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阁主不要和尚说/佛曰:不可说 作者:葛伯生
正文 第6节
阁主不要和尚说/佛曰:不可说 作者:葛伯生
第6节
“……”
室内瞬而死寂。
过了半晌,魔族使者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不知阁主从何听来此谣传,我族既是魔气精聚之地,非魔物尚不能存活,又何来白莲之说?”
“是吗?”花子夭白皙的指关节微屈,轻敲着红木椅扶手,“可本尊听说的不只是一朵白莲,而是一朵修佛的白莲。”
魔族使者神色不变,并无言语。
花子夭声音微挑,有些懒意,“使者大可不必为难,要知道这传闻可都是越传越不真的,或许不过只是偶然一朵白花,传到本尊耳中却是一朵修佛的白莲罢了。”
魔族使者自然不会将此话当真,既然故人阁阁主都这么说了,那传言便是再怎么离谱也有十分真了。
“阁主,”魔族使者想了想,说道,“此事在下无法决定。”
花子夭声音愈发慵懒,神情也带了几分懒意,“你可是魔族中为数不多知道魔元丢失的人,你无法决定还有谁能决定呢,魔主?”
“……”
此话一出,就连一旁的大一也睁大了眼,不是魔族使者吗?怎么突然变成了魔主?
魔界的统治者?
深居简出极少露面的魔主红莲?
花子夭拢着手,眯着眼,似乎不打算解释,就看着那魔族使者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魔族使者站起身来,抬眼,已经不再是有些带暗的红眸,而是绝艳的赤瞳,一丝红光溢出,垂眸掩去精光,过分精致的眉眼让人难以想象这就是魔界统治者。
他说话,声音亦是清润,却带着几分冷傲,此刻有了一丝警告的意味,“花子夭区区凡人,休要贪得无厌。”
“非也。”花子夭丝毫不为所动,“魔主也知故人阁的规矩,若是来便是要做好准备,魔主怕是也不只准备了赤符吧,全然加起来不也一样?”
魔主为难,他的确准备了很多,但这都比不上那朵白莲的价值,那可是在魔界修佛的莲花!
花子夭轻声道:“现在看来,魔元一事魔界中人应该无人知晓,有什么比魔界的安稳更为重要?”
一日无魔元,魔界就一日处于崩溃的边缘。
而且……
魔主微闭双眼,有些自嘲,“不想本座竟被你一区区凡人给威胁。”
被称为“区区凡人”,花子夭也并不在意,转而宽慰道:“情总是处处受制。”
魔主红莲轻掩眸中流转的红光,“花子夭你以为你能逃得过?”
“且试一试也无妨。”花子夭不甚在意。
红莲轻笑,“只怕到时你犹胜本座。”
花子夭不言,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白莲一事,本座不管你是从何听闻,此事作罢,切莫再传,”魔主红莲顿了顿,“魔元若是寻回,白莲……”
“本尊不过是想看看这在魔界之地修佛的奇物,若说用处也并非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魔主此举无非双赢。”花子夭补充道。
红莲赤瞳微黯,“魔界此景甚珍,此朵白莲既能在魔界修佛,其心之正天地难有。”
“虽是如此,可魔界一旦动乱,这朵白莲又有何用?”花子夭说道。
魔主红莲闻言,眯了眯眼,但什么也未说,“届时奉上。”
“魔主如此爽快,好得很!”花子夭点头,眉目间带了几分并不掩饰的得意。
魔主红莲转身离开,不说魔元为何消失,也不提供魔元丁点消息,看来是故人阁的难题了。
待魔主红莲气息已全然消失,大一开口问道:“阁主是如何得知他便是魔主的?”
“猜的。”
“猜的?”大一讶然,这也能猜得准。
花子夭揭开茶盖,清香扑鼻,“这种事情本尊猜一猜,不是便罢,是则更好,于本尊并无丝毫不利,猜猜又何妨?”
大一哑然。
过了一会儿,大一问道:“不知阁主寻那白莲有何用处?”
花子夭转过头,斜睨一旁站得端正的大一,“白莲除却其心之正可在魔界修佛之外,用处可大着,只是万年难得,现下魔界的这朵花还没长大呢!”
大一垂首,不再言语。
花子夭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也没有解释的打算,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大一眼角红色晃过,定眼一看,竟是赤符。
花子夭倒是拾起来,随手往怀里一揣,似乎也没有再还给魔主的打算。
像是看出了大一的心思一般,花子夭说道:“拿出来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再收回去,何况他是魔主,要收回去,也得有这个脸才是。”
而就是像要反驳花子夭的话一般,花子夭此番言论话音刚落,魔主红莲便突然出现在二人眼前,伸出手,赤瞳微眯,“花阁主,本座不慎落了样东西,不知阁主可曾看见?”
虽然是问句,但魔主红莲已经很是肯定地伸出了手,甚至手指微屈,像是已经在召唤一般
但,花子夭很是正经地摇头。
魔主红莲收回手,背在身后, “就是本座方才向阁主所说的赤符啊!”
花子夭嘲讽,“魔主你出门都不带脸的么?”
魔主红莲面不改色,“一般是要带的,可是想着今日是来故人阁,便也就放下了,想着本座同阁主最好是坦诚相见的好。”
“而果然不出本座所料,花阁主此番可是十分坦诚!”魔主红莲话里夹枪带棒的,语不饶人。
“更何况赤符是本族至宝,一母符双子符,母符一呼,子符必然乖乖回来,现在本座向你要,可不是要听你谈条件。”
赤符最终还是回到红莲手里,花子夭也并非贪得无厌之人,赤符于他意义不大,还不如白莲来得更有价值。
魔主红莲离开时,别有意味地看了花子夭一眼,不说大一,就连花子夭也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但仍然是面不改色地保持着表情,一副我很懂的模样。
待红莲离开之后,花子夭冷声道:“此事本尊自会安排,届时本尊对你另有打算。”
不论何种打算,大一垂首,“是”。
两人同行了一会儿,花子夭突然开口道:“你先下去罢,本尊想自己走走。”
大一一愣,不再多言,兀自隐去身形,离开花子夭。
花子夭在原地立着,待大一离开之后,才抬步走向阁中那翠绿的一隅,竹生居。
花子夭到竹生居时,敕若正端坐在那青石台上,望着一小方天空,静静地不知在想什么。
如往常一般,花子夭还未靠近,敕若便已先出声,“施主。”
花子夭还未来得及走过去,便见敕若已经站起来,朝屋内走去,还微一欠身,作出“请”的姿势。
进屋后,敕若倒是颇有待客之道的为花子夭倒了杯茶,而后看向花子夭,静静等着花子夭开口。
“你方才在想什么?”花子夭问道。
敕若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一愣,随即道:“只是感到一些妙处。”
作者有话要说: 改,我等一会儿就会发现我的下两章就跟写岔气儿了一样,不知道冒出来了个什么章啊!可能再也见不到第十八、九章了~
☆、第十八章
“哦?”花子夭眉梢一挑,“何种妙处倒是说说。”
敕若沉吟了一会儿,笑道:“不可说。”
花子夭垂眼,轻笑,“这答得倒是极妙。”
敕若转过身,看向花子夭,“施主可是有话对小僧说?”
花子夭道:“那日你说想要离开故人阁,如今看来,本尊倒觉没有什么。”
敕若点头。
“本尊信你,”花子夭说道,“但若是现在能立刻留下佛心,本尊定会不遗余力留下。”
敕若不发一语。
花子夭说完,站起身,“过几日,便是除夕。除夕之后再走罢!”
敕若亦不知人间除夕是如何样子,他虽不喜喧闹,但想着若是在除夕夜里沾沾喜气儿也是好的,于是点了头。
花子夭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敕若从窗往外看去,花子夭艳红的身影在深翠的竹林间显得异常突兀。
翌日,竹生居迎来旧人新客。
大一走进来时,玄衣厚重,立于青黑的竹林之间竟有着一丝怪异的和谐,敕若愣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施主。”
大一点点头,“小师父在,竹生居住得可好?”
敕若实话实说,“故人阁待客有道,小僧在此住得很好,多谢。”
大一进了屋,像是克制着自己般只直直垂眼盯着手中捧着的茶碗,不发一语。
敕若见状,微叹,“屋中陈设应是丝毫未变,请施主进来,怕是更触景伤情。”
大一闭上眼。
敕若坐在他对面,揭开茶盖轻碰了一下杯沿,发出细小“叮”的一声。
但敕若却是说中了他的心思,这么多年来,他不敢走进这屋中,到后来,他甚至不愿靠近这里,直到现在,他甚至宁愿一年在外到处奔波,也不愿回到故人阁。
他以为这里的每一寸草木,都是他挫骨扬灰的悔恨与心痛。
这一次回来,竹卿也不再叫竹卿,那屋外悬挂着的“竹生居”三个字,龙飞凤舞的,想也是花子夭兴起时的手笔。
他鼓足勇气再次走进来,不用再前进一步,满目的绿便已经将他所有的勇气打败,他这么多年的逃避,自以为坚固的心防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屋中哪里还有那双倨傲不可一世的眼睛,一寸一寸扫过他,直叫他心上发软。
如今一双陌生的桃花眼自含三分情地定定看着他,带着慈悲和淡然。
他真想杀了他。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上好的青瓷,点着几片竹叶,大一心中一痛,有些强颜,“连茶杯也未变,这倒是他以前最爱的一套茶具。”
敕若点头,坐下来,“施主说的是,花青?”
大一放下茶杯,生怕自己再一个不小心给摔碎了,“你知道?”
敕若道:“花竹卿卿渺渺意,听人提及过。是施主的故人?”
大一点头,“他可不像你如此有待客之道,这茶具常是我在用,泡好茶给他端到手上。”
“物是人非。”敕若淡淡道。
大一浑身一颤,猛抬眼看向敕若,嘴唇不停蠕动着,最终却是一脸死灰般垂下头。
对着敕若那张始终神色淡淡古井无波的脸,任谁也是千般言语难出口的。
“倒是有不一样的,”大一突然站起身,走到门边,“这素白帘子是新换的吧?”
敕若点头。
大一静静立在门边,将布帘卷起放下,卷起放下,眸色暗沉,思绪万千尽掩其间。
敕若静静看着,手里捧着热茶,这画面竟有说不出的诡异和谐。
殊不知,当年屋中亦是这样的场景,只不过布帘换珠帘,敕若换大一,大一换故人。
过了半晌,大一似乎才从回忆中艰难走出来般,神色不加掩饰的难过,向敕若拱手告辞。
没有挽留,如多年前一样。
但大一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炙热不加掩饰的目光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敕若等大一走出竹生居之后,才站起身朝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是更衣处,柜中有一暗格,是敕若偶然发现,打开一看,一月白锦囊,上绣一朵歪扭的花,姑且算作是花,实则只是一团颜色不一样的圆圈,里有十来颗红豆。
敕若细数过,十三颗红豆,小巧圆润,精致可爱。
想来是花青所留,敕若看了一会儿,又摇摇头,将锦囊放了回去。
……
除夕那日,敕若还是第一次知道故人阁中竟有如此多人。
尽管花子夭将他召进前厅,但他还是早早退了席,好在花子夭也不为难,吩咐人为他送来素食,也就不再勉强他去参见前厅的宴会。
竹生居也并不真正冷清,花娑和小井都前后来恭贺敕若新年快乐,小井更是给了敕若一篮子的炮仗,说是晚上守岁时要偷溜出来放炮仗,让敕若帮他藏起来。
敕若答应了,将炮仗藏进书桌下,还用布给盖好,向小井保证了不会被人发现,才让小井放下心,又兴致勃勃地冲到前厅去了。
前厅离竹生居尚有一段距离,喧哗声传到此处,其实已经很不真切了,在这隐隐约约的人声里,反而更显得竹生居静谧。
敕若拿起一本经书,细细研读起来,并不觉得过年的日子与平时有何不同。
这么想着,敕若又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眉间,那点朱砂似乎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一般,再也感受不到佛心那绵长悠远的律动。
天色逐渐暗下来,前厅似乎进入了一个小□□,即便是竹生居里正吃着清淡素餐的敕若也不由被突然而起的喧哗声弄得一愣,随后又吃着自己的饭菜,心思并不为之所动。
吃完饭菜,今夜似乎所有人都聚在了前厅,来送饭的人并没有在自己吃完饭之后来收碗。
敕若也不急,坐在书桌边开始看起书,说好了还要等小井来放烟火的。
过了一会儿,来送饭的人才匆匆跑进来,带着两团酡红,神色已是有些迷离,看着敕若,不像往常般冷情反而笑了一笑才退下,倒是敕若反应不及,愣了愣,回过神,人已经离开。
这下除了小井,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敕若换下衣服,只穿了就寝时的宽衣,料子松软,就是有些宽松,不过方便活动,虽是大冷的天,但在屋中却是温暖如春,穿着此衣倒也不显冷。
这样等小井来了,放完炮仗,自己也可就寝,若是花子夭心情,指不定大年初一他便就出去了,今晚也就陪着小井好好玩一玩,也算是做个告别。
敕若一个人坐在那儿,自己想了很多,却从未想过“人算不如天算”,所以当大一一下撞开门,扯掉布帘时,敕若愣在了原地。
酒气冲天,比起方才那来收碗的人颊上那醉人的酡红,大一明显要更胜一筹,满面红光,平日里清明的眼此刻一片混浊,勉力睁着,身形摇摇晃晃,嘴里还口齿不清地一直嘟哝。
“施主?”敕若担心地喊道。
听见声音,大一摇摇晃晃向他走来,温热的大手摸上敕若的头,有些疑惑般来回抚摸了几下,大一嘟哝道:“头发呢?”
敕若伸手将大一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拿下来,转身走出去想要让人来帮忙。
不论他走到哪儿,大一都紧贴在他身后,不停嘟囔,“你去哪儿啊?你去哪儿啊?”
敕若哭笑不得,将大一扶到床上躺下,“施主怎喝得如此混沌不堪?”
大一眼神迷茫而困惑,“头发呢?阿青的头发呢?”
敕若摇摇头,“小僧并非施主故人。”
他站起身,走出去叫人。
一只手却猛然伸出来,将他抓住,再往回带,敕若身形一晃,仰面倒了下去,正正压在罪魁祸首大一的身上。
大一圈住他,从胸膛里发出闷闷的笑声,似乎很开心,“哈哈,阿青可是难得投怀送抱!”
敕若倒下去时,后腰撞到了床沿,生疼得紧,脸色苍白,此刻挣脱不得,爬不起来。
“施主,”他轻声喊道,“放开。”
大一这会儿倒是听话,乖乖放开了。
敕若挣扎着忍痛刚要站起来,不想大一竟又伸手一带。
敕若闷哼一声,腰又被狠狠撞了一下。
两厢挣扎间,外面竟响起一串欢快的喊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大改!这章本名为上下不接吓哭作者之章!
☆、第十九章
“小师父,我来啦!”小井欢快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敕若闻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小井推开门,听见里屋的动静,心下一惊,跑进去,便见敕若被人压在身下,见他进来,敕若如获大赦般喊了声,“小井施主,快来帮帮贫僧!”
大一被愤怒的小井拉开时,还在呵呵笑个不停,觉得此刻有些衣衫狼狈的和尚很有趣。
“这可是小师父,大人您看清楚啊!”小井拼命拉扯着大一。
敕若随意整了整衣服,有些无奈,“施主看着他一些罢,小僧去请人过来帮忙。”
“傻和尚,大过年的一个人寂寞吧?”刚走到门口,调笑的声音兀地响起,话音刚落,花子夭便施施然走了进来。
敕若迎上去,“施主来得正好。”
花子夭眯着眼点点头,“本尊也这么觉得。”
说完,便见大一从里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死死拉住他却丝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小井。
“怎么回事?”
敕若回道:“时值除夕,大抵是大一施主思念故人过甚,醉了酒寻错了路。”
小井转过眼,就看见花子夭立在院中,神色不明,顿时心下一凉,冲到大一的前面,死死盯着花子夭。
“成何体统?!”花子夭从牙缝里蹦出冷冷一句话。
小井跪了下来,“阁主,大人想先生啊!他想啊!”
花子夭不再言语,大七从黑暗中现身,将还想要闹腾的大一一掌击晕,给扛在肩上带走了。
小井跌跌撞撞想要跟上去,走到一半却又倒了回来,跪在花子夭面前想要求情,“阁主,大人他喝醉了,他想先生得紧,他想他呀!”
见花子夭冷冷盯着他不发一语,小井转过头朝敕若道:“小师父,您一定知道的,您怀大慈悲,您说说话吧!”
敕若一愣,转头道:“大一施主他……”
花子夭扬手,“故人阁自有规矩。”
敕若看向小井,花子夭道:“你先下去,哭哭啼啼平白惹得人心烦。”
小井不敢多说,看了敕若一眼,急忙退了下去。
敕若垂眸,“由此看来,故人阁行事严厉。”
花子夭径自走进屋中,“严厉自有严厉的道理,规矩列出来就是让人遵守的,否则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敕若顿了顿,“也颇无情理可言。”
花子夭一怔,回过头,“那小井胆小之极,本尊只是让人将大一带下去好好休息罢了,他便以为什么?”
敕若道:“积威之深。”
花子夭嘴角微勾,“有什么不好吗?”
敕若想了想,“无良言无真意。”
花子夭眉毛微挑,“你一和尚如何懂得这权术摆弄。”
敕若不答。
“不过终归是小儿之语,”花子夭拍拍他,“积威之程度尚有大门道所在,你且好好体悟罢!”
敕若本想说自己一出家人何来体悟权术争弄之说,但想了想,他终是没有开口。
突然传来一阵烟花爆竹声,花子夭带着敕若走到屋外的短廊前。
绚烂的烟火将天染亮了般,映在人的面容上投下彩色不断变换的光。
这是敕若第一次见到烟花。
在声声间隙里,他听见花子夭的声音远而不真切,“本尊欲与你同出故人阁,如何?”
直到烟火逐渐停止,他才回过神儿来。
看向花子夭,轻声道:“我很高兴。”
花子夭看了他良久,直到第二轮烟火再次升空,这一次的烟花比上一次的还要大还要绚丽。
敕若眸中明明灭灭,映着点点烟火,花子夭凑上去,轻轻地吻住了那朵桃花里的光。
敕若心尖一颤,突然感受到一阵缓慢而悠长的韵动。
花子夭被推开时,其实是很不满的。
但看见敕若面容失色,却又愣住,指尖轻轻触到那眉间一点,指下温热,花子夭只觉心中大动,耳畔犹如佛寺洪钟鸣响,声声震耳,传入心中,好如西天梵音响唱,震慑人心。
佛心?
敕若往后缩了缩,眸中还带着水意,神情已是不同以往的痛苦,他闭了闭眼,“施主!”
不待花子夭回答,敕若转身朝屋里走,身形不稳,花子夭上前扶住他,敕若回过头,额上已是大汗淋漓。
花子夭一愣,“佛心?”
敕若痛苦难耐,全身好似被烈火炙烤着,又觉额间阵痛不已。
花子夭眼神一凛,将敕若横抱起回到里屋,床上大一带来的酒气还未完全消散,花子夭顾不上心中的不快,找了一面镜子递到敕若面前。
“佛心!”
敕若艰难地睁开眼,恍惚看见镜中的自己因疼痛而眉头紧锁,而眉间那赤红的一点隐隐浮动了出来。
敕若眸中瞬时清明,看向花子夭,“施主,施主若想此刻得到佛心……”
“本尊决不会趁人之危,”花子夭打断他的话,“更何况,佛心一出,你是否会受天谴?”
敕若有些虚弱地笑道:“施主竟会在乎这些?”
“本尊不在乎,”花子夭道,“那只是因为天谴施在本尊身上,无可厚非。”
“你一和尚,无端端受了天谴,岂不冤枉?”花子夭伸手盖住他的眼,“你放心,本尊要用时绝不手软。”
敕若被花子夭带着凉意的手盖住了眼,一片黑暗,那微凉的温度却让他莫名安心。
“你好好休息罢!”花子夭站起身,“明日再谈。”
敕若睁开眼,看着在晕黄光里艳红的身影,红被光晕染成了不明显的橙色,看上去像火焰一般温暖。
他点点头,“施主说要和小僧一同离开。”
花子夭温声道:“明日再说罢!”
花子夭转身离去,走至屋外竹林,才觉心中震动稍缓,佛心之威自是不容小觑。
冬日无风,前厅欢闹仍在继续,守岁要一直持续夜深天明。
屋内,敕若抬手轻触眉间一点,佛心仍在震动,脑中阵阵梵音不断回响,好似鞭笞于身,他有些神思恍恍,竟是动弹不得。
……
良久,房中屋内一声叹息。
“花子夭”
作者有话要说: 大改!这字数啊我都心痛!但好歹掰扯回来了。。
☆、第二十章
敕若匆匆赶到书房时,花子夭似乎正在作画。
“施主未免狠心!”敕若急问道。
花子夭手中笔一顿,纸上已落了一团浓墨,“该有的处罚。”
敕若心惊,“罪不至死,施主你何以如此狠心?”
花子夭放下手中的笔,将已经毁坏的上好宣纸置于一侧,重又拿起一张,“与你无关,这只是故人阁该有的行事之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撑起这么个故人阁?”
“那小井施主该如何?”
花子夭已然失了作画的兴致,抬眼看向敕若,“与他无关,但任由主人饮酒误事,轻罚自不可免。”
“施主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
花子夭轻轻一笑,“和尚,慈悲有度方能度人。”
敕若不说话,定定看着花子夭。
“罢了,”花子夭突然有些泄气,坦言道,“本尊只是将他逐出故人阁,不日自有新人取而代之,他性命自是无忧,你不必多虑。”
“那小井施主呢?”
“随他。”
话音刚落,小井便冲进来,“阁主,小井誓死追随大人!”
他等的便是这么一刻。
敕若才是那方讶异之人,他匆匆赶来,并未想到小井会在屋外,听闻此言,他又不免有些担心,“小井施主?”
哪知小井回过头,对着敕若一笑,“小师父,小井想您总能救大人一命,既然阁主已是宽宏大量,小井也要谢小师父相救之恩。”
敕若一愣。
花子夭道:“是本尊饶过你们,谢他作甚。”
小井磕头:“谢阁主大恩!”
“小师父,”小井转过头,对敕若道,“求您再去见见大人,他有话对小师父说。”
花子夭面上一冷,还未来得及说话,敕若已然点头,抬步走了出去。
“……”
小井小心打量了一番花子夭的脸色,也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待走出门,敕若问道:“大一此刻何处?”
小井正欲回答,就听身后声音冷声道:“当然是阁外,此时被逐,这故人阁便是片刻也留不得,更回不来。”
转过头,不知何时花子夭已经暗搓搓地跟了上来,看见敕若看他,“哼”了一声。
几人行至一处,大七突然出现,伸手捂住小井的眼。
敕若一惊,转头看向花子夭,却只觉眼前红纱轻拂,微凉的手已然覆住自己的双眼。
“故人阁的进出,鲜为人知,”花子夭声音无端端温柔了几许,“你们知道得越少越好。”
感受怀中人逐渐的放松,花子夭笑道:“觉得本尊很安全?”
敕若如实点头。
花子夭喜欢极了他的诚实。
敕若只觉脚下一轻,恍惚间,花子夭在他耳边轻声道:“那可真是不妙!”
“为何?”敕若想问,却觉冷风直往嘴中灌,只好闭上了嘴。
“好了。”
不多时,花子夭的手移开,敕若睁开眼,环顾四周,竟是野桃树下。
大一立于树下,小井紧紧抱着他,见敕若看到他,大一走过来,恭敬行了一礼,“敕若师父。”
良久,大一拱手,“多谢!”
敕若合十,“施主不必言谢,大一情之所至,实是情深难得。”
“敕若师父,今后有缘再见,”大一微昂起头,“另外,我与故人阁已无关系,大一之名亦是无关于我,再相见时,师父务必要叫我真名。”
敕若看向他。
玄衣男子傲然一笑:“叶执。”
……
叶执携着小井离去。
小井回头,向还立于原地的敕若挥手,“再见,小师父!”
敕若合十,呼了声佛号。
待二人身影全然消失,敕若转身看向身后的花子夭。
花子夭得意一笑,“看着本尊作甚?”
敕若只好转眼,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大七。
“这不是出来了?”花子夭立马扳过他身子,“现下不得再回去了,你要走哪儿?”
敕若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小僧想先回瑞城,看看阿赖。”
“玉簪一事,多有拜托,”敕若合十道,“在此谢过了。”
花子夭不在意地摆摆手。
敕若转身离开。
数月过去,时至末冬又初春,卞山之景残山枯叶,苍天茫茫不见晴,敕若行于沾露带水而湿软的林间小路上,一如来时。
“回瑞城去找阿赖,向他报个平安。”这是敕若的第一个想法。
“然后告诉阿赖,自己要去世上走走。”这是敕若的第二个想法。
“最后问阿赖,要不要一起。”这是敕若的第三个想法。
自己安然走着,心里想法倒是一个个冒了出来。
话还未竟,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像是被特意踩出声音来的一般,敕若回过头,花子夭跟在后面,一脸无辜。
“……”
“本尊说了同你一道离开。”花子夭一本正经地说道。
敕若想了想,没说话,转身继续走自己的,毕竟卞山之大,却也就这么一条路,两人同时离开,只能这么走着。
出了卞山,敕若停下来歇气,出故人阁时他没有想到会就这么离开,虽然来时他也并未带什么东西,但是现下他连一口水都没有。
敕若停下来,花子夭跟着停了下来,大七也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见花子夭停下来,递上手中的水壶。
敕若收回眼,眼观鼻鼻观心。
花子夭却将水壶递到敕若鼻尖前,“师父可是渴极了?”
敕若摇摇头,“多谢。”
他又转身向前走,后面的人依然亦步亦趋地跟着。
敕若知晓他是跟定自己的了,终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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