第7节
阁主不要和尚说/佛曰:不可说 作者:葛伯生
正文 第7节
阁主不要和尚说/佛曰:不可说 作者:葛伯生
第7节
花子夭在后面幽幽道:“和尚准备走哪儿呢?”
敕若只好道:“许是回瑞城吧。”
“那甚好,”花子夭追上来,凤眸斜飞,眼波流转。
“?”
花子夭眨眼,“我们顺路啊!”
“顺什么路?”
“你倒是可以同本尊一起去那慕州。”花子夭提议道。
饶是脾性温和,淡定如素的敕若也不禁要问上一问,“为什么?”
花子夭倒是回答得不假思索,“因为,你跟着本尊,本尊开心啊!”
“而且,”花子夭眨眨眼,“与那瑞城也是顺路,路上有本尊作伴,和尚你难道不开心吗?”
敕若刚想摇头,花子夭便定住他的有些圆润的下巴,“和尚你要体悟这世间千百苦啊!”
敕若心道:是啊,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花子夭笑得媚眼如丝,“可是没有本尊,你要去哪儿体悟啊?”
☆、第二十一章
“前方便是慕州地界了,”大七在马车外说道。
花子夭撩开帘子,大七遥指着前方绵延青山,“阁主,今晚是先在此歇下,还是进了慕州再做打算?”
花子夭看了看敕若一眼,虽然有些疲倦,但好歹精神还算不错,除了对于“前方就是慕州地界”这一点有些茫然之外,此刻看起来,敕若心中并无他想。
要知道,虽有马车,但这一路颠簸过来,便是什么好兴致也去了七分。
坐回马车里,花子夭伸手捏了捏和尚软软的脸,“在此歇下罢,倒也不急。”
敕若无话,跟着花子夭有些浑噩的走进客栈。
他最终还是被诳上了马车,直到现在他也晕晕乎乎的,感觉花子夭跟他说了很多话,他却都没怎么记住。
唯一记住了,只有一句话,花子夭挑着眉毛跟他说:“你跟着我,多少安心。”
敕若不知道他在说自己,还是只是在说佛心的得失,待他想问时,花子夭又已经将话题引开,说起了其他有趣的见闻。
敕若也就不再问。
客栈里只一个管事的。
大七是不需要房间的,他只需要随便往哪儿一跳,便不见了踪影,花子夭便是这么吩咐的,然后转过头,对目瞪口呆的店家微微一笑,笑得将才回过神儿的店家又一次掉了下巴。
真绝色!
花子夭倒是对店家反应不以为然,把敕若稍稍往身后带了一点,向店家要了一间上房。
“只要一间?”方才吃了些东西的敕若现在开始有了反应,问道。
花子夭点点头,“我们没有钱。”
敕若知道钱是必需品,但是以前和阿赖在一起时,俩人都是没怎么住过客栈,都是露天睡的,阿赖没有钱,实在饿了,会去偷富家子的钱,敕若虽然觉得那样不好,但是买来的馒头还是吃了。
阿赖说:这些人的钱来得都不正当,是不义之财,正好救济一下穷人。
现在花子夭能住客栈,对于敕若来说都算是很有钱的了,但是只要一间房?一间房只有一张床,一张床?
花子夭向来不怀好意,但这一路舟车劳顿,敕若却是没有什么心思再去和花子夭做无谓的折腾。
可是花子夭说他没钱……
敕若无法,只得同意,彼时的他对钱还没有什么明晰的概念,平白相信了花子夭,也不知道一间设备齐全的客栈至少有分个上中下三等房,被骗得很纯粹。
这种穷乡僻壤虽然立个客栈不算困难,但这里的上房总归来说是比不得花子夭心里的上房的,有些嫌弃地转了一圈,确定房中还算干净之后,才微皱着眉头坐下来,不坐凳子坐床。
敕若只好坐在凳子上,桌上茶壶空空,亦无点心鲜果。
“……”
进了房,二人竟一时无语了。
“还是叫些吃食来。”花子夭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大七应声而进,手中一托盘,盘上几碟开胃菜和一壶清茶,小菜颜色上乘,观之令人食欲大开。
“先吃着这些,”花子夭将象牙筷子递给敕若,“晚饭随后大七自会备上。”
敕若接过,看着这一作派同在阁中并无两样,有些不舒服,花子夭向来喜好享受,以己身快乐自在为先。
可他不一样。
清心寡欲,佛道有先,六根静宜。
他放下筷子,为花子夭和他各倒一杯清茶,茶水清碧,应是好茶,浅抿一口,齿间生香。
花子夭笑看着他,“上好的碧螺春,应是你这般小儿女最爱的。”
敕若皱眉,不解何为小儿女,但一茶入口,腹中竟有些咕噜响,声音极小,只敕若身有感觉而知,不再看那令人垂涎欲滴的开胃小菜,也不等那色香俱全的主菜,敕若站起身,在花子夭疑惑的目光里出了门。
下楼也并非有什么大事,只是向店家讨要了一碗清粥和一盘素菜,这倒是好办,店家却是面色为难,“小师父,厨房这会儿给人占着呢,小的也没吃饭,要不您等等?”
说着,店家又从柜台后拿出一白面馒头和一碟蘸酱,“小师父若是饿得狠了,馒头就着这酱也是好吃得很的。”
敕若摇摇头,“那就等等罢!”
店家迅速收回自己的馒头和蘸酱,秉着习惯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一脸淡漠的小和尚。
半晌,店家收回眼,心里倒是默默评价,眉似远山眉,却又浓重一些,倒在秀美里添了几分英气,鼻挺却不凌人,是个温婉和顺的性子,店家眼珠一转,也不怎么重欲,嘴唇倒是生得好看,红润润的像个姑娘抹了红……
最后店家才禁不住地摇摇头,最惊艳的还是那双桃花眼,便是就这么立着,眼中也是三分水意三分情,若是个风流公子哥儿,这双眼不知要勾走多少姑娘的魂儿,啧啧,做和尚实在可惜!
更何况这还是真是个规规矩矩的清心和尚!
不由地,店家便想起方才那位红衣公子,凤眸微挑,嘴边含笑,但店家就是不敢正眼看他,直觉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都是风姿卓绝,天下难寻的人物,他这小小客栈今个儿一下来了俩,店家颇有些受宠若惊之味。
也不知二人是什么关系,店家歪歪头,不论怎么说怎么看,二人似乎都不是一条路上的,而且那位红衣公子还只要了一间房……
难道这只是个幌子?店家突然被脑中想法惊住,抬眼看向站在一旁淡漠的俊秀和尚,仔细一看,那和尚颈间的一点红!
虽说店家现在已是中年发福,可谁没有过年轻时候啊?
年轻时这儿整整那儿整整,虽然整得现在身体难济力,但好歹还是能认出个红点点到底是人咬的还是蚊子咬的。
原来是披着张清冷皮子的艳和尚,和那容颜绝色的红衣公子是姘头!
不,姘头不对!姘夫?
店家不怀好意地笑笑,突然觉得不对,抬头一望,那容颜角色的红衣公子正定定盯着他笑呢!
笑得倒是风华绝代,就是笑出了店家一头冷汗。
花子夭从敕若下楼要清粥小菜时,就一直盯着了,看到店家习惯性地打量,颇玩味地看起来,敕若像是浑然不觉般定定站在那儿,心中定是又在默念不知哪本佛经。
看着看着,店家的眼神便变了,眼中竟明明透着鄙视,花子夭皱了皱眉,看着那气虚浮力一看就是被掏空了身子的男人,花子夭笑着走下楼。
“我见你始终不回房,有些担心。”花子夭的手好似无骨般虚搭上敕若的肩,一搭上便暗自用力,敕若退不得,还被花子夭强势地带着前进,最终被拥入花子夭的怀抱。
在店家看来,却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十分危险的红衣男子慢慢走下楼,走近了,手搭上小和尚的肩膀,小和尚便顺从地偎进红衣男子的怀抱,丝毫不顾有外人在场。
好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男!
店家心中暗骂。
敕若倒不是在意店家的眼光,而是自己很不舒服地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无奈叹了一声,“施主你——”
正巧,大七从里间端出饭菜,皆是素菜,合了和尚的口味,却是比寻常的清淡小菜更为美味,闻着味儿能使人垂涎三尺。
和尚有些饿,这滋味并不好受,却也忍了,转头看向一旁不知为何呆立着的店家,点点头,“现下厨房应是空出来了,劳烦店家了。”
话音一落,花子夭就有些不满,“为何不吃大七做的菜,怕我下毒?”
敕若摇摇头,“你我二人不同路不同形亦不同命。”
花子夭一把推开他,敕若晃了晃,最终还是站定,两人俱是不开口说话,大七已经在一边淡定自若的布好了菜。
“现在你我同去慕州,此是同路,”花子夭盯了敕若半晌,最终悠悠笑道,“你我皆是人状,此是同形,这同命嘛……”
花子夭掩嘴,似轻笑似嘲弄,“你若度得我,我便成佛,你也是佛,同命;你若度不得我,我便成魔,你自是也成魔,还是同命。”
“不论如何说,”花子夭靠近敕若,轻轻拉起他的手,“我无论是登西天还是下地狱,怎么着也是要拉着你一起的,你休要挣脱了!”
敕若抬眼看向花子夭,“施主痴妄至此!”
“哦?”花子夭眼中玩味加深,“那又如何?”
敕若不语,他不知道,自然说不出来。
见他不肯说话,花子夭也不勉强,转过身,手指轻抚上敕若的脸,眸中一片温柔,好似美艳的花,摄人心魄。
可世间越是美艳的东西,身下越多白骨怨蠹。
花子夭却是眉头也未皱一下,走到桌边坐下来,开始吃饭。
花子夭将每一样菜都夹了一点来吃,从里面选出两样,“把这两样拿端上去。”
大七得令,端了菜去厨房。
店家见此情形,不知所措,只恨不得自己眼盲耳瞎,从来没有见过这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改,将逆天之言删掉,不然小花该霸气侧漏了。。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进了慕州地界,路便越来越好走,走上官道,人也多了起来。看见慕州城门时,城门前已有许多摊贩摆好了,俨然一自成的小集市。
敕若掀开车帘一角,往外探去,琳琳朗朗的小玩意儿纵然是令人满目欢喜,吆喝来去的小贩扬着手中飘香四溢的小食也很不错。
敕若望眼过去瞧见缩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过往人群的小乞儿,马车走得很慢,小乞儿站起来,并没注意到缓缓而过的马车上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
他只是慢慢站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循着视线看过去,正是一位衣着光鲜的富家公子,生得可好,眉目灵气,只是那锦囊钱袋就那么大摇大摆悬在那儿,真可是悬在了小乞儿唾手可得的好地方。
只小乞儿那么一动作,敕若便知晓了小乞儿的打算,阿赖当初也如这小乞儿一般,偷摸之事没少干,现在看来,这小乞儿身形也有几分与阿赖相似,倒是颇让敕若心中生起几分故人相熟的意味。
让大七停了车,敕若跳下去,花子夭心觉不对,跟了出来,便见敕若已经朝那小乞儿走去,只是那小乞儿被那明晃晃的钱袋晃了眼,失了警觉,倒还不察此时已有人靠近自己。
正欲伸手,他偷摸了好几年,早就练出来一手好功夫,在这慕州地界摸爬滚打好几年,偷点小钱谁也不在乎,横竖饿不死,还有了一帮不成器的小弟,但好歹年纪轻轻凭着本事当了大哥。
但今日却不想自己会出师不利,栽在一个看上去像个二楞子,横竖都该被掏包贡献银两的富公子身上。
小乞儿的手被本应该发现自己钱袋被摸了而惊慌失措像个傻瓜但现实是此人不仅不是傻瓜而且那锦囊也是为了套自己下手而摆在那儿的聪明人给握着,有月余没有好好洗过的手,那看起来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小公子竟也是一点也不嫌弃,就那么握着,小乞儿挣不开,只能干巴巴看着。
敕若还未走近,便见那小乞儿被人现场抓包,那抓人的小公子手速也是极快,现在笑眯眯地看着小乞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善类。
他本想是劝诫小乞儿莫要行这不道德之事,现在却觉这被人死死握着,挣脱不得的小乞儿才是弱者,而且这么一看,敕若觉他身形不仅有几分像阿赖,这么看来眉目之间也有几分阿赖的味道,敕若似乎已经透过这小乞儿看见了阿赖被人这么当场抓包,下场凄惨的情景。眸中流出不忍,脚下步伐竟也快了几分。
花子夭眉尾一挑,跟了上去。
“小叫花子,小爷今儿终于逮着你了!”那小公子神情好不得意,揪着小乞儿不放,“走,本小爷今儿要好好问候你!”
“你放开老子!”小乞儿吼。
小公子哪里肯放过他,逮着他正欲离开,肩膀却被人拍了拍,下意识回头,小公子便是一愣。
和尚?
好俊秀的和尚!
敕若倒不认为是自己多事,不等那小公子回神儿,便拉着小乞儿,将其带到自己身后,对着反应不及的小公子温声道:“施主何必苦苦为难?”
“此小儿尚还年幼,做出此等事虽是不好,但情势所迫,也实非他所愿,”敕若一顿,“何况施主钱财并无损失,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说完,敕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呼了声佛号,“贫僧敕若,还敢问施主尊姓?”
“杜家幺子,”敕若身后传来小小的声音,见敕若看向他,不禁又往后缩了缩,低声道,“杜篆荷。”
敕若一愣,回过头,眉眼一弯,“你呢?”
那小乞儿有些惊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没,小的没有名字。”
敕若眼带怜惜,又转过眼看向杜篆荷,杜篆荷竖起眉眼,“不问哪个‘篆’,哪个‘荷’?”
“哪个‘篆’,哪个‘荷’?”敕若如愿问道。
“叫你问你就问?!”杜篆荷依然不满足,挥手就要把小乞儿给抢过来。
伸手却又被另一只手抓住,冰凉凉的,杜篆荷鸡皮疙瘩一下冒出来,他穿得甚是暖和,却被这一抓,给抓了个浑身阴凉,冒了寒气。
“可是小篆的‘篆’,荷花的‘荷’?”冰手的主人音色微媚,在男人堆儿里甚少见得。
“不是荷花的‘荷’,是‘荷天下之重任’的‘荷’!”即便声音很是让他不舒服,但杜篆荷还是忍不住辩了一句。
才不是那什么花花草草的名字!
抬眼看去,入眼极红,杜篆荷一愣,很少有男人能将这般艳烈的颜色穿得艳而不俗,妖而不媚,红衣男子这般模样说是容颜倾城也不为过,杜篆荷皱皱眉,表示厌烦。
“哦?”红衣男子眉梢微挑,“果真是此荷非彼荷,此杜非彼杜。”
杜篆荷不解其意,更是不耐,想要伸手抓过小乞儿就走。
花子夭笑笑,四两拨千斤般晃过他的手,杜篆荷不想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阻他办事不说,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见敌不过花子夭,杜篆荷只好收手,对着一边正在苦口婆心劝诫小乞儿莫要行偷盗之事的敕若说道:“小师父仁心慈厚,但此儿并非小师父所想那般好相与,还请小师父莫要误了事,将此儿交予在下。”
敕若见他面色恳切,心中犹豫,被小乞儿觉察,作可怜相,轻轻拉扯敕若衣角,摇着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小声乞求,“和尚哥哥,不要……”
见他这般,敕若又心生不忍,但见杜篆荷又面色坚定恳切,一时间,敕若竟有些为难,两相不能抉择。
他看向一旁站着好玩儿的花子夭,“这该如何是好?”
花子夭思忖半晌,让敕若跟着杜篆荷前去看看究竟如何,也好悉知事实,免得诬害了无辜的人,他们也可寻个住处。
杜篆荷和小乞儿都抿了嘴,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推脱,只好让敕若一行人跟了他们去。
原是小乞儿偷鸡摸狗,几个小钱,本也没有什么,权当施舍了,所以一直以来城外有人掉那么一两个小钱,也没有人报官,自然也不会将这些乞儿当众抓住惹生是非。
但这的确助长了一群不知事儿的小孩儿气焰,不知天高地厚向来是少年常态,小乞儿手下的一些小孩儿便开始商量着要逐渐增加他们自己的钱财,偷摸的数量也就多了起来。
最终偷了一老汉的救命钱,老汉报了官,报了此事,杜篆荷得知,便自告奋勇来到城外,准备擒贼先擒王,得将小乞儿抓了,才能灭了这个小团队。所以,他在城外守了好几天,才终于碰到小乞儿出来活动的这一天。
哪里知道,听了杜篆荷这番话,小乞儿的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稚嫩的脸上显出不符合他年龄的老成相。
“我就道他们如何这几天献的全是音流轩的好鱼好肉,”小乞儿自语道,“原是贪心一起,便收不住了,这番下来还要连累兄弟!”
“你不知道?”杜篆荷明显表示怀疑。
“老子要是知道,还在这儿跟你瞎叨个啥?”小乞儿不耐烦道,“老子一早就说过规矩,要到老子这儿,就得听老子的,老子有三不偷!”
小乞儿竖起三个手指头,“一不偷妇孺,二不偷老人,三不偷劳苦财。”他脚往凳上一踩,大拇指比着自己,下巴抬起,好不骄傲,“老子做的是盗亦有道!”
杜篆荷一干人等愣住,敕若不知该同意还是不同意,唯独花子夭拍掌以示欣赏。
小乞儿说完也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走到敕若面前,丝毫没有先前惹人怜惜的楚楚可怜,面上志得意满,“小师父心可好,下次莫要再强出头。”
听罢这话,花子夭眉头皱起来。
小乞儿没有察觉,继续道:“交个朋友,老子有名字,江梓,桑梓的梓!”
敕若虽颇是惊讶,但也面不显露,温声道:“敕若。”
“哦,好名字!”江梓并不以为意,反正他也不识字,他的名字还是让那教书先生强取的。
江梓又转过身对杜篆荷道,“杜小公子,可是无事了?”
“无事便放老子走吧,老子要回去好好收拾他们几个,那老汉的钱待会儿就如数奉还,不,加倍奉还!”江梓摆手,颇有几分大将风范。
杜篆荷倒是愣住,江梓见他半天没有回应,不耐烦地抬腿就往外走,杜篆荷追上去,“你叫我如何信得你?”
江梓转过头,“你信不过老子?”
杜篆荷摇头,“当然。”
“那还说个屁,”江梓摆手,“放心,老子言出必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改!此章为留店家一命不知当初为什么要他死之章
☆、第二十三章
江梓一走,杜篆荷看向在一旁立着也没有去意的二人,拱手道:“不知二位要到何处?”
花子夭眉梢一挑,“杜小公子,妇人短识,大家不过萍水相逢。”
话语十分不客气,一旁的家丁面色难看,杜篆荷一哂,“那在下便不问了。”
花子夭道:“不过我们寻的便是慕州杜府。”
杜篆荷一愣,“不知公子所为何事?”
花子夭向外看去,声音淡淡,“听说杜家长子回来已有一段时日。”
不过一句话,却令杜篆荷神色大变,“你,你如何得知?”
杜家长子回府一事,府中人都不甚知情,眼前的红衣男子明明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又如何得知此事?
“你莫要管我如何得知,”花子夭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救他的。”
救人?
敕若看向花子夭,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花子夭的性子向来古怪,难以捉摸,但唯一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他是不可能无端端生出好心的。
想来是故人阁之事,委托此事,他便抽身出来,能让故人阁阁主亲自出马的事,报酬不知是何物。
想到此,敕若突然心惊不已,自己何时也会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这些,他神情难定地看了花子夭一眼。
眉间朱砂微微发热,似乎在安抚着他此时繁杂的心绪,敕若眸光一黯。
听闻花子夭此话,杜篆荷生出几分欢喜,也多了几分戒心,他试探道:“不知有何需要公子相救?”
花子夭轻笑,“杜小公子睁着眼睛,自己学着看。”
杜篆荷噎住,他心知强辩不过,但也不想将来路不明的人迎进府中,更不想让生人见到他的大哥,但是大哥的确非常不好,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不好,而是……杜篆荷略一沉吟,死马当作活马医罢!
杜篆荷拱手,“此事对杜家来说非同小可,在下做不了主,还要问过家父,还请公子暂且住下,过几日家父归家,必能给公子一个答复。”
“那就有劳杜小公子了。”花子夭道。
言罢,杜篆荷才如想起什么似的,面上有些尴尬,“在下实是礼数不周,至今未知公子尊姓大名。”
花子夭眉眼微挑,杜篆荷怔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听到一声,“花子夭。”
“少子早夭的‘子夭’”
敕若皱了皱眉,花子夭的声音就这么擦着他的耳朵飘过。
少子早夭?
杜篆荷心下暗道,哪里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名字,可真不吉利,这花公子也是个怪人,怪之必有高处,或许大哥有救了。
“花公子,”杜篆荷揖了一礼,随后向下人吩咐道,“将滕苑收拾出来,带二位客人前去歇息罢。”
“江梓呢?”敕若问道。
杜篆荷道:“那小乞儿此番前去,不花个把天的功夫是回不来的,二位先歇下,在下还需将此事告知家父。”
“那有劳杜小公子了。”敕若道。
杜篆荷摆手,“小师父不必如此客气,在下小字麒澄,叫麒澄就好。”
“脐橙?”敕若有些困惑,但还是说道,“那你也叫贫僧敕若罢。”
杜篆荷点点头,下人赶紧上前,“二位,这边请。”
看得出杜家老爷也算是个雅致的人,府中处处藏景,景景别致,多有趣味。
转过一处长廊,竟是一片梅林,寒梅盛放,红妆点雪,竟是美如仙境,“真美,”敕若眼带笑意,回过头,看向花子夭,“阁中那片桃花林若是也到了花季,定是很美的。”
“比这儿如何?”花子夭挑眉。
敕若摇摇头,“怎么能比,春天和冬天是不一样的。”
“杜老爷定是个风雅之人。”敕若道。
花子夭嗤笑一声。
一旁的下人笑道,“小师父有所不知,这片梅林还是当年大少爷十五岁时手植,十年已过,长势也越发喜人。”
“杜公子有心了。”敕若这么说道,心中也有了几分结交的心思。
下人却又叹了口气,“但这十年间也有七八年是小少爷在管着这片林子,大少爷是有心无力了。”
“此话怎讲?”花子夭接口道。
问及此,下人自知多言,不肯再说,只是拐过梅林,躬身敬道:“便是此了,二位先歇着,小的去去就来。”
滕苑已经被打扫干净,里有两间厢房,倒也算齐整,来去的小侍十分机灵,这一点深得花子夭的心。
再看敕若,低垂着眉眼,神情莫名。
“在想什么?”花子夭摸了摸他的光头问道。
敕若抬眼,“在想贫僧是否还要与施主同行。”
“为何不?”
敕若摇头,却是不肯再说,他不会撒谎,却也不愿说,只好闭口不言。
花子夭也不强迫,大七现身,将置办好的衣物和一些零碎收拾进屋中。花子夭牵着敕若,“来看看这儿,可还满意?我们大抵是要在这儿住上一月余了。”
“小僧可以提前离开,”敕若道,“到瑞城去。”
“然后呢?”花子夭坐下来,摆弄着桌上的茶壶,倒出一杯清茶,虽比不上阁中好茶,但略一解渴还是可以的。
“然后,找到阿赖施主,”敕若顿了顿,“或许和他一起也能找到白玉簪主人的下落说不定。”
“和谁在一起都可以,那为什么非得是阿赖?”花子夭一口将茶饮尽,“和我在这人世间走走,说不定还更容易找到玉簪的主人。”
“这,这不一样。”敕若道,可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
“那我的佛心呢?”自从出了故人阁,花子夭自称的语气便变了,但却依然高高在上。
敕若眼神一黯,“我不会食言。”
“那你说要度我上西天,”花子夭继续懒洋洋道,“你走了,我又如何拉你下地狱?”
敕若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这模样,可是同意了?”花子夭轻声笑,像是撒娇一般,“你留下来嘛,这么几个月都见着我,一时不见,你不想吗?”
像是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一般,敕若皱着眉头看向他,有些茫然。
花子夭一笑,留他一人兀自沉思。
……
翌日,江梓便提人来见了。
杜篆荷有些惊讶他壮士断腕的决心,毕竟一个小乞丐能带着些人也不容易,人数首先是个问题,其次还要有心,现在他竟然能将不守德行的兄弟报上官府,绝不偏帮,这一点杜篆荷心中甚是佩服,对江梓的偏颇看法也是大有转改。
他心中如何如何,面上却依然是无表露,冷眼看着江梓骂骂咧咧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一串被连着绑缚的乞丐,杜篆荷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才是真正偷不义钱的人。
脚步虚浮,神情慌乱,肿大的眼泡,一脸不甘。
“就这些老鼠屎坏了老子的汤,”江梓骂道,说着又踢了一脚离得最近的人,一脚下去,人便倒了,后面的人一串串跟着倒下去,半天爬不起来,江梓冷眼相向,嘴里却不饶人,“我说杜小公子,现在人老子也给你抓来了,再找老子麻烦,老子可就不像这次这么好说话了!”
敕若匆匆赶来时,江梓正发表着关于销金窟的长篇大论,“老子是把他们从销金窟提溜出来的,窑姐还缠着不肯放……”
眼角一瞥,瞥见了一旁的敕若,江梓瞬间眉开眼笑凑上去,“小师父,知道啥是销金窟吗?”
敕若摇头,花子夭一把抱过敕若,强硬地转过他的脑袋,冷冷看了江梓一眼。
江梓嘿嘿笑了两声,正欲高声说出来,却觉喉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看向往里走的花子夭,入目却只是艳红的背影,那年轻俊秀的和尚埋在他的怀里,步伐有些踉跄。
待花子夭坐下,敕若挣开他,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江梓这才说得出话,一张小脸已经涨得通红。
这番下来他自是知道这几人里,谁才是真正的主权者,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盘算了几番,江梓觉得还是不要无故触了忌讳。
他转过眼,杜篆荷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江梓撇嘴,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是用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挣扎不起的几人,“人老子带来了,你若是教不好,老子来教。”
杜篆荷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开口道:“你打算一辈子就在城门口当个混混头儿?”
江梓转了几个心眼,点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敕若走过来,温声道,“江施主,无论做什么,切莫再要行那不义之事,无端端生出许多麻烦。”
看和尚一本正经的样子,江梓心中又不免增了几分调笑之意,“我说,你这和尚怎么生个桃花眼,天生就该来勾人。”
听罢,敕若也不恼,“若是能让江施主转而行善,便是勾人也无妨,贫僧倒还幸得这双桃花眼了。”
江梓一愣,若不是看敕若眼中一片清明,他几乎以为这是不修上道的伪秃驴了,但正也是这番话,或许眼前这和尚真有修佛之姿。
花子夭却站起来,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冷言冷语朝敕若道:“你倒是想得开,想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改!内容提要(这章有奇怪的情绪)主要是因为不知道当初奇怪情绪的梗在哪里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堂中气氛一下冷凝起来。
敕若却似毫无所感般,继续道:“还望江施主日后好好行善,广结善缘。”
“若是他不呢?”花子夭走过来,嘴唇贴着敕若的耳畔,呼吸温热,“你要勾他上床,度他成佛吗?”
这般亲昵的姿态,使在场二人心中都颇觉怪异,只是敕若一脸正直的样子,又像没个什么,但江梓心中仍是不舒服,忍不住开口挑衅,“说得好,老子还真不,等着他来……”
一股无形的力突然掀起江梓,眼看着他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敕若想走过去看看,却被花子夭死死拉着,眼中媚意分外妖娆,“怎么,你还真想去?”
敕若皱眉,“施主你莫要无理取闹。”
花子夭气闷,“你少说话。”
敕若看了他一眼,挣脱他,向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江梓走去。杜篆荷立在一旁,宛然一石化的雕像。
他迎进门的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敕若扶起江梓,说了声抱歉,江梓摆摆手,“无妨,只是老子没想到你们还真是老子想的那样。”
敕若不知他想的哪样,只不答话。
他不答话,仿若默认般,江梓一脸纠结,甩开他,闷闷道:“老子自己站得起来。”
说罢,便自己扶着腰,慢慢走了出去。
敕若看了花子夭一眼,似乎有些无奈,他不知道江梓怎么又惹到喜怒无常的花子夭了。
一下人便匆匆跑进来,“少爷,老爷回来了,现已快到城外了!”
敕若已经转身离开,对身后老爷是否回来并不关心,花子夭喊道:“主人回来,我们作为客人不去迎接不好吧?”
敕若转过头,“所以小僧现在回去换一身衣服,才算是礼数周全。”
花子夭:“……”
杜篆荷本来是想说就让花子夭他们在家待着,这样他好在回来路上把他们的来历和目的讲给父亲听,有些不好当面说的话,便在路上说了,但现在花子夭又这么开口了,他也不好说“你不要去,我要跟我父亲说你们的事,这么做当然也是因为怀疑你们之类的话”,只好道:“花公子也要去换身衣服吗?”
花子夭咬牙,但面上不显,眉里眼里都是笑,“当然,不用啊!”
敕若已经拐过回廊,看不见影儿了。
花子夭摆了摆手,隐在暗处的大七见了,知道这是阁主在让他跟着和尚,他犹豫了一下,转身朝敕若的方向跟去。
从杜府到城门口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杜篆荷想着要不要坐轿子过去,花子夭已经走到了街口。为了赶时间,杜篆荷走上前,领着一众人穿梭于小巷子里,说是这样比较近。
花子夭倒没有丝毫的埋怨,跟在最后,施施然走着,但是看得出心情不佳,想来还是因为敕若的原因。
想到他二人的关系,杜篆荷心中一沉,现下好男风并不是件稀奇事儿,只是不管怎么说,总还是要受点白眼的,更何况,此二人奇怪得紧,一人男生女相,一身红衣妩媚妖艳得很,一人清心寡欲,开口闭口阿弥陀佛是个和尚!
他倒不是瞧不起好男风的,换两个人来,他或许还能笑着调侃两句,眼下这二人,他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他开始想,让那花子夭说几句他能救自己哥哥的话就相信了的自己是不是太过轻信他人了。
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吗?
等到杜家老爷出现在城门口时,杜篆荷迎上去,“爹,此去一路可还安好?”
杜家老爷点头。
“爹,”杜篆荷想了想,“您认为儿子是个很单纯的人吗?”
杜家老爷做着不大的官,好歹业内没有什么大事,一直十分安生,除了自己那倒霉催的大儿子,而且难得一往情深,自亡妻去后,便再也没有续弦。
此番上京,除了汇报一些事外,还有一事便是去求那深居京中的国师,请他看看他那魔怔了的大儿。
还好活到这么一把年纪,除了在大儿子的事上有些心塞外,小儿子一直非常懂事,他走得也很放心,只是没有想到一回来,他一直很懂事的小儿子问的不是此次上京求国师的结果,而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一时还把杜老爷问愣了。
“我儿啊,你碰上什么事了?”杜老爷眯了眯眼,问道。
杜篆荷摇摇头,“就是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被您和哥哥保护得很好,看事情总是太片面……”
“哦,对了,”杜篆荷想起来,将花子夭请到杜老爷面前,“我昨日给你写信,本想告知父亲此事,但中途可能错过了,这位是花子夭花公子。”
“是我迎进府的客人,”杜篆荷顿了顿,左右看了一下,“花公子自言能够救哥哥。”
听罢,杜老爷一直眯着的眼突然睁开,“他?”
花子夭向前一步,“杜老爷,解铃还须系铃人。”
若不是杜老爷深信国师的为人,他一定会以为这是国师派来的,因为国师隐在层层纱幔之后,也是这么对他说的,“杜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
系的什么铃,解的什么人?
杜老爷被这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给弄糊涂了,虽然他依然上下打量着一袭红衣妖里妖气的花子夭,眼里满是怀疑,但心底里却是已经信了五分。
“爹,我们回吧。”杜篆荷吩咐人起轿,准备回府。
花子夭谢过杜家父子,说是要在外走走,看看慕州景色再回府,他谢绝了杜篆荷想要领路的好意,径自离开。
杜老爷看着他的背影,喃喃一句,“是个怪人。”
杜篆荷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像是从鼻子里滚出来的。
“你哥怎么样了?”虽说这一路都风尘仆仆,但回到家,杜老爷最关心的还是那可怜见儿的大儿。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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