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阁主不要和尚说/佛曰:不可说 作者:葛伯生
正文 第16节
阁主不要和尚说/佛曰:不可说 作者:葛伯生
第16节
引鹤垂眸,却避过了小皇帝的眼睛,“我不是为你无礼而恼怒,才想为你选妻。”
“这件事,我已谋划良久,是一步不得不走的棋,”引鹤顿了顿,“今年秋试之后,齐炆提为将军,齐家小女封后。”
“鹤叔!”小皇帝肝肠欲断。
引鹤却挣脱开无力的小皇帝,匆匆退回密道。
殿外有人听闻内里响动,冲进来,却只见一国之主跪坐于地,面上涕泗,再无半分帝王之相。
“皇上!”
十六岁的年轻皇帝站起来,半晌不语,最后视线落在了那玉盅上,走过去,一口将玉盅内的汤全部喝光。
“啪!”玉盅被狠狠摔碎,在大理石的地砖上碎了一地。
小皇帝闭了闭眼,“以后,不必再送此汤来。”
一旁的嬷嬷劝道:“皇上,切莫拿自己的龙体开玩笑啊!”
四周响起一片呼声,“皇上,龙体为重!”
小皇帝挥手退去一干人等,坐在床边,想往密道去,脚却不听使唤了。
他突然忆起,十二岁那年,自己跑去国师塔,引鹤伏在书桌上,闭上眼,睡着了。
塔外有光透进来,正好打在引鹤苍白的脸上,他不知怎么的,心里痒痒的,就凑了上去,从眉角吻到嘴唇,好似本能一般,就想往里钻,却吵醒了引鹤。
引鹤什么也没说,只告诉他,“小乌龟,以后不要这样了。”
但是,当欲念已经落下种子,他就忍不住用心中最为肥沃的土壤去培育,去滋润。欲念疯狂生长,迅速爬满了他身体里的每一寸,每一毫。每一次见到引鹤,他的血液都在疯狂叫嚣,“扑倒他!”“吻他!”“抱他!”
终于有一日,他耍赖留在国师塔,借口为民祈福,夜晚却熬不下去,引鹤心疼他,说是心意到了就好,便让他随他去睡觉。
欲念的根源就在自己身边,散发出诱人的气息,小皇帝那时并非什么都不懂了。
趁着引鹤睡着了,他转过身,轻轻环住引鹤,身下慢慢凑了过去。
引鹤醒来时,他有些慌张,听着引鹤的训斥,看着引鹤光洁的大腿上还留着他的东西,他可耻地再一次竖起小旗。
但他却不敢言语,引鹤还在气头上。
他可怜地红着眼眶,喊了几声“鹤叔”。引鹤怒气便去了一半,这是他从小用到大的法宝,即便都这样了,也能使引鹤不生气。
小皇帝当时心里很是得意。他告诉引鹤,那是他的第一次,他也不懂,以后不会了。
引鹤便怒意全消,收拾了一番,又整理出一床被子,给自己盖上。小皇帝高兴地隔着被子抱住引鹤。
但那不是他的第一次,当然,也不是他的最后一次。
只不过除了那一次,之前之后的许多次,都只是对着梦里、幻想里、空气里,一个虚妄的人影罢了。
晏归坐在床上,两年了,再一次吻住引鹤的唇,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甚至更美好,那种心悸的感觉此生难有他人。
“鹤叔……”
晏归抓住自己下面,倒在龙床之上,又开始如往常一样,脑海中一个虚虚的人影,热情地吻着他,温柔的声音带了些暧昧,“小乌龟!”
“鹤叔!”
晏归喊出来,微微喘息着,眼神有些空茫。
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这么失败,为了稳住皇位而需要一个陌生的女人。
引鹤为了这天下,但天下不会感谢他。
他为了引鹤,但引鹤是为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皇帝。。
☆、第五十章
春试很快就到了。
敕若说他从未见过春试,于是花子夭向小皇帝要了令牌出宫,带敕若去参观春试。
春试乃文官笔试。
由于是三年一次,所以前来参考人众多,这一年,尤其是这几月来,京中总比往常要热闹些。
京中学塾抑或书楼,也常常是满满当当的人,大多读书温习,学风良好。
小孩儿也大多在此时入学,以蒙学为主。
小九身为皇子早已开始学习读书,文识较于其他小孩儿总要渊博些,自是更甚于小练。
小练不服气,但是跟着小九去御书房学习,总是不合规矩。于是小练憋着口气,让敕若教他。
敕若是和尚,能教小练一些简单的,但总是不自觉往佛经这边上带,小练听得恍恍惚惚,终归是比不上真正的先生教学的。
花子夭又忙得很,腾不出空来。
他们此次出宫,也是想着在京中寻个有名望的老先生,让小练随着其他小孩儿一起入学。
小练知道要出宫,十分高兴,他待在宫中,小九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和他一起玩,敕若的教学方法又常常捉襟见肘,时不时还要求助花子夭。
花子夭又不是时时都有空,万忙之中腾出一点时间来,谁都觉得不够用。
于是,他们决定将小练送出宫,半个月回宫三天。
小练最初很愿意,可真到了出宫的时候,又和小九依依不舍,不愿再去京中蒙学书院。
但小练小归小,道理还是说得通的。
敕若和花子夭轮番上阵,跟他说了这样那样一番道理,小练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但是要求回宫待在爹爹身边的时间要延长到五天。
敕若真到了送小练离开的时候,也十分舍不得,心一软,便点头答应了。
这样小练在外时间不过一月二十天,而且他们并不会在宫中待很久,所以敕若告诉小练,时间不多,就更得好好学。
眼睁睁看着小练背着他们给他准备的小包袱,被长渊书院的小先生领走,还对他们一步三回头,“爹爹!”
敕若竟生出几分不舍的情绪,花子夭摆摆手,让小练赶紧进去,不要磨磨蹭蹭。
随后带着敕若转身离开,假装自己没看见敕若有些微红的眼眶。
他假装没看见,但是敕若开口道:“我觉得很难过,他那么小。”
花子夭点头,“这就是舍不得,恭喜你又懂了一种情感。”
“但是太难受了,”敕若吸吸鼻子,“其实不读书也没什么,我可以教他研习经书。”
“小练说想学,你便让他去学罢!”花子夭搂着和尚,“他若不想学了,我大可教他些功夫,不说绝顶高手,也可自保或拔刀相助。”
敕若不是很赞同,“学什么,就要好好学,不应半途而废。”
花子夭:“……我只是安慰你。”
……
春试地点是在京城最大书楼原墨阁旁边的贡院。
趁考生都还未进去,监考官员在最后一次检查考场时,花子夭带着敕若跃到高处,贡院里是一间间隔开的小房间,中间一条走廊,供监考官员巡视考场。
小房间里有必备的文房四宝,还有清水、干粮。
春试为文试,分考三场,一场一天,辰时入场,第一场主考诗赋,第二场主考策问,第三场为考生自作文,文义从国师所给的三句话中提炼。
卯时不过一刻,贡院外已经排起了长队,还有陆陆续续的考生从不同的街道赶来。
“这些都是通过层层考试选拔而来的,”花子夭揽着敕若又跃到原墨阁的另一面,看着下面对敕若道,“其中不乏真才实学者,但如今戚公霸朝,入朝为官者难有清白人。”
敕若点头,对关于争权夺利之事不感兴趣,“这么多人?”
花子夭嗤笑一声,“这么多人一生都只为此而活,读书便为功名,求得一方权势,才好跻身上层。”
“为什么?”
“因为是人啊!”
敕若呼声佛号,“众生碌碌皆苦。”
花子夭道:“你若是以佛法为证,渡其于苦海,别人偏不会感谢你,反而怪你扰乱其追求。”
敕若皱眉,“为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想法,痛苦漫长而细小,快乐短暂而巨大,”花子夭垂眸,俯视下方,“在这一生中,很多时候,人们都会忽略细小的痛苦,转而追寻巨大的快乐。”
“但是每一个人的追求不同,获得或者想要获得的快乐也就不一样。”
“你又如何能证明,苦海尽头就是他们的快乐之处。”花子夭说道。
敕若看了一眼花子夭,“并非是要寻求快乐之所,只是求得心安罢了。”
“若要心安,处处皆可,”花子夭道,“那证得佛法又有何意义呢?”
敕若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或许,这便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
花子夭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贡院外竟突然喧闹起来。
只见一名年轻人死死抓着一位公子的衣襟,花子夭带着敕若站得高了,除了看见底下一片混乱,长队似乎在有意无意分成三拨之外,便不明情况了。
“怎么回事?”敕若转头问道。
花子夭一语不发,从高处一跃,稳稳落到二楼,“在此处看看便知。”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本来一列长长的队伍在混乱中被分成了三队。
以揪住那位公子的年轻人为一队,表情大多义愤填膺,嘴里叫嚷着天道不公。
被揪住的公子身后站着的也大多是华服锦衣者,人并不多,但胜在带了许多家丁,气势汹汹地盯着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剩下的一队,则是观看者和劝架者,以一位着青衫的公子为首,剩下的人时不时嚷几声考试在即之类云云,又被那群义愤填膺者的声音给埋没了。
闹了一会儿,眼看着官兵就要来了,敕若才将将看明白,却还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花子夭,似乎从花子夭那儿能够得到一切的答案。
花子夭眼中嘲讽意味浓重,“我说过,榜上提名入朝为官者难有清白,多与戚公牵扯不开。”
“这些书生读了半辈子书,来到京中参试,许是谁不知走漏了风声,将贿赂戚王爷一带官员可获榜上名朝中官一事说了出去,让那群一心只为参考以获功名的书生知晓了,便闹出这么一起好戏来。”花子夭带着看戏的心思。
敕若看向立于一旁,岿然不动的一队,“并非全都知晓了。”
“非也,”花子夭并不在意,“那一队人也是知晓,但榜上除去这几位小公子,可还有名额的。不过参着明哲保身之道罢了。”
敕若垂眸,“如此,太不公平!”
正说着,官兵赶到,将闹事的考生全部带走。
一时间,贡院之外沸沸扬扬。
小公子整整衣襟,有些像斗胜的公鸡得意洋洋,让家丁上前将一位官兵拦下,指了指被死死押着的年轻人,即是方才死揪着他领子的考生。
接过人的一瞬间,怀中也顺势滑出一块银两,官兵笑眯了眼,大喊一声,“收,这些闹事儿的带回去,大牢里关着,听候处置!”
敕若眼中闪过一些慌乱,“这群官兵竟如此不道,那群书生如何处置?”
花子夭看着敕若略显慌乱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收押月余,便放出来了。”
见敕若似乎松了一口气,花子夭又道:“然后被遣回原籍,终生不得参考。”
敕若望向他,花子夭笑了笑,“不得参考,对于一群只拿得动一册书的书生来说,许是以字画为生,活得下去,不过终究一生潦倒,再无出人头地之时。”
“岂不是太不公平?”敕若竟有些不忍和忿忿不平之意。
花子夭唇角微勾,继续道:“这就是这个世道的精髓。”
敕若垂眸,“若不追求这些身外之名之物,又何来今日之苦?”
“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这么一番折腾,贡院提早放了人进去,此时还差三炷香的时间才到辰时。
那位揪了小公子衣襟的年轻人被留下来,带到了小公子面前,脸上有些莫名和疑惑。
周围陆陆续续有人进去,也有人停下来想再看看好戏。
着一袭青衫的公子在进去前,倒是停下脚步,抬头一望,敕若正好和他对了个眼。
青衫公子对他微微点头一笑示意,便抬脚入了贡院大门。
敕若看了看花子夭,“他看到我们了。”
花子夭脸色有些不愉,轻声道:“你方才那么激动,想来下面机灵点儿的应该都知晓了。”
敕若低下头,他方才是情绪起伏大了些,他最近总是如此,时时不淡定,有些时候被小练气得想哭的心思都有了。
他微微皱眉,他已经有一阵子感受不到佛心了。
敕若转过头,下面机灵的看来不多,至多就那青衫公子一个察觉了。
他回头瞪了一眼花子夭,转过头来,那位本来应该是缚不了鸡逮不了鸭的年轻书生竟趁人不注意,一把将小公子按在了地上。
一旁的家丁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自家主子解救了出来,衣裳发饰都有些凌乱,但丝毫不影响两人应该有的气势。
那小公子嚎叫道:“你!你!你!”
“本少爷好心好意给你谋条出路,你不领情便罢了,何必弄得两败俱伤?!”那小公子指天划地的,最后说完狠狠瞪了一眼那书生,“本少爷就要看你考得多好,不要到时候连榜都未上,才是笑掉大牙!”
身旁的家丁很是应景地哈哈大笑,势必要将大牙笑掉的样子。
小公子又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拂袖大步流星地踏进了贡院。
那年轻人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转身就想走,不愿考试。
但是尽职尽责的家丁将他团团围住,就这么推推搡搡地将他送进了贡院。
贡院管事儿的也是个明眼人,冷声道:“这贡院可是考试的地方,进来又想出去,当这儿是客栈可不行!”
年轻人紧抿着唇,死盯着管事儿的好一会儿,管事儿的是个中年人,似乎也见多了这种有骨气的年轻人,面不改色说了三道“请”之后,便不再开口,随人盯着,他自岿然不动。
那年轻人似乎有些泄气,似乎又是想通了,眼中仍是爆发着怒火,脚步重重地踏进了贡院。
☆、第五十一章
辰时已到,考试开始,一切归于平静。
但花子夭并未带着敕若离开,反而跃到了方才所站的地方,下面可尽览贡院内的考试情况。
年轻人在青衫公子的旁边,小公子却在贡院靠皇宫的一边,离他们有些远,但也看得出正在奋笔疾书的样子。
花子夭看了一会儿,手揽过敕若的腰,“我们走罢。”
贡院守门的人突见天上飞下两个人,吓了一跳,只见那两人落地之后,便缓缓离开,心道:“莫不是那文曲星来此视察?”
敕若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我方才看见书楼里有木梯,何必飞下来,反倒惊扰了别人?”
花子夭摸摸鼻子,“你不早说,我又不知道嘛!”
花子夭带着敕若去吃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当然大多数时候只是花子夭一个人在吃,敕若在一旁看着,听他说着世间奇闻异事,偶尔应上一两声。
不知是有意无意,花子夭要么是揽着敕若,要么是牵着他的手,总之走在街上,一直没有放开过。
花子夭红衣显眼,即便是在京中,也引得一些人侧目回首。
最后天色将暗,宫门在酉时就要关闭。
但敕若心疼小练,提着方才买的蜜饯和点心想要去长渊书院去看看他。
花子夭撇嘴,“我还以为这些是你买给我的。”
敕若不想跟他争辩,花子夭揽过他,施展轻功,不多时便到了长渊书院的门口。
开门的是一位小僮,“请问二位有何贵干?”
敕若温声道:“今日我们送来一位学生,名为小练,不知此时是否方便让他和我们见一面?”
“现为酉时,先生正带着他们三省其身呢!”小僮摇摇头,“二位明日请早,午时饭后可来探望。”
敕若有些失望,但也不能坏了他人的规矩,只好点头,但又忍不住问道:“那小练他今日可有哭闹?”
小僮想了想,说道:“这倒没有,不过先生说‘小练’为名,实在不是很妥当,说要重新取一个名时,他不愿意,闹了一会儿,先生也就不再勉强。”
敕若还想问,却见里间传来钟声,小僮回头看了一眼,道:“二位明日请早罢,书院得闭门谢客了。”
敕若只好点头,“多谢小先生了。”
小僮躬身行礼,“二位请回。”
书院大门重又合上,敕若有些失神,愣愣站了一会儿,转过头对身后一直很安静的花子夭说道:“我可以自己教他的。”
花子夭一笑,“走罢。”
……
没有小练在一旁闹,敕若显得清闲了许多,一开始还能拿起经书好好研读。
可不多时,花子夭便发现他似乎心不在焉。
“你若是实在舍不得,将他接回来便是,”花子夭安抚道,“我们也不是非要让他学习这些。”
敕若却摇头,“他应该和其他小孩儿一样,由先生教学,习字,和其他小孩一起玩耍。”
“你不是真正的平民百姓,我也不懂得人与人之间复杂纠葛的情感,”敕若道,“这样的我们如何能让小练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成长?”
花子夭略一沉吟,“可你要知道,小练他,或许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小练的突然出现,并认敕若为父亲一事至今仍让他心存疑虑,尽管敕若已经说明原因,但花子夭向来不是相信感觉的人。
敕若却不赞同地看向他,“我以为你就算不接受他,也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排斥。你何必一定要与一个孩子争出个是非曲直?”
“他出现得太突然了,”花子夭反驳道,“你非凡体,已是不俗,而你的佛心,保不准会引起一些不明之物的争夺。”
“若是你担心佛心,”敕若定定看向他,“我现在可以给你。”
花子夭却转过头,手上笔不停,写着不知传向何处的纸条,“谁都不知道,取出佛心你会如何,还是好好待着吧,若是有必要,我自会取用。”
敕若紧抿着唇,转过头看自己的经书,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进去,心中竟生出一股烦躁。
他站了起来,看了还在奋笔疾书的花子夭一眼,走了出去。
敕若出了门,花子夭才停下笔来,摇了摇铃,门外有人进来,接过纸条。
花子夭喊住人,“派人跟着他,隐蔽点,莫要被发现了。”
那人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偌大的室内剩了花子夭一人。
良久,花子夭的眼中竟浮现出一丝笑意,傻和尚的情绪起伏越来越大,佛心一息借出以后,本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常。
但是合该天意如此,一个让敕若挂在心尖尖上的小孩儿,让他提早领会了他本不会产生的情感。
花子夭轻声笑起来,而他不过是在此基础上引导和推动了一番,敕若的许多反应,在他看来自然而且有趣,就好像自己养的一个娃娃,终于活了过来。
而且,活过来之后的每一步都是按照他的想法而说而动。
花子夭不得不承认,他喜欢,甚至深深陷在了这种操控的快感之中。
花子夭得意了一会儿,才又开始提笔写字,前日出宫去看了看贡院参考的人……
想到此,花子夭眸中闪过一丝奇异,他还记得那个着一袭青衫的年轻书生。
在三拨人中,自为一队人的带头者,但却是什么都没有做,且气度不凡,神思敏锐。
而且,他发现了他们。
最难得的是,发现了他们,却也是不以为意,只是抱着示意的态度对他们笑了笑。
花子夭想了一会儿,摇了摇铃,门外有人进来。
花子夭吩咐道:“将贡院房间号为一三四的考卷拿来给我。”
“是。”
“等等,”花子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一三六的考卷和零一号的考卷都一并拿来。”
属下领命而去。
花子夭眼中十分玩味,那一三六房间的就是那年轻书生,给了他一丝意想不到的惊喜。原以为那年轻书生脾性极烈,却不想那小公子留下他之后,却也能屈能伸,还是进了贡院参考。
而那小公子的考卷,花子夭拿来不过是看着玩儿的,看看小公子的文笔到底有多好,他家给的那钱有没有白拿。若是写得好了,就算白拿了;若是写得不怎么样,那钱倒也花在了刀刃上。
私拿春试考卷并不是什么易事,花子夭揉了揉眉心,正想起身出去寻赌气而走的敕若。
门,却被突然打开了。
一个其貌不扬的侍卫抱着敕若冲了进来,“公子!公子!”
“小师父晕过去了!”侍卫神色惊慌,应该是被派去暗中跟着敕若的人。
花子夭紧走几步,接过敕若。
只见敕若脸色苍白,全身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看上去极其骇人。
“怎么回事?”花子夭抱着敕若,绕进里间,将敕若放在床上,对跟进来的侍卫问道。
侍卫跪下,“小师父其实并未踏出宫门一步,方才只是在后园竹林里坐着,属下并未靠近。”
“只是突然小师父就捂着头,跪在了地上,神色十分痛苦,还未待属下靠近,小师父就晕了过去。”
侍卫重重磕头,“属下保护不力,还请公子责罚。”
花子夭摆手,“自己下去领罚。”
侍卫急忙退出去。
花子夭知道敕若不会走远,他曾经跟敕若提到过,宫中人心险恶,处处皆是耳目,现下若真要说来,也就浣竹宫为他所控,稍稍安全。
所以,敕若每一次散步,抑或是带着小练出去玩,其实都只待在竹林里,并不会出浣竹宫一步。
今日之事,莫不是宫中有人心急,竟要先下手为强?
花子夭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是浣竹宫已经布满了他的眼线,二是方才那侍卫乃是故人阁的人,观察力和忠诚度都不会出问题,而他并没有提到有人出现过,抑或敕若进了任何食物。
敕若还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眉头深深地皱起,脸色苍白得不成人样,更衬得眉间的那点朱砂红艳至极。
花子夭伸出手,轻轻抚着敕若紧蹙的眉头,却没有丝毫用处。
花子夭眉头紧锁,他不能喊太医,他只能这么等着。
天色将暗,一直紧闭着眼的敕若突然□□了一声,苍白的脸色瞬间又白一层,脸色几乎发青。
敕若紧咬着唇,但唇齿间仍是断断续续地蹦出痛苦的□□声。
不明原因的痛苦突然加重,花子夭心口竟有些发疼,他用力扳开敕若的嘴,塞了一块布进去,免得他咬破自己的嘴巴。
听着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大声的□□,花子夭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外间书桌前,写了张纸条,摇铃,吩咐将这纸条送往国师塔。
“切记,行事隐秘。”
吩咐完毕,花子夭又立即回到床边,短短一小会儿时间,敕若已经全身大汗,额上汗珠淋漓,紧闭的眼却始终没有睁开过。
花子夭俯下身,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却不想敕若竟全身发抖,手已经无意识地开始推拒着他。
花子夭只好又放开他,心中从未如此烦躁过,他一直很享受敕若无论是快乐还是难过都是由自己引导,抑或是由自己引起的状态。
现在,敕若却毫无征兆地突然晕过去,躺在床上,脉象除了急一些,并无任何异状。但敕若却是如此痛苦,而他,无能为力。
国师来时,一身黑色斗篷,放下兜帽,同敕若一模一样的脸,花子夭见之,心中浮起一丝异样的情绪,以前若说区别,除了眉间的朱砂痣,大概就是敕若一直都很健康红润的脸色。
而今,却是要比这国师的脸还要白上三分。
引鹤才不管花子夭此刻心中所想,急急冲到敕若床边,伸手往眉间一探。
半晌,引鹤转过头来,狠狠瞪向花子夭,声音冷戾,“花子夭,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第五十二章
花子夭皱眉,“我没有。”
引鹤指着他,又指了指敕若,“你没有?”
“你没有,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引鹤大怒,“这里能随便对他说些随便的话,做些随便的事,完全不考虑后果的就只有你了,故人阁阁主!”
“他若受不住,便是你放整个故人阁,也找不回他的命!”引鹤冷声道,“届时,世上再无故人阁。”
花子夭听出引鹤堂而皇之的威胁,“国师好大的口气。”
引鹤不再理会他,双手结印,右手覆光,抚上敕若的眉间,只见敕若眉心有一层淡淡的光散出,纯白的气息缓缓浮动在敕若上方,温和却不容侵犯。
敕若渐渐平静下来,但引鹤脸色愈发苍白。敕若闭着眼似乎睡过去时,引鹤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花子夭上前一步,引鹤却自己扶着床站了起来,冷冷看了花子夭一眼,便要离开。
“国师,”花子夭急忙拉住他,“今日缘由还请国师讲明,以免日后再有此情况出现,劳烦国师。”
引鹤甩开他的手,“那你最好跟他分开。”
“照国师的意思,难不成是因为我?”
“你以为呢?”
花子夭心下一沉,“还请国师告知清楚。”
引鹤瞪了他一眼,回头去看躺在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敕若,“他眉间佛心已被你借出一息,难不成花阁主不知道,在此之间他的心绪十分受到影响?”
“知道。”花子夭还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断地引导和挖掘敕若的七情六欲。
“不过,花子夭,你太着急了。”引鹤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转过头来,“佛心并非死物,你若是定要让敕若尝遍七情六欲之所苦所快,你就等着最后只得到一具尸体罢!”
“佛心所扰?”经引鹤这么一提点,花子夭猛然明白,今天下午自己所说的话,引起了敕若的不满。
想来是敕若出去后,坐在竹林里,非但没有想通,抑或不再理睬,反而是钻进了牛角尖。
这才导致佛心出于平稳心绪,而敕若又出离愤怒的情况下,两者互斥,最终伤的却是敕若。
引鹤见花子夭面色不好,冷冷一哼:“你可想起来了?”
花子夭不答话,走到床边,牵起敕若的手。
引鹤冲过去,“啪”的一下,打了上去,却没有将花子夭的手打开,只留下一个残缺的红巴掌印。
引鹤气极,“定是你!虽我不知你说了什么话,但定是你惹得敕若如此!”
“花子夭,你好大的祸害!”引鹤怒极,就想对花子夭出手,才抬起手,却又后劲不足,猛然咳嗽起来。
咳得惊天动地,丝丝血迹落在了地上,花子夭充耳不闻,眼中似乎只有安静躺着的敕若。
最后引鹤几乎咳得晕厥时,恨恨指着花子夭,却又说不出话来。
敕若却醒了。
敕若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我听见一直有人在咳嗽。”
花子夭还来不及挡,敕若转眼就看见了已经站立不稳,伏在地上,还在低低咳嗽的引鹤。
“国师?”
敕若起身下床,引鹤身前已经沾染上了一片血迹。
敕若十分担心,“国师,我去叫人来。”
引鹤却拉住他,摇摇头,“咳,不必,咳咳,不能让人知道。”
敕若突然想起花子夭其实有一点医术,至少能诊断脉象,“花子夭,你来看看。”
花子夭颇不情愿地走过去,根本没有搭脉,而是扶起敕若,“地上太凉了。”
这番话引得敕若疑惑,引鹤却哧哧嘲笑起来。
敕若赶紧蹲下去,又将引鹤扶到床上去,“他说得对,地上太凉了,国师怎么在地上趴着呢?”
国师有意无意地看了花子夭一眼。
敕若猛然反应过来,瞪了一眼花子夭,“到底怎么回事?”
花子夭避重就轻,“我早说过,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引鹤笑笑没说话。
花子夭继续道:“我对那小皇帝也说了,可是却又被他给圆了回去。”
敕若看向引鹤,眼中满满的担心之意。
引鹤抬起手,声音轻轻的,“你这个表情我既熟悉又陌生,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见到过了。”
敕若皱眉,“你说……”
引鹤摆手,“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但如今看到你这般,心中竟也有一丝悔意。”
“我知道,你从不愿意这样活着,”引鹤像是突然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但我没办法,我不能失去你,我希望你活着,活着才能拥有一切。”
敕若垂眸,“国师?”
引鹤摆摆手,闭上眼,似乎睡了过去。
敕若为他盖好被子,阻止了花子夭想将国师送回国师的想法,走了出去。
引鹤说的那番话,并没有避及花子夭的在场。
花子夭随着敕若走出去,“国师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敕若抬眼,眼中有些脆弱,“我不知道,他说我们一体同生。”
“方才他很难过,我也很难过,”敕若低下头,“可是我不知道,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敕若语序有些混乱,“我感觉自己被人牵着鼻子在走,却又不知道是谁。”
花子夭张了张嘴,想说“或许是我”,见到敕若的脸色,却又说不出口了。
“你今天晕倒了,你知道吗?”花子夭半晌才说出话来。
敕若点头,“我知道,头很痛。”
花子夭沉默了一会儿,扳过敕若有些颤抖的肩膀,只看进那双桃花眼的深处,“对不起,是我的错。”
敕若摇头,“怪我自己修为不精罢了。”
花子夭一个失神,回过神来,已经将敕若抱入怀中,“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没有人,没有人牵着你的鼻子走,我很快就将这里的事处理好,我就带你离开。”
敕若没有挣扎,静静靠在花子夭的肩窝处,“你说国师病入膏肓?”
花子夭一愣,“嗯。”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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