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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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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

    正文 第15节

    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

    第15节

    “描面。”

    师流洇短促击言之时,一身的轻倦悲悯尽数散去,全然有一种掩不住的凛冽之势迸发出来,一言而下,明见无和那浅黄衣衫的少女同步上前,身后的汉子抬着箱子跟至场中。

    少女将箱子左右打开,那箱子似乎也不同寻常,竟不是一面而开,而是左右两扇打开。打开之后,也不下落,而是斜了角度,如同花开一般径直撑着。

    那两扇箱门在拉开之时,也已经呈现了不同。

    原是随着箱门拉开,便拉开了台阶一样的木格子。两扇门上各呈四阶,每一阶木格数目不同,上层见小而密,下层见大而疏,格子中摆放着各种物件儿,箱子底下,却是衣绢之物。一眼望去,不禁感叹此箱虽小,却是藏珍之地,有眼尖的人,指着那箱子道,“当真是好精巧的九叠箱!”

    提及九叠箱,立时有人虎了那说话之人一眼,掐了他的话头,却是为何?

    原来九叠箱最早是江家所造,起初还没有九叠那么多,后来为诸般工匠技艺改造,各有所变,才渐渐有了九叠之数,盛物分物也就更方便了一些。

    于此一提,怎会不念及被车裂的江流?

    车裂之地,就在武帝垣祯坠城的北城门下,当时惨况,上有国帝之死,下有名匠车裂之景,如何不让人唏嘘。

    更重要的是,郑有盈借此集权,诛杀不下万人,十来年的风云变化,纵使此事淡去,却一直不敢为人提及嘴边,及至眼下,对晏家两兄弟的敢怒不敢言之心,终于借由当年惨事,再度激起了难抑平复的心。

    有心之人,自然明白师流洇此举安排的用意,不禁对她更是佩服,也更是可惜,如此激怒郑氏,只怕是不能活了。

    “这丫头,当真不要命了?”

    柳王意味深长地说到,“子鱼,你怎么看?本王对妖妇厌恶至极,加之前夏玄道之事,对这佛理看都不愿看一眼,方才只听了个一窍不通,你可明白?”

    晏子鱼深陷沉思的眸抬起头,淡道一句,“晏九,你先下去。”

    “是。”立于身侧的短衣少年依言退下。

    “你遣他下去作甚?这里远,听不大清楚,他耳目皆好,读唇容易,难不成,不用听了?”柳王不解道。

    “子鱼身边的这几个,除却晏七大一点儿,都还小。今日这些话,听去容易,日后撞上什么事,若是因此一言给大彻大悟了,坏了子鱼的事,便不好了。”

    “敢情你还是听明白了?”柳王新奇,立时想要琢磨个清楚,“快说说看。”

    “于受想行识而断,每个人的自心自性皆不同,子鱼之悟,也只我而已。王叔您,还是自个儿琢磨吧。”

    晏子鱼见柳王挫败而归,狡黠转眸,续道,“不过,师流洇此偈却是有一盈缺之处,倒是可以与王叔说来一二。”

    “卖什么关子,快说。”

    “饿鬼为何以女为食?而女,又为何要保饿鬼之性?纵使以性以心可以解此问,但此性此心是于‘我’,是人最不能琢磨的地方,因此盈不可窥。然此心此性又是人身上最能见的地方,由此缺而能见,才是此偈最精妙的地方。”

    “不可窥者,天道也,见而不全者,自性也。你这盈缺之词,倒是说得过去。”

    柳王说着,沉吟了片刻,忽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捻须道,“天道自性显,你这鬼丫头,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让本王明白这个道理么?”

    “佛也好,道也罢,无非是一些窥天道一方之人,多往前走了几步而已。走得快了,觉得自己独行无话了,便回个头,喊上一些人,一边走,一边唠嗑而已。”

    “哈哈,你这说法还真是逗人乐了。”柳王乐不可支,连连摇头。

    “那也得像王叔您这样的明白人才会乐上一乐。”晏子鱼不可置否,转眸望外,沉了沉声道,“闲话说了几句,倒是忘了一件事。”

    “何事?”

    “师流洇的那口箱子,只怕不简单的是为了激起民愤而已。”晏子鱼以指尖点了点案几,“江流给子鱼断命之时,便已经把他三岁的女儿江心托付给了我。风柳茶庄稳固后,我将此女就近给安排了。这几年,九娘将广陌商行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加之西防商道也开了,我想着让她们往西边儿走走也好,不过这几日,倒是没了什么消息。”

    “江流死的惨,还能保下这么一女,也是难得。不过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有此后的事情么?”

    柳王回想道,“江家一脉,若真有这样的本事,那便是如你所说,走得快了,及至有话都不敢说的境地了。一说,断的就真是他们江家的命了。”

    “江心今年二十有二,一身工巧之术,不差其父。当年去建康修整康原运河时,我曾应他所求,带了江心过去,那个时候,江流给江心改了名字,多加了一个逐字。”

    晏子鱼放轻了声,似是有些可惜,“江心逐,江心逐……江流有知命之能,未必不会因此替江心改命,但不管怎么改,我只知一点。”

    柳王见晏子鱼眸底冷光寒颤,心道不好,这丫头,动了杀心。

    “江心逐,有恨。”

    晏子鱼起身,走近窗边,凭栏而望,“她若是和师流洇搭上了关系,那她,就是害了师流洇。”

    ☆、饿鬼与女

    第一声竹梆响起,刮了一阵烈风,火坛里的星火飞溅出来,惹得近旁之人狼狈地跳着躲开,又急着坐好,去看场中已经开了的戏。岂料被一群急急去追无相、无果而返的僧衣和尚挡住,不由得心急火燎地伸长了脖子去看。

    鼓声跟上的时候,众人也有疑,原是晋中多大鼓,似那两名少年,一个执竹梆,一个怀抱五六寸鼓面大小的木鼓,却还是少见的。

    尤其那木鼓鼓面与鼓身封口边缘雕花精致,远远看去,鼓身上的奇怪纹络就更像是一团妖娆的藤蔓自少年怀中生长了出来,一连他颜颊上勾出的几笔彩色,也显得生动缠绕了。

    描面之后,除却浅黄衣衫的少女,包括师流洇都在自己的左颊之上描了一笔猩红弯月,人就更加地撩人心弦了。

    先上场的是抬箱子的一名汉子,他半退衣衫,堆砌腰后,露出精壮的上身,后背前身皆尽描纹。

    青赤黄白黑五色勾染出了一张铺满整个背的脸,那张脸瘦削凹陷,几乎只剩了骨头,夸张的诡异描法让人很清楚那是一张饿鬼之相。

    他赤着脚,缩着身,一步一垫,眼骨碌骨碌地一动一转,似是每走一步,都走到了一个新奇的地方,让他用尽小心地去看,去碰触。

    而碰触后的反应,在一双描纹拉长了眼角的眸底纷乱而转,及至定下来时,那脸上,便是或惊,或喜的表情。

    他开始适应,开始行举大胆,放肆而纵跃的动作中,胸腹间隐约的描纹可看得出一张喜乐饱满的颜。鼓声跟着竹梆击节,点踩稳准,似有催促之意而来,他一个横腰纵身翻跃,落地时却似支撑不稳地平躺在了地面。

    当他双手颤颤地抚上腹部,一幅饿欲难填的急切迫使他重新站了起来,而这时,白衣着身的明见无入了场。

    明见无散了发髻,长发未系,几分妖娆之颜,未施粉未着黛,单凭一双长目,一双轻足行走之姿,拢袖之法便足以让人将他当成一个拥有万般风流姿态的女子。

    明明是张男相妖娆,明明是女子风流之姿,却无法让人感受到任何不适,反而对他有一种别样的怜惜尊敬之感,只觉这样的人,天生该有阴阳两态,连亵渎之心都不敢有了。

    明见无的入场,让在场的人不能抑制地惊呼了一声……饿鬼扑过去,人群再度惊呼了一声……及至饿鬼惊见了明见无的容颜,他怔愣之后,渐渐放了手,放了一身狰狞的姿态……一步一垫地退开,于是,场中又再度轻落了一口气……

    明见无所扮的女相对饿鬼亦有好奇之心,追步跟去,莲动风流,难歇难止,饿鬼退避,不欲让女相追上,一避一迫,两人僵持许久,直至饿鬼因饿无力,再难退避,方是为女相追上。

    见了饿鬼无力之相,明见无的表现便开始犹疑起来,几番思量中,举手投足之间,可轻见其心,然只一晃而走,便再也看不见其心想如何,决绝扑至饿鬼身前,呈上一幅待死模样。

    饿鬼摇头不愿,女相以死迫之,而鼓点一声重敲,竹节跟上,画面戛然而止!

    静默不过一息,鼓声竹节夹次而响,只若拉开了一幅新的戏幕,另一饿鬼扑行入场,径直落入明见无女相脚下,一挽其手,奉承而起,两人渐行渐欢渐远走。

    先时饿鬼一改饿相,同追而去,不时还与后来者争相而奉,女相姿态一改,凛然霸气,笑看两饿鬼争执尔。

    金铃有音,红衣惊鸿闪一瞥,师流洇单只一个旋落动作,眉目生情,眸底灵动,姿态之媚骨,已有吸引全场之势。

    一饿鬼痴怔尔,上前奉言,师流洇红衣卷袂,拂袖退场。

    饿鬼切齿难堪,重回白衣女相身边,附耳之言,女相变色,盯着师流洇退场之向,久久不能转……

    带鼓声竹节收尾之音落下,明见无携两饿鬼同行并列,行礼道,“师家班,谢过诸位今日一观。”

    “今日只见师家班,未曾见风原师流洇,惊鸿一瞥,不免可惜。”

    随言而来,一人走出人群中,身着褐衣布衫,头带长巾,分明是个双十左右的女儿家,偏生做了男子装扮,背负一油布包裹的卷筒,袖口箭收行礼而来,干净利落。

    “今日之会,无关旁人,你是?”浅黄衣衫的少女前去问话。

    那男装女子眸底轻转,不以为意,笑来道,“既是无关人,那自该有关饿鬼。”她随手解下背负卷筒,解开包裹的油纸,对浅黄衣衫的少女行礼道,“还请姐姐帮个忙,随我展开一观。”

    少女看了一眼师流洇,师流洇点了头。

    及至上前,男装女子请了少女执卷轴一边,自己则顺势打开,一步一退道,“世人皆知越州师流洇,却是不知越州之社戏。其因不在戏不好,而在于,人太好。”

    男装女子清朗清越,言辞之间,眉梢斜扬,远远看着师流洇,“在场诸位,敢问哪一个,不是冲着师流洇来的?”

    见场中无人敢应和,男装女子薄挽唇角,讽笑一声,“声不敢声者,言不敢言者,与饿鬼无声社戏,有何异尔?师家班,师流洇为你等搏声,将会落得如何下场,你们都很清楚,如此做戏旁观,与饿鬼何异!”

    一言声,一展画,一幅饿鬼图,已经全然展开!

    有识画者,看了此画,惊呼起来,“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描画风原地理图?”

    “不对,那是工图!”有人跟着叫起来,“京府之地,工图流出,来人,立即将她拿下!”

    “拿不拿下她,且等一等。”

    一袭青衣之人缓步走上台阶,言底清肃,步履轻晃,不过眨眼片刻,就晃到了台阶之上,身后立时蹿来一黝黑的汉子,捧着一张画卷递来。

    “本宫也有一幅图,想要诸位,细观。”

    有人认出是垣市,皆尽越过案几想要看清楚,场面不安起来。

    垣市轻眸一扫,淡道,“本宫知诸位观无声之戏许久,定有话说,无妨,观画之后,随本宫,朝堂之上,慢慢说。”

    ☆、对相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隐晦甚多,细究者,可查。不细究者,当看师流洇与垣市的一点儿互动之行便可。

    碎碎念补一句!大鱼海棠让我想起了《沧海》里的姚晴!我最喜欢的女主之一了!!!!都忘了男主名字了!

    “果然回来了!”

    柳王低叫,见晏子鱼转身便要出去,一把拉住她,“你不能去!”

    “王叔放心,子鱼只近前看一眼。”晏子鱼压着酸涩涌来的泪,咬轻了声道,“她得回您府上,子鱼明白的。”

    “唉,你们两个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左成安那家伙来了没?来了把这几个人全都拎回去,你们慢慢处置便是!”

    柳王着急着往外走,“本王进宫,这就去找宸儿。车驾给她留下,事情了了,直接过王府!”

    “多谢王叔。”晏子鱼见状,扶着柳王踩上了鞋,跟他一块儿下了阁楼。

    垣市容席云飞展开了画卷,众人一看,同是一幅饿鬼图,正待众人不解之时,师流洇却面露暗惊之色,款步上前地将垣市的画仔细过了一遍。

    垣市亦趁此机将师流洇打量了过去,暗道此子果有惑人的本事,难怪……

    她眸底亦转,随着师流洇移步而动的身形去看,仔细捕捉着这人眸底浅辄浅出的细微流光。

    转至画末,师流洇轻步转身,凛眉直视垣市,“两幅图皆以风原工图为准,可笔描不同,一个刻算精准,一个则是流笔肆意,同为饿鬼,一个拘于形态,一个放肆骨魂,相比之下,后来居上。并且……”

    “并且…如何?”垣市笑意不减,问道。

    “并且能将此画做到一笔两意者,天下唯天市长公主者。师流洇放肆,还请长公主恕罪。”师流洇一语道毕,径直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口中言辞亦是清冽,霎时叫在场之人听了个清清楚楚,跟着跪了一片的人。

    垣市对席云飞递了眼,席云飞明意,与掌画之人,同时翻转画卷,一幅饿鬼之图,立时变成了天市风原盛景之象,如此一来,尚有犹疑之人,确认了一笔两意之法,再无迟疑,屈膝双膝,同跪而下。

    扫却诸场,垣市见那男装女子仍旧不跪,不禁转眸而视,“你,为何不跪?”

    “草民江心逐,一无官职在身,二无识人之明,若非朝堂明令而下,草民不认为眼前之人,便是天市长公主。”

    这男装女子正是江流为晏子鱼保下的唯一血脉,江心逐。

    然江流灭族之时,她仍以江心之名在册,故而如此道来,并未惹疑。奈何工笔之势,态度之傲,不无让人有所联想。

    “好胆!”

    左成安的声音厉喝而来,人沿阶而上,身后京府府兵已经鱼贯而入,将整个广殿给围了起来,他先行上前,与垣市一礼,“京府政府司左成安,见过天市长公主。”

    垣市颔首,“起来吧。眼前此事,你来处理。”

    “下臣明白。”左成安这些年倒是瘦了许多,起身拂袖之势,倒也有那么几分凛冽。

    “风原寺之会,是为风原寺与师家班私会,聚势者众,已超出朝廷颁布私会不可过千之令。师家班以言辩道,激风原国寺寺主出走,罪责其一,饿鬼之戏,寓意不明,祸乱众人,罪责之二。其三,私会引不明之士作乱,其言辞不敬,且手执风原城工防图,罪责过重。现,师家班在场诸人收监京府大牢,待刑审。江心逐移交城防司,查证工图流失之责,令追城防司管制不严之责,待上报刑主司,再行会审。”

    左成安一并道完,转身向垣市复命道,“殿下,您看如此处理,如何?”

    “本宫久未经朝事,明令不知,你觉得合适便可。”垣市停顿,盯着师流洇,续道,“不过有人既言在场诸人皆是冲着此女而来,本宫倒是有一个想法。”

    “殿下请讲。”

    “她以社戏出场,人冲着的却是她个人本事,辩道之言,虽众者不明,但仍有一明人尔,这说明,她说的,不无道理。既是如此,此会胜负,本宫做个断定,如何?”

    “殿下识人非常,既是有所断定,臣等遵从。”

    “好。”

    垣市拢袖负手,昂声道,“既是有所道理,并且辩赢国寺寺主,社戏之法,当引。从今而后,国寺如何为尊,社戏亦同等而尊!”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具惊,便是师流洇自己亦是惊然,随即行大礼,“流洇有罪,罪不在社戏,殿下明察至此,流洇感恩戴德。”

    “本宫无需你感恩,既以国戏为尊,那你当以国艺之人位臣之列。但臣之一字,文臣过秋试,武将过春考,还需你亲自来领,否则,此言作废。”

    垣市斜看席云飞手执的天市风原图,淡道,“你既能看出本宫一笔两意,当是看得出本宫所做之象,对应两生之相。你起来,与本宫对此画中之象,若尽数对上,算你过艺考之试。既是成全本宫识人之明,亦是证你当此一臣。”

    “流洇明白。”

    师流洇毫不推辞,她拼尽两处风原四年光景,如今得此机会,自然不会推辞,而垣市之势,也容不得她拒绝。

    左成安明意,让人先行扣了江心逐,收了画卷,撵了旁人走开,让出了中间空地。

    待收至垣市之画时,垣市问了一句,“可还要一观?”

    师流洇摇头,“流洇心中已有相。”

    “好。”垣市走步,与师流洇横向对立,忽地道了一句,“都起来吧,跪着,怎么看。”

    “谢长公主殿下。”众人应和,继而起身,倒也不敢坐,收正心神地看着场中画面。

    画卷收正时,师流洇先对垣市行了礼,皓腕捻袖,反手扯下发带,将长发高高束起,立时可见其玉颈修致,怀光而藏,再行请礼时,垣市眸光微动,心中亦不免为其雅姿动了弦。垣市忙回神颔首,眸底轻转,心中已有思量。

    只见垣市收身立定,左手微抬,指尖微屈,拇指微张,以此之势于身前微放,似坏似握。

    师流洇一见,微有怔然,随即俯身行正礼,先言道,“殿下怀忧,流洇佩服。殿下画中一百零八实相,君实相,后实相,三十二臣辅相,七十四民生相,令有七十二物虚相,三十六畜生相。殿下既以梵天御相而来,流洇不才,以十二相弼臣应之,十二相民相生之。”

    这下倒是轮到垣市心中暗惊了,心道此子身出越州之地,何时对佛理如此了然,其中缘故,定要查究一番才是。当下颔首,收相道,“可。”

    师流洇再行礼,起身时,右手捋发而下,左手挽后,面目轻然,右足一步踏出。半踏之际,收放之足不知是前踏还是回收。眸底斜敛,所视之处,好似有一物所在,明明在看,却似未看。似乎这一眼,只是点明此处有物,却非在她心上一般。

    垣市眸底轻闪,此相正是当时连华所点出的桥上之人,不禁心中所视非常。但看师流洇一相做毕,脚跟踏实,身形随转,人似立在某高处栏后,右手轻握无形之栏,左肩斜倚,似乎正靠着什么人。眸底侧视而下,半唇微张,口中之言轻抿而出,眉梢挑起,当是一幅与人指点某处光景的模样。其心未在心,而在言,分明是不屑视之的意境。

    一相一人,一人虚,一物虚,所视之景,既是为言,那必是可谈之地,所衬虚实之相之物不可计数,垣市见此,倒是不知此女会不会把这不计之数算入十二相对相之内了。

    这一招,倒是讨巧。

    好在,师流洇并非止于此,身形随转,变化愈来愈快,一时市井龃龉之相有,临街摆摊之相亦有,更有纵马猖狂之相,而所托虚物亦随之一一显来,当真好一幅天市所描之景。

    及至师流洇最后收身轻喘之际,她眸底的盈亮几乎甚过了额际薄汗,以一式城防守卫相落幕,垣市自然明白其心如何。

    不禁踏前一步,轻拍掌心,意气道,“好一个师流洇,十二相臣,十二相民,十二相物与畜生相,以三十六相地物之景对本宫一相天御之势,你果然是个明道之人。可否再接本宫一式生外相?”

    “以生为死,殿下之画,却是死而为生,地狱之相脱离虚实之景,单以一百零八形,描一饿鬼心,勾一女相性。流洇若是不知,自然应付不来,但请殿下出相。”师流洇亦是不输气势,清脆回言,眸底更是闪亮晶莹而澈。

    垣市更是意气而衬,唇角轻俏,两手相合,食指相触蹙如宝形,其余六指内缚相交,大拇指并竖当心,一变之下,宝瓶印散,虚心合掌,拇指并曲插入掌内。

    但见师流洇妙目紧追,垣市笑道,“一式六印归于顶,流洇可知?”

    “殿下可收,流洇明矣。”师流洇回笑,眸底紧锐,身形已变,拢袖挥洒后收,成双手立身相道,“如海如山,禅定净戒!”

    “好相!”垣市见其挥袖如海,形定如山,果真是明白此印为何。

    “虚空如风,金刚恒沙。”

    一言随到,师流洇红衣袂扬,精踏似风,虚无之目顿定身形,做金刚怒目不动之相,而其衣袂方落,再变身形,一卷入怀而沁,落空而出,直若怀中当真是一汪流沙,吞噬其物,再难得出。

    正当人惊其变幻无常,一身妙行再变,收身如人之平常,数步冲至垣市跟前,一步踏出,似不能立,跌地而爬,身形柔软而折,形变诡异,几如画中饿鬼之相。

    她探指并出,触及垣市衣衫,不以指触,恍若只以指尖颀长的殷甲而沾,仰望垣市,眉目挣扎而痛苦,哑声嘶言,“畜生可所依,饿鬼可所归,实相…可正导…矣……”

    似是被师流洇的痛楚挣扎而感染,垣市眉目亦渐显痛苦,缓慢俯身,想要扶她起来,“既是饿鬼之戏,当所归矣。”

    正当垣市触及师流洇的手,场中忽地传来一声冷清而彻的轻唤。

    “阿市。”

    ☆、归隅

    这手,到底是没触上的。

    只听此言,垣市已经全然撇去了痛苦之态,眉目轻喜,立时往不远处纬帽遮颜的人行去。

    “左成安,此事你全然负责。师流洇过艺考,艺臣之列,纵使有待审查,亦不可失礼而待。”垣市吩咐完,人捉起晏子鱼的手腕,轻言见喜,“走,回去了。”

    垣市与这人行举自然之态,顿时让人了然来的定是帝师晏子鱼,不免细语龃耳。晏子鱼听在耳中,心知必须马上走,自纬帽下不知意味地看了一眼垣市,随她踩着阶梯往下走了。

    众人只当垣市与师流洇一番对相惊艳并世,但此刻远观垣市与晏师携手并去的姿态,方知这两人才是当世之佳人。

    垣市归来,朝堂必定风云暗涌 ,晏子鱼支撑的十五年,只怕要在垣市手中掀起新的景象了。

    左成安见师流洇还在地上发呆,上前叫了一句,“师大家,起来走吧。”

    师流洇这才发觉自己失了态,垣市显然是明白她的意有所指的,堪堪就陷入了自己有心的一点儿撩动里。她对自己的本事很清楚,可垣市,只为那轻言一唤,便敛了所有动辄心绪,头也不回地撇下自己走了。

    她方知,垣市此人,再不是自己能去动的人。

    晏子鱼,十三立晏府,十六执策王锏立朝堂,十七居帝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两人漫过阶下不见,左成安的府兵卫跟上而去,师流洇沉静心来,缓慢起身。

    不管怎么样,今日的目的,已经超越了她的预期,垣市的到来,似乎把所有事情的预期皆尽拔高了一个层面,让人不知垣市一出手,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既然是浪,总要沉下来的。

    师流洇心中叹然,跟上左成安的同时,回首看了一眼江心逐,心底又是一个大疑团,“这人,又是从何冒出来的?”

    京畿风原,果然是小风原背后的权谋所争,比不上的。当此一比,单比垣市,师流洇便觉东边儿那个,应是要输的。

    不显声色,师流洇与左成安行礼道,“左大人,师家班流洇主事,此事全由流洇而起,可否让其他人回去?”

    左成安心底一乐,敢情这师流洇还真是顺着长公主给的杆子往上爬,给她一分礼敬,当起三分颜色来了。当下冷哼道,“那得看师大家如何说事了。”

    左成安毕竟是元初年间的过来人,如此一试,师流洇便知不好对付,再不多言,跟着府兵走。

    见人终于安份,左成安走上前,附耳与风原寺的一名主事僧人道,“无明大师,寺主出走,此事非小,一来太后那边不好交代,二来,你也见到了,长公主对师流洇不一般,若是此罪难饶,寺中恐怕再不好过活。你还是得把无相寻回来,要走,也得把事情了了再走。否则,因果罪孽之身,无相大师又是得道高僧,想来,最是明白。”

    “无明明白,多谢左大人提点。”无明点头,合掌行礼。

    左成安不再多言,留下副手文正归暮雨打理后事,赶着步子去追垣市。来到寺外车架处,左成安见柳王府的马车还在,立时急了,扯过人问道,“殿下是往哪儿了!”

    “大人,本来是要往柳王府的,但殿下说,要跟晏师回去,拦不住。”那府兵卫也是无奈,又道,“文虎统领已经跟上了,想来无事。”

    “你,赶紧回去,去府衙再调五百人,让文虎直接守在晏府外,除非长公主调令,让他一直给本官守在府外。一旦出了任何事,他的脑袋,拧下来吧。”左成安吩咐完,见府兵还怔然不动,一脚踹了过去,“还不滚!”

    “大人,调兵令。”

    府兵委屈,左成安一愣,霎时拍了脑门儿,气道,“我也是!真是气死了!”

    “本官回府,亲自调兵,你过来。”

    左成安走来走去地想了一会儿,附耳对那府兵说了几句,说完之后,补充道,“今夜肯定不安份,你出城之后万分小心,此事若成,回来领赏。”

    府兵见阵势大,抱拳行礼,“大人放心。”言罢,径自捉了一匹军马,翻上便是疾走而去。

    左成安看了看马,再看了看自己并未全消下去的肚子,哼了一声,返身上了马车,催着马夫快一些,另外又遣了一人先回府整军待命,只等他回府立了调兵令,立刻出发就好。

    “怎么,还生气?”

    垣市见晏子鱼上了马车还不放下纬帽,即便手还在自己手中,人却揣着一怀的疏别冷清气儿。她挨过去,想要摘晏子鱼的纬帽,耳边淡然响了话。

    “你摘了试试。”

    是个肯定语气,垣市心底了然,果真收回了手,几分泯然淡道,“我还以为子鱼懂得我的用心呢。”

    “懂得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一年来你不给我消息,回来便当着我的面儿亲近别人,换做是你,你怎么想?”

    晏子鱼当然明白垣市是惜才,师流洇也值得拉拢,换做平常,是谁也无所谓,可师流洇那么一张惑人的脸,本事也不小,万一垣市真动了什么念,她可没什么办法阻止。

    “她佛理通透,不拘其中,万象变幻,非拘一相,与我,也不过是试探之意。我顺而其行,有真心,那是君臣之心,子鱼懂便好。”

    垣市依旧淡言,“至于我碰不碰她,是另一回事。日后还有别的君臣之仪,难道我便谁也不能碰了?”

    “垣市,你不讲理,居然拿君臣之心来堵我。”

    晏子鱼是真的生了气,松开垣市的手,人更加冷淡,讥讽道,“拿我十一岁起的君臣之心和她一介戏子之相比作一处,我晏子鱼随你二十一年,她师流洇才刚活过二十一年,你当真堵得好的很。”

    垣市捏紧手心,眸底压抑难涌,晏子鱼看着垣市这样的克己之态,心知说过了话,但一句君臣之心,的确伤到了她。

    “阿市,你做什么,我都懂。你一年不给我消息,怕我担心难过,我便不去查。及至连华给了我消息,我才知道你在明州,才遣了人去照顾你。你此次回来,一路还是不给我消息,我不知你怎么打算,这一切,我很怕…阿市回来,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市……”

    “晏子鱼……”

    垣市心软,叹了气,双手握住晏子鱼的手,“你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突然发这么大脾气,我没见过,说错了话,我赔礼。但我自来不认为你我之间是君臣之心,此次回来瞒着你,是因为,以后的以后,别人无论怎么评价我垣市,但有一条不会改变。”

    垣市渐为迫近的认真在怜惜至底的柔眸之中紧紧锁住了晏子鱼的轮廓,清晰分明地道,“那就是,我垣市,是你晏子鱼的妻。”

    ☆、良辰杀人夜

    “阿市,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不生气便告诉你。”

    晏子鱼软下声,垣市也松了口气。晏子鱼发脾气,除却私货会第一次的疏离冷漠,再有就是找不到她的那一年。

    席云飞给她说了当时生气的模样,几乎是把他们下面的人全都给折腾了一遍去找垣市,找不到的那就是自论处罚,于是处罚的门道也都是千奇百怪,让人哭笑不得之余,又让晏子鱼捏了一回死穴,再有事,还拿这狠法子来。

    不过,也轮不到几次,往往第二次做错事的人,晏子鱼都不会再用。

    不再用是明面上的说法,真相则是,要么就死在晏子鱼的处罚之下,要么就是死在对手之上。其上其下,唯一可保证的,是晏子鱼不会动这人的家人,并且会抚恤照顾好,所以,即便出事,除了死,一般不会有太大的牵连。

    “你打明州来,可是和几个州府的人都打过照面了?”晏子鱼只能如此猜,否则垣市不会连她也瞒上。

    “不生气便告诉你。”

    垣市凑近,细语温软,几乎是贴着帷帽的浅影之隔去看晏子鱼。

    晏子鱼真是没奈何,取了帷帽,终是看清了这人清清淡淡的眼眉,比之去年未伤之前,确有几分弱相了。指尖缓慢抚上她略见细致无甚血色的脸颊,心底更是难过,叹气道,“阿市,我不生气了,但是我很难过,难过你躲着的这一年,到底有多伤。”

    垣市贴紧晏子鱼的指尖回应,人往前挪,头搁在晏子鱼的颈窝,懒气儿地长舒了一口气,轻道,“晏子鱼,去年你嫁人,是我没安排好,差点儿害你真的嫁了出去。我害怕,冲得狠了一些,身子损得厉害,心中也唯有一个念头,不要让你知道。勉强挨到明州,再醒来时,发觉自己使不了剑了,便想着,自己还有什么法子去明面护你?想着想着,伤重之下,不免有了死心,好在为连华所救,见了山上那一块奇怪的衡石,心中才渐渐平复起来。”

    晏子鱼听得心惊肉跳,好在垣市已经想了明白,犹有后怕地将垣市搂紧了一些,心疼道,“除却第一次出嫁是垣祯安排,后面的事几乎都是你我在谋划,即便失败,你也不能怨你自己一人。”

    “也并非坏事。”

    垣市音底清澈而淡,勾着晏子鱼的指尖绕来绕去地不放,“我在北地杀一人,方敢下手回来杀掉第一个敢娶我垣市之妻的人。”

    垣市的指尖忽地顿住,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手都是抖的,可我的心更抖,我避开追兵之后,折回去,是真的想杀了你。”

    “我知道。”

    晏子鱼应道,“当时你的眼神,我看出来了。你不仅是想杀我,自己也不想活了。父皇的死,和杀人之结,把你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所以,我才以宸儿缚你,而不是以自己。”

    “宸儿毕竟是晋唯一的正统血脉,你的法子掐得很准。”垣市半恼半恨,怅然道,“晏子鱼,我们两个,天生要缠在一起,断子绝孙。”

    “都多大的人了,还说孩子话。”

    晏子鱼知道垣市说得无错,念及晏子康与晏子叔,还有至今未嫁人的晏子耳,她心中自是难忍,忙扯开话题。

    “子鱼,你当初问过我,是我嫁你好,还是你嫁我好,现在,你觉得呢?”

    “你回来,压力最大的不是郑氏,而是宸儿,你要稳他的心,那只能下嫁了。”晏子鱼叹息道,“阿市,权势所在,我总觉得是委屈你了。”

    垣市笑,从晏子鱼怀中冒出头,凛凛盈盈地捉住晏子鱼万分怀藏怜惜的眼,几分气势迫近道,“那如何才不算委屈?一辈子将我奉在君位,一辈子以臣自居?明明都要过了我的人,还是如此不负责,你晏子鱼当真以为我垣市好骗?”

    提及此事,晏子鱼脸上暗羞,薄唇轻咬,恨道,“那是你迫我的!”

    “那你当初拿十六岁之言搪塞我,算不算把你自己迫给了我?”

    垣市牵唇深笑,渐渐挤进了晏子鱼的呼吸间,只以为是要亲上时,这唇忽地就滑到了耳际,轻惑诱人地道,“翻旧账,咱们谁也落不了好,就此打住,回去慢慢算……”

    晏子鱼眸珠儿转来,哪里肯放过垣市,捉住这人想要跑的下颚,便咬了上去。

    岂料刚是碰上唇瓣,已被垣市有所预料地以舌尖顶开了齿颌,压着自己抵在车厢,极尽缠绵地愣是被她夺了主权,先给欺上了。

    像是久藏的酒一下子打开了酒封,靡香肆意地醉着晏子鱼,缠紧垣市的满是压制性的温柔侵至。

    垣市不是没有过压制性的一面,但似今日这般,还是头一遭,让晏子鱼想起了居沙关时垣市那般莽撞而极具王权掌控的模样。

    她想,垣市这样大张旗鼓的回来,已经想好了一切的安排,看来,帝师之位,是要找个机会辞了。

    被垣市放下轻揽的时候,晏子鱼感觉到了垣市不安份的手,方是按住,迷糊的脑子才反应过来现下的姿态果真是如当年那样被垣市架在了腰上。

    心下不禁软了,低眉凑到垣市已有薄汗的鼻头,轻道,“狼崽子长大了,可今夜,定有许多人来……”

    “不怕。”垣市贴近,唇瓣摩挲着晏子鱼明红微涨的唇,一哑一吸道,“良辰杀人夜,良辰归我们,杀人,归他们罢……”

    车架停在晏府外的时候,晏子鱼是被垣市抱下车的,晏七跟在身侧,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及至踏进府门,才听到晏子鱼压着春意吩咐了一句,“今夜杀敌一人者,黄金十两,若是有音落入谢客居,让他们自己割了耳朵奉来。”

    “是。”晏七停步,不敢再跟,转身见文虎不打算走,想来也是明白了今夜的情况危急,立时上前和他了几句防备之策。

    毕竟谢客居才是重中之重,让他们外围布防也罢,内中的,就交给龙辰卫来处理了。

    好在垣市出现的突然,对方恐怕也不会有先时布防的机会,现在就看谁快,谁准。晏七心中思量既定,外围和文虎商量好后,已经放出信令多调遣了十七名龙辰卫。

    龙辰卫在精不在多,单单十七名龙辰卫,论小街巷战,绝对能够拖住千人。今夜只消拖到天亮,保住垣市,京府的新局面便将彻底拉开。

    ☆、凤见凰

    作者有话要说:  郑氏临朝,而称朕。

    郑有盈没有想到一出风原寺之会,引来的不是晏子鱼,而是垣市。

    垣市的出现让她猝不及防,导致唯一的机会便迫在了今夜,左成安与柳王这两块老骨头这些年一直与晏子鱼来往,及至今夜,便把一切都搬到明面上了。

    无非是仗着垣市。

    她来到供奉先帝灵位的长灵殿,瞅着自垣容的牌位一排排的看下,这个夺了她们郑氏江山的垣氏,如今她还要在每年祭祀之典上供奉她们,这让她心底难以甘心。

    垣祯的遗诏就摆在灵龛正中,无人敢动,若是垣市回来,则会由守在元帝陵的章公公亲自宣读。章公公是元帝身边的宦臣,谁也不敢动,即便暗下杀手,都还有龙辰卫护着,衣食也都有医理司容太医给小心看顾,一直都没有机会。

    苏衡征在垣祯死时已经论医治不当而死,容芷则是在苏衡征的安排下,未曾上堂医治,如今也成了祸患。郑有盈这些年提拔的都是郑氏和新人,但在内阁总理之下,没几个能进得了核心权政,垣市回来,她的局面,只有退。

    但是退,她也不会让晏子鱼好过,而垣宸,才是与垣市争斗的最好工具。

    杀人,最狠不过诛心。

    垣市,晏子鱼,你们以为垣宸知晓张萂是怎么死的时候,还会听你们摆布么?

    郑有盈冷笑,轻唤了一声,“司陵。”

    随言进殿的是一名清朗神俊的青年,一身禁卫玄金甲,按剑行礼道,“姑姑,可是要动手了?”

    此子便是郑有武的长子,郑司陵,今年二十有一,当值三品禁军总司,这也是郑有盈手中最稳固的兵力了。

    他技击不差,文事不弱,经秋春两考明面上来的,秋猎之时,艺压众人,加之郑有盈细心培养,上位正,无人敢多言。

    “去罢,另外给紫宸殿通个风,让当年接生的婆子家里人闹一闹,这人死了,事情可还是未了。当年的太医可还在宫中?”

    “这个不大清楚,不过容芷此人掌事医理司,心性总是软一些,司陵去查一查,应该找得到。”郑司陵脑子转得不慢。

    “行。此事你去安排,另外,晏家之事,也准备动手。师流洇此子,既然垣市都开口讲了,那饿鬼戏的份,就给她闹起来。”郑有盈淡淡一笑,倨傲而冷,“朕便不信,当此晏家两子,垣市和晏子鱼还有什么本事去保。”

    “司陵明白。”

    郑司陵应下,迟疑道,“还有一事,江心逐怎么处理?工防图涉及城防司,目前谁都不知道她打哪里来,这条线牵下去,扯到谁都不好说。”

    “先盯着,看看有什么人会去见她。风原寺之会,谁都知道后面是朕和晏家,她无官无职,贸然敢站出来,定有背后之人。”

    “知道了。”郑司陵再行一礼,转身刚走,郑有盈又唤住了他。

    “陵儿,你几个兄弟不争气,姑姑的几个兄弟也不争气,郑家便指着你和姑姑了。日后处事,他们要财要权,全由他们胡闹去。你,切莫涉及其中,明白么?”郑有盈上前,几近温柔地抱了抱郑司陵。

    “司陵懂。”

    郑司陵并不敢回抱,在他眼中,郑有盈是不可靠近的,即便是展现了如此温柔的一面。

    左成安领着人马赶到的时候,另有一车也赶到了,他眼尖,瞅到的是柳王身边的近侍,车驾下走动的几个身形矫健轻快,应该不是常人。心中思忖了一下,让人带着兵马过去,自己的车驾则是转了个向,不敢打照面地走了。

    柳王下了车,恭立车旁,车驾中再下来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玄衣滚金,眉目纤致,有几分垣祯的平和相貌,还有几分张萂的清雅之眉,奈何稚嫩,贵气是有,个人的轮廓,多少就有些薄弱了。

    他头顶金龙冠,当此一项,足以让在场诸人尽数跪下,走近的十名精烁汉子扬臂示意噤声,也就无人敢呼其称。

    他左右看了看,见到左成安新遣来的五百军马依次围着晏府护了起来。

    “左成安倒是比朕还用心。”

    垣宸五岁继位,光照十年,在权处事也不过去年之事,对一帮老臣有言,对自己的母后郑氏亦有言,此言一出,言底之意,显然讽刺。

    “看来柳公之言,朕不得不考虑了?”垣宸说着往晏府里面走。

    “皇上,此言无害,何况长公主这十年与晏师的处事您都是看在眼里的。眼下是晏师明面上再无法帮您了,才不得不请了长公主回来。”柳王小步跟着,有些比不上年轻人的脚快。这番话也是他猜的,现在的垣市连晏子鱼都要瞒着,他可不敢保证垣市会做出什么事来。

    “终究是同宗同姓,长公主当年就不贪恋权位,如今又怎会……”

    垣宸对晏府熟悉,径直往谢客居走,及至谢客居门前,才又开了口,“柳公讲的,朕不是没想过,但你有没有想过,姑姑回来,该以何位而立?母后那边,又该怎么交代?”

    “这个,就是皇上您和长公主所言了。臣一把老骨头撑了这么些年,早就站不住了。”柳王见垣宸语气松缓,绷紧的一根弦,终是放下了。

    “柳公在朝堂上站得累,是该歇一歇了。”垣宸清冽冷言,未退履的径直踩上了园中木桥。

    柳王止步,看着一行十人亲卫跟了上去,晏七这时匆匆出现,低声道,“王爷,随晏七走,已经开场了。”

    “皇上这边?”

    “放心,只要进了谢客居,便无事。”

    柳王点头,随晏七走道,“此事,大抵是留不下活口了,阿市此举,为了什么?”

    “殿下所虑,晏七不能猜。”

    柳王失笑,摇头,“也是,本王与你说这些做什么。有酒么?”

    “容太医在府上禁过酒,只有茶。”

    “得,晏子鱼这丫头,揽得人心不少。”

    柳王正是畅快做笑,晏七身形忽地动了。几如魅影一般纵上了一房檐暗角,只听闷哼一声,一名黑衣汉子跌在了地上,颈项已经被割破,殷红地冒着鲜血。

    晏七面色凝重,一步纵跃到柳王身边,柳王脸色发白,几乎站不稳,为晏七挽住小臂才有了几分力气随着她走。

    “真是,真是胆大包天了!”

    纵使知晓是这场面,但他自来为晏子鱼保护的很好,何况自元帝稳定朝政,他闲散风原多年,再难得见血,眼下一见,还真有几分受不住。

    “王爷莫怕。”晏七低道,院中已经有人影窜动,声响儿便是大了。

    “皇上止步。”

    院外的声响虽小,却是逃不过垣宸身边的暗卫,这些都是晏子鱼龙辰卫里出去的,身份洗的干净,虽然已经脱离晏子鱼的控制,直隶垣宸名下,但是根底里都知道自己的职责。

    即便不知此次行动是为何,但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垣宸。听到院外的动静,已经知道事情不好,最紧急的选择,就是立时回宫。

    “你们回头。”垣宸忽地冷言急叱,见暗卫不动,几乎是转身呲目而视地再度低叱,“回头!”

    诸人见垣宸发了火,这才脚跟一转,齐齐向后转身,紧张地布开防线。

    垣宸缓和心神,唇角似是还压不住怒气,轻轻颤抖着,自己也僵着身子缓慢转了身。

    良久之后,垣宸踩出一步,沉声狠道,“今夜不回宫了,守在正殿,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晏府动手!”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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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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