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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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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子瑕传]分桃 作者:桃子君君

    正文 第3节

    [弥子瑕传]分桃 作者:桃子君君

    第3节

    弥子瑕蹙了蹙眉头,不是因那人的话,而是想起袖中的帛书,青羽让他自荐带兵追击鲁军,可不是希望他来调解两国关系,而是希望他趁机引得两国开战。

    弥子瑕甚是犹豫,半响,瓮声道:“如此,给鲁国一个教训便罢了,切不可伤鲁国大将性命!”

    “诺!”偏将下去传到命令。

    立刻鼓声大震。闻鼓作战,鲁军大惊,他们刚刚打完郑国,哪有什么力气来对付卫国,何况在鲁军被卫军团团围住的情况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阳虎眼眦欲裂,没想到卫国真敢袭鲁军。一时间,沙尘飞扬,兵戈铁马,刀枪之声,声势浩大,弥子瑕坐在马背上,看着两军的厮杀,一点都没听到身后千万马蹄声。

    直到那声音迫在耳边的时候,弥子瑕才惊醒的转身,高宇剑眉入鬓,虎背熊腰,看到两军开战立刻质问道:“弥子瑕,大王让你追击鲁军,为何与鲁军开战?!”

    “鲁军态度傲慢,出言不逊,子瑕不得已才下令击之。”弥子瑕态度恭敬。

    “便是如此,也不可毁盟约!弥子瑕,我令你速速撤军,班师回朝!”高宇高举着诏书道。

    弥子瑕看着那诏书立刻一惊,低头道:“诺!”

    “收兵!”弥子瑕响亮的声音立刻传到了战场,鸣金声响,卫国训练有序的退兵,站在弥子瑕身后。

    “好你个卫国!竟敢不顾盟约,你等着鲁国的军队来踏平卫国吧!”阳虎刚刚喘了一口气,就怒气的道,他身上的盔甲已散,露出胸膛一道长长的血印。

    弥子瑕微皱了眉头,他曾说过不许伤鲁国大将性命,可是战场上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那有容留的余地?

    “阳将军,鲁国没有得到卫国的应予,就带着大批队伍穿过了卫国,这本就鲁国之错,我军击之,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两国一直以来都是盟国,不如就此化干戈为玉帛?”高宇策马上前道。

    “你莫要说罢,你今日不除去我鲁军,我鲁军回到鲁国,定会率兵攻打卫国!”阳虎双眼赤红。

    高宇面色一僵,阳虎却立刻对着被打的七零八落的鲁军道:“撤军,回鲁!”

    “将军,我们就这样放鲁军回鲁国?他们回去后若是攻打鲁国,怎么办?”弥子瑕身后的那位偏将又道。

    弥子瑕却一个冷眼过去,那偏将立刻吓的赶紧闭了嘴,只是那目光仍然死死盯着撤军的鲁军,颇有不甘,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犯下滔天的罪责。

    ☆、第 10 章

    卫王宫殿

    “弥子瑕,你好大的胆子!”卫王怒气冲冲的对着地下跪地的人斥道。

    “大王,弥牟愿领罪!”弥子瑕低着头道。

    “你愿领罪?!你便是死千万次,都不足以挽回这件事,都不足以平鲁国之怒!”卫王怒着将桌上的镇尺扔向那人。

    镇尺砸到那人的额头,落在地上,弥子瑕的额头立刻出现一个血印,向下流淌着鲜血,他却只是颤了颤身子,刚才完全不躲,现在也完全不管额头上的伤口,仿佛不知痛不知疼般。

    姬元目光中闪过些不忍,他叹了一声道:“你可有同伙?”

    弥子瑕不解的抬眼。

    姬元立刻将手中的绸绢扔到他面前,痛心疾首的道:“弥子瑕,枉费寡人如此宠爱你,你却做着毁寡人国家的事!”

    弥子瑕在看到那绸绢的一刻,立刻身子猛烈一颤,额头的鲜血划过他眼角,他有种那黄色绸绢也是红色的错觉。

    “这上面的字是何人所写?你的同伙是谁?!”姬元又道一遍。

    “是臣所写!”弥子瑕抬头,望着姬元暴戾不相信的目光,坚定道,“鲁国去的时候,未向我国借道,臣已不能忍,此次若鲁国回国的时候,仍如此轻视我国,臣想派兵追之,警告鲁国。可又恐自己忘记当时的愤怒,或着畏怯鲁国,所以臣早先将此事写在绸绢上,以此来提醒自己。”

    “照你这么说,你挑起鲁卫之间的战争,还是为卫国着想?是吗?!!”姬元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讥笑道。

    “臣确实如此想法。大王,鲁国一直欺压我国,若是此次再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会以为我卫国是怕了他们鲁国!鲁国若是想要开战,我卫国不一定会输。天下之人皆知鲁国骄奢,过卫而不假道,我卫国击之,并不是毁盟约,而是为我国安全着想!正义的一方是在卫国,他鲁国未战,人和(注1)已输!我国若是打败鲁国,在一番诸侯中,岂不是重新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弥子瑕,寡人还不知道你有如此好口才,简直可以颠倒黑白!你是轻视寡人,还是当寡人如此好骗?!”姬元冷笑道。

    “臣不敢!”弥子瑕额头贴地,“大王若是不信,臣可以现在手书,看看与绸绢上的字迹是否相同?”

    姬元望着他,手一拨将桌上一卷绸绢展开,弥子瑕跪行着来到案桌旁,拿起墨锭和砚滴(注2),就在砚台上磨墨。

    他的神情专注而平静,睫毛在阳光下长长的翘起,薄唇有些失了血色,却一样的好看诱人,让姬元微微有些痴恍。

    “大王,好了。”弥子瑕已经写好,将手中的笔搁在一旁,将绸绢转到姬元面前,拾起地上原本的绸绢,两个绸绢并行放到一起。

    姬元低下了头,在两个绸绢间来回流转,而弥子瑕身下的手握的紧紧的,深怕卫王看出端倪来。他从小在晋国公子和公主间伴读,早已熟知每个人的笔迹,可是这还是第一次模仿他人的笔迹。

    姬元望了又望,然后有些头疼的轻柔着眉心,说出的话有些疲劳:“算了,这件事就算你是为卫国着想。”

    “不过,鲁国确实是因为你的过失,才与卫国开战。”姬元话锋一转,“你回家反省几日,这几日就莫要上朝了!”

    “诺。”弥子瑕站了起来,拱手告退。

    姬元望着他的背影,眼中精光陡然闪过。

    弥子瑕在府中修养数日,直到太子派人来招他进宫教学,他才顶着伤口,带着高冠,隐隐约约遮挡住伤口,进宫。

    他一进门,还来不及行礼,蒯聩就紧张的握住他的手:“子瑕,我刚听说了你去追击鲁军了,父王有没有罚你,你有没有受伤?”

    “谢太子,弥牟无碍。”弥子瑕道。

    蒯聩上下打量着他,原本已经被遮掩的不甚明显的伤口,他还是一眼瞧见,然后盯着那露出的布条小心翼翼的问道:“子瑕,你疼不疼?”

    “已经不疼了。”弥子瑕对他笑了笑,“太子,我们还是赶快上课吧,因为弥牟的过失,已经落下许多课程了。”

    蒯聩点了点头,坐在案边,听着那人讲课,只是他眼神总是不自觉的瞟向弥子瑕额头的伤口,每一瞟,他的心就痛一下。

    “子瑕,其实我觉得你没有什么不对。”蒯聩突然道,“鲁国一直气焰嚣张,卫国不过是行自己主权之宜,父王应该重重嘉赏你才是!”

    弥子瑕未答,继续讲课。

    蒯聩这次听的很认真,讲完课,弥子瑕想要告退,蒯聩却拉住他的衣袖,仰着头望着他,目光坚定:“子瑕,我想要跟父王要了你。”

    这个要了是什么意思?弥子瑕茫然的望着他:“太子何意?”

    蒯聩却拥住他,他将头抵在他肩膀上,呼出的气喷在他的脖颈:“我想了许久。与其将来子瑕伤心,不如我现在就跟父王说,让你常伴我身边。”

    弥子瑕怔了怔,却拉他拥住他的手,蒯聩却坚定的没有动摇:“子瑕,你还不知道吧,父王已经有了新宠,他不在喜欢你了。”

    弥子瑕浑身一颤,拉着蒯聩的手僵住,蒯聩心头溢出不忍:“子瑕,你跟在我身边,我待你绝不会如此薄情,以后我登基,我也绝不会弃你而去。”

    弥子瑕浑身僵硬的如同木头,他一动不动,脑中回响的就是那“新宠”二字,他颤抖声音问道:“大王真的已有新宠?”

    蒯聩闷闷的点了点头,为他没有回应自己的心意,在意却是父王。

    弥子瑕半响没有了言语。

    蒯聩望了望他,道:“子瑕,我现在就向父王去请命。”

    “太子!”弥子瑕从恍惚中醒来,他坐在地上,目光冰冷而绝情道:“弥牟刚犯下滔天罪责,幸免于难,太子这是要让臣再陷险境?再加上一个勾引太子,祸乱后宫的罪名?”

    蒯聩一惊,道:“子瑕,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弥子瑕充耳不闻,再道:“太子,弥牟自觉为人师不够,会向大王请辞。”

    “子瑕……”蒯聩被他态度转变之快惊住了,只能怔怔的看着他,什么都忘了做。

    “臣告退。”弥子瑕却站起道。

    弥子瑕快步走向了卫王的寝宫,想要印证些什么,可是到了门前,又有些踌躇,他慢慢的抬起手,在空中怔了许久,才敲响了门。

    “谁?”一个语调欢快的声音传来。

    “大王,是臣弥子瑕。”弥子瑕道

    “子瑕啊,进来吧。”姬元道。

    弥子瑕推开了门,走进了室内,入耳即听到里面欢悦的声音,他的步子停滞许久,才向前走去,然后在内殿中停住脚步。

    三三两两的男子,皆是貌美之人,身着薄衣,衣不蔽体,整个内殿都是嬉笑之声,姬元斜倚在一旁的榻上,喝着身旁一男子巧笑嫣然倒的一杯清酒,清酒顺着他的唇角溢出些,划过脖颈,划进被里襟遮挡住的胸膛,他却浑然不觉,然后笑着扼住刚才男子的下巴,将口中的酒渡到他嘴中,那酒又顺着男子的下巴划进了他几近透明的衣衫,然后他胸前一片湿润,那原本若隐若现的两红点更加嫣然诱人。而其他男子也都是半依附半诱惑之态的或坐或躺的呆在姬元的身旁。

    弥子瑕目光匆匆扫过那些男子,却猛然在一众貌美男子中极为平凡的一男子那停住了目光。那个男子斜枕在姬元的腿上,发丝已乱,披散而下,对襟大开,袒胸露乳,他却一点不知羞耻的仰着头自顾的饮酒,不像其他男子那般主动,也不完全拒绝。而那人正是弥子瑕至交好友——公子朝。

    公子朝仿佛也注意到了弥子瑕的目光,半眯着眼看了过去,然后是长久的注视。

    “子瑕,快过来。”姬元欢快的话打断了两人的注视,想要邀他一同玩乐。

    一股寒冷从脚底猛然袭来,弥子瑕站在那一动不动,他若寒冰三尺般:“臣告退!”

    他转身即大步离开了宫殿。

    胸膛波涛起伏,弥子瑕闭了闭眼,勉强压住,才登上马车回府。

    府邸中,一个陌生男子翻墙而过,在与府中各位仆人躲猫猫后,他终于找到了弥子瑕的房间,室内整洁清雅,笔墨清香,如室主人一般。他在屋中走走停停,闪着好奇的目光,时不时翻看他的东西,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凶神恶煞。

    弥子瑕刚一进房间,立刻感到一股陌生的气味,他眼露寒光,匕首从袖中划到他的手中,还未出手,也幸亏没有出手,才没有酿成毒害王子的大罪,那个男子就转过了头,清朗的声音带着愉悦:“子瑕。”

    “太子?”弥子瑕震惊的看着衣着普通的蒯聩,“你怎么到臣家中?”

    “你不是说想要和父王请辞讲课的事吗?”他走到了弥子瑕的身旁,有些不情不愿的道,“我可以答应,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准许我到你府中来。”

    弥子瑕蹙了蹙眉,道:“太子,你出宫,宫里的人知道吗?”

    “你看我穿成这样,就知道我是偷偷出宫的。”他笑嘻嘻的道,一副你“好笨”的表情。

    弥子瑕立刻算起从他教太子功课,到现在,约莫已有一个半时辰了,也就是太子失踪已经将近一个半时辰了!

    他登时如大祸临头般,急道:“太子,宫中恐怕已经大乱,你快些回宫!”

    “我不会去,除非你答应我。”蒯聩干脆耍起了赖。

    “答应你什么?”弥子瑕急道,一边拉蒯聩出府。

    “子瑕,你刚刚根本没有认真听我说话!”蒯聩生气道,“我说我可以答应你请辞教书一事,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就是允许我随时到你府中来。”

    “太子,你出来一个半时辰,宫中恐怕已经找你找疯了,你以后还要来臣家中?!”弥子瑕觉得实在匪夷所思,联想他今日所说,让他不得不怀疑蒯聩不是要害他再担上一个祸害太子的罪名?

    “我不管!”蒯聩吃准了他拿自己没办法,再加上他现在巴不得他赶快离开自己府邸,正好以此相要挟。

    弥子瑕蹙了蹙眉,无奈道:“弥牟还未向大王请辞。”

    “那你以后会一直做我的太傅吗?”蒯聩笑的甜蜜,却不想他以往将多少太傅赶出太子宫,现今竟然如此求一人做他的太傅,真是因果循环。

    弥子瑕点了点头,终于将蒯聩送出了府,并且告诫他不要跟别人说他是在自己府中。

    他已经不再受宠,必须要为自己考虑了,若是现在再加上一个勾引太子的罪名,他可不保证大王还会向当初那样维护他。

    理智归理智,是弥子瑕强迫自己的理智,他必须告诫自己时刻保持理智,他来到卫国,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情,而是为了自己的国家。

    可是他的心一直痛着,痛得他最后不得不弯下腰,过了许久,才站了起来,又是众人面前清冷有礼的弥子瑕。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这里的“人和”,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就是打战讲究的那个。

    注2:墨锭,就是磨墨的工具,砚滴就是滴水的东西,大家也知道磨墨之间要先滴水,这样写出来的字才圆滑~~还有前面的镇尺,就是压着你写的东西。

    ☆、第 11 章

    又过了数日,弥子瑕额头上的伤已大好,而嚷嚷着要攻打卫国的鲁军在回国后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卫王已经多日未宣弥子瑕,弥子瑕自请入宫,站在卫宫门口,当再次见到那日萎靡的情景,弥子瑕退了出去,脸色阴沉的问向殿外的侍从:“大王这样有多久了?”

    “好多天了,天天玩的很晚,到了早朝时无精打采,大夫劝劝大王吧。”侍从苦着一张脸道。

    弥子瑕眉头紧皱,向里走去,糜烂的味道和脂粉的气味混在一起,让人有一种作恶的感觉,弥子瑕强压住落荒而逃的冲动,在那被一众男子拥住的人面前作揖拱手道:“大王。”

    “子瑕?”姬元抬起了头,染着欲望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男子绝美的容颜,痴迷道,“过来,过来。”

    弥子瑕一动不动,周围已经无处落座,在座的男子看着弥子瑕的眼神中闪着嫉妒。

    姬元亲自站了起来,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将他拉至自己身边,一个男子巧笑的递过来一杯酒,姬元接过酒,递给了弥子瑕。

    男子面容一僵,很快就恢复笑颜。

    弥子瑕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姬元拥着他笑道“子瑕,你好多天没来寡人宫中,寡人还以为你生寡人的气呢,寡人不是有意伤你的,而且你犯了那么大的罪,寡人都不忍惩治你,你却和寡人较劲。”

    “大王,是您让子瑕回府反省。”弥子瑕道。

    姬元却似喝醉了,自顾的摇头晃脑的道:“所以,寡人去问了祝鮀(卫国大夫),可是他却说子瑕你不敢生寡人的气,寡人问他为什么?他告诉寡人子瑕你是一条狗,我开始还不信,子瑕明明是一个人,怎会是一条狗呢?可是他说只有狗是看主人脸色行事的,主人打了他,他会害怕,然后就会躲起来,可是当他想要吃东西,他就又会回到主人身边,完全不记得主人曾经的殴打。”

    弥子瑕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握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而姬元却高兴之至,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伤人,他眨着醉意迷蒙的眼睛极其无辜的继续着:“所以子瑕你是一条狗,你要仰仗寡人,你不敢怨恨寡人。”

    周围传来那些男子低低的嘲笑声,刚才的羡慕早已没有了,看到这个受尽宠爱的弥子瑕在卫王心中也不过如此。

    弥子瑕倏地站了起来,面色阴沉的向宫门走去,却在内殿门口停住,声音阴冷隐忍:“大王,你是一个君王,你管理的是卫国千千万万的百姓,而不是千千万万的狗!”

    公子朝望着弥子瑕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声喟叹而出,人怎么可以和狗相提并论呢?可是在姬元心中,弥子瑕一直都是“一条狗”吧,一条宠物狗,可是宠他,却不会对他有感情,从始至终,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弥子瑕有感情,对吧?

    至少,历史书上是这么说的……

    太子宫,弥子瑕每天都会去授课,蒯聩每日越加勤奋,只为他一句夸奖的话。

    “子瑕,这句话什么意思?”蒯聩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指着书中的一行字问道。

    弥子瑕的目光却不是在书上,神色恍惚的蹙着眉仿佛有烦心之事。

    长久都不到回应,蒯聩抬头又道了一声:“子瑕?”

    “呃?太子你刚才说什么?”弥子瑕回神。

    “子瑕,你怎么总是心不在焉?”蒯聩闷闷的不乐的瘪着一张嘴。

    弥子瑕低了低头,指着书上的一句话道:“是这一句吗,这一句的意思是……”

    “我不想学了。”蒯聩小脾气又发作,将竹简一推。

    弥子瑕一怔,蒯聩望他又向陷入恍惚的表情,道:“我们出去转转。”

    蒯聩拉住他的手,绿水湖边,两人倚在凉亭中,蒯聩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又不知道到神游到哪的男子。他一身青衣,衣袂翻转,发丝飞舞,容颜俊朗,这样的男子,怎会有人忍心辜负他?

    蒯聩叹了一声,坐在亭中道:“子瑕,你说鲁国会和我们国家开战吗?”

    弥子瑕醒了醒,道:“弥牟不知。”

    蒯聩又郁闷了,看着池中聚在一起欢快的鱼儿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打散了,真是碍人眼!

    “太子,你喜欢一个人,还会喜欢另一个人吗?会喜欢很多人吗?”弥子瑕突然道。

    “啊?”蒯聩原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安静下去,没有料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郁闷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他道:“子瑕,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别人我都不喜欢。”

    弥子瑕转身望向他,未发一言。蒯聩的心又瞬间从高处跌了下来。

    “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一心一意吗?”蒯聩站了起来,从身后抱住了弥子瑕的腰,“子瑕,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除了你,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蒯聩固执的紧紧抱着他,弥子瑕感觉到他的情感,眉目动了动,终究一言不发。

    喜欢一个人是一心一意,可也是再也容不了其他人的,他心早已沦陷,万劫不复。

    姬元待弥子瑕一如以往宠爱,只是这份宠爱不再是唯一的,弥子瑕躺在姬元身边,久久睡不着。

    连日的淫|乱,姬元的眼下黑青一片,他懒懒的上了早朝,道:“众爱卿有事否?没有事,就退朝吧。”

    “大王,鲁军回国已久,不知道大王有何计策?可要派兵加重边境巡视?”大夫祝鮀拱手道。

    “那就在征些兵,调到边境。”姬元随意道。

    “大王,不知鲁国现在是何意?我国是否要派使节出使鲁国,尽量化解矛盾?”另一人臣子道。

    “那就派使节出使。”姬元又道。

    “大王,鲁是为晋伐郑,我国是否要只会晋国一声,表示卫国无叛盟约的行为。”

    “那就找人去晋国。”姬元声音已然有些不耐烦。

    “大王……”又是一个不识相的臣子,还未说完话,就被打断。

    “好了!鲁国还没有出兵,我国就慌成这样?!这要让邻国看到,还以为我国没有抵抗鲁国的实力!!”姬元喝道。

    “可是大王,防患于未然啊!”祝鮀道。

    “等鲁国发兵,再来告知寡人!”姬元不以为意,站了起来,直接迈着宽大的步子走出了宫殿。

    “大王,最近这是怎么了?”那个刚刚被呵斥的小臣,一脸惶恐和茫然。

    “唉,都说女人是红颜祸水,我卫国却是正好相反,蓝颜祸水啊,这男子惑起来,可是比女子还厉害呢!”祝鮀叹道,目光不经意的瞟向了弥子瑕,弥子瑕猛地敏感的眯起了双眼,想起了祝鮀对大王说的狗喻一事。

    “诶,弥大夫,怎么面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最近没有睡好,可是为鲁国的事忧心?”祝鮀叫住了向宫殿外走的弥子瑕,“也是,鲁卫之间的战争可是弥将军一手导致的,这要换成我,我也睡不好,不但睡不好,还要负荆请罪,便是大王宠爱你,赦免了你的罪,你真的能安心?!”

    弥子瑕面色阴沉,紧抿着唇没有说话,甩袖就要离去,不与那人一般见识。

    公子朝却笑嘻嘻的走了过来,甚是亲密的搂了一下弥子瑕僵硬的肩,道:“祝大夫可是佞臣,不是最擅长花言巧语吗?现在怎么变成了口蜜腹剑?这可不好,这若是让大王听到,还以为你从前的谄媚好话都是讽刺呢!”

    “公子朝!你自己秽乱后宫,还有空管别人?!”祝鮀横眉道。

    “祝大夫一把年纪了,还不是‘老当益壮’,最喜欢管别人的事,挑拨是非?!”公子朝挑眉,唇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

    “老臣这是为大王着想,为卫国着想!”祝鮀怒着道,“老臣不像你们一般,只会以色侍君,迷惑君王!”

    “呵,祝大夫说话真是虚伪,嫉妒我们年轻貌美罢了,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祝大夫早已年老体衰,不能像我们这般侍候在君王身旁,恐怕就算主动脱光了站在大王面前,大王也会觉得恶心呢。”公子朝笑的一脸愉悦。

    “你——你——你!”祝鮀被气的垂眉瞪眼,乌青色褶皱的手指颤抖的直指着公子朝。

    “祝大夫不要动气啊,我看你是老人,还没有说重话呢,不过我随便的几句,祝大夫就气成这样?!我怕若是把我心中所想皆说出,祝大夫岂不是要气的一命归西了?”公子朝微微眯着的眼睛中故意露出丝同情,“唉,幸好,我没有说,不然啊,我这秽乱后宫的罪名下,又多了一条谋害忠臣!祝大夫,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至少在回家前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然别人会以为是我气的呢?!”

    “公——公子——朝!”祝鮀苍白的脸上满面通红,怒不可遏,他一个文臣竟然败在一个以色侍君的人嘴中!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了,好了,祝大夫,你快回家吧,好好做你的臣子,以后记得别人的事少管!”公子朝却似乎不欲与他再说话,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然后拉着弥子瑕就出了大殿。

    “哎,更年期到了,就是麻烦!子瑕,你别介意他的话,他就喜欢管别人的事!他还管过我和南子的事呢,当时向大王谏言南子不守妇道,理应处死!气的我到他府中大闹几天,说的话比现在还重,这么多年了,他到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来管你的事!”公子朝一脸愤慨。

    “朝,谢谢你。”弥子瑕又是感动又是觉得好笑,宋国那样墨守陈规的国家怎么生出公子朝这样的人?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又是羡慕。

    “没事,说这些也太见外了吧。”公子朝道。

    “朝,什么是更年期?”弥子瑕奇怪道。

    “更年期啊,就是祝鮀那样,是一种很烦躁的状态,我也说不清,我还没到更年期的年龄呢,到了我也是一个可爱的老头,绝对不像祝鮀那样。”公子朝笑了笑。

    弥子瑕随即笑了起来:“朝,你为什么会那么多奇怪的词语?”

    公子朝一怔,然后笑的得意的道:“因为我聪明啊,我比你们聪明两千多年呢!”

    “两千年?!朝,有人可以活到两千年吗?”弥子瑕全当他开玩笑的道。

    “现在不知道,不过未来的科技那么发达,谁也说不定呢?”公子朝笑着道。两千多年前的人从未想过人有一天可以穿越时空,那么他的那个世界在过个两千多年,长生不老也许真的可以呢?

    弥子瑕听着他嘴中又是他听不懂的话,只能无奈的笑起。

    晌午时分,春光灿烂,杨柳依依,公子朝与弥子瑕在一处凉亭中举杯共饮,相谈甚欢。

    公子朝有些醉意的抬着面色绯红的脸,望着弥子瑕堪比日月星辰的绝美面容,微微低喃:“子瑕,你要是生在现代该多好,以你这个相貌才学,一定是大明星,一定有好多小女生追着你,可惜……可惜……”公子朝连说两个可惜,面上连连摇头:“生在乱世,蓝颜……”薄命二字,他出声已是极微,弥子瑕未听到。

    弥子瑕只当他又说胡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斜着凤眼,浅饮几口清酒,就放下玉质剔透的酒杯,望着远处的风景。

    远处,一个身着竹甲,燕颔虎须,英气奋发的男子正神色匆匆的向着卫王寝宫而去。

    弥子瑕微挑了下眉,转头看向公子朝:“朝,那是不是守在边境的奇将军?”他指着刚才那人。

    公子朝抬起已经晕乎的头,眨了几下眼睛,随意的道:“好像是的。”

    “奇将军一直镇守边境,很少回朝,这次回朝……,定是边关出了大事!”弥子瑕立刻严肃了下来。

    公子朝:“……”

    “朝,我去看看!”弥子瑕略微沉吟了下,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子瑕何必这么在乎那人的国家?他的国家败了,岂不是更好?”公子朝抬眼,醉意的眼睛带着些幸灾乐祸。

    “朝……”弥子瑕皱起了眉头,“你便是与大王有间隙,也不能累及一个国家。”

    公子朝撇了撇嘴,低着头不说话了。

    弥子瑕总是公是公,私是私,绝对的理智,绝对的自控,这样的人活的岂不是太辛苦?公子朝就不同,他要是恨一个人,不把他的国家搞烂,他就不叫宋朝,你可别跟他说什么大义,他能有一大堆话将你堵的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说的就是“狗喻”。

    ☆、第 12 章

    巍巍高墙下,那一身竹甲,英气刚毅的人仍站在宫殿门口,面上焦急带着一丝沉闷。弥子瑕快步过去,拱手询问道:“奇将军为何站在殿外?”

    奇值转过头,喟叹一声颇有抱怨:“大王让臣在这等他,可是臣已经等了约莫半刻,迟迟不见大王的宣召。”

    弥子瑕微皱起眉头:“奇将军,可是边关有事?”

    “鲁国悄悄发兵了,等我军发现鲁国的兵马,鲁军已经非常靠近卫国了,再过个一两个时辰,鲁军恐怕就直接过了边境!”

    弥子瑕大惊,立刻道:“奇将军,这等大事,我立刻禀告大王!”他上前就要直接去推门。

    “弥将军!”奇值却猛地叫住了他,在弥子瑕回头望他时,他的面色有些尴尬,“大王,大王……正在宠幸一个……男子。”

    弥子瑕触到门的手倏地僵硬,笔直的背变得如竹竿般,眼中露出哀戚,却立刻转变为冷峻,然后猛地推开了那道朱红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奇值眼中一跳,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只得跟随弥子瑕进去。

    呻|吟喘气声从绯红纱幔、颗颗晶莹珠串的内殿传出,奇值黝黑的面上陡然一红,弥子瑕握紧了手,一把掀开了半遮掩半魅惑的珠帘。触目即是一片糜烂,两个男子上下相对,衣衫半褪,姿势撩人,想是正兴起时刻,就被人打断。

    奇值跟着进去,一下子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却也立刻低下了头,面上通红。只有弥子瑕冷着一张脸,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床上惊起的两人。

    “弥子瑕、奇值!你们好大的胆子!”姬元用被裹住自己的身体,床榻上那男子赶忙下了床,慌张的穿着自己的衣衫。

    弥子瑕仿佛看不到姬元的盛怒,冷冷的道:“大王,鲁国出兵了!”

    姬元暴怒的面上一怔,然后裹着被子站了起来,形态有些滑稽,姬元却再也没有刚才的闲情雅致,连让弥子瑕和奇值退下去,穿上衣服的时间都不愿耽搁,就拧着眉问道:“鲁国何时出兵的?!”

    “臣不知,臣发现鲁军的时候,鲁军已经在鲁国边境了。”奇值拱手道。

    “好你个鲁国,还未下战帖,就发兵攻打我国!!”姬元怒着道。

    “大王,鲁国恐怕是想让我军在没有一点防备心下出其不意,还请大王尽快定夺!”奇值又道。

    姬元紧抿着唇,面色肃穆,良久,他道:“奇值,现派你带三十万单骑,两千战车,十万步兵迎战鲁军!”

    “诺!”奇值浑厚的声音响起,匆匆告退。

    姬元瘫坐到了床榻上,双眼微微失神,眉头一股愁云凝聚。弥子瑕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蹲下了身子,将地下的衣衫拾了起来,工整的递到姬元面前。

    姬元抬起了眼:“子瑕,你说卫国会胜吗?”

    “大王,卫国不是郑国,而且鲁国刚刚和郑国打完战,已是疲惫之军,现又长途跋涉来到我国,我军以逸待劳,定能大获全胜。”弥子瑕道。

    姬元听他这般说,心中提起的那颗巨石慢慢地落了下来:“子瑕,你说的对!我卫军亦是骁勇之师,他鲁国就算比我国强盛,在战场上不一定打的过我们的军队!”

    姬元顿了顿,又站了起来,不复刚才的紧张忐忑,而是自信满满:“子瑕,寡人要亲自领兵迎战鲁军!让邻国看看我卫国也不是无能之国!”他太需要一场胜战,让几百年来被欺负凌弱的卫国重新在诸侯中确立地位,让他国再也不敢小瞧卫国!

    弥子瑕有些惊讶,但他看到姬元如此激动,也就立刻明白了姬元所想,于是拱手道:“大王若是亲征,我军士气一定大涨!”

    当日,姬元就大宴众将士,共饮烈酒,许下盟誓,浩浩荡荡的带着大军向鲁国驻扎地出发。

    卫国地小,再加上卫军也都是个个意气奋发,只大半天的功夫,就赶到卫国边境,召集边关将士,姬元喊道:“鲁国作为我卫国邻国,本应交好,可是鲁却屡次欺我卫国,堂而皇之过我卫国边境,今又率大军攻打我卫国,我卫国若是不还击,岂不是让鲁国再此讥讽我卫国我无能之国!!”

    鲁国一直欺凌卫国,众将领也早已忿愤已久,现君王亲征,立刻群起愤之,高喊着:“誓将鲁国驱除卫国!”

    姬元满意的看着愤起的士气,才随着奇值走进帐中,奇值坐在对面与他细致的讲解应如何作战,弥子瑕就站在帐中静静的听着。

    隔了几日,卫军准备妥当,鲁军战帖送到,姬元一下子怒了起来,狠狠的将战帖扔到地上,哼了一句:“两军对峙那么久,鲁军战帖才送到!”分明是为了掩盖鲁国偷袭未成的事实!

    翌日,两军交战,奇值做先锋,弥子瑕做监军,敌方还是阳虎为主将。不过半刻,战场上就风雨突变,刀枪铮铮声不绝,血流将地上的黄沙染红,尸体遍布。

    约莫过了四五个时辰,两军仍杀的双眼通红,战争激烈。若是平常战争,这个时候应该已分胜负,偏偏这两军人数均当,实力不分伯仲,便是杀到两军只剩主帅,恐怕也难以分出胜负。

    阳虎锋利的长矛刺中了身旁的一位士兵,看着那人痛苦的睁大了眼,他猛地抽出了长矛,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他唇角微微上扬,竟带着一种肃穆诡异之气。他又抬起血红的眼,微微停息看了下局面,突地一声洪武有力,仿佛要穿破战争的声音传来:“撤军!”

    鸣金声响,阳虎的大军立刻整队列齐,即使在卫军仍然攻打之下,鲁军也没有落于下风,边撤边防守着。

    奇值望着远去的鲁军,听着耳边士兵自以为胜利的欢呼声,眉头紧皱。

    弥子瑕望向他,奇怪的问道:“我军胜利,将军为何还愁眉不展?”

    “我曾与阳虎这人多次交手,深知其个性跋扈倔强,只有一丝胜机,他就不会放弃。现今我军并没有占上风,阳虎却主动撤军,实在令我生疑。”

    弥子瑕沉思了一会,不得其所,只能道:“奇将军,将士们久战,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也只能如此了。”奇值道。

    后来几日,鲁国再未主动叫战,一直对立,相隔不过百里,却安无声息。

    “大王,鲁军有异,这不是鲁军的行事作风!”奇值面容肃穆的望着姬元道。

    姬元也微皱起了眉头:“按理说,鲁军长途跋涉到此,应该速战速决才是。”

    “大王,末将恐此战会突生异变,他鲁军不愿出战,我们主动请战即是!”奇值道。

    “好,奇值,你现在就去给鲁军送战帖!”姬元道。

    奇值派了使者而去,使者却是败兴而归,手执战帖,重新递给奇值。

    “鲁军拒绝了?!!”奇值又是惊讶,又更觉得此事一定有蹊跷。

    “你见到阳虎了吗?鲁军说了什么?”奇值再问道。

    “阳虎未见末将,末将只看到他身旁的偏将,末将还未呈战帖于那偏将,那偏将仿佛知道我的来意,直接拒绝了。我当时即激言几句,那偏将却大笑着,说:‘尔等死到临头,还是回去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

    “那你有问鲁军既然如此自信,为何不出兵?”奇值道。

    “末将问了,可是那偏将只是笑着,然后就将我赶了出来。”士兵道。

    奇值一阵沉默,过了良久,他挥退那人,然后站在帐中来回走动,天色渐黑的时候,外面烤起了火,将士们也轮流休息着坐在地上吃饭。奇值出了帐,望着远方的敌军,那边同样灯火通明,只是不知道鲁军到底是何打算,才会一再拖延战事。

    拖延?突地,奇值心中一跳,脑中有一想法让他惊心,他赶忙奔向姬元的帐中。

    “大王,臣想到鲁军为何迟迟不敢应战!”奇值跪地道,声音铿锵有力。

    “为何?”姬元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他。

    “大王,臣怀疑鲁军是故意拖延,为的就是等到晋国的援军!”

    奇值此话一出,姬元立刻面上僵硬,他皱着眉头道:“卫国与鲁国皆是晋国的盟国,晋国就算曾偏袒过鲁国,也断不会做这种自毁盟约的不义之事!”

    “可是大王,您忘了吗?鲁国是因为替晋国讨伐郑国,才导致鲁卫之间的战火,若是鲁国使者在晋国国君面前说:卫国早已有了反叛之心,所以才在鲁国为晋伐郑胜利后,追击鲁国呢?!大王,晋王若是听信了鲁人的谗言,我卫国真是再无胜机!”奇值忿愤焦急的道。

    姬元早已心跳如鼓,面上强作镇定的问道:“奇将军,有何妙计?!”

    “大王,臣想要弥大夫以想念故地的缘由,出使晋国。”奇值顿了顿,然后望着姬元思索的目光再道,“弥大夫是晋国人,家中世代为晋国高官,若是出使晋国,可以方便打探虚实,也可以从旁劝阻。”

    姬元点了点头,立刻高抬了下巴,对着门外的守兵道:“传弥子瑕!”

    弥子瑕匆匆赶来的时候,奇值已经离去,只有姬元一个人似是看着手中的竹简,只是目光分明没有聚焦。

    “大王?”弥子瑕走到他的身边。

    姬元才惊醒,然后望着他,唇角含笑的拉着他的手,如以往两人相好时的场景一般,弥子瑕坐到他的身旁。

    “子瑕,你来卫国这么久,有想念晋国吗?”姬元笑着温柔与亲切。

    弥子瑕有一刻的失神,这样的目光,如往常一样宠溺温柔,可是弥子瑕却清醒了,因为他知道姬元的宠爱不是他独有的,可是弥子瑕也仅仅是清醒的,清醒了依旧沉沦,其实比糊涂更加可悲。

    “臣既已是卫国的臣子,自然心中只有卫国,不敢有二心。”弥子瑕朗朗道,一派官方之话。

    姬元微吃惊下,知道他定是误会自己,可是又赧于开口解释,只能轻咳了一声,端正了面容道:“子瑕,寡人想要你出使晋国,看看鲁军是否求助于晋国?若是鲁国真的如此,子瑕一定要劝阻晋王,说明寡人并无轻视晋国之意。”

    弥子瑕身子陡的一颤,不自觉得皱眉。鲁国想要晋国出兵援助?鲁卫不和的关系不是晋王一手促成的吗?他会愿意干涉这其中,而不是让他们相斗,然后渔翁得利?

    他的迟疑,却让一旁的姬元心中一惊,蓦地,他想了起来,这场战争是弥子瑕直接导致的,只怕……只怕他是故意为之!那日,弥子瑕的辩解,他就一直将信将疑,现在那疑惑更是随着那人的沉默一点点扩大,而他的惧意也在急速的上升,因为单是弥子瑕这个人,他没有理由挑拨鲁卫的关系,而是他背后即有可能是强大的晋国……

    姬元面色越来越苍白,那一刻他就要下令拿下弥子瑕,弥子瑕沉闷的声音却传到他的耳边,打断了他的思绪:“大王,臣明日即出使卫国!”

    姬元回神过来,望着弥子瑕恭敬俊美的面庞,突地觉得烦躁不已,他挥了挥手,弥子瑕就告退出去。

    ☆、第 13 章

    翌日清早,弥子瑕站在姬元的帐外,原是想向姬元道别,只是回禀的守卫却道:“大王尚未醒来。”

    他应了一声,又望了望营帐,然后侧身上马,迅速向着西边晋地而去。那白色的帐中,这时才有一只手撩开了帷帐,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面容复杂,立刻让人去诏奇值过来。

    “奇值,现在就攻打鲁军!”姬元道。

    “大王,现在?!”奇值赶来,很是惊讶,“弥将军不是去晋国了吗?我们不如等他回来再做定夺?”

    “不用了。”姬元一口回绝。

    若是鲁卫之间的战火真的是晋国挑起,那么弥子瑕去不去晋国有什么关系呢?只怕还没等到他回来,晋国的大军已经到了,还不如趁现在鲁国实力不足,立刻全力攻击鲁国,还有一线生机。

    “诺!”奇值道,然后迅速召集士兵。

    姬元站于战车上,一双鹰目精光四射,骑兵威威凛凛的护在他的四周,气如破竹般的向着鲁军驻扎地前进。

    尘土飞扬,哒哒马蹄声震动天地,鲁军前方探子,立刻发现异样,向军队奔去。

    “报——”他直接奔到了阳虎帐外。

    “进来。”一声阴冷的声音传来。

    那探子立刻上前,跪地:“卫军前方三百里,正向我军攻来!”

    阳虎面上陡然闪过阴狠,他提着佩剑站了起来,洪亮的声音直直可以传到帐外:“立刻迎战!”

    “杀!”两军皆是一见双方阵仗,就仇恨已深的攻了过去,姬元长久的望着震动天地的刀枪呼喊声,突地拿下一旁鼓着战鼓士兵手中的鼓槌,一声声的沉闷如惊雷的声音从姬元奋力击鼓的手中传来。

    卫军士气大涨,咬着牙纷纷视死如归般的冲进敌军深入,用生命打散敌方阵型,换取短暂的时间,让后面的士兵能够彻底破了敌方方阵。

    阳虎猛地一回头即见身后方阵已破,立刻高嚷指挥着:“一旅攻击,二三旅掩护,重新列阵!”

    他分神间,奇值的手中的青铜剑已经划破他的右臂,阳虎手中长剑险些落地,他却咬牙忍着,用着受伤的手臂猛击退奇值数步,只是伤口挣的更开,他痛的额头青筋直冒。

    战争还在残忍而无情的继续,弥子瑕正日夜兼程的赶向晋国,足足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他到了晋国国都时已经双眼充血,四肢乏力,可是凭着一股气,他仍一口气没喘的策马向晋国宫殿而去,他坐下的马匹都因为长途劳累死了数匹,何况他一个人。

    他刚踏上晋国宫殿,还未来的及让那以前他熟知的宫人去向晋王禀告,他就突地眼前一片黑,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辨清事物,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却仍只是一头倒在了冰冷的白玉砌成的砖上,用不上一点力气,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气息,他晕晕的昏了过去。而他倒下前,想到的却是那人期盼中的双眼。

    有恨他、怨他,却做不到对他残忍,这就是弥子瑕,他其实远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冷酷和潇洒,他没有公子朝的未卜先知,也没有姬元的手握杀生大权,他就是一个被晋国舍弃、派到卫国的的细作——一个普通人!

    可是这个普通人,身上有太多的不得和责任,晋国抛弃他,他却不能抛弃晋国,卫王对他无情,他做不到对他无情。

    弥子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他躺在晋国国君的床榻上,隔着一扇珠帘,望着外殿中微弯下腰,手执朱墨,正在作画的男子。

    他立刻惊起,掀开珠帘,跪在地上道:“拜见大王。”

    姬午抬起桃花眼,面容清秀中带着一丝儒生气息,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会是诸侯间的霸主,他只是望了望地下的人,又低头作画。

    过了许久,姬午才微微抬笔,看了看画中绝美含笑的女子,再望了望地上沉默不语的弥子瑕,他才是极满意的放下笔,站直了身体,对着地上的人道了一句:“起来吧。”

    弥子瑕站了起来,一瞬眼前发黑,头晕恶心,他摇晃了下身体,姬午微抬起手扶住他的身体,在他目光清明后,立刻放下了手。

    弥子瑕目光清明后却陡的变成了惊讶,只因刚才姬午所画的女子竟与他的面容极其相似,只是画中之人巧笑嫣然,美目盼兮,一看极是女子,他虽长得貌美,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女子。

    姬午注意到他的目光,拿起那画,随意的卷起,还未干的墨迹就这样将这么一副倾世女子的面容模糊了,然后他将画扔到了画轴中。

    弥子瑕不再看那画,将视线移到了姬午的面上,他嘴角含着笑容,像以往弥子瑕很多次见他一般,永远猜不透他想什么。

    “大王,鲁卫之间开战了。”弥子瑕眉头迅速皱了一下,速度之快几乎看不出他的表情,姬午却是注意到了。

    “寡人知道。”姬午没有波澜的声音传来。

    “大王,卫王让我过来察看鲁军有没有派使者过来求助。”弥子瑕道。

    “寡人知道。”姬午仍然道。

    “大王,卫王让我过来劝阻你发兵援助鲁国。”

    “寡人知道。”

    他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弥子瑕不再说话了。

    “子瑕长途跋涉赶到晋国,累坏了身体,不问自己的身体,却问卫国之事。”姬午笑了笑。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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