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终局之三界 作者:蚀欢
正文 第14节
终局之三界 作者:蚀欢
第14节
沐湮赶忙上前扶住了他。相对于之前来讲,这位大长老看起来真是精神了不少。
就这沐湮的搀扶,老人缓缓的迈着步子,“连阴山……近来如何了。”
沐湮平静回应,“早已不复当年。”
“你既然回了妖界,为何不接任狐王的位置。”
听得他如此问,沐湮浅笑着,“看来大长老从未忘记过我是谁。”
老人拈起胡须,浑厚的笑声响起,“老朽已进风烛之年,早不愿卷入世俗的纷争之中。虫族的大长老若仍旧耳聪目明,那我慕林谷,怕是永不得安宁之日了。”
沐湮心中明了,“原来长老之前种种,都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掩人耳目也好,自欺欺人也罢。蝼蚁尚且偷生,老朽只不过是寻些求生之道而已。”
“如今慕林谷和平安定,大长老也能心安了。”
大长老摇头叹道,“得过且过吧……”
他转过身,浓密的白眉遮住了他的眼睛,“沐湮啊,你能来此,慕林谷上下无不欢喜,只是这里,并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既然被点名了来意,沐湮也没有遮掩的意思,他肃了面色,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并说道,“沐湮身体里的半颗神珠,目前还需要妖帝的驰妖印来抵挡反噬之力。妖帝令我寻找那神尾叶和六松草,沐湮不敢不用心,只是我与文玄圣女素无来往,实在不知从何找起,沐湮无礼,如今身份特殊,本不该来扰了慕林谷清净,实在是别无他法,还望大长老宽恕。”
老人扶住了他欲要俯下的身体,无奈笑道,“我不过说了一句,倒惹得你这么战战兢兢的,你能来,我高兴,哪里还有什么宽恕不宽恕的。”
沐湮不敢懈怠,”文玄圣女一事,不知长老能否告诉沐湮有关于她的行踪。”
老人顿了顿,片刻后,冗长一叹,“唉,都是可怜人,文玄圣女一生爱美,死状,却是极为凄惨。”
“什么?”沐湮惊讶,“她竟死了?”
“允铎命你去找之前,自己也下了不少功夫,他是妖界之主,想找一个从天界被贬下界的神女,自然不是难事。”
“文玄圣女,没将那两株植物给他?”沐湮不解道,“不过是用来修补容颜的药草,竟值得她以死相护?”
老人顺着自己的胡须,没有回答沐湮的问题,他悠悠的说道,“说起来,那文玄圣女与你母亲,还是有些渊源的。”
“我母亲?”沐湮听后,皱了眉头,尽力思索,老人见他的样子,笑着打断了他。
“不必想了。碧鳞姬生性纯良,一生做过不少善事,她自然不可能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对于文玄圣女来说,你母亲的一次举手之劳,于她来讲却是救命之恩。文玄圣女生性孤僻,从不与人来往,可在她心里,却将碧鳞姬视为她一生的恩人。”
“难道长老的意思……文玄圣女的死,是与我母亲有关?”沐湮心中疑问增多,逐渐乱了起来,“沐湮愚钝,实在不解,不过是两株药草,到底……有何关联?”
“你只需找到它们,日后,这中牵扯到的事情,你自会慢慢明白。”
“那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它们,还望长老明白告知。”
对此,大长老回应的很清楚,“那神尾叶和六松草,如今,就在鲛人族的族长手里。”
沐湮听罢,紧皱的眉头却仍旧未解,“鲛人族长,身份成迷,就连绿漪湖的人,好多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大长老呵呵笑道,“你要找他也不难,再说,你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我们?”沐湮先是迷惑,想想后,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小心询问道,“长老说的鲛人族族长……莫不是……洛桀?”
老人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沐湮完全没想到,“怎么是他!洛桀不是……他现在不是已经……”
“自古以来,蛇修千年化鲛,鲛修千年化龙。洛桀虽是龙族,可他也是由鲛人族幻化而成,所以,他能统领绿漪湖,也无可厚非。”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他去人界找你的时候。洛桀做事向来周全,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怎么敢把沐临接到自己手里。”
沐湮虽然对此表示震惊,但他也深知洛桀并非泛泛之辈,这件事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可洛桀为保万全,他带着小临藏匿的地方,连我都不能知晓。我又该去哪里找他……”
“这你不必担心,你只需要到绿漪湖等着他就是了,不出几日,他定会带着沐临,回到妖界的。”
短短的一番话,已让沐湮感觉到不安,他发现事情已经开始向他不可预见的方向发展,他想深问,却也知天命难违。虫族大长老博古通今,从不口出妄言。所以对于他说的话,沐湮是深信不疑。
“多谢大长老指点。”
老人握住他的手,慢慢到一旁坐下,“沐湮啊,慕林谷受狐族大恩,我有心帮衬你,但天机不可泄露,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我只能提醒你一句。允铎,他的野心,可不止你所见所想的那样简单,你一定要多多留心他。”
其实在这之前,沐湮就已经对允铎起了种种猜忌,如今听老人这么一说,他心中一沉,“长老……此言何意。”
“你要对他留心,也要想办法,挖出他的秘密。”长老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有一个地方,里面藏着你需要知道的真相。”
沐湮沉声问道,“是何地。”
“芜回山巅,还梦林。”
“还梦林……”沐湮念着,“那里就如迷宫一样,尽是浓雾,我该如何……”
“不是你去,你也不能去。”
“什么?”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进得,也只有他,能探出里面所藏的玄机。”
说着,他翻过沐湮的手,干枯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处,写下了一个名字。
沐湮望着自己的手心,实在不解,“怎么是他呢。”
“只有他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长老用自己的掌心覆住了他的手,“不过这件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谁也不能。你也不能着急,要静待时机,若是急于求成,必受大灾啊。”
沐湮听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什么,
“敢问大长老,昔日凤凰涅磐,只有允铎一人从焚身火中活了下来。不知此事,是否与御冥神珠有关。”
大长老无奈笑过后,浅叹一声,“沐湮啊,你很聪明。要知道这世间事犹如万缕千丝,看似毫无关系,实则却是在未知的某一处暗暗打着结。想要将它们看清捋顺,实在不是易事。”
“长老……”
“其实你不必把自己逼的太辛苦。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是你应该知道的。允铎虽然暴戾恣睢,但其实……也是可怜人。”
沐湮攥了攥手掌,掌心处还留着方才长老手指划过的触感,“长老的话,沐湮定会字字谨记。”
大长老欣慰道,“你一向聪明,也难怪你父亲当年走到哪都喜欢带着你,不过话说到这,你与尔雅,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呀。”
沐湮还在被允铎的事烦恼着,突然听大长老这么说,他有些无措,急道,“大长老!我……”
“呵呵……”老人笑着扬扬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对那丫头无意,我也曾劝过她多次,只是她一片痴心,怎么也不肯忘了你。也罢,还是你与她去说清吧,老头子我就不管你们年轻人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了……”
沐湮应着,“是。”
“好了,该说的都说清了,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忙,”老人说着,便要躺下身去,沐湮伸手过去为他拉过枕头,抻平了被子,“不是老头子要赶你走,你的那位朋友在慕林谷待得久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沐湮服侍他躺好以后,点头道,“长老说的是,待沐湮与尔雅公主说清后,即刻便动身离开。”
刚要行礼离去,老人忽然从被中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掌。
沐湮随即半跪在他身旁,轻声道,“长老还有何吩咐。”
老人静静的看他一会儿,将手握紧了些,“沐湮,你要记得,情爱,有时会让你乱了方寸,但有时,也是助你重生的渡口,万事不必顾虑太多,只需随心就好。”
说罢,他放开了沐湮的手,用慈祥的语气,又补充了一句,
“走吧。以后,不要再回慕林谷了。”
沐湮不解其意,追问道,“长老……”
“我累了,想睡了。想必尔雅那丫头也一直在门外等着你,你去与她说清吧,免得她终日为相思所苦。”
大长老话一说完,便翻过身去,不再看他了。
沐湮在他身后,恭敬的磕头拜过,随后后退几步,悄声的出了门。
“沐湮哥哥!”在外等了许久的尔雅一听门响,见沐湮出来,很是欢喜,“阿祖精神还好?”
沐湮礼貌的笑笑,“长老精神不错,只是没说几句,就又忘了我是谁了。”
尔雅抱歉道,“阿祖经常这样,不过他偶尔清醒的时候,还是总念起你的。”
“糊涂些也好,能少许多忧心事。”沐湮道,“这次来,看见长老和你们一切安泰,我也就放心了。日后望公主多多珍重,沐湮,也该告辞了。”
尔雅见了沐湮心里总是高兴的,可没想到他走的这么急,“沐湮哥哥才来这里不过一日,这就要走了吗?”
刚一说完就发觉自己有些失了分寸,尔雅微红了脸,低下了头去。
其实沐湮心底对尔雅还是有些许歉意的,年幼的时候父亲带着他来到慕林谷,他最先认识的就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尔雅公主。
小孩子之间的感情总是很容易就建立起来,小公主长得漂亮又天真,自然很招人喜欢。每当父亲与大长老谈事的时候,沐湮就会跟着尔雅一起到慕林谷后的大花园里去玩,花园里有一颗很大的梨树,每到春天就会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尔雅很喜欢,总想带着沐湮看看,只可惜梨花花期太短,每每看到的都只是光秃秃的枝桠。
想让梨树上开满梨花,对于沐湮来说并不是难事,自小他的法力就异于常人,只需轻轻一扬手,就能让一颗枯树在霎那间生机盎然,绚烂如斯。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洁白的花瓣飘落树梢,却没有化作尘土,而是被有情人牢牢的守在心里,以至于她甘愿为此苦等百年。
沐湮不是无情人,但此时,他只能无情,“大长老年岁大了,很多事问不出也只能是问不出了,眼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份,走到哪里,都只能带来灾祸。”
尔雅心里难过,忍了又忍还是问道,“是沐湮哥哥不想留,还是真的被这世事逼的你不能留。”
沐湮回道,“是不想留,也不能留。”
尔雅苦笑,“其实,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当年你离开妖界,我就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如今还能相见,已是尔雅毕生所幸了。哪敢奢求其他。”
见沐湮要说话,尔雅抬手挡住了他,“沐湮哥哥什么都不用说,尔雅明白的。阿祖总是告诉我,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你我此生无缘,只是尔雅自己,总不愿从那梦中醒来。”
尔雅说的动容,而沐湮却只能与她保持着疏远的客套,“缘分天定,相信公主定会遇见自己的有缘人的。”
尔雅心底泛苦,想着幼时的天真回忆,怕是此生难寻了。
“是啊,缘分天定,终究是强求不得的。”说着她低下头,忍了眼泪,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锦囊。
“沐湮哥哥要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相见,这个东西,我本是留着想在你我……”她苦笑了声,把锦囊送到了他面前,“慕林谷能平安至今,多亏狐族昔日庇佑,我们总说要报答,可终归还是眼睁睁的看着狐族衰落而无能为力。慕林谷万千子民,均对狐族心怀感激,这种种感情聚齐于此物中,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我还是希望沐湮哥哥能带在身边,就当是……留个念想吧。”
沐湮接过那锦囊,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块触手生温的玉石。
如尔雅所说,这玉石中凝聚了慕林谷上下所有人的感恩之情,必然是不同寻常,不仅质地通透,夜晚看着竟能发出幽幽的光。
沐湮手握着那玉石,心中百般滋味。狐族帮助慕林谷的时候他还年幼,不过想想也能知道,当年狐族此举多半只是为了跟狼族作对,从而拉拢自己的势力罢了。
沐湮将那玉石收入怀中,拱手,行礼,“公主保重,沐湮告辞了。”
没等尔雅回礼,他便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不为别的,只因这世上伤心人太多,不再相见,便能少一分相欠。
回了翠竹苑,刚一推开门,就见成曦背对着他站着,一听他进门,成曦回过头来,脸色有些不对。
沐湮注意到他的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出什么事了?”沐湮向来敏感。
成曦只是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大长老说什么了。”
沐湮上下打量着他,回道,“没说太多,他告诉我,神尾叶和六松草如今在洛桀手里。”
成曦有些心不在焉的问着,“怎么在他那儿。”
“洛桀是鲛人族族长,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鲛人族长?”成曦这才回过神来,他想了想,随后嗤笑一声,“鲛人族自恃与天界关系紧密,从不把妖界其他各部族放在眼里,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久了,磨练也少了,想这几千年来,也只有碧鳞姬和洛桀能成功化龙,他们要是再不拥着洛桀为王,恐怕以后就没人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说的是呢,不过这件事,着实让我一惊。”沐湮饮着茶说道。
“你打算怎么办,去人界找他?”成曦问道。
“不,大长老说了,不出几日洛桀就会带着小临回来的。”
“这是为何?”
“我没多问。”沐湮把手肘搭在桌子上,“到时等洛桀回来了再问不迟,长老年纪大了,我也不能惹他说太多话,伤神伤气的。洛桀行事谨慎周全,他若回来,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来找我的。”
“嗯。”成曦沉吟片刻,竟是说道,“那你就在这里等着他的消息吧。”
“什么意思?”
成曦道,“凤鸣山出了点事情,我要回去一趟。”
沐湮皱了眉,“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成曦故作轻松道,“都是来找事的。”
沐湮深知成曦的性子,凡是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他向来都是不屑一顾,成曦虽是狼王,却从未把自己的权利与江山放在心上,眼下,凤鸣山中能让他心有牵绊的,想来也就是那个人了。
“倾竺出什么事了。”没有多余的疑问,沐湮将这世事洞若观火,心中早已下了定论。
成曦原本不想多说,可一听沐湮察觉到了,他瞬间就没了遮掩的心思。
攥在手里的一方布帛被扔到了桌上,他单手扣在桌边,脸色逐渐阴沉,
“倾竺自小就没什么防人的心思,如今他们趁我不在,竟叫身边人给他下了药……”
“他中毒了?伤的可严重?”沐湮急问着,拾起桌上被揉皱的布帛,展开一看,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墨涟说,倾竺自己已经把毒逼出来了。只是法力损耗严重,他又疲于应付外敌,现在情况……不容乐观。”
“是樊宇……”沐湮捏着手中的信件,上面的消息令他心起波澜,“樊宇居然……联合妖界各部族,围攻凤鸣山……”
成曦双目冰寒,怒极而笑,“当初他勾结冥傲擒你不得,如今,竟敢在倾竺身上做文章。”说话间,他手中发力,一方桌角竟被生生捏碎。
沐湮知他恼怒,他平静的折起手中方布,道,“我与你一起回去。”
“你闹什么!”成曦本就心情很差,自然没什么耐性,“你留在这儿,等着洛桀的消息!”
沐湮淡然,却很坚决,“洛桀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未可知。况且这件事由我二叔发起,既然与我狐族有关,我就不能坐视不管。”
成曦压着火,道,“沐湮,你在这种时候忤逆我,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不是忤逆你。成曦,你是狼王,而我,只要想接替狐王的位置随时可以,只是我不屑于那么做罢了。”
“所以呢?”
沐湮轻声一笑,“所有围攻凤鸣山的敌人均是因我而来,你可以去光明正大的守住你的领土,难道我就要做个躲躲藏藏的鼠辈宵小么。”
成曦听了沐湮的话,只是冷眼斜着他,“一个狼族的阶下囚,还跟我谈什么豪言壮志?”
沐湮道,“阶下囚又怎样,就像你说的,若我尽全力与你相抗,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成曦回他,语气轻忽,“我所说的尽全力,是要带着必杀之意,什么时候你对我有了这种心思,我绝不会还手。”
沐湮原本很是冷静,却被这一句话搅得心乱如麻,他有些恼恨,却也不愿再做任何争辩,只是强硬的转了话题,“我们离开凤鸣山不过几日,樊宇竟能策划的如此周全,对倾竺下药不说,短短的时间里竟能召集妖界各族围攻凤鸣山,这中种种,你难道就不觉得蹊跷么。”
成曦声音平平的,说道,“这世间事本就是环环相扣,我无心顾及其他,当日允铎施计让妖界上下均得知你的行踪,又让你寻找神尾叶和六松草以绊住你离开妖界的脚步,凤鸣山有此一劫我早已料到,只是我没想到……”语气一顿,目色骤冷,“他们居然敢对倾竺下手。”
“长老说过要我留心允铎,他并没有我们所知的那样简单,这次的事,恐怕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成曦毫无意外,“若没有妖帝授意,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来我凤鸣山搅闹,又好巧不巧的赶到我不在的时候。”
沐湮道,“允铎能让他们去凤鸣山,定是要有个理由,而那理由必会是我,只有我去了,事情才会有转机。况且,我还有些话,要对我二叔讲。”
成曦注视他良久,道,“你总是有你自己的主意,但你可知我不愿见你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沐湮笑了,“你当我是无能草包么,芜回山我都进过,还怕他们做什么。你想守着我,就该让我随时出现在你的视线里,这样才能安心不是么。”
成曦沉默,握了他的手,半响后又放开,他转身大步跨出门外,道,“快些走吧,我们要在明日午时之前赶到凤鸣山。“
二人飞身离去的身影镶嵌在墨色星空中,虫族大长老站在窗前,负手昂头,看着那两道逐渐远去的淡影。
缘起
沐湮在妖界因凤鸣山一事失去了好不容易获得的短暂安稳,而留在人界的沐临也似乎过的并不太平。
洛桀虽然受了重伤,可自他能起身后就一直没停了对沐临的修炼。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不再给沐临布置什么任务,也不再借助外界力量,而是亲自上阵与沐临拳脚相搏。
沐临顾念着他的伤口,出招时总是躲躲闪闪,洛桀见此不是厉声呵斥就是重拳将他打倒在地。
那日洛桀拼死一护让沐临渐渐消去了心中芥蒂,但洛桀对他却是愈发的凶狠严厉。
重重的一拳击在沐临腹部,五脏六腑像是瞬间搅在了一起,沐临连哀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双手抱着腹部,身体无意识的缓缓跪趴在地上。
洛桀也是喘得厉害,“还要我教你多少次,永远不能对敌人有半分怜悯之心!他装模作样的软弱,就是□□你心口的刀子!”
沐临软软的伏在地上,重拳击过的腹部让他疼的双眼发花。他没说话,只是挣扎着,费力的站了起来。
洛桀没等他站稳,就又冲了上去,出招仍是快而狠,沐临努力的抵挡,可还是差了几分,眼看着又一记重拳就要击下,他害怕而又无奈,无力躲避的沐临有些绝望的闭紧了双眼。
他没有再大吵大嚷着抱怨洛桀对他的苛求。自那件事情过后,他渐渐的失去了对洛桀的敌意,没了那层隔阂,再去试着了解他时,沐临才慢慢发现,其实洛桀只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男人。
强到心狠,令人生畏。
黑暗中兀自挣扎了许久,可怕的剧痛却没有如期而至,沐临害怕的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才发现洛桀站在距他两步以外的地方。
依旧的冷漠,面无表情,沐临不敢抬头看他,除了胆怯以外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洛桀受伤后,他面上的青白之色就从没有缓和过。
每每看着他强撑起孱弱的身体,就觉得心头愧悔万分。
洛桀站在他身前,没再出言教训,缓了会儿,他淡淡的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休息吧。”
沐临站在那儿,无声的看着洛桀转身离开。方才受过一拳的地方还是闷痛不止,沐临用手掌抚住,心中百般滋味。
洛桀与他过招的时候,十分用心,好几次都扯开了胸前的伤口,凌厉的拳脚没有因此而减弱半分,鲜血浸透衣衫的时候,他从未低头看过一眼。
只要沐临的动作有一点偏差,他就会大声指出,同样的错误若是犯了第二次,就会被他用重拳打倒。
沐临委屈过,甚至会有些小小的怨恨,但每天早上,当他看见床边的那碗飘着淡香的白藕粥的时候,这样的情绪就全随着清粥扬起的温温热气一同消失无踪了。
沐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呆呆的坐在床边,盯着某一处失神很久。
跟洛桀同在校园里的时日,现如今总是会突然想起。那时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是因为沐临不知他的身份,而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那时的洛桀,站在自己身后,会是用怎样一种眼神看着他。
时间过去了很久,窗外夜色渐浓。
沐临两手撑着床边坐着,脚下总是来回踢踏。今日其实与往日没什么差别,可不知怎的,沐临就是睡不着,也不想睡,他心里毛毛躁躁的。
夜色总能很好的衬托寂静,其实这小屋处在洛桀的结界里,周围少了车水马龙混杂,本就十分安静,只因是在夜里,墨色星空,将白日的一切沉淀,让沐临心里少了一分嘈杂,满满的只装着一件事。
他赤着脚,慢慢的走到洛桀的房门前,他小心的推开房门,又怕会出声音,缓慢到有些笨拙的动作,就像一个新手小贼。
房间里很黑,他只能依稀辨出床的位置,怕在行进中踢到什么东西,沐临伏下身子,两手向前摸索着,生怕出一点儿声音。
可他能阻止自己的身体碰到哪里而发出声音,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心跳。砰砰砰急速的心跳声仿佛要把他的耳膜震破。
好不容易到了洛桀的床边,沐临跪在地上,直起身子,黑暗中努力的瞪大双眼,看着床上那道模糊的人影。
看不见,都看不见,俊朗的容貌,苍白的面色,都与黑暗融为一体,除了浅浅的鼾声,他什么都无法感觉到。
沐临把两只手臂搭在床上,用头枕着,他歪着脑袋盯着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心里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最后一次认真看他,还是在他受伤后。他躺在床上,脆弱的,就像那即将飘散的青烟。
沐临闭上眼,同样的黑暗,让他莫名的安心,就像那天,洛桀站在他身前,满身鲜血,回头对他的浅笑一样。
很安心,哪怕日日艰苦的修炼,哪怕他对自己近乎于苛刻的要求。
沐临就这样跪在地上,上身伏在洛桀床旁,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晨,洛桀总是醒的比沐临早很多,他睁开眼,手臂随意的一摆,就碰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沐临还在睡着,头枕在相互交叠的手臂上,洛桀有些奇怪,不明所以,也暗暗责备自己,自打受伤后,他每晚都睡的很沉,以至于少了很多警惕。
洛桀把他推起来,质问道,“你怎么跑到我这儿了!”
沐临朦胧的醒来看见洛桀瞪着他,吓得一激灵,刚要起身,就跌了回去,他歪着脑袋跪着睡了一宿,脖子跟大腿早就麻痹僵硬了。他用手臂撑着想站起来,几次都没能成功。
洛桀伸手过去,按在他的脖颈出,大力的揉捏着,沐临哀叫一声,脚下没站稳,摔在了他身上。
洛桀手上捏着沐临僵硬的肌肉,皱眉不言,沐临的脸颊贴靠在洛桀的胸前,他只觉得脑中轰轰隆隆的,身上的酸痛都无暇顾及了。
眼前是空白的,心里也是空空的,不知过了多久,沐临慢慢的伸出了双臂,环紧了洛桀的腰身。
手臂逐渐收紧,贴合了他的身躯,温热的触感细细密密的渗透入心底,沐临闭了眼,努力的享受着这偷来的温暖。
洛桀为他揉捏的手指僵在他的肩膀上,却是什么也没说。
沐临拼命的抱紧怀中身躯,他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短梦,既然如此,那便再多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片刻后,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洛桀只是平淡的说了句,“你该吃早餐了。”
沐临低着头,放开了他,默默的退到了一旁,他双腿很麻,站不起来,再加上紧张,一步就跌坐在了地上。
洛桀也不去扶他,只是从另一侧下了床,从衣柜里摘了件衣服,便出去了。
怀里还残留着紧抱过后的余温,沐临坐在地上,双眸黯淡,早没了当初的活泼轻狂。
当他像只断线木偶般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洛桀还如往常一样,收拾着为他煮粥的食材,知道沐临过来了,他头也不抬,
“去洗漱。”
纤长的手指紧扣着门框,抠到最后指甲都发了痛。再怎么样,服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忍着满心苦涩走到浴室,开大了冷水开关,一脑袋就扎进了哗哗砸落的冰水之中。
可他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想要的清醒,昏昏沉沉的朦胧之感切断了他很多顾虑与牵绊,别的想不清,心中所求反倒是愈发明朗。
头发凝成一股一股的往下滴落水滴,沐临出去后,就看见洛桀已将盛满白藕粥的粥碗放在了桌上。
“吃完。我在楼上等你。”
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像一个无底洞,吞噬着他所有的坚强与骄傲。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沐临转身,抱紧了他。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沐临的脸颊紧紧贴靠着洛桀的后背,“我真的是疯了……”
洛桀两臂垂落,面色无波,“既然知道,就该给自己留有清醒的余地。”
沐临苦苦的笑了,“于我来讲,也许醉生梦死,才是一条活路。”
洛桀没有将他推开,只是站在那儿,任他抱着,“我说过,我是为了给你哥哥一个交代。你现在这样,是愧疚,还是补偿。”
“我……我不知道。”沐临说着,又害怕似的将他抱紧了几分。
轻轻的一声冷笑传来,却让沐临临近崩溃。
“就当是吧!就当是愧疚,就当是补偿!可是……可是……”沐临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可是……这样的愧疚,这样的补偿,永远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他不知未来的路会是怎样,但他至少了解自己的心。这样的感情,就算仅仅是感激,也是同样的刻骨铭心。
他哭了,也许眼泪早就流下来了。就像刚开始说的,他知道他疯了。
就这样突然的,感觉再也离不开,离不开了。
抱紧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沐临一个失神的瞬间,洛桀已经转过了身来。
没有安慰的拥抱,也没有温柔的指腹为他拭去泪痕。他得到的只是一句清清冷冷的回应,
“沐临,你还太小。有些事情,要时间久了才能想明白。”
“我不!我脑子笨,我想不明白!”沐临不愿放弃,又一次迎面抱住了他,他不知自己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勇气,或者,洛桀还会不会用这样冷漠却不拒绝的方式回应他。
“洛桀,你讨厌我么。”沐临哭着问。
无人应答。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他强笑道。
洛桀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沐临的后脑,无奈摇头,“你还是如此的冲动幼稚。你想与我在一起,是么?”
沐临紧紧的抱着他,十指抓扯着他后背的衣衫,呜咽着,算是回应。
“但你并不爱我。”
沐临听得此处,痛哭道,“我不会爱!那你教我!”
洛桀仰头,长长的一声叹息后,他道,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沐临埋首于他胸前,心痛道,“也许会吧。但我现在不想后悔,哥哥总说,未来之事既无法预料,那便守住今日就好。你说我是感激也好,是内疚也好。我不知这是不是爱,但我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你给的。它让我心里很疼,一想到就疼。只有现在,只有这样抱着你的时候,我才能不疼……”
泪水渗透进胸前衣衫,浸到那从未愈合的伤口中,是一种并不剧烈,但却难以言说的痛苦。
沉默良久,洛桀才抬起双臂,轻轻的拢住了他。
下巴抵在他头上,洛桀闭着眼,轻声说,
“你既不怕,那我就等着,看你后悔的那天。”
沐临愣愣的睁着眼睛,感受着身后被怀抱的温暖,他没想到,自己这次‘孤注一掷’的哀求,竟意外的成了真。
他原以为洛桀会愤怒的将他推开,喝斥着他整日的胡思乱想,亦或许会拿一根藤条,将他抽的遍体鳞伤。
沐临从小跟着哥哥长大,沐湮在他身上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温柔。他曾以为,父母去世后,这世上就只有哥哥会待他好,他心思浅,也很单纯,从来不会掩藏自己的心事。离开哥哥以后,他每天痛苦的想死,洛桀对他的狠辣与沐湮大相径庭,好不容易盼得与哥哥相见,向来对他有求必应的哥哥却还是没能带他走。
他以为自己一直是怨恨洛桀的,可现在再细细想来,也许那时他并不是怨恨某个人,而是当他被强行脱离原来的生活轨迹的时候,心中那份失落,那份对以往强烈的依赖,总是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和理由。
现在,他不敢说自己是爱上了。他只是知道了,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会待他好。
日子,似乎从现在开始变了,但是,又好像没变。
短短相拥过后,洛桀就又带他来到了他们日日修炼的洞穴之中。
还如以前一样,简单几句过后,便是赤手空拳,拼力相搏。
今天一早发生的事太多,沐临很难集中精神,洛桀在训练中对沐临严厉的态度与平日无异,并没有因为早上的事而有些许转变。
而沐临的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自然令他十分恼怒,他一把抄起一根的细竹棍,踹倒沐临以后就朝他身后打去。
沐临正丢着神儿,就感觉腰上一痛,随后整个身体就趴倒在地上。细竹棍划破空气的声音很干脆,抽在身上也是那种清晰而又剧烈的痛苦。
他哀叫了一声,狼狈的蜷起身子,用手遮着身后被抽痛的地方,恐惧瞬间淹没了他脑中所有的杂乱的思想。
因为洛桀只要动手教训他,就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完了的。他用手挡着,竹棍就抽他的手背,躲开双手,屁股上就像是有一刀一刀的细刀子在割他的肉。
沐临哭着想跑,洛桀就把他抓过来压在一旁的石头上扒了裤子抽。白嫩的皮肤上一道道的血印子,虽然没抽破,但一样的触目惊心。
沐临一直以为洛桀是不喜欢他的,早上洛桀的那番回应,完完全全的在他的意料之外。
沐临不明白,洛桀怎么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像换了一个人,他捂着屁股哭,手背上又诶了几棍子,红得不能再红。
洛桀怒斥他的不专心,也没给他休息的功夫,就让他提了裤子过来继续与他拼拳脚。沐临委屈极了,又不敢反抗,只得努力的集中精力与他对打。直到看见洛桀左侧的胸口又开始渗出血点,他才真的开始痛心悔悟自己的错误,尽力做到最好能让洛桀满意。
真当集中精神以后,才发觉时间过得很快,沐临满头大汗的躲过一拳后,正要回击,洛桀抬手挡开后对他说,
“够了,准备休息吧。”
没有言语安慰,洛桀把沐临一个人留在那里呆呆的站着。结束后的冷漠转身,每天都在重复上演,今天,也没有任何改变。
沐临心里空落落的,身后的伤痛燃烧着他的神经,仿佛只有这才是最真实的。他甚至觉得,早上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他的幻想而已。
他步履蹒跚的走进屋里,在客厅站了许久,洛桀的房门关着,却留有一条小缝,沐临犹豫了半天,才敢走过去。
他躲在门缝里,又怕洛桀看见,悄悄的伸了两次脑袋,也没见到想见之人。
“干嘛呢。”
沐临原本偷偷摸摸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洛桀突然在他身后说话,吓了他一跳,他转身看见洛桀捎带愠色的脸,惊得一下就靠在了门框上,身后被咯得生疼。
看着沐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洛桀有些不悦的命令道,
“去洗澡。”
生活像是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沐临低着头,苦涩在心中翻涌不止。他哀哀地笑了,原来自己真的疯了,竟连梦境与现实都分辨不清了。
他没应一句,只是从洛桀身旁默默的走了过去。既然是奢求的东西,那必定是得不到的。
心在往下沉,一分一分的堕入深渊。
浴室离洛桀的房间不远,沐临推开玻璃门正要把自己关在里面的时候,忽然听见洛桀叫住了他,
“等等。”
沐临的脑子是僵硬的,反应了半天才木木的回过头,洛桀依然是紧蹙着眉头,面色冷峻,
“磨破了没有。”他问。
沐临让这句话在脑中转了半天也没明白,只能是傻傻的看着他。
“你裤子那么紧,身后的伤口磨破了没有?”洛桀又问。
沐临:“……?”
洛桀一脸无奈的叹一声,走过去拉着沐临的胳膊就往自己屋里带,沐临跟着他走,眼睛只是追寻着他,就像个刚刚迷路回家的孩子。
他把沐临拉到床上趴着,自己则是伸手去褪他的裤子,沐临原是任他摆布的,可当裤子摩擦到他肿胀的伤处的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慌乱的伸手拦着自己的裤腰。
双手横在那里,手背上红红肿肿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洛桀看了,只是用自己的掌心覆住,
“下次我再打你的时候,不许再伸手挡了,听见没有。”
洛桀说话的口气依旧严厉,沐临听了,只是默默的不在抵抗,任由洛桀将他的手掌拂开。
洛桀拉下他的裤子,动作小心却不十分轻柔,沐临疼的连连抽气,眼泪差点又翻出来。
原本一道一道的肿痕现已红成了一大片,洛桀看了看,确定了没留下破裂的伤口后,便对沐临说道,
“行了,去洗澡吧。”
沐临有些不好意思,他想把裤子拉上来,可刚要有这动作时洛桀却更快的捏住他两条裤腿把他的下身脱个精光。
白皙修长的双腿映着若有若无的几道红痕,看起来秀色可餐,可洛桀只是不在意的把他的裤子丢到一旁,平淡道,
“伤处用热水冲冲能好的快些,浴室里有换洗的睡衣,早些洗完早些休息。”
沐临红着脸从床上爬起来,把上衣使劲往下扯了扯,他对洛桀,已不再像个随时会炸毛的小刺猬,自从发现自己对他有了别样的感情后,沐临已经很少对洛桀大呼小喝了。
他低着头,逃也似的离开了洛桀的房间,跨进浴室后,他靠在玻璃门上深深的呼了几口气。他细细回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现实如同梦境,美好的不真实,他的脸在发烧,想笑,又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青涩的模样,单纯的就像潺潺流动的清澈小溪。
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充斥着整个寂静小屋。洛桀弯着背,坐在床边。坚毅的唇角血色尽失,低沉的眼中,是只有他自己独处时才会流露出的疲惫。
衬衫上的衣扣一颗一颗的解开,纤瘦的手指掀起垫在胸前的厚厚纱布,伤口狰狞如初,鲜血依旧在淌。
弯起的嘴角,看不出是冷毅还是自嘲。
沐临穿着宽大的睡衣出来的时候,洛桀的房门已经闭紧。他在门口兜兜转转了半天,最后还是转了方向。
没走多远,就听身后门锁轻响,洛桀的声音叫住了他,
“你去哪儿。”
沐临脸上一热,低头小心应道,“我回房间去……”
洛桀嗤笑,“然后半夜再偷偷摸摸的跑到我这跪着睡一宿?”
沐临僵在原地,脸红的就快要烧着了。
洛桀也不管他,进屋前只丢下一句话,“进来睡吧。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强迫你。”
轻松的语气,好像他并不在意事情的结果会是如何。
不过,既然是命中注定,那便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
沐临躺在洛桀的床上,身子因为紧张绷的直直的。
他闭上眼睛想赶快入梦,眼睫毛却是一个劲儿的抖。
床边忽然一沉,他知道洛桀已经上了床并且躺在了他身边。
熟悉的气息飘进他的鼻腔,融进他身体里的每一寸都是酥酥麻麻的痒。
洛桀摆好自己的身子,感受到一旁的身体那不住的颤抖,忍不住好笑道,“好好的床给你躺能让你紧张成这样?既然如此那你还是跪着睡好了。”
沐临暗恨自己的没出息,他一动不动的装沉睡,双手交握着放在身上,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要入殓的死尸一样。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床而眠,洛桀并没有别的想法,他掩了掩两人的被子,随后拉灭了床头的台灯,伴着黑暗便睡去了。
沐临躺在他身边,身体里的每根筋都像是紧绷的琴弦,他听见自己的心在乱跳,急速而狂热,他紧紧的合上双眼,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夜很静,衬得心跳声与呼吸声是那么的震耳欲聋,他觉得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他觉得身旁的洛桀早已睡熟。沐临小心的挪了挪身子,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僵硬的关节发出的似要断裂一般的声响,他停住了,怕会吵醒身边人,他不敢再动,只能用手臂一点点的去触碰,他缓慢的挪动着,手指一根一根的向旁边摸寻,直到自己的指腹感受到另一片柔软的肌肤。
黑暗掩藏了他的笑容,也抹去了许多顾忌,沐临想要自己的身体更多的去感受那片温暖,十指爬上了他的手臂,扣住了他的掌心。
洛桀没有任何反应,想必是睡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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