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
正文 第1节
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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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女相gl》作者:欢喜莲
文案:
“世行饿鬼,见女貌娇,心性动之,以不食央女同归;女见鬼饿,叱鬼舍生,非天道为,以自死求鬼食之。”青叶的王说,我有一兽 当出自出者 为王牵出者 为食系出者 为器王食器 当屠为君者 国泰民安 垣市为臣者 忠君护国 晏子鱼为将者 生死沙场 林中月为艺者 百世流芳 师流洇为工者 千秋筑势 江心逐为商者 南通北货 佘九钱为医者 看尽生死 为民者 侧耳无心 三教九流的人生,三教九流的主角,三教九流的随笔之事,三教九流的通画之卷,三教九流的饿鬼女相,三教九流的嬉笑怒骂,屠手一绘,快哉苦哉,皆由人来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垣市,晏子鱼 ┃ 配角:林中月,师流洇,江心逐,佘九钱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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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一)
临夏,天醒的早,可上了山,山上还是湿重重的,水雾一团团的绕在山涧峰峦,浓郁翠白,似是仙境。
顾怀君扯了扯左手粘嗒嗒的袖子,对前面拿着树杈分着林丛的少女喊了一句,“喂,小郡主,还要走多久啊?天没亮就绑了我来,若是见不到你那大人物,我可告诉城主去,说你徇私枉法,拎了我们顾家小将军出城胡闹了哈!”
“就你话多,腿脚还比不上我一个女儿家灵便!”
少女回头,左手的树杈朝顾怀君虚晃地甩了一招,乌墨似小兔子的眼睛挑起了细长而英气的黛眉,远山也似。额头汗渍晶莹,细密地在弧廓的鼻头凝润了一滴水润,她伸手一点抹了过去,娇艳汗白的脸有着少女应有的细嫩,纤长的血丝透过薄嫩的肌肤,似乎就要滴出血来。
顾怀君不屑地冷嗤了一声,“要不要脸?是谁说天太黑,走不动的!亏得我劳心劳力地背你上来,转身就翻脸!”
“得了,小马儿少耍嘴皮子了,赶紧走!”
少女一甩袖,火红的箭袖短衣撩开了雪白的内衬,灵动的兔子霎时就变成了小狐狸,尾巴一窜地溜进了绿翠的林丛中。
顾怀君摇摇头,将马鞭插入黑色轻甲的腰带,一个纵身跃到了少女前面,张臂一拦,“好连华,这事儿蹊跷,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顾怀君一招突变,被称作连华的小郡主霎时也愣了神,继而眼眉一狠,枝杈一挥地打在了顾怀君未裹护甲的臂膀,雪白的衣衫沾了泥迹,显眼极了。
“哎哟!你来真的啊!”顾怀君一跳脚,捂着肩膀委屈地瞅着连华郡主。
“你都敢唤我封号了,还不算正经?”连华郡主又一树杈往顾怀君脚上打去。
顾怀君连忙一个闪身闪开,侧步躲在连华郡主身后,歪了头凑近连华郡主耳际,“好连华,你也知道,我和你一样好奇心多嘛,否则也不会和你来了啊。”
“乖乖正经儿走,我便告诉你。”
连华郡主侧首睨了顾怀君一眼,那张放大的俊俏少年颜霎时薄上了一点儿羞红,却不退开地径直欺了前。
连华郡主忽地勾了勾唇,眼眉儿一撩,指尖点在唇上,抵住了顾怀君欺近的唇,“我这张唇呢,第一个要亲的,定然是山上的人,你啊,排在老后面呢。”
“这么说,我还有得排?”顾怀君扬眉一喜,一手握住连华郡主的手,激动的几欲跳起来。
“好了好了,别疯了,快走!京里闹的事情大,我怕赶不上她就跑了,届时乱了局面可就不好了。”连华郡主拍了顾怀君额头一巴掌。
顾怀君傻傻一笑,捂着额头蹲下身,“本小将就再委屈一下,再做一回马儿了。”
“真是,给了一点儿甜头,你就上天了。”连华郡主一扔手中的树杈儿,往顾怀君背上一跳,贴着他的耳朵笑,“再不走快,我就拿了马鞭子抽你!”
“走走走!”顾怀君稳住了连华郡主,拔腿就往上跑。
这山真是高,两人又行了个把时辰,才到了山腰,眼见了一片不大的阔原,连华郡主拍了顾怀君的肩头,“顾家马儿停下,就到了。”
顾怀君心有怀喜,一路也不觉得累,放下连华郡主,走到眼前的溪流,扯开领子捞了一把手凉了凉脸,回头道,“是顺着这溪流上去?”
“是啊。”连华郡主甜甜一笑,“她挑的地方好,这玉峰山可不是谁都住的稳的。”
“玉峰山?”顾怀君眉梢一挑,将腰间的汗巾取下,沾了水拧干了走来。
接过顾怀君的汗巾,连华郡主擦了擦汗,“你日常窝在家里,若不是这次武试得了筹,叔父也不会放你出来。玉峰山是明州最灵气的一座山,山里灵人秒士不少,窜出去的土匪头儿也多,我跟母亲行军处事的早,也就见得多,明州往北,好些悍匪都是这山里出去的,剽悍的紧。”
“既是彪悍,那你见的这人,该不会是个五大三粗的麻脸汉子?”
“呸!你给我去亲个麻脸汉子去!”
连华郡主将手中的汗巾丢过去,娇俏一横眼,背着手往前走,走了几步回头道,“若你也是个麻脸的粗汉子,你看我理不理你!”
“还好,还好,我可没有麻子!”
顾怀君轻俏一笑,汗巾塞回腰间,扯出了马鞭,“既然彪悍,你就该早说,我连剑都没佩上,权且拿马鞭儿使使了。”
连华郡主等他凑前,才一并往前走,横他道,“你这鞭子,在她面前,连根指头都算不上。”
“这般厉害?”顾怀君不信,“待会定要比试比试,好歹我也是正式拿了武试头名,名正言顺地做上小将军的,可算不得家世关系!”
“你这是在损我了?”连华郡主一停步,“说得好似顾家也不是凭祖上庇佑的?”
“没呢,没呢。”顾怀君连忙打哈哈,跳着步子往前退着走。
“摔你个大跟头去!”连华郡主一笑,走上去,一挽他的手,把他给捋正了走。
顾怀君轻轻笑,指尖勾住了连华反握住,“好了,快到了,你就正经说上一说,省得我待会失了礼,以后不大好见人。”
“你也知道?”连华郡主轻笑,正经起来。
“你还记得垣市长公主不?”
“该不会是七岁时封了皇太女的长公主?”顾怀君皱了皱眉,“她不是自神武年初避出宫外了么?十年没有消息,怎就在这了?”
“武帝起势,她当年是避往明州来的,我小时候见过她,她挺喜欢我的,可惜后来就没了消息。”连华郡主道,“去年我随母亲查了一桩案子,扯到后面竟和玉峰山有些关系,我便寻上来了,也合巧,她受伤,就托我办了一些事,就此我就和她常有了来往,只是不大敢告诉母亲的。”
“城主自来无私,这事儿要是翻出来,你肯定讨不了好,当然该瞒着。”顾怀君想了想道,“去年!那不是……”
“对!就是那件事儿!”
连华郡主忽地幽幽看了一眼顾怀君,低道,“若是有一个人肯为我那般,我想我定然死也不会嫁给别人!”
顾怀君尴尬,挠了挠头,“晏师那样的人,也只有长公主才能配得上了。”
他刚说完,似是想到一件事,睁大了一双星眸道,“该不会前几次晏师出嫁,都是长公主出的手?”
“应该是。”
连华郡主叹了口气,“神武三年,光照二年,及至去年,光照九年,晏师三次出嫁,准夫婿皆是死在迎亲的路上。在场的人都说,来人女相,一袭青衫蒙面,眸似流星,身如惊鸿,杀人不过一剑之事,而后策马随走,竟也无人敢拦她。”
“那她如何受伤?”顾怀君愁眉不解,“以她的身手与气势,谁敢拦她?”
“不大清楚,有人说经历过两次之事,防备重重,她一路没寻到机会,直至拜天地时,她无视重重陷阱,于喜堂面前亲手杀了那准夫婿,而后一身血衣地从晏府中走出,几如鬼煞。”
连华郡主敛了敛眸,轻道,“我见到她时,她卧床不起,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说句话都是艰难。我照顾她时,她口中时常胡乱叫着一个名字,像是小名儿。后来醒了,也时常坐在院中的鱼池前发呆,一动不动的竟能坐上一天去。”
“这么说来,传闻中武帝和长公主当真是为了晏师而决裂?”顾怀君讶然,语气轻了起来,“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争一个女人?岂非有些可笑?”
连华郡主突然屈指敲在了顾怀君头上。
“你敲我作甚?”
“女人怎么啦?我母亲和娘亲难道就不是女人啦?”连华郡主瞪着顾怀君,气道,“若非当年四国守着子生池水不放,我母亲也不会拼着命要建功立业迎娶娘亲!也不会有这明州的大半繁华!你如今白享了功勋后福!眨眼就忘了祖上的血汗?”
顾怀君自知失言,不敢争辩,小声道,“我也不过随口说说,何况我也不是女人,不懂你们的心思,失口失言也是常理,你别怪我啦。”
“哼!”连华郡主撒开顾怀君的手,自个儿气冲冲地往前走,“我也是女人,我也要和母亲一样守住明州,你若瞧不起女人,也别瞧上了我,趁早儿滚回去!”
顾怀君见这丫头当真生了气,再也不敢说话,几个纵步追上去,一并钻入溪流源头深处,几个拐身便不见了。
☆、潜龙(二)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何修改文名!体裁啥都不能修改了!郁闷啊!!!!
两人沿着溪流上行,拐过一条两山狭径,入眼开阔起来,放眼一望,不大的小谷良田开拓,一顶小院顶着炊烟袅袅,隐归世外中也不失人间烟火。
溪流在眼前放宽了身体,于眼前此景隔了一道天然屏障,唯有那一两人宽窄的小桥可过。
连华郡主转身,扯着顾怀君的领子理了理,随手拍了几下他肩头的泥迹印子,见拍不大干净,也就不管了,闷声无言地上了桥。
顾怀君自己也收身看了看,见确实没什么不礼之处,便将马鞭别在了后腰上,跟着上了桥。
两人在走了一路,远远见了一名少女挑着水桶走来,见了连华郡主,颜上见喜,看似没怎么快,却不大时候就到了跟前儿。
少女十五六岁,一双妙瞳狐疑地打量了一眼顾怀君,对连华郡主道,“郡主安好。”
“折春,皇姐可在?”连华郡主笑笑,摆手示意折春不要放下水桶行礼了。
“一大早就去莲池里倒腾泥鳅了,我去挑点儿水,烧热了好洗洗。”折春礼貌道。
“好,那我自个儿去寻她。”连华郡主让开身,顾怀君也跟着让开。
折春行了个简礼,便挑着水桶走了。
“这丫头身手不错。”顾怀君低声道。
连华没理他,他自讨了无趣,摸摸鼻子跟上了。
连华郡主轻车熟路,一路轻快地走过了院门前,径直往后院绕去,转过檐角,入眼而见的先是自山上倾泻而下的流水清瀑,好似自山顶儿流下,可山后还有山,分明险峻。
那流水顶处,有一颗巨石,摇摇晃晃地随着流水冲刷,眼看要滚下来,却偏偏又荡了回去,好似有一种格外的平衡,怎么也落不下来似的。
“好险好险!”顾怀君张口一呼,“若掉下来怎么办?”
“闭嘴!”连华郡主低叱一声,侧首道,“你就在这儿等着,皇姐见不见你我也不知道,无趣了就随处逛逛,别手欠乱动东西,小心掉入什么陷阱里,我可管不了你。”
顾怀君当真不言,心底寻思着这么安静闲适的一个小谷,难不成还是个吃人之地?不过见连华认真,心下也抄了个底,指着墙根儿的一块石头,示意自己就坐在哪儿等她。
岂料这指尖刚指出去,连华郡主已经头也不回地顺着院后的木桥走进了一片放眼也无际的莲池中。他无奈,就地一坐,随手摘了一根儿草茎,衔在嘴角顺着连华的影子望去。
其实真有几分仙境的错觉,高山曳清池,莲开无眼界,妙人信步进,谁知……
顾怀君正自个儿拽着文,得意暗暗地摇头晃脑,忽地就定住了,却原来他方才只注意被一片青莲碧叶开拓的远景,未曾见到莲池泥水中一俯身的人影,只待连华走近,才愈发清晰了那人的轮廓。
那人一袭青衣,几乎和莲叶同了色,若非内衬的细白,也分不清什么区别。
她墨发高挽,用青色的发带缠绕扎起,露出好一截玉润的颈项。侧颜玉削,半掩的眉峰细长,鼻峰温润,连那不挽不翘的唇角也都平润的没有什么动辄,好似世间本没什么可令她轻动的情绪。
连华走近,她细心在泥水中摸索的身形稍显停顿,还未起身,眼角先飘了一线过来,却是直直地望定了顾怀君。
顾怀君心头一跳,嘴角的草茎儿掉了出去也未发觉,再定神,那人已经起了身,为连华一袭红衣遮掩,也只看见她长袖挽到肘,露出玉一般的一截小臂。
小臂青润着莲池冷光,青滟滟的,纵使泥迹流潺,也掩不住原有的细嫩风色,真想让人握上一握,近眼细观。
顾怀君啪地给了自己一个轻轻的耳光,可惜,眼睛还是转不开,眼见那人转身,引着连华往莲池后方行去,而连华踩着小桥,双手背负,侧耳与那人说着细语,随风而来地呈上了好一幅同游之景。
两人渐往莲池青叶垒叠中走,顾怀君抽不回神,眼前晃着的,不仅是那一截藕臂,还有那淌在泥水中渐行渐远,不失纤润的玉色小腿。
“扑通!”
有什么跌入了泥水,顾怀君追眼一望,原是那人腰间的竹篓掉出了什么,惹得她侧首一望,继而失笑地与连华解释了什么。
连华跟着笑,俏然地凑近了那人,明艳的唇就贴在那人耳廓上亲了一亲。
那人全不介意,微撩的眼角飘了一飘,在顾怀君还未看清的时候,已经拨开了莲叶,与连华一同掩了身形。
风过随来,顾怀君怅怅然地盯着那处,好似心也跟着两人走了。
女子与女子?
一个名震大晋的皇太女,一个帝王之师,连华也那般明俏,年岁虽小,本事却与她母亲一般厉害,自己这男子身尚不及父帅的一半,何以让连华对自己倾怀一生?
他恹恹失望,一头躺在了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再也不想起来。
瀑声渐大,眼前的景观也就愈发鲜脆清冷,溪流来处,是山顶的倾泻,底处的幽潭承受着清流,泛起了滚滚白花,一路散开,包裹在了青谧的水色中。
潺潺的缺口水石滑润,跌宕碎音汀淙耳际,让人心生欢喜,连华郡主一踩水石,落在对岸,遥遥望着青衣女子,开口轻俏。
“那傻小子路上欺负我,见了皇姐你也失了神,我气他一回,一来一回,怎就不合适了?”
原来这女子就是连华郡主口中的垣市长公主。
垣市笑笑,一扯腰间竹篓,丢给了连华郡主,平缓轻言,“洗干净。”
连华郡主一接竹篓,险险避开泥水飞溅,跳下巨石,落在溪流浅边,将竹篓放入水中,指尖勾着绳结由着竹篓任水晃悠。
一抬头,她心头忽地哽了哽,抿唇笑道,“皇姐越来越随性了。”
原是垣市已经挑了一块石头坐下,玉足沁入溪流,纤手捞着溪水清洗着泥迹。平常随意的动作,为她自身的风流姿态行来,也就多了几分惑人心弦的撩拨,连那一撩眼的嗔怪,也都成了扼紧人心的窒息,让人难以连上呼吸。
垣市不言,径自清洗,而后解下发带,放了一头墨发下来,梳理之间,浅淡地开了口,“算到这几日你会来,我有些精神,便去给你捞了些下酒菜,说吧,什么事?”
连华郡主看了看竹篓里被水冲刷的干净的泥鳅,皱了皱眉,“郑晏两家越来越不成样了,再这样下去,大晋就完了。”
垣市一敛眼,顺发的手搁在了发梢腿面,沉默片刻道,“这话让你母亲听见,定要打断了你的腿。明州不易,你何苦要绕进这些事中?”
“并非是我,而是皇姐你。”连华扬眉,眸底凛凛,“元帝予皇姐名市,可就忘了垣市之意?”
垣市轻道,“连华,祯哥哥的事,你知道多少?”
“武帝起事,我不过五岁,也是后来听母亲说的一些,可我幼年见过你,并不相信你和武帝是因晏师,其中定有其它的因由,只是谁也不敢猜测,谁也不敢妄言。”
垣市一人孤坐在浅流石畔,流水过着她,流青也似,她转转眸,忽地倚在身后的大石上,斜眼望着山顶那一颗由着自我平衡的巨石,淡道,“世间有衡,权政也有衡。我承市名,原不过是父皇的一点儿期盼,期以人市如天市,可天市长公主早已不在,你何必为难我?”
“这怎是为难?”连华郡主提高了一点儿音气,“你是皇太女,本该是这大晋的主人!你避祸外出,青叶竟趁丰夏举国南侵,致使武帝坠城而死,因此也牵连出风原之乱,诛杀不下万人!郑太后此举,寒了多少人的心?及至现在,军工之事都无人可用!北防十城,听上去好听,可等青叶再犯,谁知道能有几座城能抵上一抵!”
垣市依旧不言,连华郡主站起来,竹篓惶惶滴着水声。
“神武三年,晏师嫁,是因武帝承位不正,诸方逼迫,他没有办法,想要你回去!光照二年,宸帝六岁,郑太后把持朝政,要重建内阁,晏师作为武帝钦定帝师,自不会轻易答应。她嫁晏师,是真的想将人嫁出去!你回去了,你出现了!可你还是走了!光照五年,郑太后祸乱后宫,与晏家子康苟合,第二年,晏家子叔也进了宫,自此朝政也再无宁日。去年,内阁重建再度被提上议程,你以为,晏师不是仗着你的策王锏能撑到现在?”
连华郡主越说越气,“你杀了人,可你只是杀了人,天下人,因你死的还少么?”
“连华,你母亲一生守着明州,以明州之盛,将晋取而代之,你有这个能力。”垣市放下系住的袖口,一副全然不想搭理要走的样子。
“不,我不会违逆母亲,她的所在全在娘亲身上,守着明州,也是守着给她一个承诺,一个同性姻亲的承诺。”
连华摇摇头,“天下皆以阴阳为合,明州能守着同性姻亲,实难,我不想将这些人的安稳贸然摧毁。”
“你不想,我就愿了?”
垣市淡淡瞥了连华郡主一眼,“你是怕风原倒了,广陌前朝势起,青叶复来,明州安稳多年,即便有顾家军撑着,也不足以保全。可你忘了,你喜欢的,并非女儿家,你母亲她不会同意,也不会允许代表同性姻亲的明州出现异性之亲。”
垣市续道,“连华,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出了风原,我不曾留在明州也是这个原因。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天市长公主的名头寄予了很多人的希冀,而我,只有小小的一个愿望,我怕辜负,你明白么?”
连华怔然,“难道……”
“对,我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以明州垣市之名,等子鱼她,嫁来。”垣市转身,放下裤卷,往回走。
“皇姐,晏家自晏闻山起,就以国臣为道,若非他死忠前朝,元帝也不会将他流放,女眷充庭。”
她低了地声音,“掖庭之情,晏师说过,她敬仰的是垣市之意,喜欢的,也是垣市之人。武帝之事,是她在后出谋划策,是她不能违抗晏家,是她负了你。可她明白,你心底一直对武帝有歉疚,这歉疚在你明知武帝起事,也一定不会出手。”
垣市停下,背影疏离,良久才淡淡道,“是我天真,天真的以为皇家有情,以至于,亲手奉上了父皇的性命。也天真以为,子鱼她喜我,甚过国臣之名。”
“你既然明白,何苦在此等?”连华追上,“若你成君,何怕同性之名?”
“不,我怕的不是同性之名。”
垣市回首,敛眼而视,哀切而挚,“怕的是,处于那般境地,我终会不能以纯粹的心待她,怕国君之名,如同国臣之名,超越了我喜她之情。”
“她让你来,是以国臣之名,还是以子鱼之心?”
☆、鱼戏隅(一)
烈日炎炎,九人的行伍在晏府门前停下,一身锦衣的小厮在轿前撑开了伞,轿中走出一个白净的男子来。
男子面若冠玉,斜眉鬓长,鼻梁高挺,薄唇艳艳,涂了上好的脂膏,粉扑的面颊也遮掩不了底子,显出几分内耗的孱弱来。
他一袭绿衫是上好的淮绣,锦雀相缠,端地花俏,长发散系,人躲在伞下,手中折扇遮了鼻,蹙眉道,“嗅盐。”
小厮忙从袖中小心拿出了一个精巧的盐壶,“公子,这天儿也忒热了,还是快进去吧。”
这人正是当朝郑太后最喜的宠臣,前朝名臣晏闻山的幼孙,晏子叔,时任骠金骑尉三品子,比同为郑太后宠臣的晏子康还要高了一品。
他比晏子康晚进宫一年,却比骑尉出身的晏子康更多几分颜色与文雅,这也是后来居上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的心计,不比他的姐姐晏子鱼差。
这几年也是凭他在郑太后耳边吹风,晏家的势力才在郑氏一门独大的境况下占了一席之地,加之晏子鱼帝师的身份,风头竟也有了超越郑氏之象。
他姿态端好地嗅了嗅,精神好了一些,随着小厮入了府。
一入府,一路恭敬,有人上前禀报,“小姐还在小睡,公子可先要去偏院歇一歇?”
“不了,她睡没睡,我还不清楚?”晏子叔轻屑笑笑,步履轻晃地直接往廊下走。
晏府是在武帝掌政之后,在前朝的基底上重建的,经历前夏嘉末,晋元、武、宸帝四朝,直至晏子康受宠,晏府才往四周扩建,为此还撵了几家富户,碍于晏子康的受宠程度,皆是敢怒不敢言。
晏子叔受宠后,府中的物件儿便撇去了晏子康任性的金玉堆砌,由晏子叔精心布置后,多了文雅清气,一并连府中的下人也都规矩雅致起来,说话细声细气的,一路走往晏子鱼的谢客居,也都没什么声响儿,只有庭院中老树上的蝉鸣聒聒噪噪。
愈往谢客居走,葱郁便是茂盛,蝉鸣犹烈,晏子叔心底有些烦躁。
其实没什么事儿,他是不大愿意见这位姐姐的,虽说是幼年在掖庭吃苦,都是这位姐姐帮他和子康挡着,可这么些年下来,几人间的手足之情也就越走越淡了。
不无惋惜之意,可时也命也,由不了人。
他志向不小,何况晏家几子都是晏闻山教过的,偏生也因此造了罪,身子骨在掖庭就没好过。晏子鱼周旋在垣市垣祯两人间,还是因他病的快死,才冒险冲撞。
晏子鱼因此险些被处死,若不是垣市对晏子鱼动了怜惜之意,她活不下来,他,也活不下来。
他对晏子鱼,是敬仰,是敬怕,还有一分,谁也不能说的情意,及至以色事人,他就愈发觉得自己不干净,就更不敢在她面前晃悠。
色不久侍,他也明白,才竭尽所能的拼尽心思为晏家搏几分门面,不大随流晏子康的仗势欺人。为此,他知道,郑太后明面上更宠他,实则更喜晏子康的简单可用,不用那么费心费力的防着自己。宠着自己,不过是对晏子康的一种保护而已。
晏子康不屑自己,晏子鱼也不屑自己,前者他无所谓,而后者,总是折磨着他的心,让他每做一件事,都需要三思三思再三思,以免来日,都成了她的绊脚石。
这一次,希望也不是。
晏府大了,他走了好久,才走到谢客居。
这谢客居,是武帝死后,宸帝继位,她承帝师之位,让小皇帝题的字,歪歪扭扭的还没个章法,就那样给烫了金,给抬进了府中。
自此,晏府再轻易进不了人,再没有武帝在位时的人潮涌流,她一个人独居在晏府原址上,不大进两人富丽堂皇的院子,清简的像是一个世外之人。
避世,实则避势,郑太后,始终视她为心中刺,一日不除,一日就心底不痛快。
三次嫁人,选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垣市杀之,他自然赞同,若非因此,去年那一次,垣市也走不出晏府。
踏进谢客居,面前是铺呈了整个前院的浅池,临木桥踏下,他亲自褪下鞋,将折扇递给身旁的小厮,嘱咐道,“我自己进去,凡是来找我的,都给撵了去。”
小厮点头,嘿然笑道,“公子的习惯,晏池记得,尽管去好了。”
晏子叔笑,晏池是府中打小养的,与他亲近,跟的也久,一出宫,总有人找机会说上几句,晏池自然知晓是什么意思。
他孱弱的眼眉亮了亮,转身踏上了木桥。
榕树中原之地尚不好养活,何况地处中原西北的风原之地,若非晏子鱼早年请了江流来晏府改建旧府,眼下茂郁葱盛的榕林也养不成。
江家自夏起,就是筑工好手,风原迁移北上,也是他父亲的功劳,可惜的是晋朝开朝,国库艰难,军痞也横,风原城多处为其偷工减料,青叶大军逼城时,城头不堪投车巨石攻击,轰然坍塌,武帝也因此坠城而死。
好在有晏子鱼和明州城城主连商言一面以城中残众拖延,一面等顾家军绕道广陌北上,最终打败青叶三十万大军,一退数年再不振雄风。
即便如此,郑太后依旧无视内部残众,借由武帝坠城之事,大肆打压武帝之势,开始集权之路,而集权之始,却是由毫不干政的江家开始。
江父在元帝初就因劳心风原城筑建而猝死,江流接管,费心费力,一代筑工好手,竟也落个车裂下场,当真可惜。
此事牵连,万人之广,而郑太后彻底掌握了实权,即便晏子鱼有武帝帝师亲令,也数次承险,好在垣市避祸之前,留下元帝亲赐的策王锏,方可堪堪支撑,落得避势之身,只以教导宸帝为主。
宸帝今年十五,再有一年便可依武帝遗诏亲政,可哪有那么容易?
晋朝开朝,是以广陌风原为起,如今的广陌,依旧以小风原为盛,不仅地处丰饶,更兼人文风流,再有东海岸的外贸之利,年年上贡税钱,皆可抵得上大晋半壁之财,这且是他们上贡的部分,可想而知,晋的半壁江山,仍旧掌握在前夏微生家手里。
东北有明州同性之地,虽与开朝皓皇亲近,也在青叶大举南侵之时出手相助,但依旧不是当世之晋所能掌控的。
青叶经十年修养,纵使内部不合,也逐渐强盛,西边,南越……都不是好相与之地,一切的一切,只从晋内部的境况来看,都不是那么容易。
晏子鱼啊晏子鱼,你守着小皇帝,到底在等什么呢?
☆、鱼戏隅(二)
作者有话要说: 斜看莲泥鱼戏隅!
晏子叔走得慢,一路踩过水汽冰凉的木桥,外来行入的夏日燥热还未褪尽,他一路行过阴凉,又踏上这湿重之地,阴阳焦灼,惹他轻轻咳了几句。
榕林茂盛,枝条垂下,盘绕在浅池根底,深绿盈然,精养的金鱼安然游曳,不时跳出一些水声,于静谧之中,也就更加贴耳而响,一声一声地都响在了心上。
香气轻渺,有些寺里的禅味,用于此处,应是用于驱赶夏日蚊虫了。唯有蝉鸣不绝,却好似被这幽静缠住,也都恹恹地不时浅鸣,不那么刺耳。
阴影铺呈,一路幽进,似是踏入山中,烈阳落下点点斑驳,透过榕林枝杈,斜来的光线托着细尘飞舞,让人终有那么一点儿还在尘世的依托感。
榕林外围是不时隐现的环绕走廊,皆尽挂了竹帘,应了夏日的景气,没有人走过,安静极了。
晏子叔许久不曾来,只觉榕林更盛了,脚下的木桥也更深远了,他走了一阵,除却蝉鸣香气,浅池戏鱼,再没有别的存在。
心下慌了慌,他便疾走了几步,这一走,一抹幽蓝便撞入了眼。
他并脚收住身形,捻了捻衣角,无声地站住了,再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心在一揪一揪的跳,抖着他的呼吸,硬是掐着节奏给压了下去。
那人坐在木桥边缘,双足落入了水中,一袭水蓝的流衫堆在身后,尽是幽沁幽沁的明艳。
光裸的小腿自雪白的流衫而下,玉白的肌肤也就更明晰了血脉的纹络,像是一副极浅极浅的画,就那样沾着还未干涸的墨迹,一路挂进了水中。
过长的墨发挽了斜髫,侧耳滑下发梢,水蓝的发带安安静静地蕴贴在耳际,那耳廓也就明俏俏地圆润了耳垂,让人明见了细细的耳孔。
一线斜光恰到好处地映了她的侧颜,无法看得清精致的容颜,只能见那一点儿盈光胧韵了盛光,翘在唇角的愉悦也就熠熠而显了。
她左手揽着鱼食的匣子,右手捻着鱼食丢进了池中,鱼盛而来,翻滚的水花中,似是不能抵挡鱼群绕在玉足上的轻痒,人轻轻笑着,好似全然未曾发觉晏子叔的到来。
神武元年晏子鱼已经十七,历经神武五年,光照十年,三十二岁的晏子鱼还如少女,这是晏子叔一直羡慕她的一点,也是他心上无法抹去的殷艳,好似轻轻一戳,心上便能崩出血来。
晏子叔无法忍耐,一步踏前,这人就回过了头,颜颊拢了更盛的光,未涂脂膏的唇色明艳而来。
“我小睡刚醒,闲来无事,来喂喂鱼。”
晏子鱼抿唇轻俏,微微退了身,歪靠在栏杆上,“子叔你这大忙人,怎会有闲心来看我这闲人?”
“姐姐若是闲人,大晋恐怕就再无忙人了。”
正面见了哪一张熟悉的颜,晏子叔心头一绞,人就怎么也动不了了,远远一行礼,“子叔有事,需得姐姐帮忙。”
晏子鱼倦然笑笑,眸底重新落入池中,“你有事,该去求太后,何须问我。”
“此事非姐姐不可。”晏子叔再度踏前,几步走到晏子鱼跟前,一掀衣袍地端正跪坐了下来。
晏子鱼一挥袖,罩住了小腿,衣袖落入水中也不介意,淡道,“你承恩宠,不该恃宠而骄,也不该自寻私党,如今乱了事,让我出面,岂非让人置喙我与你们同流合污?”
“我结清流社,无非是收容一些文人雅士,他们清傲秉持,看不惯宫闱乱事,但看我并非单凭恩宠而骄,也是真心待我。祖父一代名臣,如今出子康子叔之辈,百世之后,定然为人唾骂,我不过争这一点儿明心,让他们少嚼一些舌根子,也让他们明白,我并非以色事人之辈,只是苦于身体欠佳,不能立于朝堂罢了。”
晏子鱼摩挲食盒的手一顿,缓缓侧首,眉眼冷敛,不知情绪地看着晏子叔,“你是在怪我没保护好你?”
“何曾!”
晏子叔急忙解释,见晏子鱼冷敛不变,伏地一叩首,“掖庭之事,子叔日日不敢忘,命而由此,子叔早不做怨尤,只是其心不泯,不得不争上一争。”
“你起来,我受不起。”
晏子鱼冷道,“你结清流社我不想管,但他们秉傲清持,你早该清楚。你们彼此互相利用无可厚非,但他们私下以文章词作祸乱人心,就是你的失职。如今还弄出师流洇这么一个戏子,以一出饿鬼之戏讽刺时势,她就该死。我救不了她,也不想救,你回去吧。”
“她不沾时势,不过是为社中人利用,又是个嗜艺成痴的人,见此戏寓意甚好,又能传扬师家社戏,故才行险一试。”
晏子叔抬头,眸底殷切而炽烈,“姐姐不曾看过她的社戏,若是看过,定会惜她,也定会舍不得社戏此法断了承传!”
“戏子就是戏子,博取他人名面而活,何曾有了自己?”
晏子鱼音气儿更冷,“人活一世,若不能以自我而活,算什么人生在世!就算她能惟妙惟肖仿人而活,也终究只是学人其形,学不尽其神,算什么本事!”
“并非如此,我先时也以为她是如此之人,曾不屑见之,可姐姐若是看过,定会知其妙处,也知师流洇此人并非以形归神,而是以神归形,她的人,千变万化,是当世独有,绝非一般人!”
晏子叔恳切道,“姐姐若不信,此次风原寺以戏论道可前去一观,届时在定夺救还是不救,如何?”
“你这是铁定心思要我前去了?”
晏子鱼撩眼,冷清清的寒气迸发出来,“是不是你届时还要以命相搏,迫我出手之际,也替你揽了人心?一举两得,却陷我与险境,你可安的真是好心!”
晏子叔脸色一苦,低头道,“姐姐心算,无人能及。我知你曾许诺太后除却宸帝之事再不管其它,如破此言,定会再嫁。可师流洇确实难见,我私心有,惜才也真。若姐姐真的救下师流洇,清流社此后归姐姐所有,以姐姐之名,他们定然比信我更甚,祖父之名,不仅能保全,还能在姐姐的基础上更为尤甚,何乐而不为?”
“呵!”
晏子鱼冷戚一声,讽刺道,“恳求不成,便来利诱!你清流社尽是一些不成器,不知时势的穷酸寒士,我拿来何用?舌根子一乱,还要我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我这是乐,还是苦,你倒是给我算得清楚!”
“阿姐!”
晏子叔彻底没了法子,“你要我如何,才肯出手?”
“你的人生,何须我来要你做什么?”
晏子鱼怅然道,“子叔,子康找你时,我曾劝过你,你不曾听过我的话,那个时候,不也是以这一句话来说给我听?如今来求我,我这样一句话还给你,你觉得,公不公平?”
晏子叔脸色涨红,羞恼过心,窜身起来,指着晏子鱼道,“我知道,你心中就一个垣市,就她一个!我和子康,我们晏家,你都不在意,全都不在意!”
晏子鱼勾唇,往池中弹了一点儿鱼食,鱼群团簇涌来,她翘了翘足尖儿,淡道,“我在不在意,无需你明白。我心中呢,确实只有阿市一个,以前是,以后也是,要我嫁给他人,除非我死。何况……”她翘翘唇,回首望着晏子叔,浅笑盈然。
“阿市她啊,也不许我嫁呢……”
☆、鱼戏隅(三)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交代比较啰嗦!
晏子叔落荒而逃,晏子鱼渐渐安静下来,少有的任性一回,她并不觉畅快,明州还没有消息,这让她更加难安。
正想着,木桥上忽地传来了急促的小跑声,她转头,见到一袭箭袖白衣武服的晏七,心尖儿便跳了一下。
“来信了!”晏七几乎是扑到晏子鱼身边的,急忙从腰间博带里扯出一方油纸包的信件,显然是怕长途奔来的汗渍浸透。
晏子鱼眉间一喜,继而一忧,指尖捞过信件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敢看,晏七见她模样,几分英气的俏颜抿唇一笑,“放心,是好消息,我眼见了长公主和小郡主下山的!”
晏子鱼这才宽心一喜,对晏七道,“你先去休息,另外嘱咐人去告诉子叔,风原寺之会,我会去!”
晏七点头,正往回走,就听晏子鱼道,“着人拿酒来。”
晏七一愣,随即应道,“好。”
晏七的步声走远,晏子鱼还捏着信件发呆,直至有人送来了酒,她饮了一盏,才敢打开了看。
信上没有多余的字,只有两个字。
“将归。”
触及两字,晏子鱼已然欣喜,然而细细看下去,眼泪才慢慢地自眼角溢了出去。
这两个字不是连华郡主的,是垣市的亲笔,再没有力透纸背的凛然,而是纤笔力浅的断续。
去年一伤,竟至于此么?
遇上垣市那一年,正是她封皇太女那一年,彼时垣市七岁,晏子鱼九岁。
在封皇太女之前,宫里闹了一场疫病,各处都紧张兮兮的,掖庭也不例外,最小的晏子叔也才刚刚过周岁。
子康和子叔是遗腹子,掖庭生下时,晏闻山还未死。
元帝此举,不过是让这垂垂老矣的名臣亲眼见到足亲惨况而屈服,然而这个老人脊背挺直,不仅不屈不挠的活着,更是日日不休地鞭策着一群妇孺不屈不哭地活着。
晏闻山是垣容的先生,非到不得已,元帝也不想下狠手。
皓皇原是一风尘女子,遇上夏朝末年,和广陌风原柳州王女垣容相遇,一个是看尽人情冷暖的女子,一个是志在挽救大厦将倾的宗王女,历经十年磨砺,两人终于登上腐朽王朝的顶端,更夏为晋,取日日向荣之意。
称其皓皇,一是因其风尘名不雅,二来,两人更夏之际并未称帝,垣容下嫁皓皇,以柳州王庶子垣祁为元帝,改年号为元初,一皇一帝共治朝纲。
两人无子,而垣祁也好男风,除却最早为柳州王逼迫娶亲生有一子垣祯,再无子嗣。
时北地有金陈魏秦四国,秦有一山名长白,长白有白鹿庄,庄中有一池,传闻能以其同性生子,为此,皓皇打定主意要伐秦。
秦认为晋借子生池水只是开战之名,为自保,一面送质子于晋,一面联合四国组成联盟,一同抗衡晋朝大军。
皓皇借子生池水不成,果真发难,历经五年,未能攻克四国,重伤。
垣容以皓皇退位,两人平民的身份入白鹿庄,求取子生池水,秦应。会面当日,秦趁其不备发兵,皓皇死,垣容为明州连家相助死里逃生,此后一直以伐秦为目标。
其后三年,垣容以子生池为由使出离间计,四国联盟内部开始争夺子生池水的拥有权。垣容各个击破,最终在连顾两家的相助下彻底灭了四国,以原明州城往北,统一称明州府。
此后,连家居明州城主,顾家坐拥顾家军十万,整合四国残兵二十万,镇守晋朝东北境地。
事实上,明州城主连商言实为秦国质子,因秦王爱子,便让公主身份的连商言假扮公子身份入晋为质,岂料,这一送,就亲手断送了国运。
原来,明州都守连宗与秦王交好,多次阻挠秦质子入京,秦质子留明州,却与明州守将顾明的女儿顾人辞交好,二者皆为女儿身,自难容世,但有皓皇垣容在先,也就坚定了两人的心意。
皓皇伐秦之初,连宗为了将秦质子送回国,安排了两路人马,一是秦质子本身一路,二是自己的儿子连商言一路,期以此混淆视线,让秦质子顺利回国。岂料事情败露的彻底,连商言死,秦质子也为垣容拿住,因惜其心意,并未伤她。
连宗事情败露,本为皓皇赐死,秦质子求情,才保了性命,却自此再无掌言之权,由秦质子顶替连商言之名,并与顾人辞结亲。
皓皇攻打四国联盟,秦质子并未参与,及至皓皇伤重,约盟白鹿庄,秦质子欲与顾人辞生子,俏然带了人马策应。
如此,恰好救了垣容,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稳固。
秦王对秦质子无血亲之顾,又于白鹿庄失信,让秦质子彻底失去对秦王的亲故,而后以质子身份回国,巧言令四国内斗,从而为垣容逐个击破寻到了机会,彻底统一了四国。
垣容封秦质子为明州城主,一面是利用她秦质子的身份安抚旧国旧臣,二来,是想以她为存,存一个同性姻亲之地。
垣容和皓皇不能遂的愿,终在连顾两人身上实现。
连商言绝对不会反晋,但也不会容许有人毁了这座同性之城,垣容信她。
正是这一份信任,在晋朝面临青叶三十万大军的险况下,连商言和顾人辞的哥哥顾人齐一并守住了风原城,而后不取一财一物的离去。
晏闻山对皓皇垣容之事难容,认为两人女子之身祸国殃民,且以同性生子为由,大放争战,是为伤天害理之事。
垣容自幼受晏闻山教导,对其尊敬,因此一直好生养着他。
明州稳固,垣容回国,未过两年便死,晏闻山悼念之文大言快哉,触怒元帝,始才大法处之,男丁流放,女眷充庭。
长子晏几声,也就是晏子鱼的父亲,不堪折辱,先行自尽而死,其一妻一妾入掖庭时,已经分怀有子,也就是晏子康与晏子叔。
晏闻山对晏几声自来爱护,听其自尽,哀叹连连,又将皓皇元帝一并骂了几声,害得妇人幼孺皆尽挨了板子,晏子叔的娘本来体弱,就此更加难撑,生下晏子叔后就死了。
晏子康活蹦乱跳的生下来,自有正妻照顾,无人管晏子叔,也就是还未怎么会说顺畅话的晏子鱼亲近他。
晏闻山见晏子鱼未开口行以动,对她上了心,日后教导也就更加用心,晏子鱼一身才学也由此而来。
不同于晏闻山的铮骨不阿,小小年纪的晏子鱼早已懂得掖庭的人情世故,由此也为掖庭中的晏家搏了好些安生。
垣祯就是这个时候注意到晏子鱼的。
垣祯是元帝垣祁的第一子,也是元帝碍于明州王为传子嗣被迫而生。元帝本是明州王庶子,奈何正王妃生了垣容之后再无子嗣,明州王听垣容建议,让元帝先行娶妻。
娶妻之后,垣容方知自己的这个弟弟不喜女子,对此事一直心有愧疚,对他也格外爱护和提拔起来。
两人的感情日渐交好,也正是垣祁让垣容明白了喜欢一个女子并非什么奇怪的事,也就更加放手去接近皓皇。
皓皇虽流落风尘之地,才学却不浅,与垣容刚柔并济,竟也真的成就了一段传奇。
碍于夏朝风旧,垣容并未采纳皓皇颁布同性之制合理的建议,并以元帝已有子嗣为由,让元帝尊主治,皓皇为辅,以臣为本,而她下嫁,也正是为了平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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