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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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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太子与妖僧 作者:手倦抛书

    正文 第5节

    [重生]太子与妖僧 作者:手倦抛书

    第5节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将梁澄刚要抽离的手指状似随意地攥在手心里,看似不施一分力气,但是梁澄若是想要抽开,却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梁澄此时心里满是撞见活春。宫的窘迫,倒是没注意到一念的怪异。

    梁澄被老太傅教成一个端方君子,撞见这样私密的事情,只想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一念却不让他如意,“师弟,你听,这声音是不是很熟悉?”

    说着便揭开身前的一片琉璃瓦,也不知怎么动作的,竟然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梁澄下意识地顺着一念的牵引,练武之人目力耳力皆超出常人,透过这一小缺口,梁澄正好窥见供案前的蒲团上,两具衣裳不整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梁澄不敢细看,当即移开视线,一念的声音却忽然变得威严,在他耳边响起,“心静则不乱,凡有诸相,不是不看,就破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师弟,你方得真如之境,还需多加磨练。”

    梁澄心头一怔,一念所言,正是指他虽然于武道上破障进境,却还未真正得真如之空明,佛言世间一切皆是虚妄假象,若以为闭目塞听就能避过虚相,反而是着相,只有真正的灭妄除色,才是真正地领悟如来本心。

    正如此时,若他心如平镜,又怎会受眼前情。事所干扰?

    师兄当真是良苦用心,梁澄内心感激,于是默念心经,沉息静气,转头看向殿内,其中一人呈坐莲势压在另一人腰上,两人互相对坐,唇。舌交裹,时有透明的丝液的牵出,那身。下之人忽然将两手移至腰间之人浑圆的臀。部,大力地揉。捏拍打起来,嘴里还吐出污言秽语。

    “松点,师弟这是要绞断师兄的命。根子吗,没了它,谁来喂饱你,嗯,小浪。货?”

    而被揉。捏的人当即发出一声婉转的呻。吟,饶是梁澄早已知晓分桃断袖之事,此时也不由眉头紧皱。

    正当他受不住地想要移开视线时,殿内交。媾的两人突然换了个位置,那师兄把师弟推倒在地,将对方两条又长又白的腿扛到肩上一阵冲刺,于是梁澄就看见那被叫做师弟的人,竟然就是白日里为他们安排住处的善见执事。

    他原本就长了双桃花眼和昳丽的面容,此时眼角绯红,嘴角一丝唾。液,一副享受的模样,更显得艳丽妖娆。

    梁澄心里划过一丝厌恶,善见身为寺院执事,地位颇高,那被他叫做师兄的人,想来在寺院中也担任要职。而这两人,不提同为男子,身为出家之人,竟然在菩萨面前行这等淫。秽之事,实在是太过放浪形骸了,分明是两个邪僧,这等亵渎佛祖的事情,按法应当交由僧录司处理。

    大齐百姓,若一旦出家,必须先得到各地的僧录司领了僧碟,方可剃度,这僧录司便是朝廷管理天下沙门弟子的衙门,主官正印一般由一方德高望重的僧人担任,但凡出家人不守戒律,当由寺院律堂惩戒,罪行严重者如杀。人偷窃者,则交由僧录司,会武者废去武功,剔除僧籍,再转交当地衙门,依法定罪。

    当年曾有一僧人,修炼异功,走火入魔,性情大变,杀。人无数,又善易容,人称血罗汉,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后来各地僧录司武僧联合江湖势力,历时半年,才将这魔僧斩于刀下。

    梁澄又想到明光寺诡异的扩张速度,直觉这里不是简单的寺庙,于是又在一念掌心划了个“撤”字,打算与一念从长计议。

    一念领会了梁澄的顾虑,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再等等,看看会不会听到什么?”

    话音刚落,殿内二人正好云雨将收,被善见叫为师兄的人开口道:“今日下午来的那两人,是何来历?”

    善见慵懒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个叫程良的,看着和善可亲,说话却是滴水不漏,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不过我看那两人气度不似常人,但江湖上却从未有过程良年一这两号人物,估计是假名,可要派人盯着?”

    “不用,到时只怕打草惊蛇,且看他们知否真的只是借住一宿。”那师兄略作思忖,又道:“仓廪处再多派些人手,下一批漕粮再过一日便到泗州中转,之后运往漠北函城关,四皇子让我们往里面做些手脚。”

    “这是为何?漠北今岁草料不足,上月犯边虽然被打了回去,但是他们若不想饿死就只能到大齐边境抢掠,这批漕粮若出了问题,不但明元帝大怒,函城关要是破了……”

    善见剩余的话还未说出,被唤作师兄的人便道:“监运使是二皇子的人。”

    “原来如此,看来四皇子为了扳倒二皇子,真是连叛国这等事情都做得出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喜欢。”

    “师弟这般说,我可是要吃醋了。”

    “我的心系在谁身上,师兄你还不清楚吗?”

    “师弟……”那人闻言又要覆上善见的身子,却被善见推开,“我累了,主持师兄,你明日可还要带元夫人求子。”

    “唉,师弟真是扫兴。”

    两人又是勾缠一番,这才收拾离去,善见临走前,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上方,拢起僧衣,施施然地走了。

    直到两人远去,梁澄才和一念跳入殿内,梁澄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抱子菩萨,他明明记得上辈子这次漕运并未出现任何问题,难道……

    梁澄脸色一沉,上辈子二皇子四皇子头上有他这个太子压着,两人一致对外,倒是没出这回幺蛾子,不过,这世没了太子,四皇子要想上位,必先除去二皇子,恐怕就是因为这层,这才出现今日的变数。

    函城关原先由他舅舅驻守,舅舅回京述职,所留皆是心腹,函城关依旧铁桶一个,突厥不敢随意犯边,但若是军粮出了问题……

    梁澄眸光一冷,他一定要阻止四皇子的动作,他抬起头,正要开口,就听一念道:“师弟要做什么我知道,师兄会帮你。”

    梁澄心里一暖,道:“多谢师兄……”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份,何况……”一念笑,“我亦心甘情愿。”

    梁澄只当一念的意思是能为大齐百姓出力,他心甘情愿,并未多想,也未注意到一念别有深意的目光,“师兄,方才善见唤另一人为主持师兄,看来这明光寺果真不简单,想来应是四皇子的据点之一,泗州又是漕运枢纽,明光寺到渡口甚为便利,我想这里面应该还有其他秘密。”

    “师弟想留下来探查?”

    “不错,”梁澄点头,“不过未免打草惊蛇,我们明日装作离去,然后再折回。”

    一念却有些担忧道:“你身上的寒毒宜早不宜迟,却不好耽搁太久,不若先飞书李将军,我们先解决漕粮一事,之后的事,还是交由他来做比较好。”

    梁澄凝眉略作思考,便同意了一念的建议,毕竟这一探查就不知要滞留多久,何况他人手不足,还是让舅舅派人来比较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皇帝让人把梁澄教成一个不懂宫廷争斗的正人君子,也算是表明某种态度了,之前第一章就借着孟留君的口点出来了,说他被老太傅教傻了,不知道姑娘们有没有注意到。

    有姑娘说太子没有上位之人的威严和骄傲,其实这种性格一开始就是设定好的,一个有些固守君子之德,有点傻的受受,所以一念怎么撩拨他,他都没有想歪,还觉得是自己失态了。

    第25章 林间冲突

    决议一定,梁澄终于注意到供台上的抱子菩萨,只见她体态雍容,面目端庄安详,天衣飘风,璎珞繁复,两足呈”八”字微开,右手结无畏印,左手环抱一吮指男婴,四肢圆润似藕节,笑靥天真无邪,活灵活现,无端叫人心喜。

    “栩栩如生,巧夺天工,不愧是神迹。”正当梁澄赞叹不绝之时,一念默默踱到供桌边,供台上前置香几,几上放着紫檀木小香盘,上置一香炉二香盒,一般用来分盛檀香和末香。

    一念忽然发出一声狐疑的“咦”,伸出食指拂过香炉底座上残留的落灰,置于鼻下,片刻脸色陡变。

    梁澄察觉到一念的不对经,轻问道:“怎么了,师兄?”

    一念拿出一方手帕,将指尖的落灰细细抹去,道:“此处不方便说,我们先回去。”

    梁澄自然无任何异议,二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客寮,一念确保隔墙无耳后,才道:“抱子菩萨供台上香炉里燃的是醉青娥,一种能使女子昏迷的熏香,并且醒后不会有任何发现。”

    梁澄一惊,道:“明光寺规定,只有女香客在主持的陪同下,才能到麟子殿求子,如今师兄又在那里发现这种只对女子有用的迷香,看来其中必有什么阴谋。”

    一念幽幽道:“方才善见说,明早会有个元夫人前来求子……”

    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梁澄和一念假意向善见辞行,经过前殿时,梁澄远远见到一行七八人穿廊而过,打头的穿着主持袈裟,梁澄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昨晚由于角度问题,梁澄只看得到主持光亮的后脑勺。

    明光寺的主持名号善识,看起来也不到而立之年,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看起来刚毅威严,要不是昨夜见识过他对善见吐的一手淫词浪语,梁澄绝对会把对方误认为一位年轻有为、刚正理直的一寺主持。

    善识后面是一戴着白色帷帽的妇人,一手扶着身边的丫鬟,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身姿绰约,气韵婉然,想来姿色非凡,身后还有两名佩剑侍从和几个和尚,从僧衣的制式上看,在寺里的地位不会太低,且步伐稳健,气息沉厚,功力亦是不弱。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廊角,梁澄收回视线,就对上善见的双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看到的画面,梁澄只觉得善见的桃花眼透着股妖媚。

    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非常怪异,更何况这男人还是个没有头发的和尚,只是用来形容善见却是再恰当不过。

    善见对着梁澄轻缓一笑,“不知二位施主,昨晚睡得可还舒服?”

    那“舒服”二字,尾音微勾,眼波从梁澄身上飘过,落在梁澄身侧的一念脸上,“既然是游历,不妨领略一番泗州风物?”

    梁澄侧踏一步,微微挡住一念,淡淡笑道:“师父好意程某心领了,此地山水朝拱,风气凝翠,乃形胜之区也,可惜这回怕是要错过了。”

    不等善见再开口,梁澄便开始拱手辞别,“贵寺招待之情,程某在此谢过,还请师父留步。”

    善见莫测一笑,“如此便罢,有缘再见,施主请。”

    言罢双手合十,微微俯身。

    梁澄回礼一拜,转身离开,整个过程一念保持着一副冷漠剑客的风范,神情冷淡,姿态飘逸,见梁澄移步离去,便不发一言地跟着。

    善见看着一念的背景,轻轻咬住下唇,眼里闪过一道兴味,对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僧人吩咐道:“鬼陀,跟着他们,看他们往哪里去。”

    被叫做鬼陀的和尚一声不响,如鬼影般闪过,然后消失在飞檐流角之外。

    梁澄昨晚与一念商议,先假装离去,再到城内备好夜行衣,而且梁澄也需通过宏威镖局泗州分镖,向李度秋传信。

    二人刚出了明光寺外门,一念就道:“那元夫人应当是八荒盟盟主长女,陆重台胞姊。”

    梁澄:“师兄怎么知道?”

    一念:“她身后跟着的佩剑护卫,身上穿的衣服有八荒盟的标志,陆重台有一个姐姐,嫁给安徽府府督元文瓒,昨晚他们说的元夫人,如无意外,应当是她。”

    听完一念的话,梁澄不禁陷入沉思,泗州为南北冲要,整个明光寺,就是四皇子连接上下经营的据点之一,前来明光寺求子的妇人,总有些是豪族官宦的内室,善识借着求子之说,再加上迷香,说不得暗地里施了什么腌臜隐蔽的手段,控制这些贵妇,收为己用,再通过她们影响枕边人,到时整个淮水南北,只怕都要落入四皇子囊中。

    这安徽府府督元文瓒,一方大官,同掌运河南段漕运总督,最早原是明元帝御前侍读学士,一直是皇帝的心腹,一旦他也掣肘于四皇子,不说每年漕运税利中漏出的油水,单是借着漕运,往京畿附近的要县重镇、私庄暗营,运输火药兵器,私自屯兵,就足以置东都于大乱。

    梁澄忍不住咬住拇指指甲,四皇子之前恐怕还没有那份胆量,但眼下储君空悬,他又有一个舅舅何秉铄,领左龙武校尉,掌东都西门宿卫营兵,要是明元帝再来个突染恶疾,里外互为内应,也不是不能成事的。

    此番四皇子借着漕粮之由,不惜边关安危,也要绊到二皇子,就是第一步。

    看来他的提前抽身,让四皇子等不住了。

    梁澄刚理清所有的线络,手就被人握住,梁澄微微错愕,只见一念的指腹抹过刚刚惨遭他啃咬的拇指,那上面还覆着些可疑的晶莹,一念面不改色地将这些痕迹轻轻抹净,语气里带着丝无无可奈何的笑意,好像梁澄是个淘气的小孩,道:“师弟,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咬手指?”

    梁澄尴尬地抽回手,背后身后,紧紧地将拇指攥进手心里,故作镇定地咳了咳,转移话题道:“师兄,元夫人身份所系甚广,我们还是先暗中折回寺内。”

    话音刚落,梁澄就见一念脸色微变,梁澄瞬间意会,凝息一定,便察觉到有人跟着,二人对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默契十足地同时回身掠去,一左一右朝身后不远处的道边小树林攻去,不给对方片刻喘息机会,封住所有退路。

    一念起掌,仿若拈花拂尘,意态曼妙,只是掌风却与温柔无关,绕指柔里裹挟着千斤威势,如白浪拍岸,仅一掌,便叫跟踪之人不敢正面碰上。

    这跟踪之人便是鬼陀,此时他戴着个鬼面头盔,身着黑色劲衣,身形飘忽,犹如鬼影,不见一丝禅宗武学的脉络,与之交手,绝不会将他与佛门联系起来。

    鬼陀避过一念掌风,折身后跃,却被梁澄截住,一道剑光迎面冲来,如横波万顷,四面八方而来,避无可避,只好迎面而上。

    阴毒的真气与清冽的剑波正面相撞,如天风荡开,惊起林间落叶似冬雀,纷纷向外辐射而去,鬼陀的阴寒真气正是梁澄的克星,瞬间侵入梁澄体内,勾起他体内蛰伏的寒毒。

    梁澄身形一顿,丹田内一股阴冷寒气,似冬眠的毒蛇,终于迎来春日,破土而出!

    第26章 三途邪宗

    梁澄因这一变故,动作稍滞,鬼陀抓住破绽,正要破围,一念却不会让他得逞,足尖轻点,飞身而起,双袖似流云挥卷,一卷护住梁澄,一振拍落鬼陀,然后揽着梁澄,去势不减,抽剑出鞘,灌入真气,一柄普通的铁剑顿时也溢出凌厉锋芒,似重莲层层绽放,清光秀洁,却蕴含着强横霸气,以石崩山裂之势将鬼陀层层掩埋其间,再也动弹不得。

    鬼陀狼狈地趴在地上,咽下嘴里的腥甜,一抬头,喉间就迎上冷冽的剑尖,受方才真气激荡,剑身依旧嗡嗡作响,随时就能见血。

    他顺着清光湛湛的剑身往上看去,执剑之人神色冷淡,犹如高高在上的漫天神佛,睥睨众生,无喜无怒,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这人究竟是谁?

    以他的功力,中原一流高手之下,无人能敌,这人几个回合间便叫他再无回手之力,观他武功招式,竟有禅宗痕迹,可他却从未听过禅宗俗家弟子年轻一辈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一个高手。

    不等他猜测,一道清润却冷凝的声音问道:“你是方才善见身后跟着的和尚罢。”

    鬼陀看向一念身边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道:“不错,善见法师对二位的身份有所怀疑,才叫贫僧尾随二位,我等却无任何恶意,不过是为了确定二位是否真的离开。”

    这话说得坦荡,反而叫梁澄不知如何盘问,更何况自方才一击后,梁澄虽未受伤,四肢却开始感到一阵阵的冰凉,然而怕被对方当做把柄,梁澄只好强做无事,继续问道:“我观你招式,却无一丝佛门武学的路数,真气阴毒不正,不见半分禅宗的清正端和,你和善见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扮作佛门中人?”

    “我的确是个假和尚,”鬼陀十分机灵,道:“那善见到底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卖命而已,至于买主有何目的,却不是小的能多嘴的。”

    梁澄再也问不出什么,这时一直沉默的一念开口了,“你们是血罗汉什么人?”

    “什么?”鬼陀一时不查,露出一丝惊慌,立即故作镇定道:“血罗汉十五年前就叛出佛门,作恶多端,为正道所不容,早已身死道消,我和他会有什么关系?”

    梁澄也听过血罗汉的名号,只是对当年的腥风血雨不甚清楚,见一念似乎对这一段江湖陈年公案很是关心,不由猜测其间缘由。

    结果一念下一刻就毫无预兆地动手了,只见剑花微闪,鬼陀还来不及惨叫,右手手筋就被挑断。

    “你们和血罗汉是什么关系?”一念将剑抵向鬼陀左手手腕处,又问了一遍,神色淡淡,眼帘微阖,眨也不不眨,无端叫人心惊胆战。

    鬼陀忍不住吸气,还要做些狡辩挣扎,左手竟然被直接斩断,飞入雪泥,鲜。血喷射而出的瞬间,一念剑身一振,一道道飞向他们的猩红又向后溅去,浇了鬼陀满头满脸,衬着鬼陀撕心裂肺的惨叫,形状分外可怖。

    “我真不知道,侠士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梁澄从未见过严刑逼供的场面,一时有些不适,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只是他知道此时不是行妇人之仁的时候,于是并未出声阻止。

    又一声哀嚎传来,却虚弱了许多,梁澄听到一念的声音无波无澜,“你所使的轻功,正是血罗汉叛出佛门后独创的血影鬼步,自他死后,便已失传,你又是如何练得的,此步法练成后形如鬼影,飘无踪迹,若非你功力不足,只怕我也抓不住你。”

    鬼陀见再也隐瞒不下去,干脆不再伪装,“你到底何人?这步法明明做过变动,你又怎么看得出来,为何你知道得如此清楚?!”

    一念嘴角勾起一道弧度,眼瞳里闪过一抹红芒,须臾间复又隐去,手腕微转,剑尖指向鬼陀右脚脚踝,轻声细语道:“你若再不坦白,待我斩尽你四肢,再废去功力,你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

    “若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你难道就会放过我?!”

    一念露出一抹春风化雨般的笑来,“我不但放过你,还能将你右手手筋接回去。”

    “好,我说!”鬼陀不再犹豫,如今他只能赌,赌一念能能言出必行,“血罗汉被屠后,他的三个弟子改名血途、刀涂和火涂,假死隐匿关外,另立宗派。”

    “三途宗。”一念开口淡淡道:“原来是三途宗,呵。”

    这一声“呵”听起来并无和不妥,鬼陀却生生地打了个冷战,他咽了口唾沫后,继续道:“大弟子血途为宗主,刀涂火涂分列左右护法,我是火涂右护法弟子,善见便是家师在中原方便行事的身份。”

    “三途宗立宗十年,于关外逐渐壮大势力,便想回到中原,然而中原武林排外,为了夺得一席之地,便向四皇子投诚,这明光寺便是三途宗在中原的暗桩。”

    这时梁澄开口了,故意轻蔑道:“四皇子如何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关外势力?”

    “少侠有所不知,火涂手上有控制那些前来求子妇人的手段,通过这些手段又控制了大半个安徽官场,只是是何手段,这我当真不知。”

    梁澄心里的猜测被证实,心里更是不妙,他压下体内的不适,对一念示意道:“师兄,元夫人……”

    一念会意,从袖囊里掏出一小瓷瓶,扔下一句“每日一抹”,便和梁澄一起,运起轻功,朝明光寺赶回。

    鬼陀接住小瓷瓶,他实在有些不信,世间能有接回手筋的膏药,只是他已别无他法,只能听天由命。

    要说他对三途宗虽有些感情,但也不至于到了蹈死不悔的地步,对于习武之人,废去一身武功不亦于要他性命。

    当初,他从小生活的村落被突厥烧杀劫掠,为了不饿死在关外,便进了三途宗,同期的许多男童有不少被宗内长老虐。杀至死,好在他资质不错,被火涂挑去,成了他的弟子,又凭着聪明伶俐,最能表忠心,很快便成了火涂最喜爱的弟子。

    好不容易练到这等地步,此番一役,只怕跌入二流,可恶,总有一日他鬼陀要那两人受尽折磨,死无葬身之地!

    第27章 缠丝蛊毒

    梁澄和一念昨日登岸借宿明光寺的时候,让流云飞月去城内补办物资,然后便留在船上。明光寺离渡口本就近,到城门也不远,未免夜长梦多,梁澄便打算让一念先行回寺,而他则赶紧回到船上,一面吩咐流云往城内宏威镖局向李度秋传递消息,一面叫飞月注意漕粮动向,一旦抵达,有何异动,立即动手阻止。

    “师兄,你先到明光寺阻止善识,我先回渡口,最多两刻钟,一定就能和你会合,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既然三途宗不敢泄露他们是如何控制这些妇人的,到时殿内必定只有刀涂假扮的主持和元夫人二人,你看清他是用何物操控元夫人,等对方要下手时,再暗中出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点其周身大穴,莫要惊动火涂,我怕师兄一人难敌他师兄弟二人。”

    一念点头,道:“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梁澄咬唇,握住一念手臂,“万事小心。”说罢不再耽搁,运起轻功,掉头往渡口赶去,他原本受经脉内的寒意侵扰,略觉不适,结果运起菩提心经时,发现体内流转的真气竟能抵挡这份阴冷滞塞,未能影响到他的速度,不由大喜。

    如非情势所迫,梁澄自然不会等闲轻视自身异况,只是眼下若不能阻止三途宗与四皇子的阴谋,之后恐怕多有波折,即便他早已不再是太子,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边关出现任何变故。

    另一边,一念本就功力高深,轻功了得,不过一盏茶时间,便抵达明光寺。

    他绕到明光寺东角门,避开巡寺武僧,来到麟子殿院落,殿外大门守着七八名武僧,还有元夫人带来的护卫。

    一念无声无息飞入殿内,从侧殿潜入,便看见刀涂身着主持袈裟,立于供案一侧,香炉上青烟缕缕,而元夫人原本则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忽然软软倒下,被刀涂顺势抱住。

    元夫人果真长了副好相貌,螓首蛾眉,肤若凝脂,刀涂搂住元夫人的腰身,终于露出淫邪面目,先是抹了把元夫人的脸皮,再又扯开她的衣襟,一对浑圆滑嫩的白鸽子便跳了出来,刀涂猥琐一笑,将脸埋了上去,却又顾忌着不敢咬出痕迹。

    殿内高梁彩栋,菩萨慈眉善目,左右罗汉威严,一派光明正大、肃穆庄重中,却上演着及其荒唐淫乱的一幕,一念见到这等腌臜画面,依旧面不改色,视若无物。

    突然,一念眸光一聚,只见刀涂终于作弄个够,将元夫人的衣着恢复原状,然后掏出一雕纹铜盒,小指探入边上凹口,铜盒发出“咔擦”一声,就在这时,一念骤然发难,打出一道凌厉气劲。

    刀涂脸色骤变,矮身一侧,躲过一念的气劲,随之又一道气劲击向他,来势汹汹,仿若破浪而来。

    一念的攻击出其不意,刀涂无一丝准备,一时不查,右肩被击中,手中的铜盒脱手而出,掉落在地,从中跌出一赭色肉虫,啮口边两条比身体还要长的赤须,上下乱舞,又厚又腻的软肉下,两排又细又密的对足快速地移动着,在光滑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湿痕,叫人看了,就忍不住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肉虫的目标一看就是元夫人,一念当机立断,飞出一枚铜币,将此虫截为两段,并有一半牢牢地嵌入地板里,隔开肉虫首尾。

    这肉虫被拦腰斩断后,虽然无法再朝元夫人移去,只是依旧挥舞着两排细足,在原地蠕动着。

    刀涂见一念凭空出现在殿内,无根无由,好似自虚空而来,这等功力,叫他不敢小觑,殿外还守着八荒盟的护卫,刀涂不敢将事情败露,只能闷声回击。

    只见一道黑影自刀涂袖中飞出,迅若飞蛇,若有眼力好的人在场,便会发现那黑影竟是一尾黑鞭,鞭身黑中带红,布满倒钩,只一鞭,便能叫人皮开肉绽,痛极欲死。

    一念勾唇,露出一道嗜血的笑来,不再掩藏,双眼溢出血色,双手往上一抬,墨发无风自扬,袍袖鼓起,猎猎作响,仿若幽冥魔神,威势逼人,叫人不敢正视。

    刀涂骇然,眼见着自己甩出鞭势被对方抬手间化解,这回不敢再拿大,运起十成功力,鞭身带起阵阵阴风,伴着血影朝一念铺天盖地而来。

    一念冷哼一声,左袖一挥,举重若轻般地隔开鞭势,同时右手成掌,裹挟雷霆万钧,以势不可挡之势击中刀涂胸口,只听骨骼碎裂之声传来,刀涂撞向殿中圆柱,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你是谁?!”刀涂面如金纸,惊骇欲绝地看着一念,“九转摩罗!你竟会九转摩罗!为何你会师尊的绝学?!”

    “是啊,我怎么会。”一念轻笑,“你不是血罗汉的弟子么,怎么只学了些旁枝末技,却不会九转摩罗心诀?”

    刀涂脸色数变,往一念脚下就是一扑,深深跪倒在地,微颤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少尊主驾临,还请少尊主饶命,我等原是尊主侍童,自尊主殁后,不忍他老人家武功失传,隐姓埋名,于关外设立三途宗,广收门徒,暗中经营,扩大势力,以期为尊主报仇雪恨,我等若知尊主有亲传弟子在世,断无自专自擅的胆量,属下这便恭迎少尊主回宗主掌大事!”

    一念脸上闪过古怪一笑,也不点破刀涂的误会,将计就计道:“不错,当年师尊树敌太多,并未叫人知晓我的存在,方才离寺,发觉有人暗中尾随,一试之下发现那人竟会师尊所创的血影鬼步,这才起疑,回寺暗查,不料……还坏了你的好事。”

    一念若有所指地看向元夫人,刀涂在听到一念坦白身份后便已内心狂喜,只觉一统中原武林有望,当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了与四皇子之间的密谋。

    “好!好!好!”一念连赞三声,霸气笑道:“自我功成以来,一直寻机为师尊报仇,如今有尔等助我,何惧大业不成?”

    刀涂亦是脸色激红,“属下这就通知宗里,迎接少尊主回归!”

    “先不急,”一念故作亲厚地扶起刀涂,给了他一颗丹药,“方才不知你身份,多有误伤,此药有助理气调伤,你先服下,否则我不就少了一员大将?”

    “谢少尊主!属下誓死效忠少尊主,刀山火海亦不足惧!”

    “好!”一念朗声一笑,做足戏份后,这才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们就是用那恶虫控制这些妇人?”

    “正是,”刀涂得意道:“此虫原先是缠丝蛊,苗疆女子不孕,便将母蛊种在自身体内,子蛊则种入丈夫体内,交合后便可得子,蛊虫也回随着分娩排出体内,属下自来喜爱专研此等末技,偶然间发现若直接将子蛊种在女子体内,再通过行房便可钻入男子体内,亦能诞子,只是子蛊在男子体内,若每月未能摄入母蛊分泌的唾液,便会分身,蚕食寄主内脏精血,属下是通过这等法子,管他是封疆大吏,还是一派掌门,除了对我宗唯命是从,别无他法。”

    刀涂又指了指供案上的香炉,道:“子蛊入体时剧痛难当,所以先用醉青娥将女子迷倒,之后醒来,也不会发觉任何异样,如此,她们的丈夫便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我的蛊毒。”

    “那这蛊毒可有解法,万一有人解了此蛊,可不就功亏一篑,到时反而被反咬一口。”一念皱眉,“我听你之言,便想到这中蛊人若与体内有母蛊的女子行房,岂不就解了此蛊?”

    “这……”刀涂略作思忖,道:“少尊主无需担忧,此蛊本非毒邪之物,无人查得出来,他们只当自己中毒,自然解不出来。”

    “果然好手段。”一念淡淡一笑,刀涂正觉得一念的笑有些渗人,下一刻便觉喉间一痛,眼前闪过一道血雾,连声“为什么”都来不及问,就没了声息。

    一念将剑身上的血迹往刀涂身上一抹,插入剑鞘,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脸上覆上清雅飘逸的微笑,又是一派潇洒疏朗的剑客模样。

    他原本想把三途宗收为己用,不过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他否定,一来他今日并未易容,唬得了刀涂一时,却非长久稳妥之计,刀涂只要稍微一查,便会发现他是无渡禅师的弟子。

    血罗汉字号无妄,无妄无渡,一看就是师兄弟,只是这对师兄弟,却是一正一邪,水火不容。

    二来则是,若是他瞒着梁澄,暗中借着三途宗掌控四皇子和淮水南北,之后若被梁澄发觉,只怕不好解释。

    而且刀涂用的法子着实阴毒,还玷污女子清白,实在下作,他亦不屑此般手段。

    一念脑中浮现梁澄的面容,那双清润透撤的眼睛,眼睫又长又密,眼尾微微上扬,透着粉色,总是专注地看着他,天下之大,繁花迷人眼,但他眼里仿佛只容得他一念一人,其中的痴迷,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真是又呆又傻……

    一念轻笑一声,罢了,即便没有四皇子这条线,他要做的事,也能做成。

    第28章 两章 合并

    “师兄!”当梁澄赶回明光寺时,入目便是一念站在一片血色之中,胸襟处一抹刺眼的暗红色,登时心头一慌。

    “我没有受伤,这些都是刀途的血。”一念回身,正好接住从横梁上飞落的梁澄。

    梁澄摸了摸一念的胸口,确定对方没有受伤,这才舒了一口气,虽然早已知晓师兄功力深厚,一路上梁澄还是止不住的心焦,毕竟师兄有暗伤在身,直到此刻看到一念完好无缺地站在他面前,梁澄一颗悬着心才最终落地,若不是流云飞月只听命与他,没有他本人亲自出现,他们便不会领命行事,梁澄也不愿令师兄独自涉险。

    其实自从两人分头行事的那一刻起,梁澄就无法控制心中的自责懊恼,自从师兄遇见他后,总会受他连累,卷入尘世纷争,破了修者清净。

    梁澄心中愧疚,却也不愿做口头功夫,只是将手指搭在一念脉门处,确定师兄体内真气无恙后,才问起眼下情况。

    “是缠丝蛊。”一念示意梁澄看向地上那条肉虫,此时它已一动不动,见梁澄不解,于是又解释了一番。

    就在这时,元夫人的呼吸忽然变了变,二人对视一眼,来到元夫人面前,隔着周到礼貌的距离,梁澄柔声唤道:“元夫人,你醒了?”

    元夫人峨眉轻蹙,发出一声呻吟,缓缓地睁开眼睛,起初还有些迷蒙,待看清眼前忽然多了两位年轻人,顿时吓了一跳,只是她到底不是寻常小家碧玉,没有乱了分寸,失声尖叫,而是手肘撑着蒲团,优雅起身,用手扶了扶鬓发,垂眼四下一扫,就发现善识倒在血泊中,喉间一个窟窿。

    元夫人这才失了颜色,惊疑不定地往后一退,不过到底出生江湖世家,不过一息之间,就恢复了脸色,沉着淡定道:“不知二位何人,怎会出现在这麟子殿,善识大师这又是怎么了?”

    梁澄拱手见礼道:“夫人莫惊,鄙人姓程,这位乃程某师兄,我二人奉师命游历江湖,途径明光寺,发现此间主持乃关外三途邪宗刀途左护法,怀疑之下,暗中探查,发现此人利用缠丝蛊操控香客,便手刃此恶贼,为武林除害。”

    “缠丝蛊?”元夫人顺着梁澄所指,便看到不远处的肉虫,顿时发出一声惊叫,“啊!有虫子!”

    梁澄一时有些语塞,只见原先见到死人亦能沉着镇定的女中豪杰,此时却被一条小虫子吓得花容失色,连连跳脚,躲到两人身后。

    “元夫人……这、这蛊虫已经死了,没事的。”

    “盖住盖住,快盖住它!”元夫人小声尖叫着,抱住梁澄的手臂,忽然觉得脊背一凉,下意识松开,刚要疑惑,双眼却又触及那两截肉虫,断口处还流着脓血,顿时脸色更是白里泛青,跳到柱子后面,还踩了刀途一脚,连自己都没发现,梁澄无法,拿起一个蒲团,将缠丝蛊盖住,近距离观看之下,的确挺恶心的……

    元夫人这才抚着胸口,大舒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正色一笑,“让两位少侠看笑话了。”

    “无事,”梁澄递了个台阶:“寻常人看到此等恶物,也少见面不改色者,夫人会被吓到,也是在所难免。”

    “你说这缠丝蛊到底是何物,竟能操控人心?”

    “非也,实则以中蛊者的性命相要挟,叫人不得不听命于三途宗。”梁澄将缠丝蛊的来源解释一通,只说三途宗以此图谋中原武林,倒是并未提及四皇子,一来涉及储位争夺,二来又无证据,他人又怎敢凭借一面之词而去怀疑堂堂天潢贵胄?

    元夫人闻言盈盈一拜,“多谢二位少侠救命之恩,此事妾定会告知外子,二位既知妾乃何人,当放心我家老爷定会抄了这妖寺,家父身为八荒盟盟主,执武林正道之牛耳,亦不会姑息纵容此等关外魔宗,二位少侠高义,可归入八荒盟,同讨邪宗,”

    梁澄一愣,他原先本就打算将明光寺交由元府督查封,至于三途宗,自会有武林正道讨伐,此事一了,他便不愿和师兄再牵涉其中,只是这元夫人自诩八荒盟为正道执牛耳者,不免有些自视甚高,还颇有以势压人的意味,着实令人不悦。

    他该说这元夫人不愧出生江湖世家,又嫁于皇帝心腹,眼界心思不同一般闺阁妇人,转眼便想到如何揽功自表,只是到底太过心急,竟连他和师兄到底是何人,师承何处也不过问,直接让他俩投向八荒盟,如此作态,未免太过目中无人罢。

    于是梁澄疏离一笑,“我师兄弟二人却还有要事在身,只怕要辜负元夫人美意了。”

    元夫人叹道:“既然如此,妾也不好太过强求,此事干涉甚大,还请二位莫要声张,尤其这蛊虫之事。”

    梁澄:“元夫人过忧了,毕竟事关内闺,我等亦不是鲁莽之人,还请夫人放心。”

    “如此妾便放心了,”元夫人柔柔一笑,“只是不知这已经中蛊的人可有什么解救之法?”

    “这……”梁澄看向一念,元夫人也跟着将目光投向一直不说话的玄衣执剑男子,其实自她醒来,便注意到此人虽不言不语,但是神姿飘逸,脱俗出尘,兼之一股含而不露的傲然霸气,较之梁澄清贵雅致的气韵,更是叫人不敢等闲视之。

    若说梁澄的温言悦色,是春风扶柳,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亲之近之,那一念的冷淡漠然,便是天上的明月,皎皎昭昭,高悬九天,可远观不可触手也。

    因此方才,她的心里不由升起了招揽之心,不过倒是没想到对方会直言拒绝,毕竟八荒盟势力颇大,于安徽府更是一呼百应,此番又是千载难逢扬名立万的机会,江湖少年郎,谁不爱侠名,不料二人却视若无睹。

    尽管心中不悦,但是一想到若能得到解蛊之法,到时不知会有多少名门望族欠她夫君救命之恩,今后行事,亦是一大助力。

    念及此处,她看向一念的眼神不由更是火热了几分,这个仿佛目下无尘,眼神无波无澜的人,却在身边的清俊男子看向他后,犹如神像附上了灵识,宛若暖风吹裂了冰湖,忽地千树万树梨花开,嘴角绽开一抹笑,眼里漾起一池波,声音低柔醇和道:“师弟莫忧,身中子蛊的男子,只需给传蛊的女子再种上母蛊,二人行过云雨,便可解蛊。”

    一念说道此处,对着元夫人淡淡一笑,缓缓道:“所幸元夫人未曾中蛊,否则到时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比这子蛊还要长上一倍的母蛊,慢慢地钻入体内,顺着血脉,游入体内。”

    一念的声音又轻又缓,却仿佛湿滑的长虫,缓缓地钻进元夫人的耳道里,反而对梁澄一丝影响也无,于是梁澄便目瞪口呆地看着元夫人突然脸色骤变,回身扶着一边的柱子,狂吐不止。

    一念看也不看元夫人的狼狈模样,揽住梁澄的腰,飞身离开麟子殿。

    二人并未直接离寺,而是隐入寺内一处竹林,一念甫一落地,梁澄便跳出一念怀里,只觉得浑身不对劲,也不知怎的,自从看过刀途火途这对师兄弟在麟子殿的活春宫,他便对师兄的触碰敏感起来,真是折磨人。

    “师兄,我们就这么把元夫人扔在那里吗?”为了掩饰他的不自在,梁澄随意找了话头,只是声音却干巴巴的,眼帘也微微地垂着,看着地面。

    一念在梁澄的视线之外,露出一抹狐狸般的笑来,他这小师弟心动而不知,别扭又难为情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叫人喜爱,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山里捉的山猫儿,对着他手里的咸鱼干,想吃又不敢吃,谨慎又垂涎的模样。

    他忍不住出手抚了抚梁澄的额头,柔声笑道:“师弟莫忧,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之后他们自会扫尾,至于四皇子,元府督老谋深算,审慎入微,自来是皇帝的心腹重臣,自然不会漏掉四皇子,只看皇帝的心思了。”

    梁澄微愣,“师兄,我发现你不但对江湖之事如数家珍,连这朝堂纷争,也知之甚详。”

    一念面色无异,坦然道:“说来不怕师弟误会,我本是佛门中人,理应跳出红尘不问俗事,然而家师原是沙门泰斗,身系禅宗道统,自然不能不问武林中事,况且,史书上不乏灭佛烧寺的记录,佛门若要安稳传教,却是不得不与朝廷接触,师兄身为家师唯一的弟子,却是不能一心关注禅修佛理,不闻天下大事。”

    梁澄默然,师兄所言,他不是不懂,历来佛道之争从未息过,前朝崇道抑佛,代代皇帝无不求神问药,虚求长生不死,以至灭朝。本朝虽然供奉佛祖,却也不曾打压道门,不过受前朝教训,平衡制胜之术罢了。

    于是梁澄点头道:“的确,此身非我有,何人不营营,惟愿初心不改,终有一朝,天高地远,江海任余心。”

    梁澄说完这句话,心潮一阵跌宕起伏,只觉胸中生出波澜壮阔之意,双眼湛湛地凝视着一念,而一念亦是目光灼灼,握住梁澄的双手,二人就这般四目交缠,久久不语。

    然而,一念的神色却渐渐黯淡下来。

    “师兄?”梁澄不解,“你怎么了?”

    一念轻叹,“你如今视我千般万般好,师兄只怕有遭一日,你会弃我而去,不再理我……”

    梁澄吃惊,“师兄何出此言,我怎会不理师兄?”

    一念张了张嘴,苦涩一笑,最终还是什么也不说,转而道:“如今刀途被斩,火途却依旧活着,我们还是先找到他,以免他再为害世人。”

    “师兄!”梁澄有心再听一念解释方才所言,但见一念眼帘微垂,一副不愿再多提及的模样,只好歇了心思,况且眼下还有要事,梁澄只好点头,“好,师兄不愿多说,我亦不强逼,若哪天师兄又想说了,师弟永远在的。”

    “师弟……”一念握住梁澄的手,眼里仿佛盛满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便移开视线,转身松手道:“师弟,我们走吧。”

    二人潜入火途的禅院,却发现早已没了人影,只留洒扫的小沙弥,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梁澄:“看来这三途宗亦非铁桶一个,刀途的死讯还未传出,火途便已失踪,料想这左右护法也是面合心不合,背地里动作不断,这回我们恐怕是做了别人的刀枪。”

    一念却道:“事已至此,我们亦是尽了人事,还是先回去吧。”

    “对了!”梁澄忽然急道:“我怕火途是去破坏漕粮了,虽然我已经叫了飞月看着运船,但我怕飞月不是他的对手。”

    说罢,两人又十万火急地赶回渡口,结果正赶上漕粮靠岸,飞月见到梁澄,便禀报道:“属下一直守在此处,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梁澄点头,道了声“辛苦”,抬眼看向足有两层楼高的漕船,凝眉思索,忽地眉头一跳,不由分说便往漕船的方向,运足脚力而去,一念飞月紧跟其后,三人绕开漕兵,潜入船舱,梁澄用剑划开米袋,只见白花花的好米中涌出几只米粒大的多足黑虫,他又划开另外几袋,无一不是,顿时面沉如水,看来火途在他们走后,不等漕粮抵岸,就事先偷偷潜入漕船,再往米上做手脚。

    这时一念站在他身边道:“此乃米蜈,食米而生,前螯有毒,被它沾过的米一旦入口,便会引起腹水,虽能医治,却颇为耗时。”

    梁澄心知此米已毁,心中很是恼怒,一想到边疆战士若因此米患病,只能坐而待毙,引颈就戮,就心痛难当,他们都是保家护国的好儿郎,没死在战场上,却因为储位争斗,只能毫无反手之力,遭外虏残杀,谁能替他们伸冤!

    梁澄握紧拳头,闭上眼睛,片刻后便睁开,对飞月吩咐道:“飞月,拿火油和两套过来,我要烧了漕船。”

    飞月无任何疑问,领命离去。

    “师弟为何这么做?”

    梁澄:“这米既然已经用不了,不如毁去,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一旦得知四皇子暗地里的动作,漕船被烧一事,只会怀疑此乃四皇子所为,其二舅何秉铄掌东都西门宿卫营兵,此事一发,陛下定不会放任何家手里有兵,何党一旦被清理,以四皇子的所作所为,尤其是胆敢伸手边防事务,早已触及陛下逆鳞,陛下绝不会轻易姑息他。”

    “至于二皇子,办事不利,原先他好不容易安插在漕运司里的钉子,这回怕是要被连根拔起,到时就是舅舅暗中安排人手的好时机,运粮一事,到底要李家的人,才能安心。”

    梁澄在说这些的时候,浑身气势陡变,不再是平日里温柔可亲的模样,清冽中透着凛然,怒气隐而不发,更显得贵气昭然,威严不可侵犯,脊背挺得笔直,自有一道百捶不折的浑然傲骨。

    看得一念只觉得目眩神迷,一颗肆意侵犯的心,更是蠢蠢欲动了……

    尽管一念内心如烈火煎油,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一双眼睛更显幽暗,隐隐透着猩红。

    梁澄沉浸在怒火中,倒是没注意到一念的不妥,他用剑往衣摆处割出两块布条,一条给一念,一条往自己脸上蒙去,道:“等飞月回来点火,趁着火势未大,我们先把船上的漕民扔到河里,以免伤及无辜。”

    “师弟当真宅心仁厚,”一念感叹:“天生一副柔软心肠。”

    梁澄却有些落寞地摇摇头,幽幽道:“一个月后,东都恐怕又会死很多人,不但那些牵涉其中的官员会死,连他们的尚在襁褓中的无辜婴儿,刚刚及笄的小女儿,七老八十的老母,或许也得死,或许流放千里,或许卖做官妓,再无出头之日,这就是权力斗争,即便我出了皇宫,离了东都,依旧逃不过这样的纷争,依旧要手沾鲜血。”

    “呵,”梁澄自嘲一笑,“说这些有何用呢?即使说了,我还是要做。”

    话音刚落,梁澄就被身边人握住肩膀转了过去,正当错愕间,脸上忽然覆上一层阴影,下一刻,隔着薄薄的布料,嘴唇上传来柔软的碰触!

    梁澄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了幻觉,否则他怎么会看见师兄在……亲他?!

    呼吸被布料阻隔,闷在脸上,愈加显得湿热,然而比这更湿热的,却是唇上的柔软……

    是真的……

    师兄在轻薄他!

    梁澄眼睛斗得睁大,抬手就要推开一念,对方却先一步松开他,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飞月来了。”

    梁澄的脸憋得通红,想要问清楚,却又顾忌眼下情势,只好转头不去看那笑意盈盈的某人,见飞月正好弯身进入船舱,只好先吩咐飞月做事。

    之后的事反而冲淡了梁澄如丝线般裹缠的心绪,两人先将换上夜行衣,把原先身上的衣袍一起扔进火里,确定烧净后,再出舱将漕民一个个扔下河里,又退开漕兵,直到火势盖住大半个船舱,救无可救之时,三人才抽身离去。

    ……

    当天回到船上,梁澄一路不敢跟一念说话,有几次忍不住瞟向一念,对方也只是温柔地回视他,竟是一点解释的意思的都没有。

    于是回到船上后,他叫上早已送好消息,回船待命的流云,径直入了自己的船舱,也不理身后的一念。

    一念看着梁澄别扭的模样,眼神闪过一丝对自己的无奈,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沉不住气了。

    漕船里一片昏暗,但他却能清晰地看到梁澄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当对方眼里,露出那种似哭还笑,脆弱而又坚定的神色时,他就再也抑制不住心里仿佛激流涌荡般的深沉感情,做了他心里最想做的事情……

    那一刻,他只想吻他亲他,怜他爱他,不忍叫他露出分毫悲伤的神情。

    不过,既然已经越线了,那便一越到底!

    他一念自来随性所欲,这世上没有什么该不该做的,什么能不能干的,只有他想不想。

    即便所爱之人是明元帝之子,又有何妨,抵不过一句,我开心,我愿意!

    此刻船舱之内,梁澄正在给李度秋写信,挥笔波墨,一手狂草,将蛊虫与漕粮之事一一记下,直至落下最后一点,他才收笔,怔然地看着案上的书信,半响闭了闭眼,默默地将此信往灯台上一扔,直至烧成灰烬,他才重新拿出信笺,以端正的楷体,慢慢地将方才的内容重复了一遍,然后交给流云,道:“再往城内跑一趟。”

    流云默默接过信封,躬身退下。

    此时已近哺食,梁澄梳洗一番,换下夜行衣,梳洗过后,又用了晚饭,却一直没有出门。

    第29章 滕王旧部

    泗州城内汴水穿流而过,十里烟堤,五步一柳,十步一桃,只是此刻西风肃杀,便见不到柳色如烟,飘絮如雪,桃红似霞的阳春佳景。

    不过这些却并不妨碍汴水的繁华,此刻晚霞夕照,碧波荡金,一艘艘画舫,琉璃灯盏渐次晕开,丝竹幽幽,缠绵悱恻,飘入薄暮,岸边隔着青石板道,楼阁如鳞,行人如织,店铺林立,酒旗斜竖,其间一家最高的酒楼,飞檐挑角,彩栋雕梁,正中门匾上,“拒江楼”三字漆金红底,大气俨然,颇有吞江吐海之势。

    楼中大堂,便是一巨大的环形舞台,一丈之后,酒桌呈八卦分布,一东一西,虹梯分列,八根雕柱,一一支撑四壁悬廊,廊道宽阔,又有雅间,又有开座,三楼便是客房。

    正堂大楼后,开辟了几座单独的院落,小桥流水,梅稍挂月,疏影横斜,颇有一番意境。

    萱晖阁内,香炉上飘出缕缕青烟,室内满是淡雅的清香,一念一手支额,随意靠在云塌之上,满头黑发似流水,逶迤泄于身后襟前。

    一貌美女子恭顺地侧立于榻前,身着牡丹团锦大红褶裙,头坠流云髻,虽然面貌年轻,看起来却雍容富贵,干练通达,此人正是“拒江楼”红娘子红老板。

    这红娘子在江湖中名头不小,一手飞霞绫,恰似天女散花,柔美飘逸,却能瞬间绞碎一头白象。

    想当年南蛮交趾属国的使臣,骑象入东都,偶见红娘子于东都游历,不知好歹,出言调戏,座下白象,直接被红娘子用绫带绞成肉糜,那南蛮子,亦被吓得屁滚尿流。

    此刻,这心高气傲的红老板,却毕恭毕敬地立于一念面前,“净水宗宗主有一封给您的信。

    “简单说。”一念纹丝不动地躺着,这封信来自给了他血肉之躯的生母,他却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红娘子打开信笺,一目十行,阅毕合上后,道:“除夕将至,宗主对您甚为想念,希望今岁除夕,您能回去。”然后恭谨问道:“阁主,怎么回?”

    一念沉吟片刻,道:“研磨。”

    红娘子眉间微挑,这还是阁主第一次给修宗主亲笔写信,只是作为忠心耿耿,又不失聪明眼界的下属,红娘子自然不会多嘴多舌。

    一念写给修漱心宗主的信很短,不过却与除夕无关,而是把李度秋的话带给她。

    以李度秋那晚的表现,一念又怎会猜不出当年的纠葛,他那风华绝世的娘亲,同时令两位当世英雄倾心恋慕。

    一个是大齐滕王,一个是护国将军,当真一段旷世之恋,以至于直到二十年后,他那母亲,依旧对滕王念念不忘,一心一意要他复仇,要他讨回大齐江山,以至于堂堂护国大将军,夙夜思念当年的佳人,想见又不敢见,结构一看到他这张和母亲相似的脸,竟然连他是情敌之子亦不介意,愿意倾尽全力助她达成心愿。

    只是他一念生平最受不得遭人掣肘控制,小时候无法反抗,只能韬光养晦,直到五年前,他终于脱离修漱心的操控,如何会让修漱心再得到李度秋的助力?

    只是,早在今早手刃刀途的那一刻,他就决定改变主意。

    想到要做的事,一念连写数封书信,皆用密语写就,吩咐红娘子加急送出。

    做完这些,夜色早已如凉水,一念想起还在船上的梁澄,眼里不由浮现一抹柔光,当即离开拒江楼,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行至汴水边,刚要过桥,耳边忽然传来破空之声,一念抬手,食指中指夹住来物,是一枚银色柳刀,一面雕“静水”,一面刻“流深”,正是静水宗的入山门令。

    一念侧身,不远处停泊着一艘双层画舫,入山门令正是从那艘画舫里飞出的。

    伴随着一声妖娆的笑声,一人自舱内徐徐走出,来人一身红衣似血,明明是个男子,肌肤却极白,无一丝血色,唇又极红,仿佛全身所有的血色都汇集在这两瓣又薄又长的唇片上,才使得肤色苍白如雪,趁着如钩的眉眼,如瀑的披发,分明艳鬼一只。

    这艳鬼般的男子看着一念的挺拔的身姿,忽然轻声一笑,犹如一朵秾丽的花朵骤然绽开,无端让人觉得脊背一凉。

    “梁阁主,您可还记得我?”

    一念盯着他的眉眼看了片刻,哂笑道:“你是火途。”却是再确定不过得肯定句。

    血衣人掩嘴一笑,“阁主好眼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足下一点,跃至桥上,站到一念面前,不知何时,周遭竟无一个行人。

    “昨夜你在屋顶上,看得可还满意?”血衣人抬手就要搭上一念的肩头。

    一念避开他的碰触,道:“你明明发现我们,却又不点破,放着我们听到漕粮之事,又故意让武功远低于我的鬼陀跟踪尾随,就是为了借他之口,告诉我四皇子与三途宗的密谋,我原本以为你是不甘屈居血途刀涂之下,这才故意叫我听到,要借我之手给先除了刀途,只是要除掉刀途,却不必毁了四皇子的计划,毕竟这么做,四皇子震怒,原先答应助三途宗入驻中原的协议只怕会作废,于你也是没有任何好处,看来你是另有目的。”

    火途“咯咯”一笑:“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不愧是一念禅师,不世阁阁主,还有静水宗少宗主,哦,我怎么忘了最重要的,滕王之子,梁千复。”

    见一念依旧无波无澜,不为所动,火途又娇笑一声:“我知你见到鬼陀的步法,定会疑心血罗汉未死,听到杀师仇人还有徒弟,更是不会放过,不过梁阁主注定是要失望了,三途不过是曾被血罗汉掳去洒扫暖床的侍童,身份低微,不足挂齿,若不是当年趁乱偷了几本血罗汉的武书,今日亦不会在关外作威作福,还妄想在中原武林,能有一席之地呢。”

    火途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一念的反应,见他依旧神色淡淡,咬唇狠笑道:“禅师不愧是得道高僧,超然入定得很呐,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会对你这般了解,又怎么会有静水宗的入山门令?”

    一念嘴角勾起一道轻蔑的弧度,“你说了这么多,我怎会猜不出你的身份,你帮修漱心破坏四皇子的布置,和她有一样的目的,无外乎,又是一个滕王旧部。”

    火途终于露出火急面目:“殿下身为大齐皇族唯一的血脉,难道就能眼睁睁地放任梁昭昌鸠占鹊巢?”

    “我愿助殿下一臂之力,夺回皇位!”

    “你想要什么?”一念淡淡道。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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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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