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穿书]炮灰总想当主角 作者:管红衣
正文 第4节
[穿书]炮灰总想当主角 作者:管红衣
第4节
对面的十一:“……”
景繁生刚把酒杯放下,正准备继续跟十一说说关于这两仪城的规矩和八卦,就听邻桌的人大声讨论起来。
“这景繁生真是太可恶了!之前已经劫了我们镖行一次!简直是无耻之徒!如果不是我们这一次及时跑进了城,恐怕也被他给劫了!”说话这人,正是个镖师打扮的人。
他旁边还有两个镖师打扮的人,另外还坐着一个小沙弥和几个皆穿白衣的少年,听他这样说,便有一白衣少年皱眉道:“听说这景繁生堕入魔道了,他现在难道不是在魔界呆着吗?”
……
一看见他们景繁生头就大了。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他们讨论的内容,另一方面却是因为那群白衣少年的衣服。
那种白衣是无量剑宗内门弟子统一的制服。
这制服本身也是件法器,功效虽然简单了点,不能抵抗攻击什么的,只能自带个类似于清衣诀的法阵,能做到自动清洁。但是也许是有这么个属性就够了的原因,在无量剑上至宗主长老,下至最新入门的内门弟子,都是要穿这种衣服的。唯有上面绣着的花纹会因为在宗门之中的地位不同而略不一样。
上次萧然君也是穿着这一身。
只是他气场太过强大,硬是把全门上下都统一的制服穿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派风范。
如果说景繁生见了万象的和尚就心突突,那么他见了无量的剑修,不,应该说见到有人穿着无量剑的衣服就会头疼……
至于那小沙弥,因为年龄看起来跟十一差不多,虽然感觉他像是万象出来的和尚,但景繁生暂时还没功夫把太多心思放在他身上。
十一带着面具,眼神冰冷的看了他们那桌一眼。
那问问题的青年一瞅年龄就不大,应该是无量剑里头新收的年轻弟子。
另一个镖师没好气说:“能把自己宗门上上下下杀了个溜干净的人,既然已经判入魔道了,谁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阿弥陀佛。”那小沙弥念了一句佛号:“当年重明山之事究竟是否是景真人所为还有待对质,至于判入魔道之事也未有切实的证据……”
“对质?哪里还需要什么对质?”一名身形较瘦弱的镖师讽笑道:“当年重明山出事的时候可只有他一个人活着从山上走了下来,而那山上除了他以外连根可疑的毛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其他凶手的痕迹了!……何况他不是还将潇湘宫老宫主派去支援的人全都杀了么?这可是许多人有目共睹的啊!”
“更何况当年伏魔镇围杀,有多少人是死在他手上的?又有多少人是被他给废了从此与仙路无缘的?更遑论他的那些个狠毒功法……啧啧啧,那不是堕入魔道了又是什么?”
“可是……”
“小师傅你就是年龄太小还不懂人心险恶。那景繁生若是问心无愧,怎么这么久过去了他仍要鬼鬼祟祟、不敢现身人前与大家当面对质呢?”
那小沙弥不再说话,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好了!”身形魁梧的镖师阻止了那瘦弱男子继续说下去,对那几个白衣青年和那小和尚拱了拱手说:“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子觉小师傅和几位少侠前来相助,帮上我们一程。”毕竟把货物安全运到是镖局的职责,如果连这都做不到或者总是要人来帮,那他们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一个看起来年龄也不大,面容姣好的白衣美少年说:“既然对方是景繁生,那自然不好应付。正好我们也是要回宗门的,一起走也好有个应对。”
那个小沙弥又念了声佛号,也说:“既如此,小僧便也与各位同行。”
……
看来这群镖师是要给无量山送货的。
其实送货并不奇怪,但是劫镖的在这年头却是少了。因为镖局的人都是把货物放在特制的空间法器当中,这些空间法器都要跟使用者的神识绑定在一起,除非使用者自己的意愿,否则其他人都不能打开。
如果旁人可以打开,那只能说明这个法器的使用者已经死了。
劫财倒还可以原谅,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般弱肉强食。但是杀人越货,那就说不过去了。
何况镖师也是一个蛮受敬重的职业。每个镖局建立的基础都要有一个至少是分神期的大能坐镇。劫杀镖师也属于重罪,涉事当地的宗门和镖局都不会罢休。
如今放眼整个修真界,好像也就只有景繁生这个无恶不作的魔头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景繁生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群白衣少年中的一个依旧愤愤不平,“这人胆子怎么这么大?竟敢劫咱们无量剑的东西?”
一个镖师就说了,“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厮一向作恶多端,且不把任何修士放在眼里,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景繁生听了以后表示很无辜。
他心想:“要知道我就算再丧心病狂、再作恶多端,也真没有那个胆子去招惹你们无量剑啊!”
第13章 妖邪2
两个人出了酒楼,十一闷闷不乐,连去集市的兴致都没有那么高涨了。
景繁生不着调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婴儿肥:“这是怎么了?”
十一抬眼看他,眼神堪称幽怨,但并不说话。
景繁生抓了抓头发,说:“不要太介意别人说什么。还记得出门前你跟我的约定不?不要……”
“不要泄漏你和我的身份,我知道了。”十一抢先回答,接着就不理他了,一个人闷头走在前面。
景繁生又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紧走两步跟了过去。
修者的市集开放的时间是不分昼夜的,就连一些大型的拍卖行,虽然不常开张举行拍卖,但却也是十二个时辰都有掌柜守在里头。
是以这里的集市总是十分热闹,一走近这条街就能听到各种商贩的吆喝声。
“重明山陈真人的丹药,给您所想要的!假一赔十!假一赔十!”
“仿湘斋,为您量身订做的阵法符篆!”
“瞧一瞧看一看,萧然君独家出品,最新法器!”
进了集市,景十一紧绷的小脸似乎就缓和了一些。他追随着那吆喝声,便找到了声称是颜萧然出品的法器上。
景繁生撇嘴,心里嘀咕道:“一听就是骗人的!颜萧然早多少年前闭着眼睛炼出来的东西都至少是个灵器,这年头要真还能有萧然君出品的法器,那没准还能值不少钱呢哈哈哈!”
按照的设定,无论是人修还是魔修的地界,法宝的等级由低到高都依次分为法器,灵器,仙器和神器。所有法宝都可用灵石催动,其中法器不可用灵力催动,否认容易碎裂。灵器是市面上最常见、用处最广的法宝了,需要的灵力不多,但一般也至少需要一颗中品灵石来催动。仙器的数量就少上许多了,但威力也不是灵器可以比拟的。至于神器级的法宝,目前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
景十一长年在绝地谷里居住外加年龄又小,倒没有发现那卖法宝的喊得有什么漏洞。
见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景繁生也不戳破,就负着手跟在他后面或走或停。
这集市上卖法宝还真不少,景十一明显看的眼花缭乱了。但他是个顶聪明的孩子,加上已经有了些炼器基础,很快就能甄别哪些是真货哪些又只是夸大其词的赝品。
能够吸引他的法宝还是很多的。想要成为一个炼器大师除了本身炼器技能和修为以外,最重要的是要能够创新。而为了做到这一点,就需要一个人有丰富的想象力和阅历。
十一从小就在绝地谷中呆着鲜少出门,自然没见过什么世面。景繁生一边打哈欠一边想着,反正让我打怵的萧然君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魔界了,我在他家地头附近转悠转悠大概也不会被旁人认出来,倒不用那么着急离开……
刚打完了个哈欠,景繁生用余光一瞟,就看见了个门脸颇为雅致的拍卖行。
他看了看十一,感觉他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完,便叮嘱道:“你在这儿先看着,我去去就回。”
景十一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去哪?”
“喏。”景繁生冲着拍卖行的位置努了努嘴,又手欠地摸了摸孩子的头毛说:“有什么事儿就去那找我。”
他说完摸完满意了,便一步三晃地往拍卖行走去。
虽然已经故意收敛,但景繁生炼出来的入门丹还是品级太高。这家拍卖行的掌柜人不错也很会做生意,见景繁生的丹药品质极佳,料想他一定是哪个大宗门里头出来的,也有心结交,便把行情跟他实话实说了:如果他着急要卖的话,他们商行也是可以先行买下的,但价格肯定会要比在拍卖会上卖出的要低。
如果不着急,可以将东西先寄存在这里,两天后就会有一个拍卖会,如果商品卖出,当天就可以取得赚回的晶石。虽然这个过程拍卖行是要收中间的手续费的,但据这掌柜估计景繁生最后得到的灵石也会比直接卖给拍卖行要多很多。
景繁生考虑了一下,如果这次的收入少,他虽然可以再炼丹拿出来卖,但终究是要经过拍卖行的,与其再麻烦一次,不如就趁这次多赚点。反正两天的时间他还是等的起的。于是就欣然地接受了拍卖的建议。
那掌柜便取出了一枚无字的白玉牌,放出灵力在玉牌上刻上景繁生要拍卖的东西和时间,至于名字倒是不用刻上的。玉牌的背面则早就刻有一些拍卖行的规矩,如果客人的东西被拍出去,则可以拿着玉牌来换灵石。
等景繁生拿着玉牌哼着小曲出来以后,却发现原来十一所在的那个摊子前面已经看不见那孩子的身影了。
景十一不会自己乱跑。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的景繁生骤然生出一身冷汗,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跑到了那个摊子前,问道:“老板,刚才那个小孩儿,就是脸上带着面具的那个,这么高的小孩儿去哪了?”
那老板见这青年神色慌张,便连忙说道:“他刚才不知道怎么的,放下东西就走了。”
“他是自己走的?”景繁生的心稍稍回落了一些。
“是啊,看起来还挺生气的样子。”
景繁生点点头,跟老板道谢。
刚才也是他想多了,如果真要有人来抓十一,那么近的距离他不可能没发觉。
“个臭小子!”得知十一是自己走掉的,景繁生气的直跳脚。
幸亏他有独门秘法可以探寻十一的踪迹。但是集市中的人太多,景繁生会受到干扰不说,他自己本身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他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寻了过去。
终于在一个小巷子口听见里头打斗的声音,而十一的气息正是从那巷子里头传出来的。
景繁生心思电转,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作死啊你们!竟然敢在这里私斗!”景繁生几个大步走进了巷中,果然看见几个白衣少年和一个一身黑袍的少年打成了一团。
是真的打成了一团。
城内不许私斗,但凡是动用灵力太过都会引来城中的护卫,所以这几个孩子别说是灵力了,连剑都没拔,就那么滚作一团的拳打脚踢。
景繁生上前去把最上面的白衣少年拎起来扔了出去,又把第二个白衣少年也扔了出去。没想到第一个少年已经打红了眼,被扔出去又自己跑了回来加入战局。
景繁生无奈,只得放出了他多年都没有用武之地的、属于元婴期的威压。
这群少年或者青年最厉害的修为也只在凝脉期,哪里经得住元婴期大能的威压,登时全部老实了。
景繁生又生气又心疼地把景十一从最底下拽了出来。
景十一的面具还在,但是一身黑袍已经破烂不堪,他脸上没有被面具遮住的部分挂了彩,明显肿的厉害。这张面具虽然是件灵器,但可不吸收攻击,估计面具底下也好不到哪去。
景繁生见十一这样,也没心情嬉皮笑脸了,他冷冷地说:“无量剑的弟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不觉得害臊吗?”
“是他先攻击我们的!”一个白衣少年,也就是方才客栈里最爱说话的那个少年说道:“是他先偷袭我们,把我们的一个同门裹挟到这里!”
那少年说着就把一个鼻青脸肿的已经看不清原来是什么模样的人拉了出来。
“咳咳……”望了望天,景繁生顿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景十一站在他旁边,做错了事仍腰杆挺得笔直,一声不吭。
他给了十一一个“回去收拾你”的表情,就说,“那你们也不能五六个人一起打他一个啊!”
“亦翔你不要与他多说,这小杂种还敢来偷袭我!小爷我今天非得跟他拼了!”那个伤的最重的少年不服气地还要打,连忙被他几个同门拉住了。
对方身份不明,又是个元婴期的修士,他们是不会轻易招惹的。
这少年大概真是被打急眼了,要不然是万万不会在一个元婴期修士面前这般无礼。
“你说什么?”景繁生面色阴沉地问道。
他本来还心中有些愧疚,但哪想到这小子竟然敢骂自己的儿子是杂种,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次不用十一出手,他都想出手了。
在这件事情上面,他可不管对方是谁,就算这人无论资历还是年龄都可以说是他的徒子徒孙辈的了。
景繁生脸色一沉,那些少年就立刻噤了声。两个少年将那个说错了话的少年挡在了身后,其中一个是叫亦翔的那个,另一个则是之前在客栈见过的那个美少年。
他们两个都严阵以待,甚至已经摆开了随时都会拔剑的架势。
“你们可不是我的对手。”景繁生负手而立,信步游庭,“赶紧让那小子出来给我儿子道个歉,今天这事就算是完了。”
“凭什么要我们道歉?”他们明明才是挨打的那个!
“就是!你还讲不讲道理!别以为我们无量剑不想惹事就是怕了你!”
几个少年也是年轻气盛。他们虽然宗训森严不许他们私自在外面打架斗殴挑起事端,可此时他们集体想的都是:人家都欺负到他们的头上了,他们若再忍气吞声,岂不是丢了无量剑的脸?
那个美少年探手入怀,将一枚无量剑联络用的响箭放了出去。
景繁生头痛地揉了揉额角,“你放响箭干嘛?不知道城中不许斗殴吗?我哪儿敢动你们?”
虽然他这么说,但几个少年同仇敌忾,纷纷表示:你那样子一瞅就是要动我们的样子!
景繁生向前走了一步,几个少年便往后退了一步。景十一拉住他爹的衣角刚刚想说算了,反正他打了一架气也出的差不多了……
正这时,一个白衣翻飞的英俊男子突然从天而降。
这男子身材高大挺拔,英气十足。一头乌黑的青丝一半被一丝不苟地用白玉银冠束上,另有一半随意散落在肩上。他周身似乎都泛着寒气又带着一股冷香,在烈日底下使人有种仙气十足的感觉。白衣白靴,样式与那群少年所着的衣服无异,只是上面还以银丝绣着一些精致复杂的花纹图案,以彰显这人与普通弟子的不同身份。他腰上挂了把银鞘仙剑,整个人气质出尘,仿佛行在人间都不会沾染一片尘埃似的。
许是入目所及皆是一片清净素雅的白,便衬得那眸子格外的漆黑如墨。
对方有一双狭长的凤目。景繁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一不小心就撞进了这样一双眼瞳里。
男人落下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也足以让景繁生、景十一和几位少年怔愣的了。
陈亦翔和美少年柳亦踪看着这个忽然落在他们与那元婴修士之间的高大身影,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紧接着惊讶变成了惊喜,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喊了出来:“宗主!”
颜萧然一张白净英俊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是周身的寒气却是在告诉所有人,他现在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被他那双瞳仁分外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景繁生下意识地就想跑。
虽然多年以前已经在萧然君的手里和剑下成功逃脱过了几次,但按照这个世界的尿性,景繁生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在颜萧然的手里。他不想死,所以之前总尽量躲着他。
但是今天这事儿没完,他跑不了,也不想跑。
于是在萧然君如注的目光下,他咬咬牙,硬是强迫自己站着不动。
颜萧然已经是分神后期的大能了,就算收敛着威压没有刻意放出,但那散布在其周身的冷气也够他受的了。
被萧然君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上上下下地不知打量了多少圈,景繁生终于忍不住要说点什么,没想到颜萧然却率先开口了。
两个人此时贴的极近,他用很轻的、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景期。”
……
“轰隆!”
这一声明明那么小,落在景繁生的耳中却犹如春雷炸响一般,直接将他震得头晕目眩了起来。
第14章 妖邪3
景期不仅是他前世的名字,也是景繁生筑基以前的名字。
重明山的风俗习惯与其他宗门相差无几,筑基以后被收做内门弟子会被重新赐字。而他从小就在重明山长大,也早早地就筑了基,那年正好赶上“繁”字辈,被赐了“生”字,于是他的道号便变成了“繁生”。
有了道号以后世人便都叫他“繁生道长”或者“景真人”,倒是没有人会去喊他本来的名字了。久而久之,景期这个名字也逐渐被人遗忘。
哪怕是他自己都不大记得了。
毕竟景繁生几岁以前的事情他干脆就没经历过,如今他也已经是六七百岁的年龄,就连上一世的记忆都没剩下多少,更何况是这个名字。
后来重明山被血洗,他所有的师尊、长辈和同辈几乎都已经身故,景繁生从没想过还会有谁记得他原本叫什么。
颜萧然叫他景期而不叫景繁生,大概是不想大庭广众的叫破他的身份,其中寓意为何,景繁生来不及多想。
他仍是震惊在萧然君这一声叫的,语气未免太过肯定了些。
强行把自己的心神拉了回来,景繁生眼珠一转,笑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萧然君的目光还是一动不动。
景繁生被盯得有些发毛——这人是不用眨眼睛的吗?
他又做出一副从迷茫到恍然大悟的样子:“无量剑的宗主……原来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萧然君!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颜萧然的修为如今已经远在他之上了,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几斤几两对方必定能看得出来。江湖人的辈分通常都是按彼此修为高低定的。这般想着,他便干脆用了晚辈见到前辈大能的礼节,将两只手扣在一起,样子有点滑稽的作了一揖。
只是颜萧然还没等他弯下腰呢,就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右手的手腕儿。
不仅仅是握住,他四指按压在脉门上,突然将那只手腕翻转了过来,手心朝上地暴漏在空中。
景繁生似乎被吓了一大跳,但也任由颜萧然抓着他,一副完全不敢反抗的样子。
颜萧然终于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了。他竟是以常人肉眼可见的幅度凛了下神色。
景繁生见状,忽然就觉得如果继续追究下去势必会引来好些麻烦。他连忙有些慌张地说:“哎呀,小孩子打仗不用当真的,连灵力都没有用上,这点儿小伤过两天就好,这次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啊?哈哈哈!”
说着就从颜萧然的手中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回身拍了下景十一,怒道:“还看什么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拍完了人,便拉着十一头也不回地跑了。
颜萧然还保持着那个握着他手腕的姿势。
身后的几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萧然君为什么要把那人放跑。
最后还是曾经在宗门内被萧然君亲口夸奖过的美少年柳亦踪上前问道:“宗主?缘何放那人离开啊?”
颜萧然缓缓地用四指摩挲了下自己的掌心,在外人看起来就是微微握成拳头的样子。
只是旁人并不知道,那掌心处有一道白色突起的疤痕,摸起来十分明显。
听见别人叫,他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地将那只手放下。
萧然君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深黑色的眸子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不是他。
这个人也不是他。
景繁生拉着十一一路头也不回地窜进了市集人流多的地方。
他一边走一边骂,完全想不明白这会儿明明应该在魔界的颜萧然怎么又突然跑到幽州城里来了,更想不明白为何这大马路上全是男人,颜萧然就偏偏认出他来了?!
他对自己的丹药有信心,在容貌上绝不会露馅。
就算颜萧然知道他有易容丹,就算他已经认定景繁生一定是换了容貌了,可他怎么就单单认定了自己就是景繁生?
……他该不会满马路抓身形像的人,都要问问人家是不是叫景期吧?!
想到这儿景繁生气愤之余又有点小得意。
幸亏他机智,没有躲开颜萧然探他的脉。
毕竟现在自己的身体与从前迥然不同。看萧然君的神情和举动,现在他应该一定不会再怀疑自己了。
哈哈哈!
景繁生拉着景十一,一路冲回了客栈。
刚关上门,景繁生便点着十一的脑袋道:“你你你,你简直要气死你爹我了!”
景十一不为所动,兀自坐在桌子边上。
“我不是告诉过你那些人是无量剑的么!你怎么还去招惹他们?”
十一依旧不说话,只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
景繁生伸手将他的面具扯下来。
这面具除非主人愿意,否则就是有人去摘也摘不掉,所以方才打斗的时候这张面具还好好地挂在十一的脸上。
当然,这张面具也就是个灵器而已,如果是颜萧然那样修为的人还是可以一把扯去的。
但如今景繁生能摘下来,则是因为十一并没有反抗。
景繁生看着那张布满青青紫紫的小花脸叹气。虽然知道只是皮肉伤没什么事,但他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盒小膏药瓶扭了开。
十一一动不动地任由景繁生给他抹药,就算疼也不出声。
这药膏见效很快,但就是刚刚抹上接触血液的时候会有十分强烈的刺痛感。
景十一强行忍着不发出声音,但眼睛里还是疼得自动生出了泪水,蓄在了眼中还没流下来。
景繁生不禁下手更加轻柔了些,他放软了语气,但依旧严厉地问:“你到底为什么和那群人打起来?景十一你长能耐了啊,都敢在这城中招惹别人了。”
“他们骂你。”景十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他们一直在骂你。”
景繁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我不是说没什……”
他的声音顿住。
这小孩竟然还真哭了。
十一懂事了以后就没怎么哭过……景繁生最不会哄人,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可你明明没有做那些事!你明明没有去劫镖!”景十一一反常态,他红着眼睛喊出声,几乎声嘶力竭,“你为什么不去解释?那些人!但凡是个人做了什么坏事都可以冒充你、诬陷你!你为什么就不去解释?!”
“我……”
“他们都欺负你、冤枉你,可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为什么就甘心过这样的日子!”十一狠狠地抹了把泪水。
景繁生被问得哑口无言。
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呢?
他倒不是怕了。他景繁生绝不会有害怕、认怂的时候。
他只是总懒得与人纠缠,便得过且过了罢了。反正算在他头上的人命那么多,是他杀的,不是他杀的,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关系呢?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去解释、去反抗又有什么用?无论别人是否相信他,无论他在别人口中是现在的妖邪还是从前的景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重明山上那么多条人命,没了便是没了。
他的师尊、师叔,兄弟姐妹们,一夜之间都没了。
也都不会再回来了。
就连他自己……也再也无法做回以前的景繁生了。
他从前就是这样想的。
他重伤难愈、精神又总是恍恍惚惚的,萎靡不振。似乎这么一过,就过去了十几年。
可他真的一无所有了吗?景繁生看着十一那张充满委屈和不甘、与自己的容貌有七分相近的小脸,默默地想,是谁说,他是一无所有了的?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孤家寡人。
他可以不理会外人的评价,混混沌沌地度日,做一个人人惧怕和厌恶的妖邪,可是十一呢?
这个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改口说自己不是他景繁生的儿子的十一呢?
难道要他也像自己一样,或者永远躲躲藏藏,或者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或者也成为一个没有朋友、没有同伴的妖邪之辈?
景十一他今年可只有十四岁!
看着十一那张倔强的小脸,景繁生觉得自己的心疼的就像要被什么法宝炸碎了一般。
他想,他真的是这世上最不尽责的父亲了。
他想起他刚刚知道有了十一的时候自己糟糕的状态,想着这孩子小的时候他就没有怎么管过,现在,更是要连累他……
可他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是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了,还是他太过留恋过去,一直都在回头看?
景繁生似乎是幡然醒悟了一般,忽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想通了一些关节,有了目标,整个人就轻快了起来。但他还是以往的那个样子,嘿嘿地笑了笑,说:“先不说这个了,把衣服脱了,我来给你上药!”
十一:“……”
十一不明白景繁生怎么跳戏跳的这么快,但见他仍是没心没肺地笑着,便更不想理他了。
景繁生只好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无论是谁,无论是冒充我还是冤枉我,只要是被我碰见了,老子就打的他爹都不认识他!行了吧?”
景繁生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浮现在他这张没有任何特色的平凡的脸上,倒显得十分搞笑。
景十一终于绷不住,虽没有破涕为笑,但看他的神情应该是心情已经不那么糟了。
景繁生什么样儿他这个做儿子的最清楚了,景十一暗想,自己要是跟他计较,那还不得被活生生气死。
景繁生见他不信,还特意强调道:“我说真的!”他撸胳膊网袖子气势汹汹地说:“冒充我劫镖的人,老子第一个拿他开刀!”
这年头假借昆仑山或者萧然君的名义卖灵器,假借陈繁树的名字卖丹药,假借潇湘宫的名义卖符篆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假借他景繁生的名义干坏事的人……景繁生真想给他们竖个大拇指,夸上一声兄弟你真够机智的。
如此一来,无论是去劫财还是去害人性命,只要通通都自称自己是景繁生就没错了。反正事儿过了以后换了个身份,别人也只会把罪过记在他这个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身上罢了。
……搞的就像自己是那些坏人的祖师爷一样。景繁生想到这里就自动脑补了一出,那些人出门作案之前对着他的画像祈求参拜的样子,一不小心便又把自己逗了个笑的前仰后合。
景十一:“……你说的是真的?”
十一努力地试图把景繁生的注意力拉回到他们之前正在谈论的话题上。
“当、当然是真的!”景繁生拍了拍自己笑的发红的脸蛋,又正色道:“你放心吧,那个人我是一定要教训一番,杀鸡儆猴!”
但是说来也奇怪,这十几年来他虽然隐居在绝地谷中极少出来,可每每出谷都要听说一两件景繁生又作案的消息或者传闻。可是十几年下来,怎么别人数落他的,前前后后还是十五年前的那档子事儿?难道是这十几年别人冒充他的事情都太小了、小到不值一提?
但是劫镖可就是件大事。
没想到一出谷就给自己碰上了,真是运气不错。
景繁生在心中拍手。嗯,他没准还可以借这件事情好好谋划一下,争取顺道给自己正个名……之类的。
第15章 妖邪4
颜萧然扭头看了看脸上多少都挂了些彩的门中弟子,脸上的表情更是冷若冰霜,连带着空气中的那股冷香也仿佛都凝结住了一般。
看见萧然君那张冷峻的容颜,几个弟子还没有从刚刚被解救的激动中缓过神来,就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目前的局势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他们私自斗殴被掌门抓到了的情况?
“宗主。”美少年柳亦踪咬咬牙又一次站了出来,对颜萧然行了一礼说:“是那个黑衣少年先攻击我们的,他抓去了亦凡……”
“舅舅!”楚云观和颜玲珑这时候也赶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楚云观是云字辈的,算这群小辈的师兄,几个白衣少年又赶紧向他行礼。
颜玲珑见自己的师兄们脸上都挂了彩,不禁惊讶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老远就看见了联络响箭,又在城外看见了求救信号,谁欺负你们啦?!”
这几个少年年龄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十八九岁,平时在山上跟颜玲珑玩的都不错。对于这个容姿甜美的小姑娘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着不同程度上的喜爱或爱慕之情,再加上萧然君素来对待颜玲珑都极其宽容,几个少年见是她来了,倒不那么害怕了。
“哼,还不是那个有爹生没娘教的臭小子!”刘亦凡捂着被打破的嘴角忍不住骂道:“我看他跟他那个爹一样!都是疯子!”
“亦凡!”其他几个少年同时喝止住他——没看见宗主刀子似的目光已经过来了吗?!
颜萧然终于开口了,“发生了什么事,原原本本地说给本座听。”
颜玲珑见几个少年形容狼狈,便说道:“师兄们都受伤了,舅舅,不如我们先找个歇脚的地方再慢慢说?”
颜萧然环视了下四周,好像觉得这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这条小巷。
一群穿着无量剑宗制服的少年被打的鼻青脸肿,虽然走出巷子以前,清衣诀自动运转,原本满是灰尘的衣服现在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但这么走在街上,场面仍旧有些壮观。
颜萧然大概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便径直走进了最近的一家酒楼客栈。
要了一大间房间,颜萧然没有任何表情地坐在桌子前,颜玲珑和楚云观坐在他旁边,几个少年只能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等着回话。
其实这几个少年对于发生的事情也很是摸不着头脑。他们本来是在城门外遇见了险些被人袭击了的镖局修士和子觉小和尚,得知他们也是要运镖去无量的,便顺道与他们一起进了城。
因为知道有可能是景繁生那个大魔头在作案,几个少年担心应付不了,才放出了门派用的联络响箭据守城中等待支援。
没成想就在他们刚刚在集市上遛弯瞎转悠的时候,刘亦凡忽然被人捂住嘴拖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这些少年虽然年龄还小,但他们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无量的内门弟子,只说明他们个个都是天赋异禀早就迈入玄门的修士了,修为最浅的也是筑基后期。是以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见到不使用灵力,只单纯用蛮力把人拖走的情况。
其他的少年虽然发现的及时,但登时就傻了眼了,等追过去的时候刘亦凡已经被打成了猪头。
少年人都是血气方刚,看见同伴被打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他们能记住城中不许斗殴的规矩已经算不错。
于是一场拳打脚踢的硬战便开始了。
“他没有说为什么要打你么?”颜玲珑一边问着,一边给伤的最重的刘亦凡涂药。
其他几个少年述说完经过,便开始互相给彼此涂药。
修士的伤口愈合能力比普通人要好得多,也基本不会留疤,但是这样鼻青脸肿的实在太不好看,如果能赶紧好起来自然是最好。
刘亦凡面带愤恨地说:“没有!那小子一声不吭的,下手又快又狠,还专往头脸上打!”
颜玲珑听他们描述,便自然想到了在两仪城中见到的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结合那少年的面具和行为举止,还有他那个看起来有些疯癫的爹,觉得八成就是这对父子。想起那黑衣少年腰杆挺直不弯不折的模样,她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你呀。”
“我不是说了么,那小子他有病!”刘亦凡痛骂道。
倒是一贯心思细腻的柳亦踪忽然想到:“难道是因为亦凡骂了……景真人的缘故?”
听他这么说,陈亦翔也忽然想到,他们刚刚与那群镖师暂时分别,要去集市逛逛,亦凡一贯嘴不好,在集市上他确实没少骂那个景繁生。
然而萧然君却没有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一群小孩子打架的事儿上。
这些少年虽然犯了私自打架斗殴的门规,但毕竟是其他人先挑衅,且是实实在在的肉搏,并没有动用灵力,颜萧然便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
比起这些内门弟子触犯门规,他似乎更在意他们打架之前的事情。
他问道:“进城之前你们遇见的那伙镖师现在何处?”
陈亦翔道:“他们说沿途赶路又遭到劫杀,累了,先回客栈休息。”
颜萧然点头,又问:“他们说遭到景真人的劫杀,那你们可见到劫镖之人了?”
“这……”几个少年面面相觑,虽不知宗主为什么这么问,但仔细想想,他们确实没见到那景妖邪。
陈亦翔是这群人里修为最高的,也最为耿直正派,这群少年都以他马首是瞻,这时候他便说:“这……倒确实没有,我们只是见到那几个镖师身上带伤又十分狼狈,还与一个小和尚走在一起。也是好奇才向他们打听了下发生了什么事的。”
柳亦踪忽然说:“奇怪的是那几个镖师最开始的时候还吱吱唔唔地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倒是那小师傅对我们交代了情况。”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另一个少年说道:“亦踪你就是想的太多。那些镖师本就是往咱们山上送货的,如果被咱们帮了忙恐怕会觉得脸上无光吧。”
柳亦踪:“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颜萧然又点了下头,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擦了下,道:“我知道了。”
几个少年虽然都是内门弟子,但平时他们宗主本就总不在山上,他们的资历又太小不够时常接触萧然君的,如今虽然已经快被萧然君自带的寒气冻成渣渣,在他所面前也不敢多说话,却仍旧不想离开。
少年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把相对来说与颜萧然接触的要多上一些的柳亦踪推了出来。
柳亦踪小心翼翼地问:“那宗主您看……那些镖师……”
颜萧然道:“既然他们也是去无量剑的,那你们一会就去通知他们,等他们休息好了就一起出发。”
“宗主您也要回宗门了?”而且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一个少年欣喜道。
然而萧然君从不会回答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他继续道:“你们结伴回去,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们。”
“是……”
几名少年顿时有些垂头丧气。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宗主与他们同行,那景繁生怎么还敢出现呢?如果他不现身,他们又怎么抓住他?
想到这,几名少年都目光闪烁,里面满满的都是崇拜。
若不是知道萧然君向来严肃刻板不喜废话和恭维,他们定是要说上一句“宗主英明”的。
颜萧然又环视了他们一周,目光在东南角处稍稍多停留了一会儿,道:“都下去休息吧……”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这下几个少年连同颜玲珑和楚云观在内都有些傻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然君一走,所有人都看向了楚云观。
无量山跟其他大宗门一样,因为弟子一批批的收进来,弟子的弟子又一批批的收弟子,几千年下来即使年龄相仿的人也可能出现辈分相差好几代的情况,所以除了掌门和长老的亲传弟子以外,其余人只能按字排辈。
楚云观虽然年龄已经过百,但亦字辈与云字辈相差的不远,所以这些小辈们统统都叫他师兄。
陈亦翔问:“楚师兄,那我们现在……”
楚云观说:“都下去休息吧,宗主回来前不要出这个客栈。”
“是。”
景繁生虽然平日里说起话来满嘴跑火车、口无遮拦的惯了,但他从不是轻易许诺之人。
因为但凡是自己承诺过的,对他来说都是万分重要的。所以如果说了出来,就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安抚好了十一,把小孩儿留在房间里休息,景繁生便打算自己出去打探一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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