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美食]苹果比什么都重要 作者:在下宫羽
正文 第11节
[美食]苹果比什么都重要 作者:在下宫羽
第11节
雷丘家的果园里出产的苹果主要是拿来卖的,但也有一部分是留下来自己吃,这些部分中有很多是因为有些缺陷——比如说长得太难看——而卖不出去或者卖不到好价格的,不过除了不好看之外,它们也没有什么别的缺点,完全可以留下来自己吃。
昨天晚上桌上就有拔丝苹果和苹果沙拉,说句心里话,宋萍果觉得按照这个吃苹果的频率,雷丘能没对苹果产生心理阴影其实也挺了不起的。
“后天就除夕了。”雷丘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今年有什么好吃的啊?”
“蒸点咸鱼咸肉,然后炖只鸡,弄几盘炒蔬菜……”丘一尘转过头看着宋萍果,“萍果想吃什么?雷丘老和我说不用特意准备,也不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真是太不像话了。”
“真的不用特意准备!”宋萍果赶紧摆了摆手,“我也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妈,小苹果不挑食的。”雷丘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哎,小苹果,要不你来做几道菜吧?毕竟你是专业的嘛,肯定比我妈做的好吃。”
丘一尘冷着脸端走了雷丘盘子里剩下的两个三明治:“嫌我做的不好吃就不要吃。”
“妈!别这样!你做的也很好吃,只是小苹果做的菜更好吃……把三明治还给我好不好?”
被克扣了早饭的雷丘闷闷不乐地在冰箱里翻找着,找出了一块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她亲自抄起菜刀把五花肉切成了厚薄不均的肉片——宋萍果相信她的本意是想切成厚薄均匀的,只是能力所限没能办到——抹上了一层盐,串在了铁签子上。
宋萍果好奇地看着雷丘穿肉用的铁签子:“这签子质量不错,哪儿买的?”
“啥?”雷丘愣了一下,“这是打毛衣针。”
雷丘带着用打毛衣针穿好的肉串,来到了院子的角落里,紧贴着墙壁架上了两块红砖,又在不远处架上了平行的两块,接着把用毛衣针烤肉串架在了红砖上,在砖头之间塞了点枯草和树枝,点上了火。
“早知道你要烤肉,我就帮你把肉给切好了。”宋萍果蹲在雷丘旁边,帮她转动着肉串,“你看看你这切的,有的都烤焦了有的还没熟。”
“这还不容易解决吗。”雷丘看了看被宋萍果指出来的那几块比较薄的肉,直接抬起签子吹了几口,把肉咬下来叼在嘴里,把没熟透的部分放回红砖上接着烤。
“雷丘,我觉得你还是放弃直播吃饭吧,这个没什么发展前途,你应该开一个野外求生真人秀,专门教人怎么在野外找到吃的——别是富含蛋白质的蜘蛛这种东西就好。”
空气中很快就弥漫开了肉类在火上烘烤时发出的诱人香味,宋萍果拿起自己手上的那串,呼呼地吹了半天才谨慎地咬了一口,又因为怕烫赶紧把肉从嘴边上拿开,继续朝上面吹着气。
“你们怕烫的人吃个东西也太麻烦了。”雷丘拿过宋萍果手上的肉串,举在头顶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等她再回到红砖边上来,肉串已经在冬日寒风的洗礼当中降到合适的温度了,“吃吧,很好吃的。”
确实。宋萍果自认为不是雷丘这样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但是有谁能拒绝烤肉的魅力呢?
吃完了烤肉之后,宋萍果深深感受到了自己身处雷丘的地盘。其实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这里会很无聊的准备,毕竟雷丘的父母平时除了干活就是看电视,要不就是找朋友来打牌聊天,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了。
然而她忽略了雷丘是个多么会给自己和她找乐子的人,而且这些乐子往往还很美味。在吃完了烤肉之后,雷丘又从食品柜深处找到了一包棉花糖。
就是那种超市里常见的、塑料包装的零食棉花糖。
雷丘像表演魔术一样,把牛奶和棉花糖倒进锅里,开了小火,不停地用筷子搅拌,直到棉花糖全部融化在了牛奶中。
在宋萍果的注视之下,她把煮好的东西给放进冰箱,宣布等一会儿过来就可以吃冰淇淋了。
“可惜不是夏天。”雷丘遗憾地关上冰箱门,“下次你夏天和我回来,我带你去采野草莓。”
没等宋萍果回答她就又想到了新花样:“再下次春天来,村口有家养蜂的,上好的槐花蜜,你可以喝个够。”
“再再下次秋天来,去鱼塘钓鱼,哎,鱼你喜欢烤的还是红烧的……”
宋萍果听着她絮絮叨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我一年四季都住这儿得了。”
雷丘走上去抱住她:“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第四十七章 发呆和感觉
今天的风儿好喧嚣啊。
这是宋萍果和雷丘一起散步时的感想。
村子不算太大,有和雷丘的父母一样种果树的,也有种棉花的和种茶的——这些都是雷丘告诉宋萍果的,现在是冬天,大多数的田地里都是空荡荡的,根本判断不出来都种了些什么东西。
宋萍果拉紧了领口,欣赏着令人心旷神怡的乡间风景,而雷丘却一直在思考,昨天抓到的那只鸡到底该怎么吃。
假如是在宋萍果的那个出租屋里,或者短暂住过一段时间的宋萍果的家里,雷丘最想吃的其实是烤鸡。在鸡肚子里塞满洋葱土豆之类的配料,撒上香料整个放进烤箱里烤……想想都觉得美味。
不过雷丘的老家并没有那种可以烤鸡的家用烤箱,只有一个雷丘上次回来的时候在超市里买的迷你小烤箱,烤烤面包啊烧饼啊馒头片啊什么的倒是不错,烤鸡还是别想了。
按照雷丘老家这边的规矩,“年夜饭”是不在晚上吃的,除夕这天都是随便吃点早饭午饭,然后在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开始吃“年夜饭”。
雷丘和宋萍果从外面回去的时候,丘一尘正在准备下午要吃的菜,雷啸天因为在厨房里劣迹斑斑而被分配了打下手的工作,而雷丘一路上盘算的那只鸡,此刻已经躺在了盘子里。
“用油炸的吧。”
看到好食材的时候,宋萍果所表现出来的兴奋不比雷丘看见美食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要少,她兴致勃勃地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口锅,把处理好的鸡用线绑上,一整只放进了锅里,加上了葱姜蒜开始煮。
对于宋萍果的做菜水准,雷丘早就习惯了不再发表任何意见,只当观众和食客。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宋萍果把煮好的鸡用牙签戳了不少洞,等油脂慢慢地流出来。
“拿着。”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找出来两把小刷子,“往上面刷酱油,每个地方都要刷到。”
鸡皮上薄薄的一层酱油很容易就会干掉,宋萍果把干掉的部分再给补刷上,来回好几次之后终于叫了停,把鸡放进了热好的油锅里。
家用的铁锅不够大,没法好好地炸到每一个地方,宋萍果站在灶边,时不时地用勺子舀起一勺热油淋在炸不到的部分上,偶尔再翻上一面继续炸。
“好了,可以出锅了。”宋萍果低头关火的时候,雷丘适时地递上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盘子。
这道菜无疑是今天的餐桌上最受欢迎的,外酥里嫩,没有任何多余的味道,只有酱油的调味和鸡肉本身的香味,四个人把一只鸡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骨架子。
因为年夜饭放在了中午吃,所以这里的人晚上还有一个别的活动,那就是聚在一起打牌,不赌钱只看输赢,有打麻将的有打扑克的,光是打牌就能消磨掉大半个夜晚。
雷啸天和丘一尘都带上了瓜子茶杯出去打牌,家里只留下雷丘和宋萍果两个人,她们两个都对看春晚没什么兴趣,也都对熬夜过除夕没什么兴趣。
于是在经过了短暂的商讨之后,两个平时就很缺觉的人一致同意直接躺床上睡觉。
这一阵子雷丘其实并没有缺乏睡眠。先是每天恨不得直接睡到下午,然后是过了几天早睡早起的规律生活,前阵子的辛苦再怎么样都该被调整过来了。
她只是喜欢这样平静到近乎停滞的时光,听着怀里宋萍果的呼吸声慢慢变得绵长,白天里充斥着混乱想法的头脑跟着一起放空、再放空,一边进入了什么都不想的轻松状态,一边不知不觉地睡着。
雷丘是个会不自觉地回应周围人对她的期待的人。大家喜欢简单率直的雷丘,她也就习惯了从不表露出心事,任何需要纠结的复杂想法,都只停留在自己的脑海里,没有宣泄的渠道。
像这样,在每个安静的、和恋人相拥的夜晚,扫去头脑中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就是最让雷丘感到幸福的事情之一了。
某天早上醒过来之后,雷丘忍不住就和宋萍果分享了自己在生活中寻觅到的幸福瞬间,宋萍果躺在枕头上,皱着眉头听她说完,一巴掌拍在了她脸上:“所以你不就是睡前在发呆吗?!”
“……确实哎。”
“天啊。”宋萍果翻了一个身,“能让你这么迟钝的人意识到你喜欢我,我还真是魅力无穷啊。”
果农即使在冬天也闲不下来,冬天不好好伺候这些果树,来年就它们不给你好收成。因此,就算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雷啸天也只比平时多睡了一会儿,就换好衣服戴上手套,扛着铁锹去了果园。
雷丘听见父亲出门时发出的响动,也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被宋萍果拽住了睡衣的衣角。
“再睡一会儿啦……”
“你继续睡吧,我要去帮我爸的忙。”
宋萍果抓过自己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和今天的温度。
“雷丘,有时候你的形象真是太高大了,让我有点自惭形秽。”
“好啦,你躺下睡,在梦里继续瞻仰我的高大形象吧!”雷丘飞快地套上外套,“我走了哦!”
乡村要比城市更冷。每次回来过年的时候,雷丘都要加深她对这句话的认识。她都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干点体力活来让身体热起来了。
“其实我挺喜欢这种活儿的。”雷丘把铲子用力地向下一压,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放在嘴边呵着热气,“只要努力,就一定会给你回报。”
“听上去好像你最近的努力没得到什么回报?”雷啸天摘下手上的皮手套丢给雷丘,从口袋里掏出一双布手套给自己套上,“问题是,这活儿只要肯卖力气,谁都能干,到头来还全看老天爷的眼色吃饭,收成好就吃饱,收成不好就饿着,要是有的选,谁愿意干这个。”
“那要是有的选,您老人家准备干什么啊?”
“准备去当歌星,再演演电影,别的不说,肯定比你火。”
在树旁挖出了一圈沟渠之后,雷啸天吩咐雷丘把地上的落叶全部放进这条沟里,然后再在上面填上土,然后自己走到另一棵树边上,继续这个过程。
两个人在果园里忙活了大半个早上,临近中午才带着满身的寒气回到家里,等待丘一尘和宋萍果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啊!”雷丘在桌前夸张地伸着懒腰,“好有一家人的感觉!”
正在灶前炒菜的宋萍果脸一红,扶了扶头巾,刚想转过头来瞪她一眼,却看见丘一尘已经率先走过去,把一块切好的苹果塞进雷丘嘴里:“说得好像你不是我和你爸亲生的似的,再胡扯就不给你饭吃了。”
母爱就是伟大。宋萍果一边把菜推到盘子里一边想。要是我就直接一个完整的苹果往她嘴里塞了。
不过……宋萍果其实也发自内心地觉得,真有一家人的感觉啊。
身为一个厨师,她每天接触最多的就是柴米油盐,大部分时候,做菜让她感觉到的都不是家的温馨感觉,而是工作的忙碌和紧绷。
但是当她在家里的厨房做菜的时候,雷丘总是在餐厅的桌子边上兴致勃勃地等着,总是时不时溜进厨房来要求尝一口,总是撒娇似的喊着肚子好饿啊小苹果能不能快点……
这种感觉和想抄起一个苹果直接塞她嘴里的感觉是不矛盾的,宋萍果经常同时有这两种感受。
大年初三的早上,雷丘接到了龚逍也的电话。
这次龚逍也倒是没再提起减肥的问题,而是开门见山地就和她说了开拍的时间,让她记得从老家回来。
“春节假期一结束就开拍?好啊,没问题,我会提前赶回去的,反正也就一个下午的事儿。”雷丘站在门口,翻了翻挂在墙上的日历,“我说你怎么老玩儿这套,能不能有哪一次是好好把剧本给我的,让我研究完了再开拍的?”
龚逍也对雷丘的指责不以为然:“故人犹唱不就提前给你剧本了吗?后来拍吞食天地的时候你发挥得也不错嘛,剧本丝毫影响不了你的演技!”
……雷丘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和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富二代签了合同,现在毁约还能不能来得及啊。
“雷丘,我严肃地问你个问题。”龚逍也似乎显得有点紧张,“你怕黑吗?”
这个问题还真把雷丘给问愣住了。
按理来说她是不怕的,村里没装路灯的时候她也敢一个人出门去给邻居家送东西,走夜路对她来说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除非黑到了连路都看不清楚,不然她都不会去思考自己怕不怕黑。
但是在那件事之后,雷丘就深刻地领悟到了,人类对黑暗的恐惧是深埋在基因深处,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
雷丘的胆子还算是比较大,敢于在黑暗中行走,然而如果剥夺了她的视觉,让她沉入看不见任何光明的黑暗中,她就会意识到,她其实还是怕黑的。
一开始她还觉得这没什么,因为她还站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知道左手边摆着什么右手边摆着什么,知道怎么从客厅走去厕所,知道微波炉在厨房的哪个位置,整个房子的完整结构她了如指掌,所以她不怕——就像是一个人可能无法按顺序背下键盘上的字母,但是身体的记忆能让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完成盲打的动作。
只要给这个人一个大小尺寸和他适应的那个相差过多的键盘,抑或是干脆打乱的字母的顺序,他就无法再做到这一点了。
蒙上眼睛生活的第二天,雷丘刚一起床就感受到了无助。凭借着对自己住所的熟悉,她还是成功地摸到了卫生间去洗漱,然后开始考虑要不要出门。
从走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她才算是跌入彻头彻尾的黑暗,她才明白过来这种畏惧不光是因为光线的明暗,更是因为人的眼睛无法在黑暗中看清东西,被剥夺了视觉之后,终于感受到了自己身为一个普通的哺乳动物在天地间的渺小。
雷丘觉得要演好戏最重要的是安全感,而黑暗能与她将这个世界彻底隔绝,剥夺她所有的安全感。
当然,对于龚逍也的问题,雷丘很少会去想的这么复杂,只是这一次她从电话那头龚逍也的语气当中,知道了自己必须认真面对。
“怕黑。”
“那就……”龚逍也发出嘶嘶的吸气声,好像十分为难,“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是怕黑比较好还是不怕黑比较好……嗯……主要是我还没想好这个电影到底该怎么拍,又不想由着导演自由发挥……”
雷丘打断了龚逍也的自言自语:“那你倒是告诉我,这到底是个什么电影,怎么那么麻烦啊?”
“不行,我要坚持到最后一刻,保持神秘感,那样说出来的时候才足够惊喜……”
“哪有你这种人?”
雷丘还想再说话,却看见身边的宋萍果打手势示意她把话筒递过来。宋萍果微笑着接过话筒,温和地劝慰龚逍也:“龚逍也,你还想不想吃好吃的了。”
“想!想!”龚逍也一个激灵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了过来,“你把电话给雷丘,我保证全部告诉她——或者开免提?”
宋萍果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按了免提,龚逍也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问她们两个:“你们知道《活埋》吗?”
很多电影爱好者可能都知道这部电影的鼎鼎大名,全片只有一个简单的场景,男主被活埋在了一个棺材里,努力地利用身边的工具求生并且与外界取得联系……
联系到之前龚逍也的态度和她问的问题,雷丘大概意识到龚逍也想拍出来怎么样的一部电影了。
“当然了,我们不可能照着活埋那么拍,我事先构想的剧情是这样的,主要的人物只有两个,一个是导演一个是演员……”
在龚逍也的构想中,这个剧组改造了一个民居地下室来拍摄恐怖片,在拍其中一个镜头的时候,导演要求演员独自待在地下室里,摄像头会在暗处进行拍摄。
对于这样丝毫不过分的要求,演员当然是同意了,然而在她演完了想要推门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门被锁住了。
在《活埋》的结局中,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男主角听到fbi已经找到他的消息,满怀期望地等待,却被告知fbi找到的是另一个人,而他会被活埋在沙土之下棺材之中,痛苦地死去。
而由龚逍也负责提供构思的这部《地下室》里,女主角千方百计地逃出了紧锁的地下室,却发现门外并不是人类的文明社会,而是一片荒野,她打开那扇代表希望的门,面临的却是无法打破的绝望。
就在她将要放弃逃生的时候,导演和剧组的其他人却忽然出现,把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告诉她这其实是他们安排好的一个计划,比起女主那“不怎么样”的演技,明显是她在绝望中求生的真实场景更能打动人心。
女主角一开始自然是出离愤怒的,但是在导演的劝说之下,她同意在电影中使用地下室里的摄像头拍下的镜头——事实上,几乎整部电影都将用这些镜头来完成,因为《地下室》里的演员和导演要拍的,正是一部和《地下室》本身大致相似,只有一个人在地下室里演独角戏的电影。
这是一个嵌套式的故事,总结一下就是演员要演演员演演员。
故事的最后,电影叫好又叫座,获得了国际奖项,名利双收的女主角和导演还有剧组的其他人冰释前嫌握手言和,大家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除了开头交代背景的场景,全片几乎都是主角的独角戏,而且主角一直都处于黑暗的地下室中——这部电影根本就是给主角提供一个炫技的舞台。
宋萍果听完故事梗概之后的感想是:“这电影的结局真是匪夷所思,女主角心也太大了吧?”
“哎哟,搞个大团圆结局不是很好嘛,这样大家都开心!”
……这也能算大团圆结局?宋萍果开始怀疑自己身为一个观众的品位了。
雷丘的感想是:“哈?那你还瞎担心什么?如果我怕黑,那我当然能演的很真实,如果我不怕黑,我在黑暗环境下很冷静,当然也能演……我倒是很担心一个问题,你不会串通导演真的把我关里面吧?”
“怎么会呢,那你出来之后不得活撕了我。就算你不撕你家小苹果也会撕的。”
挂掉了电话之后,雷丘抓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在纠结什么问题。
“怎么了,真担心龚逍也把你锁里面啊?”
“不是,我是在想,根据龚头儿的说法,女主角应该是个演技很烂的演员?”雷丘认真地思考着,“小苹果,你说,是演技好的人能演好一个演技烂的人,还是演技烂的人能演好一个演技烂的人?”
“这种问题你就不要拿出来思考了,麻烦今晚睡觉的时候把它从你的头脑里放逐吧,哲学家雷丘。”
☆、第四十八章 粉丝和好看
宋萍果和雷丘临走的那天,丘一尘十分热心地又整理出一大箱子苹果非要给雷丘和宋萍果带回去吃,雷丘反复解释了十几次,丘一尘才终于相信她们两个吃不完这么多苹果,改成了用塑料袋装一袋子塞进雷丘的背包里。
“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包不够重,必须要找点东西压份量啊?”雷丘艰难地调整了一下背包的包带在肩膀上的位置,“那我和苹果先回去了,等故人犹唱出碟片我肯定给你寄回来,好吧?”
等到上了地铁,雷丘才觉得后悔,她不应该拒绝丘一尘的那一大箱子苹果而选择这些塑料袋装的,她应该全部拒绝才对。
看见雷丘连包带人被挤在车门边上动弹不得,宋萍果挣扎着分开人群钻到她面前,一手抓住座位旁边的栏杆一手扯住雷丘:“别等会儿车门一开你直接被挤出去。”
“是啊,看这个人流量,挤出去就不一定能上来了。”
等地铁经过一号线和二号线之间的中转站点,人顿时就少了一大半,虽然还是没有座位,但总归是可以正常站立了。雷丘松了一大口气,走到车厢中间,握住了栏杆站稳。
“说起来,你和你父母是怎么说你不回家过年的?”
宋萍果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呃……你知道,我还没告诉他们我谈恋爱了,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一口气告诉他们我谈恋爱了和我要去你家过年,所以我就说我和朋友去外地旅游。”
“他们没问你是和哪个朋友?”
“问了,我说就是和我搭伙的那个,人很好,不用担心。”
“你和你爸妈都是这么提起我的吗?搭伙的那个?”
“也不是啦……”宋萍果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和宋勇提起雷丘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最后在雷丘灼热目光的逼视之下回答,“他应该知道你每次吃饭都吃得很干净。”
“……你到底是说了什么才能让你爸爸对我建立起如此片面的印象。”
“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你会和我谈恋爱啊,我就随便说说了……”宋萍果努力地试图用躲在地铁栏杆后面来躲避雷丘的视线,“哎哟,不要生气嘛,要不我回去让他看看故人犹唱,建立一下对你深刻且立体的形象认识?”
“我觉得你爸会因此建立起更加深刻的片面印象的,就像我至今都觉得丹尼尔·雷德克里夫是哈利·波特,这不是他演技的问题,他演得再好都无法让我忘记他是哈利·波特。”雷丘郁闷地吸吸鼻子,“要是看了故人犹唱,你爸觉得我跟单思言一样是个端庄机智的富二代,那不完蛋了。”
“那要不让我爸去看吞食天地?我觉得这部除了性别之外都挺写实的,完美地展现了你的日常生活和个人爱好,堪称是本色出演。”
雷丘倒也没有否认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她委屈地吸吸鼻子:“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你爸妈说啊?”
宋萍果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就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直接拨通宋勇的电话。
“喂,爸我和你说件事儿……我妈在吗?好,你开免提,我也要和我妈说。是这样的,我谈恋爱了,对对对,就是和那个雷丘……”
说完这句话之后,宋萍果停顿了五秒钟,把手机从耳朵边上缓缓挪开,放回了口袋里。
“怎么了?”雷丘紧张地观察着宋萍果的表情,“你爸妈说什么?”
“我爸说,好的,我知道了,有空带回来吃个饭,没别的事儿了吧?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宋萍果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对话结束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我还一大串台词没来得及说呢。”
“没关系,观众鼓掌就行了。”雷丘还以为丘一尘和雷啸天已经算是非常特立独行的父母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会儿你陪我去找龚逍也吧?”
“怎么,怕一个人去找她会被她锁在地下室里?”
回家放下了包洗了个脸之后,雷丘和宋萍果就又急匆匆地出门了。
身为一个标准的富二代,龚逍也的房子很多。这次她给雷丘的地址位于郊外,在一个不算太大但是非常安静的别墅里面——周围是郊区,什么吃的都没有。
龚逍也给她们开了门之后,雷丘才明白和她一样没好吃的不能活的龚逍也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住着:因为她在闭关。
龚逍也实在是太喜欢那种把最重要的事情憋到最后一刻“给你惊喜”的戏码了,她压根儿不是光负责剧本构思,她还负责了写剧本。
“大姐,你这呛行呛得很厉害啊。”雷丘蹲下来,从散落满地的稿纸中捡起一张,“按照你的性格应该是砸钱让专业的来啊。”
“不行,我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剧情是我构思出来的!”龚逍也正躺在地毯上对着手上的空白稿纸咬笔,“我舍不得让别人写这个主意!”
“哎呀,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你不是投资人吗,就让他们编剧那一行写两个名字呗,你们这是正当合作,又不是私下代笔,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的对。但我还是舍不得给别人写。”
“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怎么就这么喜欢钻——要不龚头儿你别写了,到时候真把我锁里面让我自由发挥。”
龚逍也躺在地上起码纠结了有十分钟,终于想起来她叫雷丘过来不是为了讨论剧本到底该交给谁写的了。
她站起来,愤怒地指责:“卧槽,你这也太过分了吧,虽说节食减肥没有视觉效果,但你也不能这么吃啊!”
龚逍也一脸震惊地打量着雷丘,然后继续一脸震惊地问宋萍果:“我说你就没好好管管你女朋友让她别这么破罐子破摔吗?”
“谁就破罐子破摔了?”雷丘掏出手机给龚逍也看一张照片,“来之前刚称的体重,和我拍故人犹唱的时候基本一样,比那个时候还轻了几两。”
龚逍也当场就翻出来当初拍故人犹唱的时候拍的照片和现在的雷丘对比,还真就是雷丘说的那样。
“其实我现在的体重和当初拍故人犹唱时的体重差不多,但是你觉得我变胖了,为什么?”
没等龚逍也想明白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雷丘就抢先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因为你上次见到我的时候是春节前那次,虽然你还是不满意,但那已经是我所能达到的最瘦的视觉效果了。所以你再见到现在的我,就觉得我是胖了很多……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明白,到时候你先在这个状态下拍前面的,再在之后那个状态下拍后面的,就显得很瘦了,反正场景就那么一个,也不用来回换。人类真好骗啊。”龚逍也拍着雷丘的肩膀,感叹道,“亏你能想得出这种主意来。”
雷丘本来还想和龚逍也交流一下她这些天来对这个角色的思考心得,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见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说,你让我过来监督你写剧本,又不让我看着你写剧本,这都一个下午过去太阳快下山了你写多少了啊——雷丘宋萍果你们两个怎么在?”
看着从别墅二楼走下来的桑枝,宋萍果内心已经给龚逍也安排好了很多剧情,身为一个十分会察言观色的人,她适时地拉拉雷丘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好在雷丘的迟钝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发作,她心领神会地向龚逍也道别:“那等剧本写好了我再上门来拿,你要是觉得我上门来拿太耽误事儿了可以直接发给我,我自己去打印就好了,那我和小苹果先回家了,龚头儿你和桑枝继续我们不打扰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龚逍也气急败坏地朝着雷丘的背影喊:“笑得真假!”
虽然都演过两部有点名气的电视剧了,但是雷丘感觉自己这个知名度还够不上明星,顶多也就是个网红。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之一是,明星的粉丝是遍地都是哪里都有而且真的很多的,网红的粉丝是要在网上找个社交平台开个主页把他们全部凑起来才会显得多的。
雷丘最近的一大爱好就是登上微博小号看在这些粉丝眼中自己都是怎样的人。
这个爱好也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火——连个黑她的人都没有!肯定不火!
“你也没什么黑点给人黑。”宋萍果把饭碗重重地往雷丘面前一放,去抽她手里的手机,“吃饭了,不要再玩手机了啦!”
“哎呀他们在说都是为了什么粉我,你就让我再看一眼嘛……”
说到力气,在雷丘没有特意让着宋萍果的前提下,宋萍果是不可能有办法和雷丘正面抗衡的,无论她怎么用力,手机都被牢牢地抓在雷丘手里。
“小苹果,你看这个……”雷丘呆呆地把手机举到宋萍果眼前,“有人说粉我是因为我颜值高……”
“什么,你说还有人粉你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宋萍果盯着雷丘看了半天,托着下巴沉思,“你确定这是你的粉,不是你的黑?”
“而且她说她看的是故人犹唱!”雷丘戳着屏幕强调,“我的老天爷,看故人犹唱为什么还能因为颜值粉上我啊?桑枝就站在旁边,要算颜值的话为什么不选她选我啊?”
宋萍果哭笑不得地给她碗里夹了一块肉:“唉……人类果然是无法互相理解的,这个偏差太可怕了。”
“别说话,让我陶醉一会儿,我从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夸长得好看。”
☆、第四十九章 好骗和好懂
自从上次看见有粉丝是因为颜值粉自己,雷丘就开始沉迷刷微博。
她的刷微博是真的单纯在刷微博,自己不发博不评论不点赞,关注了一大票她的粉丝桑枝的粉丝故人犹唱原著的粉丝,捧着手机一边刷新一边嘿嘿傻笑,每隔几分钟还精选几条出来读给宋萍果听。
“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从两千年前穿越而来,看见互联网社交平台就好像看见了新世界的大门,恨不得把下半生全部贡献在上面好弥补自己因为生的太早而错过的一切。”
“怎么和我谈恋爱谈久了你说话也开始这么咏叹调了。”
所有认识雷丘的人,都认为她的成功不是因为单纯的运气也不是因为单纯的努力和天赋,是多方面因素的多重作用,造就了今天的雷丘。
对于这一点,雷丘自己的认识也很清楚,比如她觉得演好戏的重点在安全感,而她这种没心没肺不会想太多的人基本就是最有安全感的那一类人。
也有一些是雷丘自己认识不到或者不太愿意承认的,比如说,脸皮厚。
脸皮一定要厚到支撑你肆无忌惮地念出每一句台词,无论是那些相对来说听起来比较像人话的,还是那些别说念,光看台词本就让人想现场挖个地洞钻下去的。
宋萍果初中的时候,语文书上有一课是雷雨选段,老师找人起来分角色朗读,她恰好被选中读鲁侍萍的部分,面对负责演周朴园的那个男同学,打死她她也念不出“二十年前我生下了你的孩子”这种台词来。
雷丘的演艺生涯开始时就没有遭遇过这种困难。她从京剧开始演到话剧,什么羞耻的台词没碰到过,她统统二话不说照单全收。
“读出来是很简单啦,反正只是台词而已,难的是要把那些弱智台词给念出不那么弱智的效果来。”对此雷丘是这么说的,“毕竟有些台词是不会让演员觉得羞耻的,它们之所以弱智是因为让观众听起来感到羞耻。”
比如琼瑶阿姨的里那些深情款款的告白,看文字版的时候可能觉得还好,找演技好的人来读效果也会好很多,假如有人把它们毫无技巧性地高声朗读出来,那……那效果可想而知。
雷丘不光是能够好不羞耻地念出来,还能够不让这种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台词变得自然流畅,产生代入感——简单来说,这就是所谓“演技”的一部分。
脸皮厚的副作用就是,就算不是在演戏的时候,雷丘也时常冒出那么一两句羞耻——至少是在宋萍果听起来十分羞耻——的台词。
刚开始的时候宋萍果都会假装自己不认识雷丘,不过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再听着听着,她也习惯这种句式了,又听了一阵子,她在这类句式的模仿方面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
这次嘲笑完了宋萍果,雷丘还兴致勃勃地发微博:“无论处于何种环境之下都能够保持自我的人实在是令人敬佩,人类太容易受到环境和周围人的影响了。”
雷丘自认为还没摸到娱乐圈那个真正的门槛,不过好歹也是个网红了嘛,没几分钟就刷出来一百来条评论。
在一个人真正火起来之前,她的微博评论区基本是会保持和平状态的,大部分都是在赞同雷丘的说法,有的还举出自己身边人的例子佐证,不过也有的是在猜测,雷丘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发这条微博,鼓励雷丘坚强地面对生活中的困难,保持现在的自我。
看着雷丘对着手机屏幕发呆,宋萍果探过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哈哈大笑:“从这一点还能看出来,人类特别容易想多。”
“是啊,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事情的时候会忽然想到什么无聊的事情。”雷丘继续往下翻着评论区,“不过我倒是很疑惑,像我这种除了演戏根本没在屏幕上出现过,平常微博也就发发日常的人,粉丝到底是怎么确认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的?好像大家就都默认我是那种满脸阳光常常笑,心胸开阔装满爱的人了。”
“从你发的那些微博来看确实是如此嘛。”宋萍果扯了一下雷丘的脸颊,“而且……事实也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所以——所以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喜欢的不是我,是那个他们以我为基础想象出来的一个‘雷丘’?”
“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说喜欢你的脸的那些人还是很真诚的。”
就在雷丘为这个问题而陷入纠结的时候,桑枝代替龚逍也上门给她送了刚出炉的、热腾腾的剧本。
“她忙别的去了,让我过来把这个送给你。”桑枝把剧本放在茶几上,“真想看看你演出来会是个什么效果。”
听说了雷丘正在纠结的问题之后,明明资历和雷丘差不多某种程度上还要算后辈的桑枝开始开导雷丘:“作为平常人,我们是因为爱而被爱的,但作为明星的时候,我们是因为优秀,或者是因为满足了观众内心的期待而被爱的。粉丝爱的是他们心中的那个大蛋糕,我们虽然不是蛋糕,但也是其中的面粉黄油,一个特别重要的组成部分,你安安生生被喜欢就好了,想那么多也没用。反正——”
说到这里,桑枝好像终于按捺不下心里的洪荒之力,拍着茶几痛心疾首地怒吼:“反正你都已经有女朋友来负责喜欢真正的你了,你还在乎粉丝想你些什么干嘛!”
哪知道雷丘比她更加沉痛:“你不也有女朋友吗,你女朋友还是富二代!”
“呵,龚逍也那种一会儿家里蹲一会儿工作狂,又善变又优柔寡断的人,再有钱也不会有女朋友的,谁会喜欢这种人啊?”
“……你对她了解倒是很透彻哦,我对我自己都没这么了解。”
雷丘的这句话真是直击心灵让人无法反驳,桑枝直接放弃了反驳,一边和龚逍也打电话谈人生一边就走了出去,雷丘看着她的背影,长叹一声:“有时候我真的不是很懂他们同性恋。”
这话她倒也说的很理直气壮。
“我总结一下,根据我们这几天的生活经验,人类是一种好骗、善变又不太好懂的生物。”
“听上去真是让人对生活好绝望哦。哇小苹果你看我又涨粉了哎!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吧,吃火锅好不好?”
“然后,你又用一句话完美地展现了好骗、善变、不太好懂这三点。”
雷丘把宋萍果搂过来,掰着手指一条条地数:“我没有很好骗啊,因为我是在舞台上演戏骗人的那个,我也没有很善变,因为我准备一辈子都喜欢你一个人,我也很好懂……”
“你想有张纵横古今的绝世容颜。”宋萍果替她说道。
“是的。我就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也不知道是为了庆祝涨了很多粉丝还是仅仅因为雷丘心血来潮,她们两个人还真的出来吃火锅了。
在等着锅里的汤烧开的时候,雷丘从包里面掏出刚到手的《地下室》的剧本,一边翻一边摇头:“龚头儿这是打算把我往死里折腾啊。”
“怎么了?”原本坐在她对面的宋萍果干脆把位置换到了她旁边,“这剧本这么惨烈?”
《地下室》的重点部分,全是雷丘一个人的独角戏,那就是女主角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地下室内之后的挣扎求生。
地下室没有气窗,被锁上的门是金属制的、居民楼里每家每户都有的防盗门——看样子都让人怀疑这门到底透不透气,好在临近天花板的地方被预先开了一个空调管道孔,而且没有被堵上,保证了空气是流通的,女主角不会被活活闷死在里面。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食物和水。这个地下室本来是空荡荡的一片,剧组为了拍戏放了些像模像样的道具进去,显然,这些道具里面不包括食物。
这时候倒是她自己带到片场来的零食帮了大忙,她的包就放在角落里,里面还有半袋饼干和一瓶矿泉水——说实在的,这又能维持多长时间呢?
她能用这些饼干和水在这个地下室里活下去,但是如果她不能在这段活下去的时间内找寻到任何逃出地下室的方法,那么这段延长的生命就只是垂死的挣扎而已。
一扇普通的、紧锁的门,将她和外面的世界,和“活着”隔离了开来,在脱离了文明社会之后,人类这才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为一个个体的渺小与无力。
“……你确定龚逍也是想传达这么深刻的主题?”宋萍果瞥了一眼锅中已经沸腾的汤,把旁边盘子里比较难熟的几样东西先给倒了下去。
“当然不,这是我的理解,我的理解是为了我自己演着方便的,和编剧的真正想法很可能没什么关系。”雷丘迫不及地地夹起一片羊肉在锅里涮了涮,“龚逍也肯定就是想写一个猎奇的故事而已,相信我。”
☆、第五十章 剧本和储藏室
“雷丘,起床了!”宋萍果一把拉开卧室厚重的窗帘,让外面的阳光直接照到雷丘身上,“冬眠该结束了吧?”
雷丘翻过身躲开刺眼的阳光:“冬眠要到惊蛰才会结束呢,小苹果。”
“那你就在床上躺到惊蛰吧,这期间我是不提供食物的。”宋萍果作势要转身离开房间,“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我可以多给你提供点水。”
“从不提供食物开始这就和人道主义四个字不沾边了。”雷丘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把,“你不能对你女朋友这么残忍。”
“你再不起床吃早饭我还可以更残忍一点的。”
“好啦,我马上起来……”雷丘裹着被子挪到椅子边上抓过自己的衣服,又裹着被子扑回床上,磨磨蹭蹭地开始穿衣服,“唉,冬天怎么就过去得这么快呢。”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勤快的人,现在看来我真是大错特错啊。”
雷丘打着哈欠走到客厅的时候,宋萍果已经把早饭全部端上了桌,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还有刚出锅不久的油条。
雷丘如释重负一般地在桌边坐下,右手抓起油条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左手伸到桌子的玻璃下面,翻开了放在了搁板上的剧本。
相比其他电影的剧本,《地下室》的剧本不仅不薄,还要厚出不少,龚逍也显然从一开始就没准备遵守编写剧本的时候应该遵守的规则,除了必要的台词和描述之外,剧本里面几乎是注解满天飞,这会儿主角在想什么雷丘演的时候应该注意什么这里她想要表达什么——之类的事情全部都写了上去,大大地拖慢了雷丘消化剧本的速度。
雷丘刚看了三页纸就特意打电话通知龚逍也:“我事先和你说好,我是绝对不可能全部按照你写的来演的,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我自由发挥的部分。”
“随便你!我相信你的实力!”龚逍也十分爽快地答应下了雷丘,然后趁着雷丘没挂电话赶紧追问,“雷丘,我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你也认真地回答我。”
“好,你问吧。”雷丘正忙着翻剧本,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听着呢。”
龚逍也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我至今追不到桑枝究竟是因为什么?”
“可能因为桑枝是那种看镜子里面的自己看太久了,所以对外貌的评判变得十分挑剔的人?”
“你不要因为自己长得不够好看,就认为全世界的人都长得不够好看好不好?”
“龚头儿,我这是照顾你的心理,一般来讲因为长得丑而单身都是最让人心里好受的单身原因了,至少可以安慰自己是先天原因,不是因为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给人很不可靠的感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桑枝不和你谈恋爱是因为你的先天原因,不是因为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给人非常不可靠的感觉。”
“雷丘,你今天什么毛病?”
“哦……小苹果让我说话稍微委婉一点,不要那么直白。”
“那我真是多谢你的委婉啊。”龚逍也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你专心准备吧,我也要去准备了。”
这么委婉的说话方式确实不太适合雷丘,她飞快地想抢在龚逍也成功挂掉电话之前问清楚:“你是去准备地下室还是去准备追桑枝?”
可惜的是龚逍也挂电话的速度确实够快。
不过雷丘对于龚逍也坎坷的感情生活还是怀抱深切同情的,她耸耸肩膀,放下手机拿起剧本开始专心研读。
倒是宋萍果死活想不通桑枝为什么就是不肯和龚逍也在一起,要是不喜欢也就罢了,可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互相喜欢啊?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雷丘无奈地摇摇头,“八成就是还没喜欢到想要谈恋爱的程度?哎呀我都说了我不是很懂她们同性恋啦。”
“我也不是很懂她们会谈恋爱的人。”宋萍果坐在雷丘旁边,瞥了一眼她的剧本,“像我就不怎么会谈。”
“好巧,我也不怎么会谈,有剧本的那种除外。”雷丘用手里的记号笔标记出了一句台词,“如果生活中的恋爱也有剧本,龚头儿和桑枝就不会这么纠结了,只要可以明确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明确地清楚未来,就不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瞻前顾后。”
“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宋萍果戳着她的脸颊,靠在她的肩膀上一起看着剧本,“根本就不光是恋爱,如果人生也有剧本的话,那几乎一切烦恼都会消失了。”
“因为人类的恐惧,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对未知的恐惧。我觉得《地下室》这种剧情,就是把全部的未知全部搅合在了一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人对自己的命运感到彷徨无助的时候,就很容易陷入这种绝望。”
这种绝望看似是稀有的体验,其实非常能够引起共鸣。
没有人能准确地知道自己的人生之路通往何方,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遇到怎样的人怎样的事,人一辈子被困在这个星球上,用定额的食物和水活下去,因为活下去才有机会去往外面的世界——就像是那个被锁在地下室里的女主角一样,每个人都是如此地渺小,如此地无力。
“哇……”宋萍果惊讶地赞叹着,“原来这部电影的隐喻这么深刻?”
“不不不,这是我自己给它添加上去的解读,龚头儿是真的想写一个猎奇的故事。”
就在这个时候,雷丘的手机响了,丘一尘和雷啸天不知道又给她寄来了什么东西,她稍微犹豫了一下,转过头问宋萍果:“小苹果,你下去帮我拿下快递吧?”
“你现在怎么这么会使唤人。”跟冬天的雷丘待一起久了,宋萍果整个人也有些懒散,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下楼去拿快递。
不出宋萍果预料的是,丘一尘和雷啸天不辞辛劳地整理出了一箱子苹果寄了过来。
一般来说大家对于“老家寄来的东西”都是喜闻乐见的,宋萍果大学的时候就吃过不少同宿舍的同学带来的老家土特产。但是偶尔吃一次土特产是一回事,天天吃苹果又是另一回事啊!
难道从我被取名叫宋萍果开始,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吗。
好在这次的“一箱”在份量上尚且还没有那么惊人,宋萍果一个人就把箱子扛到了楼上,一边用胳膊肘撞开门一边嚷嚷着让雷丘过来搭把手,却发现雷丘没有坐在客厅的桌旁。
“雷丘?”
屋里一片寂静,没有应答。
放油条的盘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根油条,碗里的皮蛋瘦肉粥被刮得干干净净,看上去雷丘已经吃完饭回房间了——可是她的剧本还摊开在桌上,记号笔夹在剧本当中,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
宋萍果把一整箱苹果放在厨房的角落,喘着粗气推开房门:“雷丘!你人跑哪儿去了!”
宋萍果折回了客厅,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剧本,忽然想到一个非常荒唐的可能性——雷丘该不会是找了个小黑屋把自己给关起来了吧?
荒唐这个词大概用错了,摆在雷丘这种人身上,这压根儿就不荒唐。
从宋萍果下楼到签收了那一大箱苹果到她上楼,不过也就短短几分钟时间,雷丘来不及出门——况且除非她跳窗出门,不然肯定会在楼下撞上宋萍果的。
也就是说她至少还留在房里,那可以用来躲藏的地方基本上就只有一个了。
宋萍果走到储藏室前,敲了敲门:“雷丘!我看你和龚逍也一样,也挺想一出是一出的。”
“哎呀,就是逗你玩玩嘛……反正你肯定会猜到我在这里的,太好猜了。”雷丘的窃笑隔着一层门板传过来,“既然你都找到我了,就快点帮我开个门吧,这鬼地方多长时间没打扫过了,全是灰……”
“雷丘。”
“嗯?”
“我没有钥匙。”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钥匙……”宋萍果摇晃着门把手试图把门给打开,但是她明显还不具有撼动那个解释的锁的力气,“我租这个房子的时候,房东给了我大门钥匙还有几个房间的钥匙,但是她说储藏室的钥匙丢了,我要是想用储藏室得自己换把锁。我当时觉得太麻烦了,就一直没管——你自己从里面锁上的,难道不能从里面打开?”
门里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似乎是雷丘在试图转动门锁。
雷丘的尝试以失败告终之后,她假装很镇定地问宋萍果:“……那怎么办?”
“要不你就待在里面继续冬眠吧,里面光线又合适又安静,多好啊。”
☆、第五十一章 储藏室和白镜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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