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美食]苹果比什么都重要 作者:在下宫羽
正文 第6节
[美食]苹果比什么都重要 作者:在下宫羽
第6节
☆、第二十五章 深夜和不辞而别
宋萍果其实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老爹解释她目前的生活状况的,毕竟她真的没有自信让宋勇明白雷丘和徐苒真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无业游民——雷丘家里好大一片果园啊,地主呢。
所以她姑且就先让宋勇相信了她真的没有圣母心泛滥收留别人免费蹭饭,徐苒和雷丘都是付钱的,无论是伙食费还是房租。
虽然雷丘给的伙食费数额是对她胃袋大小的极大低估,但这不是问题的重点。
“爸,不带你这么玩儿的。”在讲清楚了这几件事之后,宋萍果就开始找理由拒绝,“哪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饭馆老板啊?”
“我当然负责任,我要是不负责任我就直接贴个歇业通知然后带你妈环游世界去了,还来找你回去看店?”
宋萍果是个不太喜欢改变的人。她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状态,稳定又让人有安全感,一旦在一个地方站稳了脚跟就懒得挪窝,因为喜欢,也因为习惯。
喜欢上这样无忧无虑又不会厌烦的生活,喜欢上每天的忙碌与充实,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成了宋萍果生命中无法抹去的习惯——好吧,其实就是因为雷丘。
反正心理活动大家都听不到,宋萍果就敞开了面对真实的自己了。
对于宋萍果来说,她确实真切地希望能够和雷丘把目前这样的状态保持下去,然后没准儿某一天就会迎来新的转机。虽然她不喜欢率先做出改变,但是很明显雷丘喜欢啊,这么保持着下去没准儿某一天雷丘就忍不住来表白了呢?
这事儿很有可能啊。你看龚逍也和桑枝不就是在这样的和谐相处之中升华了纯洁的革命友谊,开始眉来眼去了吗——虽然这事儿是由雷丘转述的,并且完全是雷丘的个人猜测,但连雷丘都能看出来的事儿肯定没隐蔽到哪里去。
出于对这种可能性的质朴期待,宋萍果开始推三阻四。
“我火候还不到家。”
“别谦虚了,你火候不挺好的吗,不过刀工是得练练。”
没想到在推三阻四的第一个回合就遭遇老爹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击,宋萍果目瞪口呆之余赞叹姜还是老的辣,不动声色地顶了回去:“……我的意思是,我的实力还不足以执掌咱们家饭店。”
宋勇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把瓜子开始嗑:“店里又不是光你一个人,实力不够正好跟着老师傅们学习学习。”
宋萍果看自谦没什么效果,就转入了自吹自擂战术:“我在这边盒饭卖得好好的,刚走上正轨,找到了很多新机会,还认识了一个富二代,现在回去就全浪费了,不如就让我在这里继续锻炼锻炼,省得砸了我们家的招牌。”
“那你就为家里的事业发展稍微牺牲一下个人的发展,忍耐两个月就让你回来,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有,最后一个,你和我妈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去环游世界。”
看见宋勇陷入无言以对的沉默,宋萍果心酸地吸了吸鼻子:“你们这是压榨免费劳动力。”
就在宋萍果和宋勇处理家庭内部矛盾的时候,雷丘已经和徐苒一起坐在大巴车上赶去救场了。
路上徐苒才给雷丘说了详细的,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的演出,就是几个小区的票友凑在一起,搞了一台联欢会。
俗话说得好,什么样的师父就教出来什么样的徒弟,从雷丘的人生态度,就能看出来她师父皮丘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说没有雷丘那样“从几岁开始学都来得及”的天才,但皮丘当年也是师父的骄傲,业内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这样的一颗新星自愿收敛起光芒跑回戏校当老师,四处赶场子唱戏,无非就一个原因——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心中无时无刻不描摹着京剧的未来图景,并且希望自己能为那美好又遥远的未来出一份力。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雷丘倒是比她师父要稍微现实那么一点点。毕竟雷丘演戏的初衷简单得很,好玩有趣还有好吃的,只是有这么一个师父的熏陶,雷丘自然不可能单单把演戏当成赚钱的手段吃饭的手艺,所以她在会在这种时候和徐苒一起坐上大巴车,跑去帮皮丘救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场。
那几个小区的票友中,有不少都和皮丘是熟人,要办联欢会的事情自然也和皮丘说了,以皮丘的性格,听到这种事儿的第一反应就是热心地投入到准备工作中去,她也不是第一次请她的职业演员朋友们来为业余联欢会增添色彩了,而这一次,稍微出了一点小纰漏,两个演员临时有事来不了了,皮丘急得顺着手机通讯录往下打,终于找到了一个有空的人,徐苒。
然后徐苒说,雷丘应该也能行。
听到这个消息的皮丘可说是喜出望外,她至今还为那个话剧团团长一出戏就抢走了她的好徒弟的事儿耿耿于怀——她是真的很久没和雷丘好好见个面了,更别说看见当年配合最默契的霸王和虞姬又重新站在舞台上,给她重温过往的回忆。
多可惜啊。皮丘盯着手机桌面上,雷丘那一届学生的毕业照。
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心里再怎么觉得遗憾,也无法代替她们做出决定。
徐苒和雷丘来的时候,距离开演已经没多久了,两个人连在后台走一遍的时间都没有,急匆匆地化好妆换好衣服就上了台。
台子就搭在小区附近的广场中央,场下坐满了观众,叽叽喳喳地等着看皮丘的两个得意门生。徐苒和雷丘还在戏校里读书的时候就配合过了无数次,什么场合都不在话下,皮丘在台下还有些担心雷丘会不会已经忘了在她这里学到的东西,没想到雷丘的表演依旧和从前一样,生动鲜活,充满了她独有的魅力。
本来皮丘是想让雷丘和徐苒留下来陪她喝上两杯,顺便叙叙旧的,事与愿违的是,雷丘从台上下来之后一看表,不好意思地婉拒了师父的邀请:“师父,我明天一早还得拍戏,先走了哈。让徐苒陪你喝酒聊天,我改天有空了一定回来找你……”
皮丘站在原地目送了她半天,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又摇了摇头:徐苒算是长大了,雷丘还是那个雷丘。
雷丘也是回到家才反应过来脸上的油彩还没洗掉。她一边在自己房子的卫生间里洗脸一边盘算着宋萍果会不会贴心地在桌上给她留点什么东西当夜宵,当然,就算没有特意给她留,宋萍果的冰箱里也一定塞满了食物,正好也饿了,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再睡觉。
现在是凌晨两点,宋萍果肯定睡得正沉,在这会儿吵醒她和在早上六点钟吵醒她可不是一个概念,雷丘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进客厅,猫着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朝着桌面上照了照。
空的。
这并没有给雷丘带来多少沮丧的心情,她直接就转头开了冰箱门,找出来一盒土豆沙拉。这几天雷丘可从来没看见过土豆沙拉上餐桌,宋萍果也没说过要做,所以这盒突然出现在冰箱里的土豆沙拉,一定就是宋萍果特意给雷丘准备的夜宵了。
她知道雷丘肯定会来翻冰箱的,甚至都没摆在桌子上。雷丘抱着饭盒回了自己的房子,靠在沙发上就着半夜的电视购物节目吃完了土豆沙拉,心满意足地滚到床上睡觉去了。
雷丘是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才惊觉昨晚忘了给自己定个闹钟,拿起手机一看才放下心来。她的生物钟促使着她在每天吃早饭的那个点醒过来了。
昨天晚上在台上卖力地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来回又是坐大巴,车厢里闷得没法睡,说不感觉累是不可能的,雷丘打了个哈欠,第一次不太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宋萍果那里吃早饭。
昨天晚上表演完都那么晚了,徐苒就留在了皮丘那里过夜,没再往回赶,所以今天的早饭又变回了宋萍果和雷丘两个人分享的状态。雷丘莫名地有些期待,双手支着下巴坐在桌边,猜测宋萍果今天早上会做些什么,午饭的饭盒里会给她装什么,然后回来又能吃到什么晚饭……这一天天的生活多美好啊,美好得雷丘想就这么止步不前。
想着想着,雷丘就想起来自己比之前要胖了一点的事实。她忧伤地摸着确实多了一点肉的下巴,抬起头看墙上的钟:昨晚宋萍果是不是也忘了给自己定闹钟了啊?
这会儿去把她叫醒,应该没问题吧?雷丘有些忐忑地把卧室的门推开一条缝,探着头朝里看。
宋萍果的床就和昨晚的桌子一样空。
☆、第二十六章 纸条和电话
对于宋萍果不辞而别这件事,雷丘百思不得其解。
她临走前还没忘了给自己留一份夜宵,那也就是说应该不是承受不了给雷丘准备一日三餐这项艰巨的工作然后收拾细软逃跑了。
雷丘平时的生活能力就犹如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学生,除了吃饭和洗碗之外就没有她擅长的家务了,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她反而头脑十分清醒地开始逐条分析排查。
毕竟是演过不少阿嘉莎克莉丝蒂经典剧目的人,雷丘熟知遇到这种剧情之后应该先排除哪些可能性。
房间里没有任何凌乱的痕迹,一切就和往常一样,平常到雷丘在推开宋萍果的卧室门之前都不知道宋萍果不在家,这说明她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肯定是自己自愿走出门的。
没有给雷丘留字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一会儿就要回来了啊,留什么字条。
这也就是说,宋萍果就是出门有事儿——没准儿是买菜什么的,然后路上有事耽搁了没回来,等一会儿就行了。
雷丘放心地在桌子边上坐了还不到三分钟,就又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跑到宋萍果的房间去看了一眼。
虽然每天都来这里串门吃饭,不过雷丘的活动范围始终是在客厅和厨房,算上刚才那次,她也就是第三次进宋萍果的卧室。第一次是某天她吃完晚饭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忽然被宋萍果叫住,让她帮忙把一个很占地方的旅行箱给塞到衣柜上方去,节省一下空间。
而现在,那个旅行箱不见了。
雷丘在脑海中快速想了一下有什么需要一大早去办而且还需要拖上一个巨大旅行箱的事情。
好像也就只有旅游和回老家两个选项了。
就算是满腔郁闷的雷丘,也是个无比敬业的演员,她从冰箱的冷冻层里翻出了几个宋萍果平时准备好的包子,匆忙地放在锅上蒸了,咬着包子就跑出了门。
徐若洋看见雷丘叼着包子空着手来片场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她今天是准备直接在戏里吃到饱了吗,再一听因为宋萍果不在所以她没带盒饭,心说完蛋了今天这戏还怎么拍。
好在剧组的时间安排本来也没有太紧迫,毕竟这个题材是勉强不来的,其他戏演员可以熬夜赶进度,但是拍这个说吃不下就是吃不下,总不能硬往里塞吧,从每天能吃下肚的量来看,雷丘拍戏的速度已经比剧组所预想的要快好几倍了。原先谁想得到她那么能吃。
还不等徐若洋说什么,龚逍也就亲自走上前来问了:“那你今天就跟着剧组里其他人一起吃盒饭对付一下?”
雷丘刚把包子给吃完,听到龚逍也这句话,她露出了悲壮的眼神。
“算了算了,看你这样子也对付不了——那破玩意儿我闻都不想闻,一会儿拍的时候你多吃点,我让人去给你买点好吃的对付一下,行吧?”龚逍也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给下属布置任务,“宋萍果上哪儿去了啊,怎么忍心丢下你这个不能断粮的……的人。”
“不知道。”雷丘很老实地回答,“我昨天有事去了一趟外地,今天早上回来就没看见她人了,连旅行箱都带走了。”
龚逍也险些没把手机给扔地上。她稍微稳了一下,看着满脸委屈和不解的雷丘:“没留个字条给你?”
“要是留字条我还会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那你也没打个电话问问?”
雷丘这才恍然大悟地掏出了手机,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自己活在移动通讯设备普及的二十一世纪。
接到雷丘的电话的时候,宋萍果正坐在车子的后排座位上,仍旧试图说服老爹换个时候环游世界,但宋勇坚持认为这就是说走就走的旅行,要是好好计划了那还叫什么乘兴而行。
“喂,雷丘?”事先看见了来电显示,宋萍果抢在雷丘说话之前就开口了,“我早上走得挺急的,没来得及给你准备午饭……我差不多要一两个月左右才能回去,你能对付得了吗?”
“一两个月?”雷丘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你要干什么去啊小苹果?”
“回老家帮我爸看店……我没给你留字条?客厅桌上?”
“没……吧?桌上没有啊?”
“啊?”电话那头传来宋萍果有些慌乱的声音,雷丘似乎听到了她在翻找着什么,“……我写好了字条之后随手塞包里了,忘了放桌上。”
看来和雷丘住久了某些方面的智商确实是会被拉低的。宋萍果默默地把皱巴巴的字条给塞回了包里,心里五味杂陈地看向车窗外,险些忘了自己还在和雷丘打电话。
“你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嗯……”
“回老家帮你爸看店?”
“嗯……”
雷丘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宋萍果都来不及详细回答,就听雷丘在电话那头兴致勃勃地继续追问:“那你老家在哪儿啊,远不远?”
“还真不远,开车也就两个小时不到。”
“那我今天晚上去找你!”
雷丘的声音几乎要突破话筒的限制传到宋勇耳中了,而且宋萍果确信就算宋勇没有特意听,应该也隐约听见了几个关键字,她淡定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探头到前排拍了拍宋勇的肩膀:“今天晚上有客人。”
“那杀只鸡?”宋勇同样淡定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你掌勺还是我掌勺?”
“我来吧,我比较熟悉她的口味。”
说是这么说,但宋萍果当时没想到当天晚上雷丘真来了。她确实把自家饭店的地址发给了雷丘,不过雷丘毕竟是天天都要去剧组的人,开车两个小时不到的路程听上去不算太长,不过会大大地削减雷丘宝贵的睡眠时间。
好吧,在雷丘看来,睡眠时间显然不如她吃饭重要。
宋萍果家的饭店叫一品轩,开在一条附近有居民区有地铁的街上,这条街原本很冷清,但是自从旁边有了地铁站,又建起了商业街区,就也沾了光跟着热闹起来。从前冷清的时候,同样开在这条街上的饭店不停地换着招牌和东家,数来数去也只有一品轩这一家站稳了脚跟,等到了地铁站建成还等到了商业街建成。
宋勇觉得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菜做得好吃,另一个是他运气好。
雷丘进门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她料想到这会儿宋萍果肯定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拍拍一个服务员的肩膀用特别自然的态度问:“宋萍果人呢?”
这个口气一听就是认识的,服务员也就把她带到了后厨。比起充满了食物香味的家里厨房,饭店的后厨更多的是杂乱的油烟气息,雷丘屏住呼吸,有些不太想闻到这种气味。宋萍果在一群同样穿着白褂子的厨师当中显得格外好认——因为她头上戴的不是帽子而是雷丘送她的头巾。
“小苹果!”
雷丘突然从后面走上来的时候宋萍果吓得差点把勺子给扔锅里,她一边把手头的菜炒好装盘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急匆匆地把雷丘往外面推:“你还真来了啊?怎么来的?”
“龚头儿派车送我的,说让我过来好好吃一顿,明天要再像今天这样消极怠工她就扣钱。”
宋萍果把雷丘带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坐下,顺手帮她拆开了桌上用塑封包着的餐具,给她倒了一杯茶:“我很好奇,在遇到我之前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雷丘低下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宋萍果:“你要知道,有些生活当你没有拥有的时候你不觉得它有多好,甚至不觉得它存在,但是当你真正拥有过之后,你就无法再忍受失去了。”
“这肯定又是哪出戏的台词。”
“猜对了。”雷丘一边喝茶一边嘟哝,“这么有水平的话肯定不是我说的。”
宋萍果歪过头看着雷丘,伸手从一边的台子上拿了一本菜单给她:“看看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记得把钱给加进伙食费里给我。”
雷丘把菜单合上推回去给宋萍果:“给我来点清淡的就行。”
“……别忽然这么客气啊,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别提了,今天拍戏吃的扣肉。”雷丘苦着脸抱怨,“再不来点清淡的我都要吐了。”
“好,那你等等我。”宋萍果伸手揉揉雷丘的头发,“这两个月你就准备这么两边跑吗?”
雷丘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咬咬嘴唇:“我觉得我三天跑一次补充一下能量应该就足够了。”
“相信我,雷丘,别太高估自己了,三天一次是不可能够的。”宋萍果笑着拿过桌上的菜单。
雷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好吧,你说得对。”
☆、第二十七章 包菜和包菜(一更)
宋萍果对于雷丘也不敢给什么特殊优待,也就是要端给雷丘的菜她亲自做罢了。厨房里虽然是她做主,但厨房里不光是她一个人,主厨的朋友也得按规矩来,该什么时候上菜就什么时候上菜,所以在晚饭高峰期中途到来的雷丘稍微多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宋萍果让服务员给她端上来的菜。
雷丘头也不抬地嘱咐服务员给她盛碗饭,迫不及待地在桌上敲敲筷子,尝了一口手撕包菜。
雷丘一直梦想着等她有钱了,就要投资一个工作室来研究食物中的奥秘,比如说为什么手撕的包菜会比刀切的好吃,为什么玉米一直竖着放就会比横放下来储存的要甜,为什么妈妈做的菜总是最好吃的——最后一个问题其实已经有答案了,是因为没人敢说妈妈做的菜不好吃。
手撕包菜算是蔬菜中最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的菜之一,这一次,雷丘也坚定地和广大人民群众站在了一起。准确来说她是一反常态地和人民群众站在了一起,平时她都是在少数那里,偶尔被开除人籍的。
她在戏校的时候伙食费常常不够用,在真正弹尽粮绝的时候她会一个人猫在宿舍里啃苹果,而在钱将要花完却还没花完的时候,她会选择吃手撕包菜来省钱。
雷丘对食物本身不太讲究,但是对吃东西的方式却很讲究。面对手撕包菜这样一道十分适合用来配白米饭的菜,她在米饭端上来之前是不会吃太多的。
幸好宋萍果家的服务质量还不错。雷丘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饭,用筷子扒拉了两下,刚想动筷子开始吃,第二道菜上来了。
还是包菜。
这次是一道培根卷包菜,包菜叶子被宽宽的薄培根给卷了起来,叶片被培根的肉汁浸入,就和被耗油带入了香味的手撕包菜一样,又有蔬菜独有的清爽,又有肉类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雷丘忍不住开始猜测宋萍果家是不是包菜买太多了用不掉,就像是最近如同仓库里燕麦卖不掉似的把所有汉堡的面包都换成了燕麦汉堡的肯德基。
就在一碗饭吃得快见底的时候,服务员送来了第三道菜。
还是包菜。
这次是上汤娃娃菜它表妹——上汤包菜。
雷丘正好用汤里的包菜叶子吃完了剩下的饭,喝了一碗鲜美的浓汤,刚想说这汤好喝是好喝不过口味重了点,第四道菜就来拯救她了。
第四道菜不出所料,还是包菜。
是切得细细的包菜丝,淋上沙拉酱拌了的包菜沙拉,里面还点缀着黄瓜片和紫甘蓝,正好让缭绕着浓汤味道的口腔稍微清爽一下,也让今天啃了不少扣肉的雷丘解解腻。
雷丘这一顿饭其实没吃多久,她吃饭本来就快,宋萍果上菜也不慢,吃完起身的时候晚饭的高峰期还没完全结束,雷丘不好意思继续在座位上坐着,也不好意思再去后厨打扰宋萍果,起身招呼服务员买单,让服务员帮忙转告宋萍果,她在门外等着。
其实雷丘本来是想说:“麻烦告诉一下宋萍果,我就不打扰她了,先回去了。”
但是鬼使神差地,她就说自己在门外等着,虽然只是多见一面道个别就分开,但是她就是想多见这一面,多说一句话,多留恋一眼。
……最后那句她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过为了在心里念着顺口就加上吧。
因为靠近商业街,夜晚的街道仍旧是热闹喧嚣的,有吃完饭出来逛街有逛完街出来吃饭的。雷丘无所事事地蹲在街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距离常人的生活是如此之远,每天奔走于片场和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拍戏。
演戏不同于其他的工作,它也许不会让你和社会脱节,却很容易让你从原本的生活里被割裂。
人工作的时间总是要多于业余的时间,然而平常人在工作的时候也是自己,演员在工作的时候要忘记自己,尤其是雷丘这样的戏痴工作狂,说是演了一天下来忘了自己叫什么都不夸张。她师父皮丘、她的好搭档徐苒,包括才认识她没多久的龚逍也都见识过这个场景,冲着她喊半天雷丘,她愣是反应不过来有人在喊自己。
在这样的生活里,变得越来越依赖美食也不完全怪她贪吃,那可是她生活中最富有个人乐趣和个人特色的一部分了。
以至于到了喜欢某个人的时候,都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自己来喜欢她。撇去和演戏有关的部分之后,雷丘这个人单薄且没有存在感,就像是被剪断了线的提现木偶,无力地倒在角落里,吸引不了任何目光。
要是人生也有剧本可以跟着走该有多好啊。
雷丘就这样蹲在街边上胡思乱想。
她破天荒地没有在发呆的时候揣摩角色内心抑或是想今天晚上吃什么明天早上吃什么,看着眼前车流滚滚人潮如织又渐渐散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宋萍果八成是不太可能喜欢我。
终于,宋萍果拍拍她的肩膀蹲在她旁边,抬手去解头巾:“等多久了?”
外面是夜风微凉的初秋,但是宋萍果一直待在烟熏火燎的厨房,头上还绑着头巾,这会儿她的鼻尖上还留着薄汗,几缕头发被汗水黏在了颊边额前——雷丘觉得自己好像又忘了自己叫什么了,这次不是因为拍戏。
“不知道,没带表。”雷丘老实地回答,“你累吗?”
“稍微有点儿,今天周末,生意太好了。”连带着宋萍果的聊天风格也变得中规中矩起来,“不过我也习惯了,以前在家的时候也经常被我老爹拎到后厨房去帮忙。”
宋萍果觉得雷丘八成是被剧本给惯坏了,离了剧本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不是演戏心得体验角色内心感悟就是一些为了满足人体基本需求之一而进行的对话,比如“小苹果我饿了”“小苹果晚饭吃什么”“小苹果你听楼下大妈正在跳小苹果”。
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犹如新闻联播老干部走基层:
“老乡啊工作辛苦吗?”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都习惯了。”
宋萍果为这青春期少女折服。这个形容非常地不准确,世界上应该没有像雷丘这么愣的青春期少女了。就这样没营养没进展的对话还是因为宋萍果和她很熟才有的呢。
照这个进度发展下去是别指望雷丘能主动开口。
“我记得你以后是准备接你老爸的班吧?”雷丘直起腰,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准备打烊的一品轩,“说实话,我看着都觉得累。”
“那你演戏岂不是更累,现在这个还好点,拍故人犹唱的时候成天就看你在片场上蹿下跳,回来累得连吃饭的劲都快没了,扒两口就歇一会儿扒两口就歇一会儿,场面特别适合拍节约粮食宣传片。”店里的最后一个人离开,宋萍果在饭店门的两个把手上扣了u型锁,“我好歹就忙个饭点,你是一整天都在剧组折腾。”
雷丘想起来宋萍果和她说过的,在一开始的抵触心理过去之后,她认识到自己喜欢做菜,但是仍旧纠结于要不要将此当做终生职业,毕竟不少人都向她灌输千万别把爱好当职业。
从现阶段的尝试来看,宋萍果觉得把爱好当职业的唯一风险就是可能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工作狂。
“要是现在不让我演戏了让我去干别的,我肯定坚持不下来。”雷丘笑着感叹,“幸好我喜欢的事情是能赚钱的,我要是喜欢些只能花钱不能赚钱的事情那就糟糕了。”
本来就是个懒人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养活自己是最好,如果说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也不一定能养得活自己,还会支撑不下去。
“那也没关系啊,你不是还能回去种苹果吗。”宋萍果转着手上的钥匙扣,“你今天晚上还赶着回去吧?”
雷丘刚想回答是的,手机忽然一阵震动,她拿出来一看,是龚逍也发来的短信:“不用赶着回来了,今晚我去那儿有事,明天早上正好把你带回剧组。”
她嘿嘿一笑抬起头:“现在不用了,我明天早上搭龚头儿的顺风车回去。”
“那正好,陪我去吃饭。”
“可是我今天真有点吃不下了……”
“想什么呢。”宋萍果瞪了她一眼,“你是吃过了,我还没吃。”
雷丘点头称是:“那我们去哪儿吃?”
虽说自己做菜也很好吃,不过宋萍果其实还是偏爱在外面吃的。一是她对自己做出来的菜没什么兴趣,总觉得在做的时候就饱了,二则是……人终归还是懒啊,能享受就享受吧。
在吃别人做的菜的时候,宋萍果就比吃自己做的菜的时候有食欲多了,何况她在厨房里忙了大半个晚上什么东西都没吃,所以今天她突发奇想,带雷丘去了一家她常去的面馆。
这家面馆最大的特点就贴在墙壁上:“吃完一份本店的全家福可免单,并获得奖金一百元,限两个小时内完成。”
宋萍果带雷丘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豪气地朝着柜台喊:“老板,来碗全家福,要计时。”
☆、第二十八章 全家福和夜色(二更)
雷丘有一个疑问:“面馆里的全家福难道不是给全家分着吃的吗?我小时候我爸妈常带我去吃,都是从好大一个碗里面挑到自己的小碗里吃,三个人分刚刚好。”
宋萍果心说那从这一点上来看小时候的雷丘也没有那么能吃啊,后来怎么就在这条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呢。
“你去肯德基买全家桶是准备给全家分着吃吗?”
“不是,我一般一个人吃一桶。”
“全家福同理。”
雷丘点点头,恍然大悟。
面条的速度总是很快的,何况现在店里没什么客人,老板很快就把宋萍果的那碗全家福给端了上来,特意把秒表举到她跟前,按下了开始计时的按钮。
宋萍果实在是饿慌了,拿起筷子叉起面条就要往嘴里放,却被雷丘给伸手拦住。
雷丘仔细地观察着面前的这碗面条,装在海碗里,汤和浇头都给得很足,当然,面的份量当然也随之增加了不少。
皮肚青菜香肠猪肝,还有一点切得细细的榨菜,面上卧了一个水波蛋,堆尖一碗面摆在宋萍果和雷丘之间,热腾腾地冒着白气,像是在说“来吃我呀你肯定吃不下吧哈哈哈哈哈”。
比起肯德基的单亲桶,这碗全家福倒是真的挺全家福的。
“……你吃得下?”
“八成吃不下。”宋萍果朝她挤挤眼睛,“反正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万一吃掉了呢?”
“你看见人挑战成功过吗?”
“挑战成功的倒是有,但是我没亲眼看见过。”宋萍果用左手的勺子喝了一口汤,“哎呀,像这种吃完不光免单还带奖品的,老板肯定是精心设计好份量,不让一般人能吃得下的,不然他不得亏死啊。”
宋萍果平常吃自己做的菜,就像雷丘看自己演的戏,不是说不喜欢,而是没意思,所以雷丘还是第一次看见宋萍果吃东西吃得这么享受。
她好像很怕烫,在一片氤氲的热气里呼呼吹着放在勺子上的面条,被烫得直吐舌头,放下筷子勺子朝嘴里扇着风,让雷丘去给她拿瓶冰水来。
宋萍果没吃几口就知道自己肯定无法挑战成功——雷丘觉得这个结局她从面条端上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预见到了,她暂且放弃了专攻面条,开始吃面上的浇头。
碗里的面开始有些糊在一起,要夹起来变得很困难,雷丘从一旁的筷筒里拿出一双筷子:“来,我教你。”
她巧妙地避开所有浇头,把碗里的面给翻了一遍,然后戳开水波蛋的蛋黄,夹起面条放进去沾上蛋黄,扭了扭手腕把沾了蛋黄的这一点卷到筷子上,然后又沾上,又卷上,用一团裹在筷子上的面条沾上了水波蛋的所有蛋黄,然后递到宋萍果嘴边,得意地炫耀:“张嘴。”
宋萍果看看雷丘的眼睛,看看筷子上正在往下滴蛋黄的面条,再看看正在对她们发起正义凝视的老板。
大义凛然地张嘴吃了。
雷丘用筷子的技巧就就像是宋萍果用炒勺的技巧那样出神入化,她夹起一片皮肚放在面上,然后在里面放一片香肠一片猪肝一片青菜叶子,裹起来在面汤里蘸了一下,然后又举到了宋萍果嘴边:“张嘴。”
宋萍果要气炸了,雷丘这种人,就是似乎若无其事地做出一些非常暧昧的动作或者眼神来,根据你对她平常的了解,你觉得她应该是无意的,然而根据她的笑容中所透露出来的讯息,你又觉得她是让你以为她是无意的其实是有意的,最可怕的是无论她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你都得承受这些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羞耻py,比如上一筷子宋萍果吃了,这一筷子是吃还是不吃呢。
而雷丘在想,小苹果怎么还不张嘴,是不是怕烫。
就这样,雷丘一边炫耀自己的花式吃法一边把面上的浇头和一部分面全喂到了宋萍果嘴里,最后她意犹未尽地问:“那你还挑战吗?”
“我一口都吃不下了。”宋萍果准备从口袋里往外掏钱。
“那蛋白能给我吗?”雷丘指了指那个被掏空了蛋黄的水波蛋。
“嗯,你吃吧。”
雷丘舀了一勺汤到水波蛋的蛋白里,然后滴了一点点辣油进去,小心地用勺子整个舀起来,一口把整个水波蛋整个咬进了嘴里。
怕烫的宋萍果看得啧啧称奇。
雷丘正在抽纸擦嘴,宋萍果准备去买单了,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听见雷丘冲着柜台喊:“老板,我要挑战全家福。”
“你要挑战全家福?!”宋萍果震惊地坐回座位上,“我要是吃了你刚才吃的那么些东西,估计连单亲福都吃不下。”
但是看雷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宋萍果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第二碗全家福端上来造成的震撼感不比第一碗要小多少,宋萍果看着都觉得胃里在翻江倒海,雷丘却淡定得很,就像是面对一碗平常的面条,敲敲筷子开始吃。
“白天的东西早就消化掉了。”即使是在和宋萍果说话的时候,雷丘也没有停下筷子,吃东西就像是爬山,中途停下来休息就会很容易觉得自己已经饱了,“晚上吃的又都是包菜……”
包菜的特点之一是,它总是让你认为自己吃下去了许多蔬菜,但是其实并没有。
“如果晚上吃的全是大鱼大肉,那大脑就会迅速得到满足然后告诉胃已经饱了不用吃了。”雷丘流畅地、一口接着一口地解决碗里的面条,“但是全是包菜,反而把胃里的馋虫勾出来了,就想痛痛快快吃点特别过瘾的东西。”
全家福挑战很少有人能完成,它从外观上就给人一种冲击感,宋萍果在一晚上没吃东西的前提下看到这碗面被端上来,心里都有点发怵。
然而冲击感也没有仅仅停留在外观上,宋萍果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吃了几口,感觉碗里的面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顿时就心灰意冷觉得只要吃饱就行了。反正没有完成挑战也就是付全家福的钱而已。
“唉……”宋萍果戳着自己碗里剩下的面,它们已经快要结成疙瘩了,“我感觉我吃得都没平时多,看看就觉得自己吃不下。”
“胃是可以扩大和缩小的,没有东西的时候就会缩小,有东西的时候就会慢慢张开,所以才有开胃菜这一说嘛。”雷丘吃的速度很慢,为了防止面条会糊掉,一边吃一边不停地在搅拌碗里的面,“所以你没吃东西,忽然又吃那么多,缩小状态的胃很容易就被填满了。”
“……你吃饭一般都这么认真的吗?”
把全家福吃光了之后,雷丘还告诉了宋萍果这个营销手段的又一个技巧:“有人会觉得如果有两个小时那一定能吃得完,但事实上吃不完的人你就是给他八个小时他也吃不完。”
雷丘显然错过了这几天要降温的消息,并且高估了自己的抗寒能力,急匆匆地套了单衣就往宋萍果这里赶,后果就是现在她觉得冷了。
刚才在一品轩吃饭的时候不觉得,在门外等着的时候有点儿感觉到了,现在从热气腾腾的面碗前离开,推开门就被夜风吹的一个激灵,她刚想说我有点冷就先找个宾馆开个钟点房睡到明天早上坐龚逍也顺风车回去了,宋萍果就说:“好撑,去湖边上散散步吧。”
湖是附近小区的人工湖,白天波光粼粼风景宜人,晚上很大、很黑、还很冷。
雷丘冻得直打哆嗦还不敢说,她知道现在要是和宋萍果说她冷,那宋萍果定然不会让她继续在冷风里站着——当然也不会去宾馆里陪她睡着。
这就像是难得去一次游乐园的小孩子,在游乐场里玩得如痴如醉,肚子再怎么饿也不肯说自己饿了,因为一说饿了,父母肯定就要带自己去吃东西,然后就没得玩了。
雷丘就是这样的小孩子。明知道总要被带去吃饭的,但就是想多玩一会儿。
为了宋萍果连饭都不想吃了,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年轻人。
夜晚的人工湖又黑又大还冷,夜晚的雷丘又冷又开心还忐忑。
她转过头看着宋萍果,尽量不让她看出来自己因为冷和忐忑还有开心一直在哆嗦,然后直视她的双眼说:“小苹果,我喜欢你。”
宋萍果瞪大眼睛愣住了。
再说一句,再说一句没准儿就敲开她的心扉得到她的回应了。
月光照在水面上,被微风吹拂成细碎的白,这白色也倒映在宋萍果眼睛里。雷丘想起来她第一次遇见宋萍果的那天,人与人初次相遇的时候永远也想不到与对方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也想不到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会走进自己的生活,改变自己的人生。
雷丘犹豫着张了张嘴。
最后她说:“啊……我在背台词。”
☆、第二十九章 表白和回复
宋萍果原先以为雷丘已经到达了惹她生气这个方面的极限,但是今天她才知道,以前那些算什么,这才叫极限,她要是有自爆功能肯定当场炸给雷丘看。
可惜她没有,所以她只能微笑着点点头,把话题重新带回安全范围:“你明天要拍戏,这么晚不睡觉没问题?”
“没问题。”雷丘自信满满地回答。她担心自己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发抖,因为比起刚从面馆里出来的那会儿,她觉得身上更冷了。
有话题终结者雷丘在,聊天通常都很难一来一往地形成良性循环从而流畅地继续下去,所以宋萍果已经习惯了在和雷丘说话的时候不断地提问:“一两天我料想你问题也不大,但是我要在这里待两个月呢,你就天天这么跑?”
“今天不是例外嘛,以后我吃完饭绝对不耽搁,立刻坐车回去。”
“坐车也挺耽误时间的,你晚上能休息好?”
“按平时的时间来算,如果我到家立刻就睡,还比平时多睡半个小时。”
按理说挺爽朗的一个人,为什么聊天就这么挤牙膏呢。
只有在说她的过去和她的专长——也就是演戏——的时候才格外积极,宋萍果有种她正在口述自传让宋萍果给她做记录的错觉。
今天这种先表白然后说自己在背台词的状况,就算是好脾气的宋萍果也要出离愤怒了,她闭上嘴不说话,没让话题再继续下去,以沉默来表达自己对雷丘的不满。
“这儿风景不错。”
然而雷丘难得主动开口的时候,宋萍果又实在不忍心就这么不理她,只好敷衍地“嗯”了一声。
“你们家饭店生意挺好。”
“嗯。”
“今晚月色真美。”
“嗯。”
嗯了这么三句之后,雷丘没动静了。宋萍果盯着江心倒映的月亮,心想也让你体验一下和话题终结者聊天是什么感受,又担心一回过头会看见蹲在桥栏杆边上黯然神伤的雷丘,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后悔于刚才的冷漠,转过身刚想说话,雷丘先开口了。
宋萍果也想起了她和雷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雷丘的样子。
一直苦恼于自己不能靠刷脸只能靠实力的雷丘单论相貌真的不怎么亮眼,至少是没那种可以在人群中立刻找到她的亮眼,然后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又特别容易让人遗忘,即使是宋萍果回想起来,也只记得她那神经病一样的气质了。
她外貌上唯一显眼的地方就是长手长脚高个子,蹲在墙根下捧着盒饭吃得津津有味,宋萍果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有进城务工人员的气质。
……哦不对,是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也不对,怎么可以说雷丘不食人间烟火。
反正,就是有气质。
“小苹果,我给你讲个故事。”
雷丘这么一说,宋萍果心里的小炸弹又开始炸了,她回答:“嗯。”
“从前,夏目漱石的一个学生,把iloveyou翻译成了我爱你,他说日本人是不会这样说话的,应该翻译成今夜月色真美才对。”
宋萍果在心里翻给了雷丘差不多十个白眼——这个故事已经在作文素材微信公众号微博热门读者鸡汤里出现了无数次了,毁掉了刚才酝酿了那么好的气氛之后就不能放过现在这个还算凑合的气氛吗?
然而雷丘是听不到宋萍果内心深处的诉求的,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有聚光灯正从夜空中直接照下来将她包围。
“我原先也以为,今夜的月色真美其实只是装模作样的含蓄,后来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我才明白,那是一种孤独的灵魂想在这个星球上找到共鸣的迫切,正是因为这种迫切,我才想和你分享我的人生,想让你也让我有资格分享你的。”
像这种浮夸台词,宋萍果觉得只应该在两种情况下出现。
第一,正式拍戏。
第二,正式拍戏之前的排练。
所以宋萍果强忍着想把雷丘按在人工湖的护栏上打一顿的冲动——说实在的她确实也打不过——心平气和地问:“背台词?”
“不不不。”雷丘像是憋着一口劲儿说完这么长的台词的,她喘着粗气回答宋萍果,“这是表白。”
宋萍果觉得刚才自己还没有在现实中直接和雷丘动手的理由,但是现在她有了,毕竟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人。
宋萍果虽然脾气好,但脾气好不代表行动力就差,她在雷丘说完“这是表白”之后的三秒钟就一拳往雷丘鼻子上打过去,可惜雷丘在这方面也算是半个专业人士,轻而易举地接住她的拳头,慢慢地往下放。
就在两个人深情对望——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搞上的。”
雷丘抬头看着龚逍也:“呃……刚搞上?”
宋萍果又是一拳过去,这回是真打中鼻子了,雷丘捂着鼻梁哎哟了半天。
经过简短的交谈,雷丘知道了龚逍也所谓的“来办事”其实就是带桑枝来约会。结果桑枝临时有事放了龚逍也鸽子,龚逍也就想找雷丘和宋萍果来混点吃的,于是就发短信问雷丘在哪儿,然后雷丘就发了一个定位过去。那时候两个人正坐在面馆里吃面呢。
结果吃完了面也没等到龚逍也,雷丘吃完面也彻底忘了还有龚逍也这档子事儿了,跟着宋萍果就来人工湖散步。
还是面馆老板友情提供了情报,龚逍也才知道“她们两个八成是去隔壁小区人工湖散步了,你去那里找找”。
龚逍也还算是方向感不错,通过地图加问路,在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城市里一个完全陌生的角落,总算找到了雷丘和宋萍果。
像她这种搅局的人,出现的时间总是刚刚好,按理说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都不会这么尴尬的,结果她就是在最尴尬的时候出现,打断了雷丘的表白计划。
不过龚逍也后来听到了宋萍果向她描述的表白过程,她觉得雷丘的表白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计划,就更别说打断了。
在得知两个人并没有搞上还处于表白后宋萍果尚未回答的尴尬阶段之后,龚逍也诚惶诚恐地问:“那要不要我到车上回避一下,等你们搞定了打电话给我。”
结果雷丘打了个喷嚏。
已经成功被雷丘培训为幼儿园阿姨兼心灵导师的宋萍果赶紧把她往龚逍也的车上塞,一边塞一边埋怨她怎么穿这么少,回头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前排驾驶座上的龚逍也幽幽地飘过来一句:“我跟你赌五十块,她要是感冒了肯定比没感冒的时候更能吃。”
龚逍也今天晚上是提前给自己订好酒店的,但是雷丘不是提前订好的,所以宋萍果十分顺理成章地邀请她在自己家住下了。
宋萍果的父母去环游世界了,家里的灯全是灭着的,宋萍果小跑着挨个把每个房间的灯都打开,雷丘站在玄关寻觅着拖鞋:“你干什么呢?”
“啊?”宋萍果回头看着她,“这样全开着比较温馨。”
这个瞬间,雷丘和宋萍果的立场仿佛颠倒过来了,不过也就这么一个瞬间而已,宋萍果很快就恢复到了平常状态,迅速地从柜子里扯出来一套床单被套,把客房里那张空着的床给铺好了。
“记得定个闹钟,明天早上还是老时间吃早饭。要洗澡的话自己去,不过我提供不了换洗衣服。”宋萍果拍拍枕头,十分满意枕头芯的柔软度,“晚安好梦。”
然后她就生怕雷丘多说一句话似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宋萍果趴在自己久违了的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思考该怎么回答雷丘。按理说最好的回答时机就是雷丘刚说“我喜欢你”的时候,问题是雷丘第一次说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雷丘就补了一句“哦我这是背台词”,雷丘第二次说的时候她也没来得及回答,龚逍也就出来质问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搞上的。
所以这就很尴尬了。
龚逍也以为自己是坑到了雷丘,没想到自己是坑到了宋萍果。
宋萍果在其他方面可能显得很友好活泼易于相处,但是在这方面绝对是个闷葫芦,这从她喜欢雷丘但是一直不说就只是维持这个状态等雷丘来说就可见一斑——她宁愿等待雷丘主动来表白这么不靠谱的事儿她都不肯主动啊。
认真思考了几分钟之后,宋萍果爬起来去衣柜前拿衣服准备去洗澡,她反应过来自己有的是耐心,她完全可以等雷丘忍不住了然后再来问一次,然后她就可以自然地、毫不尴尬地回答了。
多好啊。
对于这个结果,宋萍果是满意的。
但就是不知道没得到满意回复而且还被宋萍果刻意躲开的雷丘今晚要怎么面对人生了。
☆、第三十章 亲亲抱抱和举高高
睡不着先数羊,虽然这个方法从小到大就没有过效果,但是值得一试嘛。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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