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GL]参商 作者:洛儿殷
正文 第8节
[GL]参商 作者:洛儿殷
第8节
椅子被她忽然一撞,砰一声便倒在了地上,于这静夜中制造出一声悚然的巨响,她也顾不得了,三两步绕过棺材冲到画像前想要看个清楚。谁料这么近地望了过去,她却瞬间吓得尖叫一声,面前的画上哪里还是什么白衣女子,分明是一个黑衣的巫女!那巫女生着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眼角留着血泪,枯骨般的手指笔直地向前伸着,仿佛随时会破画而出掐住面前人的咽喉!更遑论她身上还缠绕着好几条毒蛇,脚下哪里还是刚才看到的飘逸白袍,分明是森森的白骨!唐小软吓得连连后退,一个不慎撞在了棺材上,她本能地挥手想要稳住身体,却啪一声将压在棺盖上的黑皮书给挥到了地上。时间与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在那黑皮书落地的一瞬间,唐小软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腔而去,直觉告诉她必须将那本书捡起来重新放回棺盖上去,可就在她弯腰捡起书的瞬间,“呵呵……”耳边蓦地一凉,竟仿佛是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幽幽一笑!“谁?!”唐小软猛地转身,手电对着身前四周一顿乱晃,“谁在笑?!”
那笑声却只一声便止,屋中又归于平静,仿佛一切只不过是她幻听。她抓着手电慢慢向着阶梯处后退,才一动脚——“咯吱……咯吱……”一阵类似尖锐的指甲在木头板上抓挠的摩擦声忽然幽幽响起,在这黑暗的房间里尤其毛骨悚然。唐小软干咽了一口,后背上已然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意,眼底、耳畔俱仿佛被冷风幽幽拂过,手臂上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鬼?还是……僵尸啊?不会是和那画像上的女人一样的僵尸吧……
仿佛是过去了很久,又或许只不过短短的十几秒,轻笑声,抓挠声,甚至冷风拂过耳畔的轻声,唐小软只觉过去了一个世纪那样久远,恐惧如影随形,简直要把自己逼疯了,脑子里明明不断地下着指令:快跑,跑上阶梯就好了,把地板重新盖好把这一切恐怖的东西都继续掩埋起来!可一双腿却仿佛灌入了沉铅,她根本动不了!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去,她几乎能听到它们滴落在地板上的瑟瑟声。
万般的沉寂中。
忽然。“叮铃铃……叮铃铃……”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唐小软心头一震——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不起女三,您还得等小软糖撞完鬼
ps主要我都是看大纲说话的,下次再也不预告了,再预告打手!
第二十一章 衰灯络纬啼寒素(下)
来自楼上的电话铃声,这个无比真实的声音穿透了沉闷压抑的空气钻入唐小软的耳中,将她从恐惧与迷乱中一瞬间抽离了出来。她的腿瞬间能动了,于是再不敢多逗留片刻,抓着那本黑皮书回头就跑,一口气跑上楼去。明亮的灯光让她心底一下子踏实了不少,她径直冲到客厅抓起来电话:“喂!沐姐姐,是你吗?是你吗?!”
电话那头却不见人声,反倒传来阵阵金属摩擦般的尖锐声响,就在那难听又刺耳的摩擦声中沐槿衣的声音断续却明显急促地传来:“走……孤儿院……”
“沐姐姐?沐姐姐?”唐小软呆呆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电话挂断了。沐槿衣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可是无论她怎么费劲也没法听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只依稀听到孤儿院三个字。她心头一跳,孤儿院?沐姐姐是要她去孤儿院对面的小区等她?不甘心地又按了回拨,可无论她再怎么拨打沐槿衣都不再接听了,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唐小软心中惶急,又想起沐槿衣鲜少用这样焦急的声音对自己说话,很明显这个电话就是要她逃命的吧?她只迟疑了两秒,决定听从这个警示,毕竟最近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连爸爸都失踪了!
她快速地回去书房里,大着胆子走过去秘道口,盖好地板砖,又费力地将小床挪回原位,耳边仿佛仍在响着刚才暗室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她不由打了个哆嗦,飞快地逃了出去。拿上钱和家里的备用手机在身上,又手忙脚乱地收了几件衣服,连同从暗室里拿出来那本黑皮书一起塞进背包里,背好背包,又拿了手电和水果刀在手上,深吸口气向门口走去。忽然,家里所有的灯集体一黯,唐小软一呆,整个人顿时陷入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况,只隐约看到一点窗外半昏半明的路灯。停电了?还是,跳闸?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很难得才遇上的,不会这么巧吧?她正琢磨着,伸手想要拉门,蓦地听到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地传来,跟着门铃便被揿响了。
“是谁?”因为停电了,视频没法用,唐小软只好大着胆子问了一声。
“哦,我是物业的,我在巡逻看到你家楼上楼下的灯一起黯了,你家里是不是跳闸了?要帮忙吗?”一个男人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门板传来。
唐小软松了口气,原来是物业的保安。她嗯了一声,“你等等。”伸手便去开门。握上门把手的瞬间她停了半秒,将一边挂着的防盗链挂上了。
大门很快打开了一条缝,唐小软拿着手中的手电照过去,一眼便看到一个穿着保安制服,戴着保安帽的男人。她才要安下心来,手电灯光滑下去的瞬间,她看到了那保安穿的鞋子。不同于一般保安会穿的黑色皮鞋或者运动鞋,她看到的,是一双沾满了灰尘的靴子,那一瞬间她脑海里想到的是在太奶奶家后山训练时沐槿衣对她说过的话:“就是要你穿着登山靴跑步,否则在山上你还能穿什么?”一句话,让她穿着厚实的登山靴跑了一个月。此刻她一眼看到那保安的靴子便认出是一双登山靴,哪有穿着登山靴巡逻的保安?!唐小软心头一颤,暗叫不好,下意识地便抬手推门,谁料对面那人反应更比她快,一脚踢了进来,卡在了门缝里,然后一只大手便猛力地拍在了门上。
多亏唐小软开门时就留了个心眼,绑了防盗链,那男人这一拍才没能拍开大门。眼看着门是没法关上了,唐小软关掉手电掉头就跑,正听到身后男人劈开防盗链的声音,她心知多停留半秒钟就得完蛋,黑暗中凭着直觉冲向了楼梯的位置,猫着腰便直冲二楼而去。
大门被撞开了,凌乱而沉重的几处脚步声嘈杂不休,蓦地里响起一个男人干哑的嗓音:“抓活的!不准开枪!”
他们想趁黑抓人,这反倒帮到了唐小软,她快速跑到了二楼自己卧室,将房门锁好,耳听得楼梯上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她白着脸,快速扯下床单用水果刀割开,一撕两半,打好结,再绑在飘窗上。从这里跳下去便是后院,就不知后院有没有人埋伏,无论如何也只能赌一把了!唐小软不再耽搁,抓着床单便向院子里滑去。谁料才跳下去便觉落势被阻,她一怔,抬头望去,头顶上方一张恶狠狠的黑脸,那穿着保安服的男人两手抓住她绑的床单条,一边阴笑一边就将她向上拉去。唐小软心脏一阵狂跳,也顾不得摔到了,撒手便向院子里落去。那男人似是没料到她竟然来此一手,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扭头就跑。
唐小软运气不错,四五米的高度只是摔了个屁墩儿,也顾不得疼了,爬起身就向院外冲去,眼角余光瞄见隔壁院里的大叔正在院里抽烟,她灵机一动,扯开嗓子便喊:“余叔叔,你家进小偷了!”
老余差点被一口烟气呛到:“什么?小偷?”二话不说抄起院里铲草的铁锹便骂:“哪个龟儿子敢偷老子的东西,吃老子一锹!”
他这么一喊,他家里的灯光便纷纷亮了,两个儿子也都拿着家伙跑进了院子里,“小偷呢?小偷在哪?”
在他们闹腾的时候,唐小软已经成功地打开了后院门,仗着自己熟悉地形,撒丫子便向大道上跑去。她知道那里每天晚上都有几十个大妈在跳舞,果不其然,刚跑出几十米就看到了。大妈们正围成一个半圆形欢快地扭动着,唐小软一边发足劲奔跑一边扯开嗓子大喊:“抓贼啊,有贼啊!”
须知中国大妈们对凑热闹与管闲事这两件事的热衷是任何好战分子都无法匹敌的,唐小软这么一喊,大妈们舞也不跳了,呼啦啦地便向着唐小软围过来,真正的保安也被惊动到,推开门提溜着警棍就过来了。那几个男人没敢追来,想也是怕事情闹大,唐小软在大妈们的掩护下成功地混出了小区口,直到打上车坐进去,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也不知道刚才是分泌了多少肾上腺素才保佑自己成功地逃了出来。她给司机报了孤儿院的地址,看车子开出去,这才拼命地在大腿上擦着掌心的汗意,使劲咬牙控制自己不再发抖。那些人,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抓她,是不是,爸爸也是被他们抓走的?她虽然成功地跑掉了,可是内心深处却是一片茫然,她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要逃都不知道。
车窗外的冷风阵阵地灌了进来,唐小软甩甩头,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冷静。孤儿院到了,她付钱下车,很快便看到沐槿衣口中所说的那个老旧的小区。穿过马路跑进小区里,按着沐槿衣的交代找到街口第一栋,二楼第一间,早餐奶的盒子放得很高,里头却没有牛奶瓶,只静静地躺着一枚钥匙。稍稍的迟疑,唐小软拿出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门。
一只脚才跨进去半步,唐小软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身影疾闪而过,转眼便勒住了她的脖子。她只觉喉头一阵窒痛,身体被拉进了房里,大门在身后被关上了,一把冰冷的匕首轻飘飘地便抵在了她的心口:“你是谁?”
一道女声,明显是压着嗓子说话,唐小软仿佛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冷香萦鼻而来,她强打精神,哑声道:“我、我是唐小软。”万万也没想到这屋子里竟然会有人,且不知是敌是友,她紧张地冷汗直冒,不知该不该提沐槿衣的名字。
刚报出名字,那勒在她脖子上的力道便蓦地松去了。“你就是唐小软?”那女人微微沉吟,收回了匕首,啪一声打开了灯。
骤然被大亮的灯光一照,唐小软只觉眼前一阵发晕,赶紧抬手遮了遮眼。就在这抬手的瞬间,她依稀看到身前站着一个年轻女人,身高和沐槿衣差不多,然而和她总是一身劲装打扮不同,这女人……穿得也太妩媚了点吧。揉揉眼,再揉一揉:“你是……”
面前的女人一身淡紫色蕾丝钩花长裙,深邃的事业线差点闪瞎唐小软的眼。她微微环抱着手臂,波浪长发海藻般覆在肩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唐小软注意到她的眼睛未算很大,形状却很美,尤其她的眼神,怎么时时刻刻都像在放电似的?一不小心就被她眉眼间的媚态所摄,不禁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我来这里是……”
“槿槿人呢?”那女人不理会她的话,径直问道。
槿槿?唐小软怔住,是……沐槿衣?看这称呼她和沐槿衣应当是很熟了,她是谁?和沐槿衣又是什么关系?定定地瞪着那女人,形容妩媚,声音幽饶,年纪瞧不太出,但能有这身冶艳与风骨,却怎么也不会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哦也,终于不要再打手了。
第二十二章 星河风露经年别(上)
女人嘴角微勾,幽幽望着唐小软,眉眼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然而这种魅惑却又并不流于肤浅,你可以欣赏,可以爱慕,却不敢升起半分对她不敬的念头,只因她通身皆漾着一股强大的气场,迫得你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唐小软于是更坚定地相信这女人年纪不小了,起码也大她个五六七八岁。在她沉默的时候,那女人眉目间一闪而逝的担忧被她捕获,看来,是友非敌。她喉头咕噜了一声,明明是放下心了,可不知为何,想起她口中那声无比自然亲密的“槿槿”,一股淡淡的酸意忽然涌上心头。
女人见她不回答,表情终于不再是一副高深的微妙,她脸色微变,上前一步:“快说,槿槿人呢?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她去了哪里?”
唐小软摇摇头:“她只是让我来这里等她,并且告诉我怎么拿到钥匙——”
“你废什么话啊,我就问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女人不耐地出声打断,飞快投来一记白眼。
唐小软一呆:“去我太奶奶家了。”
“怎么走?”
唐小软默默说了地址,那女人一听距离不近,脸色又凝了几分。从手袋里拿出电话飞快拨出一个号码,等了几秒,低骂一声便将手机抛落了。忽然转头看向呆站着的唐小软,她皱了皱眉,招手道:“你,过来。”
唐小软本能地不愿意过去,明明对方也是个大美人来着,可她就是本能地不想和她亲近,于是将后背又贴近了大门几分。
那女人见她如此露怯,顿时笑了,一双媚眼自唐小软身上来回一掠,转眼间人已在她身前三步处。手掌轻轻一抬覆在唐小软的肩头,她忽然倾身过去,邪魅一笑。“小妹妹,槿槿都没有教过你,要听姐姐的话吗?”
“我……我只听沐姐姐的。”唐小软被她的气息忽然袭击,整个人一颤,仍不服气地顶嘴。
女人微微一怔,转眼恢复自然,手腕不知不觉便移到了唐小软颈动脉处,红唇微启,她淡淡道:“那么,你就乖乖在这里等她吧。”
哎,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唐小软还没来得及庆幸,颈项忽然一阵剧痛,只来得及哼了一声整个人便软趴趴地滑下地去。
那女人也懒得搬运她,随便将她扶到一边墙上靠着,伸手开门。临出门的瞬间又回头看了晕倒的唐小软一眼,淡眉微挑。“我当是什么稀罕的人,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丫头,也值得……”话未说完,手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她蹙眉接了起来:“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是说了什么,她脸色渐渐好些了。“槿槿去了唐家老宅,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收了电话,她又看一眼唐小软,红唇轻启,一丝薄笑绽开。
“今天就放你一马。”
快步下了楼,一眼就看到小区后一辆私家车刚刚拐进来,她也不多说,只风情万种地迎着车头走去,果不其然,那私家车一下子停了下来。一个胖脸男人摇下车窗,满脸谄媚:“美女,有什么能帮你的?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路可不安全啊。”
女人微微一笑,蓦地一拳挥出,那一心想搭讪的胖脸男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趴在了方向盘上。她拉开车门,动作利落地将男人拖出车外踢在一边,钻进车里一踩油门,轰一声就没了踪影。
导航仪显示四小时的行程被她一路超车闯灯,三小时就开到了。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远远就看到唐家大院门口横七竖八停了六七辆车,大灯照得楼院大亮,恍如白昼,看来来的可不止她的人。她将车子停在稍远处大灯照不到的地方,熄了灯,掏出电话:“什么情况?”
透过车窗,远远看到一个瘦高个接了电话:“蓝姐,情况不明,有一批人比咱们来得还快,看样子也是要抓沐姐。现在他们被沐姐干掉了好几个人,余下的也不敢进去了。”
女人微微沉吟:“白轶人呢?”
瘦高个忙道:“大哥已经进去了!”
“嗯,你们好好盯着,我要晚点才能到。”女人挂了电话,放松了身体靠向椅背,连着开三小时车,精神又高度紧张着,直到此刻才算是松缓了些许,她抬手揉一揉额角,低骂一句:“一群废物,那么多人围一个都围不住。”幽幽注视着唐家大宅的动静,眼底却是一股柔软的情绪渐渐涌现,死丫头,能耐还真不小,撑到现在都没被逮住,不过那些喽啰你玩得转,现在白轶进去了,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逃。
正观望间,唐家大院内忽然一阵叫嚣。
“小心毒针!”
“妈的,什么玩意儿!有蛇?!”
“着火啦!快撤!”
院门大开,十几个人逃命似的蹿了出来。“不要乱,当心那小贱人趁机逃跑!”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色越野车上下来一个高壮男人,大声冲着人群吼道。
就在他们争执吵闹间,唐宅后院围墙上蓦地翻上去一道黑影,哗啦一声越墙而出,趁黑便往后山跑去。
“跑了跑了!小贱人跑了,快追!”高壮男人眼尖,忙指挥着一群人围追上去。
“……”女人默默看着这一切,思付片刻,她下了车,闪身避在离着车子不远的一棵大树后。“嗯?”只是几秒钟的沉吟,她蓦地想到了什么,先入宅子的白轶怎么不见了?
就在她沉吟的同时,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一侧灌木丛里钻了出来,轻飘飘地一跃就地一个翻滚便滚到她的车子旁,借着淡淡的月色她看到一个长发微乱的女人动作麻利地钻进了自己的车。她嘴角勾起,心中只觉一阵好笑,那个正伸手去摸车钥匙的小东西,明明一脸狼狈都不减傲气,倔强的眼神,冷漠的小样,不是那死丫头又是谁?
她从树后走出,轻手轻脚回到了车旁,伸手便敲车窗。车内的身影吃了一惊,猛地转过头什么也没看清就直接推开车门,想用车门撞她。
“死丫头!”她一声轻呼,慌忙侧身避过。“你想弄死我?”
沐槿衣愣住了:“怎么是你?”
她看她一脸讶然,额发被风拂开了,额角上清楚的一道血痕。目色微敛,她哼道:“除了我,还有谁会特意把车子停这里?”耳翼微动,她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躲后面去!”
见沐槿衣毫不犹豫地从车子里出来,动作飞快地便钻进了后车厢,她重新坐进车中,慢条斯理地发动车子,又无意地睨过正前方正打着手电走来的两人一眼。其中一个照清楚她的脸,顿时吓得手一抖:“蓝姐,是你啊!我还以为——”
另一个抢着打断了他的话:“蓝姐,你怎么才到啊,沐姐好像往山上跑了!”
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将车子开到大宅门口停下,下了车。“蓝姐!”“蓝姐!”一时间十几个人争相叫她,她摆摆手,忽然眸光凝住,远远地望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跑过来。
“蓝婧,你也来了?”白轶望着面前环抱手臂依车而立的女人,“槿衣跑上山,我跟丢了,夜里实在不好找。”
与此同时,高壮男子叫出去的那一拨人也灰溜溜地回来了,眼见并无收获,那高壮男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会,挥了挥手,那拨人随即涌上几辆车,呼啦啦地退了。
哪路人?蓝婧向白轶使了个眼色,白轶随即摇了摇头:“三不靠。黑道白道的话都不进耳,还个个端着家伙。我让猴子去盯着了。”
蓝婧扫了周围一眼,这才开口:“他们不会撤的,肯定封锁了各个路口。你带些人去摆平,不然我够呛,那死丫头也不知跑哪去了。”
白轶淡淡一笑:“我看她是跑不远。”
蓝婧没接话,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我还有事,有消息你再通知我。”
白轶点点头,目送她上车走人。
果然,车子才开上路,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两辆越野车拦在路口,路中间还站了三个人,蓝婧停下车,慢悠悠地降下车窗,悠悠一笑:“兄弟,想怎样?”
拦她车子的几人快速跑上来对着车里头一阵看,为首的一个人冲站在越野车旁的高壮男人摇了摇头,那高壮男人随即几步走上前来,一双鹰隼般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蓝婧。蓝婧微微凝眸,摆了个要开后车厢的姿势,一手却已悄悄摸上了别在裙内大腿外侧的手枪。一口气吊在了喉咙口,只等情况不对便即出手。
那男人却忽地笑了笑,摆了个放行的手势:“蓝小姐请自便,我们有缘再见。”
蓝婧一怔,也报之一笑,眉眼间的妩媚几乎要流淌出来。眯眼最后看一眼面前这个高高大大鹰眼勾鼻的男人,心中暗暗不爽,却也怕寡不敌众,只好狠踩一下油门,车门冲着泥地轧过去,溅起一大片烂泥飞向那群人,这才略略解恨,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兄和大师姐,你们好,我是萌萌哒的洛小软,请收下我今天的头盖骨!
第二十二章 星河风露经年别(中)
出了大路转进一条小道,确定没有任何尾随后,蓝婧找了个偏僻处停下车,绕到车后拍了拍后车厢:“出来吧。”
后车厢打开了,沐槿衣脸色苍白地坐起身来。蓝婧见她气色很差,叹了口气:“没事吧?”
“没事,有点缺氧。”沐槿衣淡淡道,深吸口气便翻身跳了下来。
蓝婧侧眼看她,夜风中一道浅白茕茕孑立,抬起的手掌捂在唇上闷声咳嗽着,本应雪白的手背上赫然一道殷红的伤痕。血色早已干涸,然而那殷红的一道仍是刺痛了她,忍不住怒声道:“我看你不是缺氧,你是缺收拾!我问你,谁让你牵涉到夜郎墓的事情里的?刚才那一伙儿人根本是想要你的命,要不是白轶及时带人来了,你以为你有九条命?槿槿,你到底想做什么?”
沐槿衣不答话,只静静迎风立着。蓝婧的话闯入她耳中,她竟是忽然想起白天唐小软对她所说的话。“你又不是天兵天将,真以为自己九条命啊。”
她不是天兵天将,更加没有九条命,所以,她必须更好地保护自己,才能留着这口气去查清楚一切心中所疑。叹口气,她轻声问道:“她没事吧?”
“谁?”蓝婧一问之下立刻反应过来,见她自己都还没完全脱险倒先惦记那唐小软的死活,心中不快,忍不住刺她:“你自己泥菩萨过江,还管别人升仙!”
听她这样说,沐槿衣反倒放下心了。微微垂眸:“你会抓我回去吗?”
蓝婧一怔,被她冷然的态度气坏了,恨不得拽过她来就打上两下。可再一对上她倔强的眼神——她不怒反笑:“你觉得呢?”气死人了,这不知好歹的死丫头,她为了保她费这么大的周折,她居然还是这副冷漠的死样。会不会抓她?这是人能问出的话吗?她要是想抓她回去领功又何必冒险救她!
沐槿衣默然不语,想也是和蓝婧想到一处了。蓝婧见她不说话,眼睛却瞄向车子,自然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冷哼道:“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和白轶联系上的?”
“大哥?我没联系他。”沐槿衣掠一掠鬓边散乱的发丝,正色道。大哥会出现在这里她也很意外,最初还以为是蓝婧叫他来的,不过现在看来,蓝婧也不知情?
蓝婧脸色稍霁,暗想这还差不多,看在你有事也只懂找我求救的份上……“那就是巧合了?”见沐槿衣点头,她哼道:“他是故意放你走。”后院翻墙出去的身影根本就是白轶无疑,这家伙,贼喊捉贼,帮着死丫头把人给引去了后山,正方便她从侧门逃出。也好,倒省了她亲自出手。
“替我谢谢他。”沐槿衣轻声道,目光又转向车子,“蓝姐。”
“别这么叫我。”蓝婧挑眉瞪她,每次死丫头一这么认真喊她蓝姐,准没好事!“你什么意思,真不跟我走?”见沐槿衣一脸沉默的抗拒,她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是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麻烦吧!”
沐槿衣撇过脸去,耳听得夜风中蓝婧不顾幽雅冶艳的形象被她逼得泼妇一样破口大骂:“死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和白轶这么冒险无非都是要保你一条命,你就这么不知珍惜?夜郎墓的地图呢?给我。”
她倒退一步,身子将将便贴在了车门上。“你别逼我。”
蓝婧红唇微动,眼波流转,望着面前那一脸沉默倔强的女子,一时间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她从前各种面貌,从童稚时的单薄细弱到少女时风华初成,再到现在……她变了许多,却只那倔强的性子始终没变,就像他们小时候做错事,明明只要认错就可免去责罚,只她一人死不认错,小小年纪的她就已经不怕皮鞭加身,只要是她认定的道理,她……连死都不怕。不了解的人只当她桀骜不驯,抑或固执蠢笨,可她又怎会不了解她呢?这世上也再不会有比她更了解她的人了!她心中百味杂陈,扬声便喊一声“槿槿!”,可心头一软,到底是将声势又降了下去,苦口劝道:“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几个月你自顾自地跑了,你真以为上头会放过你?之所以一直找不到你不过是我不想找到你!昨天你主动找我,你知道我心里多高兴?我以为你想通了,想回来了,我丢下一大票人跑去老房子等你,结果就等来一个唐小软和你涉险的消息!你觉得我会好受吗?”
沐槿衣紧抿着嘴唇,好半晌才轻声说:“对不起。”
“我不用你道歉,我只问你一句,槿槿,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卷入这件事?为了宝藏?我告诉你,那些宝藏不是你能吃得下的,你连我都斗不过,还想——”
“我不是为了宝藏!”沐槿衣倏然抬眸,望着蓝婧一脸的薄怒,她迟疑又迟疑,终于还是说了。“我查到一些事,但是现在没有证据,我不好说,总之,夜郎墓的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知道夜郎墓的事不简单。”蓝婧幽幽接口,迎视着沐槿衣微带讶然的眸光,懒懒一笑。“只是,那又如何?凭你,或是凭我,知道了,又能如何?”
沐槿衣了然敛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只是不想连累你,蓝姐,我欠你太多了,你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可以吗?”
“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蓝婧并不退让,凛凛笑道。“槿槿,你没有欠我什么,因为,你整个人都是属于我的。”
沐槿衣怔住,为她言语中一如幼时一般的任性宣告。她微觉尴尬,只好岔开话题:“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忽然有几批人同时插手夜郎墓的事?”
蓝婧看出她眼底的尴尬不自在,也不挑破,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唐家一直隐藏了真正的地图,最近才传出真地图面世的消息,自然有人蠢蠢欲动。”
沐槿衣轻轻摇头:“连我都能混进去唐家,如你所说,唐家人对一直隐藏着的真地图也太不小心了吧?”
她这么一说,蓝婧也迟疑了。“你想说什么?”
“你没有接到什么指令?”
蓝婧淡淡一笑:“我接到的指令,就是抓你回去。”
沐槿衣抿抿唇:“我不会跟你走,即便这是一条绝路我也认了,从我逃出来的那天起我就发誓,我要我的命从此抓在自己手上,我命由我,不由人!”
“呵,干爹养你这么大,要是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他老人家得多伤心。”对她的反叛言辞,蓝婧不置可否,只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远方,黑漆漆的一片夜空,几颗夜星闪烁,没什么月光。
“你也是孤儿,你不明白一个人的命运不能握在手上的感受吗?”沐槿衣握住了拳头,情绪终于也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冷漠。
长长地沉默,蓝婧收回眼神,望着她,静静道:“我只知道我的命是他救的,没有他就没有我。所以,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包括,抓你。”
“既然如此,你动手吧。”沐槿衣不再多说,手指紧握,已然摆出了防守的动作。
蓝婧却不动手,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她幽幽笑了。“槿槿,你的手段都是我教的。”
“蓝姐……”沐槿衣怅然难言,自己的功夫都是蓝婧教授,即便自己这些年勤加练习,可真要动手,胜算也不会超过三成。她之所以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是赌蓝婧不忍伤她,而从蓝婧的眼神里她便知道……她赢了。
“你如此有恃无恐,不过是知我不忍伤你。”蓝婧淡淡道,“也罢,这次就当你逃了!不会再有下一次,槿槿,再有下次,我会亲手抓你回去,你记住。”
“或许下一次的指令就不是抓我这么简单了。”沐槿衣知道蓝婧退让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也是阵阵涩然。
蓝婧莞尔一笑。“即便下一次,指令是把你和那女孩都……杀掉,我也会照做的。”
沐槿衣嘴角微勾,一个苍淡到几乎看不出是笑的苦涩笑意慢慢勾勒出来。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望着这样子的沐槿衣,这样倔强不听劝,却又让她又疼又恨无所适从的死丫头,蓝婧感到一丝深重的无力感,由心脏而生,眨眼间便直达四肢百骸。她只觉颓然无力,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她望着转身去拉车门的沐槿衣,忽然柔声问道:“非得这样吗?”
见沐槿衣回身望她,她凝了温柔的笑意在唇畔,眼底更是一色的柔软。“跟我回去,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有任务就去做,没任务的时候,蓝姐带你四处去玩。槿槿,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出去玩了?”
“等钱赚够了,我们就收手,那时候,干爹手下想必也另有了能人,他那么疼我,我好好求他,让他放我俩自由一定可以的。槿槿,那时候,你想去哪蓝姐都带你去,我们先去丹麦好不好?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听那个丹麦老头子的童话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大早看的话,是不是还以为我双更呢?
哟,半夜不睡觉发奋写了这一章的我,好希望得到大家的抚慰(v?v) ~ps哦,我千万不能倒戈,如果连我都爱上大师姐,小软糖这个女主还怎么当得下去。阿弥托福,默念三声:小软大器晚成么么哒!
妈妈桑乖,奶妈也乖,稍后洛小软给你们安排更劲爆的角色!
第二十二章 星河风露经年别(下)
沐槿衣被她的话勾起了过往的记忆,一时迷乱,又瞬间警醒,她摇了摇头,眸光澄净决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放手吧,我不想拖累你。蓝姐,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有必须追查的真相。”
蓝婧眼底生波,不敢置信地低喊:“什么真相比你的命还重要?”
沐槿衣不语,耳听得蓝婧又道:“即便有一天——”
“即便有一天我真的死在你手上了,我也不会怪你。”沐槿衣温声打断了她的话,迎视着她眼底的波澜与愤恼,她轻声道:“若杀我的人是蓝姐你,我,无话可说。”
明明只是个纤细柔弱的女孩子,又从哪里生来这样多的勇气,她选择了一条如此危险的荆棘之路,她明知她前途多劫,心存疼惜却无法阻止。蓝婧低头苦笑,又蓦地扬起脸,上前一步便将沐槿衣抱在了怀里。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她附在她耳畔柔声道:“不要动,让我抱抱你,你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多久了?好像自从这死丫头身手渐好,自己就难得再抱到她了,在她的反抗不配合之下,每每她发起的亲昵最后都不得不变成了切磋。可就算是输了,她也一副抵死不从的死样,气得她不行。这样想想她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还是小时候好呵,可以任她揉来抱去,小小年纪的她又羞又气满脸通红,却又无力反抗。
仿佛是体察到了她的心情,这次,沐槿衣没有挣扎,任蓝婧将她抱在怀中。轻笑:“死丫头,这车是抢来的,到城里记得换车。否则进了局子,别指望我去捞你。”
“嗯……”她沉默难言,蓝婧却终于放松了手臂,一双美目柔柔望她,低声道:“好了,就在这里分开吧。”
她心中一涩,正待开口,后脑却蓦地一沉,跟着脑袋便牢牢被按下去,脸颊顿时贴靠在一团带着熟悉体温的柔软上,她又羞又急,饶是一贯淡静,此刻也要暴跳了,使劲地推开了那恶趣味的女人,她连耳根都羞得通红:“蓝姐!”
蓝婧笑颜如花,没错,这就是她最爱的恶趣味,由小而大使惯了的,只是这死丫头越大越难抓到,泥鳅一般滑溜,再也享受不到看她双颊通红暴跳如雷的快乐时刻了。难得今晚她心中有愧,对她不忍防备,自然要狠狠捞回来一笔。
沐槿衣怔怔瞪了她两秒,那灿若朝霞的笑意令她有些微的迷惑与晕眩,只那股气恼却终于散尽了,她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又觉颓然。蓝婧却蓦地止住笑意,又伸手去勾她的下颚,见她忙不迭地闪避,她柔柔一笑:“槿槿,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死在别人的手上,也别死在……我找不到的地方。”
一语尽,她倏然收手,转身便走。
沐槿衣呆立风中,看着夜幕下那妖娆的紫色身影渐行渐远,终于在路口处消失了影踪。她颓然收回眼神,双手紧握成拳又蓦地松开,“保重。”喃喃低语,却连那声称呼都不忍喊出。
“你也要……保重。”
咬咬嘴唇,她转身便钻入车中,发动车子很快消失在深浓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之所以如此短小精干是因为我写到此处赫然觉得应该加入“魇”的支线了……
只好将主情节暂停,另开一章魇。
不管怎样也算双更啊喂!所以不可以抱怨了哦~
第二十三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上)
唐小软醒来的时候,人已经是躺在了床上,睁眼,映入眼底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顶吊,陌生的床褥,这陌生的一切令她一下子坐起身来,神经质地便瞪向了前方。“沐姐姐!”她惊喜万分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听见动静后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晕迷了多久,所以百叶窗的缝隙里露进来到底是朝阳还是夕阳她也无法辨清,柔软的光线在那张熟悉的清颜上打上或明或暗的光影,看在她眼中,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
“你醒了。”非是疑问,沐槿衣淡淡开口,走到她床尾坐了下来。
紧张的身心在看到沐槿衣的那一刻便彻底放松下来了,唐小软笑嘻嘻地钻出被子,膝行到沐槿衣身边,抱住她的手臂。“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哎,我被一个漂亮姐姐摸了一下就晕过去了,我还以为我被绑架了呢!”
沐槿衣淡淡不语,却也没有硬挣开手。她一到这里见到唐小软靠墙晕着,就知道是蓝婧做的好事。只是打晕她,却没有将她抓走,自己承她的情,真的是无法还清了。
唐小软见沐槿衣不接话,暗暗思付,果然那个蛇蝎美女是和她关系匪浅吧。她有点不是滋味,又不好无的放矢,只好酸溜溜地问:“说起来,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哎。”
“是我大姐。”沐槿衣道,忽然侧脸看她。“既然醒了,起来吃点东西。”
大姐……唐小软在肚子里默默咂摸这个称呼,还想再酸两句,可偷眼看沐槿衣一脸冷凝,却也不敢造次了。乖乖下了床,沐槿衣递给她一套还没拆封的洗漱用具,她接了过去,一边挤牙膏,一边似是无意地开口:“对了,我太奶奶那边情况怎样?没事吧?”
沐槿衣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到的时候,人都已经不见了。之后,我中了埋伏,也没办法再查探了。”
“不见了?他们都去哪了?还有,谁埋伏你的?你没事吧?”唐小软一口气问出一串疑问,盯着沐槿衣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她发丝掩住的额角上,似乎贴了一块创口贴。手背上也是。虽然早有了些心理准备,她还是禁不住垮下脸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沐槿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在老夫人卧房中的墙壁上发现一个奇怪的符号,看样子,她是在警示我们。那符号和禁地中的符文极其相似,我在想,她会不会是去夜郎墓了。”
“夜郎墓?不可能吧,地图我从禁地出来后就交还给你保管了,太奶奶没有地图啊。”唐小软叼着牙刷含含糊糊地说。
“也许有拓本。”
“也是……”快速刷完牙,又洗了把脸,唐小软看到盥洗室里洗衣机上扔着的几件脏衣服,再看向沐槿衣赫然穿着一身自己没见过的衣服,她呆了呆,“沐姐姐,这里……是你家吗?”
“不是。”沐槿衣单手抱臂,略略黯然地望向了窗外。
“哦,那是你大姐的家?”唐小软自说自话地走出来,揉揉肚子,“现在几点了啊。”
“下午四点。”沐槿衣看她一眼,“饿了吗?厨房有吃的。”
“呵,有点。”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唐小软跟在沐槿衣身后向厨房走去。这房子并不大,从卧室走到厨房,十秒钟足够了,可就是这短短的十秒中,望着面前那无论发生什么事始终淡然冷矜的女人,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总是以一个绝对高昂的姿态主导着她一切行动的女人……唐小软忽然慌乱,这一个月多以来发生的所有事,她都是蒙眼前行,而唯一牵住她手的人似乎只有沐槿衣,她是谁?她掺入到唐家的事情里又有什么目的?又或者,自己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于整个局面而言,究竟是哪一颗棋?沐槿衣呢,和她一样也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还是说……她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下棋的人?仿佛只是被她刚才随口的一句“也许有拓本”给警醒了,唐小软忽然想到,出发之前地图是一直在她身上的,倘若她有异心,是不是也早就可以拓下地图给别人了?
沐槿衣将饭菜用微波炉加热过,再一一端上餐桌,看一眼一旁呆站着的唐小软。“快吃吧。”
“你到底是谁?”
她抬眸,眼底一丝郁色轻飘飘掠过,转瞬不见。“不是告诉你吗,我是唐老夫人花钱雇来的保镖,以及,寻找夜郎墓的向导。”
唐小软浅浅笑着,摇了摇头,“不止这么简单吧?沐姐姐,到这一刻你还不肯告诉我实情吗?”
“这就是实情。”面对她的质疑,沐槿衣并不示弱,淡淡回道。“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你心中不安,可是,我也的确无法给你更多答案。”那刚刚醒来时还一脸娇憨的女孩子,此刻却远远站在墙角,用一种落单小兽般的眼神看着她,疑惑,防备,不甘,恐惧,还有一丝她看不分明的情绪,隐隐约约,触动心肠。面对她的质疑,她无法说出更多,也只能这样安静地望着她,不露情绪。
唐小软垂眸沉思了片刻。“你真的只是保镖?那你这么拼命地保护我?”
“老夫人付给我很大一笔钱,而我的任务,是保你一年平安,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做什么。至于你家人的下落,我真不知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就这样。”明明不解释也不会怎样,可这一刻,她竟直觉地希望这女孩安心,许是她的眼神令她想起许多年前的自己,也或许,她只是单纯地认为那小兽般的眼神,与那本天真快乐的女孩,太不合衬。
唐小软一下子软了下来,颓然地靠在了墙壁上,后脑咚得一声撞了上去。“对不起,沐姐姐,我不该怀疑你。”是啊,如果沐槿衣真的有异心,拿到夜郎墓地图后就可以甩下她走人了吧?退一万步说,即便她的血液特殊,她也不必要这么赔了性命地保护自己,直接杀了自己取血不是更快速有效吗?看她动刀的手段就知道是行家,犯不着到她这儿就于心不忍。她仰头望着头顶天花板,那上头有着多片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细微的小裂纹。慢慢滑坐到地板上,她仰着脸,看似漫不经心地数着裂纹,忽然幽幽道:“原来你真的只是保镖,原来你保护我只是为了钱,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沐槿衣沉默不语,静静在餐桌旁坐下了,望着面前热腾腾的三菜一汤。唐小软见她不搭理自己,更是悲从心来,忍不住就哭出了声。
“我是为什么保护你,重要吗?”沐槿衣忍受不住她呜呜咽咽的哭泣,终于开口。“总之,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遇到危险,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唐小软于百忙之中抽空叫道,“我现在家不能回,亲人又都失踪了,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可你却是为了钱才留下来的。”
“那你慢慢哭。”沐槿衣忍无可忍地撇过脸去,自己执了筷子,端起饭碗吃起饭来。她吃饭一向速度,三五分钟就吃完了,抬眼见唐小软还缩在墙角里抽抽噎噎,她心中烦躁,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拎了她起来。“哭够了吗?”
“要你管!”唐小软心情极差,又恢复到最初相识时张牙舞爪的大小姐模样了。见沐槿衣捉她手臂的力道渐深,她陡然生了反抗的心思,抬起没被捉住的左手便打向她的肩头:“你不就是个保镖吗!我不死就行了,你管我哭不哭,你管我!”
沐槿衣也不还手,使劲捉着她一直企图挣脱的右手腕,冷冷道:“我没有要管你,只是提醒你,在你哭的时候,想找你甚至杀你的人他们可能已经到了楼下。在你哭的时候,你的太奶奶,你的父亲可能正在受苦并期待着你去营救。你想哭,当然可以,可是哭就有用吗?哭能解决问题吗?你哭了,那些人就会放过你,归还你的家人吗?”
一番话说得且疾且厉,唐小软热血涌动,含泪抬头,就看到眼前一张漂亮的菱唇一张一合蠕动着,却说着如此不带情绪的冷言冷语。她心头气苦,想反驳反驳不了,想赞同又无法赞同,脑中只是想着,难道遇到这么不幸的事,我连哭一下都不行,都是错?
见她稍稍冷静下来了,沐槿衣松开了扼住她手腕的手。定定地望着她带泪的眼,她轻声道:“唐小软,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人不能总是等到刀剑架在脖子上才懂反击。”
唐小软心头微震,也不知是为了沐槿衣的话,还是为她那坚定毅然的眼神。她为自己做的事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眸光下落,忽然看到沐槿衣刚才被她捶打的肩头上,纯白色的衬衣赫然浸出一抹深深的红,她眼底一滞:“沐姐姐,你受伤了!”糟,莫不是刚才她不小心打坏的?可问题是她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论沐槿衣对待姐姐和妹妹的态度之差异。
第二十三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下)
因为宿醉我头疼了一宿,半夜起来跑了三四趟厕所,来回折腾得整个人都虚脱了。洗了把脸一看时间凌晨六点了,再睡害怕迟到,干脆就起来冲了个澡。下楼吃了早饭准备上班,想起简妍昨天酒不少喝,不知吃早饭没,就又买了两个包子一袋热豆浆包好挂她家大门上了。
到公司的时候还很早,正好这两天我拿着钥匙,就开了门进去坐自己位置上打了会儿盹儿。不多时大家都到了,我见到简妍顿感亲切,给她咧了个大大的笑。简妍看起来精神不错,见我笑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还跟我挤了挤眼睛。我这人就是这样,用我妈的话说就是心眼儿实诚,滴水之恩涌泉报,谁对我好一回,我就一辈子记着她对我的好。
例行晨会,黄老大再次强调说管理部即将要来一个新经理,要我们都警醒着点,做好自己的工作。这事儿他说了两三次了,大家伙儿直着脖子等到今天也没见到什么新的总经理,我就一直没当回事。不过黄老大也说了,最迟今天该就位了,于是大家又开始亢奋。我倒是觉得没所谓,来新经理也不代表会给我加薪,不给我加薪就代表和我没关系。散会后我继续忙dbt的单子,听到不少同事在八卦新来的经理如何如何云云,宋馨见我不搭腔,拉着我道:“思归思归,你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啊?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新来这位经理是个什么人啊?”
“我是想知道,等他来了不就知道了。”我很实诚地回答,被宋馨白了一眼。
“我说你,有空在这儿八卦不如赶紧去跑跑siens公司,你那单子现在还在人采购手上吊着呢。”简妍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跟我挤了个眼睛,手上端着两杯水递给我一杯。“给。”
宋馨被简妍这一逗趣立马撅着嘴抱怨:“妍妍姐你太不仗义了,昨天喊你帮手我挡酒你都不来,你要是来了siens那单子一准拿下了!”
简妍道:“我中午被灌了一斤多白的你不知道啊?还喝?想喝死我啊?”
宋馨指着我道:“你帮手思归怎么就不怕喝死啦?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dbt的单子是你帮手签下的,老大都夸你了!”
我有些尴尬起来,生怕简妍跟宋馨为这事不开心。简妍道:“我的胃我做主,我爱给谁挡给谁挡。嘿,你要不服气,改天咱俩练练,你要喝倒我了,以后我管你叫姐。”
“每次说不过人就拿酒量说事。”宋馨撅着嘴抱着文件夹走了。
简妍哈哈大笑起来,花枝乱颤的,见我一脸紧张看着她,她笑道:“哎,我跟小馨很熟啦,经常斗嘴,不怕的!”
“不过说真的,昨天……昨天你真的没事吧?”我想起她再次强调的中午刚喝了一斤多白的就心有余悸,忍不住脑补她人前充海量,回家就抱着马桶狂吐的惨状,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
简妍喝了口水,摆摆手,“再来一斤都行啊。哎,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我是不会懂了。我在心里嘀咕,我反正是出了名的三杯不过岗。简妍又闲聊了几句就去忙了,临走前冲我笑道:“对了,谢谢你的早餐。”
“不客气。”我有点不好意思,只好笑了笑。看她走了,我又坐了会,害怕dbt那边掉链子便打电话追了两回,对方明确答复这二天就有一笔小订单先进来,我才安了心。
中午叫了外卖,味道不怎么正宗的猪排饭,吃完又午睡了半个钟头。没办法,春困秋乏夏打盹,一到夏天我就老打瞌睡。正迷糊着做梦呢,梦里又见莫小可和我说分手。这个梦自打大三那年我和莫小可分手就一直做到现在,那之后,我只要发梦梦到莫小可,必然是分手的情节,断无其他。
梦里很纠结,莫小可是个伪文学小青年,平时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有很大篇幅的口白做前缀,连吃卤肉饭不加蛋喝西红柿鸡蛋汤不放油都能说出几百字的大道理。莫小可人生中唯一惜字如金的一次就是和我说分手,那时候正放寒假,我这边拿着电话还习惯性地等着大篇幅的口白,没想到人就直接给了我三个字——“分手吧”。我在寒冬腊月的天气穿着秋衣秋裤冲到楼下想徒步奔跑八百公里到z市找到莫小可,被我妈跟拖神经病似的拖了回去,高烧烧到三十九度半,差点真烧成神经病。
梦里我正被我妈第n次教育训话,隐约却听到外面大办公室里乱糟糟地有人吵吵。我这人睡眠浅,稍微有点动静就得醒,被一个桌子挪动的嘎吱声一刺激,立马跳起身来——怎么了怎么了?
宋馨跑来喊我:“思归你快出来!”
我迷迷糊糊被她喊出去,这才知道那个传闻中的管理部经理终于在今天千呼万唤始出来了。我夹在人堆里踮着脚看热闹,一绰号竹竿儿人如其名身高一八六的男同事要死不死刚好挡在我前面,我看不到那新经理的脸,就听一声线偏低的女声悠悠说道:“谢谢各位的欢迎。好了,大家都工作去吧,今天晚上下班后由我做东请大家聚餐,地点就定在锦园春可以吗?届时还请大家赏脸。”
人群很快欢呼起来。我被一八六挤了一下差点撞掉鼻子,缩后几步忍不住思量,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我揉着鼻子纳闷,跟着听到一阵笃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然后是咔嗒两声开门关门。人群轰然而散。
“唉,原来新经理是个女的,真是让人失望啊……”宋馨啪啪地叠着她桌子上一沓子文件,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很快有人搭腔:“你小点声,不知道人家什么来头啊?”
又一个笑道:“不就是总公司空降来的么,还能是什么来头,听说咱们董事长虽然年过半百倒还老当益壮……”
“呸啊,你少胡扯了!我都打听过了,新经理是咱们董事长的女儿!”
有人抛出重磅炸弹,一下子炸起来一些单身且自认形貌条件还不错的男人们。“真的假的啊?是董事长的女儿?不是听说董事长只有个独子的吗?”
“什么独子,那是现任太太的独子!董事长前任太太有个女儿很小就出国读书了,听说今年刚回来!”
“是不是真的啊?别道听途说的吧?要真是太子女能下放到咱们这里当个小小的部门经理?”
“你们眼睛是瘸的吗?没见新经理姓苏?董事长的长女,刚从国外念书回来。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一群人吵吵闹闹搞得我头昏,再看一群男同事亢奋的样子猥琐的眼神我打心底里有些看不上,拿了水杯就去茶水间喝水。抱着杯子在窗下站着,贪图这一刻闲情,身后突然响起抽拉抽屉的声音,跟着是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动静。回头去看,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纤瘦的女人正背对着我站在储物柜那里。我见她左手拿着一个水杯,猜到她是来冲泡咖啡的,提醒道:“咖啡在二排第一个抽屉里。”
“呵,谢谢。”那女人一动,转过身来。
我这才看清那女人的长相,这一看清,差点洒了手里的水。那不是前些天在公司楼下跟我问过雷副总办公室的女人么?她怎么会在这里?我睁大眼睛,脑中却蓦地转过弯来,难道她就是新来的管理部经理?!怪不得我觉得声音耳熟!“你……你是新来的经理?”我试探着问道。看她拿了一包咖啡还在翻找,提醒道:“找糖包么?在旁边抽屉。”
那女人动作顿住了,侧身仔细望了我一眼,目光下落至我胸口挂着的牌子,她容色有些晃动,片刻后嘴角微微一挑。“原来是你。”
她记得我?我有些惊讶。
“你的名字很有特色。”她似乎看出我的吃惊,淡淡一笑。
“呵呵,谢谢夸奖。”我礼貌地致谢,看她自己熟练地拆起咖啡包跟糖包来,心里有点触动。可能是因为刚刚过来的缘故吧,她私人的秘书还没有配备到位,但她并没有使唤任何一个同事帮她泡咖啡而是自己动手,就冲这点我就挺欣赏她。
她今天穿了件雪白的真丝衬衫,系车夫结,收腰设计,越发显得削肩窄腰,很精干的样子。往下是一条线条笔挺的浅豆色女士西裤,银黑色高跟鞋,抛去差不多五公分的鞋跟,粗略看身高应在一七零左右。发型倒是和上次不一样了,直发烫了卷,松松披在肩上,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成熟典雅的气息。这次我注意到她的侧脸也很好看,细挺的鼻梁瑶柱般笔直,丰润的嘴唇抿成微微肃谨的弧度。较之正面,她的侧面有着更趋于完美的精致弧线。
她转身去接热水了,我注意到她放了两包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伸手替她将垃圾丢掉,正逢上她转身过来,微微一笑。“谢谢。”
“真没想到你就是黄经理说的新来的管理部经理。”这是实话,我确实是压根儿没想到竟然就是她,当时还以为她可能是公司的某个客户,来见雷副总有什么事罢了。
“叫我vanessa就可以了。”她向我抬了抬咖啡杯。
我其实并不是擅于和别人主动沟通的人,但不知为何,在公司再次见到她竟让我有种想要和她说话的冲动。我没和她矫情,直接应道:“vanessa?那好,你叫我rebea就好了!”
“rebea?”她眉头微挑,熙亮的眸光穿透空气中的浮光悠悠而至,落在我抱着的茶杯上。她抿了一小口手中的咖啡,仍是轻轻浅浅地微笑。“很好的名字。”
她的语气平静,甚至有稍许的客气。我虽然不擅权术,却也不至于不通世故,听出她话中的客套与疏离登时醒悟现在是在公司,而她总算也是我的上司,我抱着茶杯在茶水间拉她侃大天算怎么个意思?赶紧寻了个由头走了出去,正迎上宋馨端着杯子过来。“思归原来你在这里啊!老大找你,要你去趟他办公室。”
“喔!”我忙放了杯子就去了。
黄经理找我也没别的事,左右是交代我盯紧dbt的单子,多打几个电话去追,千万不能掉了链子。出来的时候就见大厅围了不少人,个个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嘴脸,我一愣,怎么了?
简妍从人群里钻出来,看见我,招招手。
“怎么了?”
“雷副总来了。”简妍拉我去了一边坐好。
“雷副总?!”我惊了一下,管理部的副总,每天高高在上在十七层统筹帷幄的雷霆先生,竟然屈尊跑来我们这里?!
“是来找新来的那位部门经理的。”简妍笑了笑,把杯子从左手换到了右手,眼睛睨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看来传言是真的吧,这来头,还真不小。”
办公室里面谈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只知道约莫过了五分钟,门开了,雷副总率先走了出来,而vanessa随后。
第二十四章 竹炉汤沸火初红(上)
简妍始终气鼓鼓的,不想和我说话的样子。我望着窗外,被冷风吹得一阵阵晕乎,却带着些病态的飨足。
“什么东西非要现在拿,分明是你不争气,人家随便打个电话来问问你就心软了,记吃不记打!”
在我下车站定并明确表示不要简妍陪同上去的态度后,简妍骂了我一句,交代司机开走了。简妍骂得好难听,在我老家,记吃不记打是用来骂狗的。我不以为忤,我也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是这样一个没有原则没有底线没有骨气的记吃不记打的东西。那几步路便走得如同海国万里,进电梯,出电梯,我真的很清醒,好像那点酒意都被刚才那狠狠的一吐和苏曼的电话给彻底消灭了。
我连屋门都没有找错,摸摸瘪瘪的裤兜,我挨着大门滑坐下去,任凭生冷的门壁将后脑硌得生疼,也完全不去想屋子里温暖的大床和那软和得不像话的枕头。
睡过去可能只是几秒钟的事,迷糊中听到门内有人似乎在来回走动,不知过了多久,我后脑赖以依靠的门壁被哗啦一声拽开了,我一个不稳就仰跌了下去,正撞上一双温暖的小腿。隔着质地良好的裤料,仿佛仍能描摹出那双小腿的主人有着一副怎样美好曼妙的身材。
“思归?!”苏曼的惊叫声划破深夜的寂静,她立刻蹲□张开双臂去抱住我的肩膀,黑黝黝的眼瞳盛着不容置疑的情意,“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睡在门口!”
“没带钥匙。”掩不住的悲伤在心底扩散,我看着灯光下苏曼漂亮得不像话的脸,那双眼,黑沉沉的,极夜一般教我无法看透却控制不住地着迷。
“为什么不喊我!就算手机没电了,你可以敲门,可以想办法打电话给我!”苏曼漂亮的脸有些扭曲,很是不解而微微愤懑地怒视着我,为我的不懂事抑或……为她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
为什么……我在心里颤颤地笑,人却已挣开苏曼的怀抱,手脚并用地爬起身。因为头晕,脚下踉跄了一下,见苏曼伸手要扶,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靠,躲开了她伸出的手。
苏曼的动作尴尬,眼神透着一些隐隐的明晰,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不想麻烦你。”我扭头看她,竟微微一笑。大亮的灯光下她脸色瞬间惨白,白得如小时住在老家时天天看到的那堵斑驳的石灰墙。我不去想我说了什么将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苏曼激成这样,我只是认真地,执着地一路扶着墙进了自己睡房,然后脏衣服脏裤子脏鞋什么都不脱整个人往床上一躺,抬一手压在眼上,睡得昏天黑地。
我以前睡觉都很沉的,用我妈的话说基本上打雷闪电是完全无感,被人搬起来丢去乱坟岗只怕我也照睡不误。可是那天晚上,我于万般的疲累中却不知哪根神经绷紧着,竟然生生地清楚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切,有关于苏曼的一切。
她一直没歇着,我听到她反反复复地走动,隔一会她微凉的掌心就会十分轻柔地覆在我的额上,而与此同时,那被我的体温捂温的冰袋子会被她抽走,换成新的。
我知道我发烧了,突然急涌而上的热度,来势汹汹,一下子就冲垮了我在苏曼面前一直以来维持的健康宝宝形象。我躺得人事不省,烧得口干舌燥两耳轰鸣,时不时还会感到自己像个蜷缩于母体中的婴儿一样间歇性地手脚抽搐——而这些,都是苏曼在为我料理。她以着一个从未有过的谦卑姿态在照顾着我,耐心,且温柔。先给我除下了脏污的衣物跟鞋子,然后,几乎是用强地灌下了我两片退烧药。
“思归,你误会了,我和林雪……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迷糊中,我听到苏曼低哑着嗓子说,她凉凉的手摸在我颈子上,一下下地抚触着,那点清凉仿佛渗透到皮下血液中再传遍我全身,让我干涩到几乎发痛的嗓子终于挤出了一点点的声音。
“嗯……”
“思归……!”苏曼的声音里含了一丝的急切,双手改而捏住了我的肩膀,迫切地希望我能给她些许回应。“你醒着对不对?”见我不答话,她再开口,便多了几分恶狠狠的意味。“我知道你醒着!”
我仍是沉默,这或多或少真的激怒了她,我感到她捏在我肩膀上的手指开始使力,挤压着我的皮肉,竟有些疼痛的欢喜——苏曼,你现在的紧张与惊痛,是不是表示你其实还是在意我的?即便你和那林雪有着不为人知的龌龊,可是在你心底,终究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让我来想象一下此刻我与苏曼彼此的样子,我双眼紧闭,可眼睫却是控制不住地轻颤。面皮绷得极紧,一来病重,二来,强迫自己不去睁眼,多少需要些刻意。而苏曼,双目圆睁,那入了家门后一贯慵懒到性感的眼神也变了,变得急躁而懊恼。我们就这样对峙着,直到彼此哪一方先妥协,或者先放弃。
终于苏曼先放开了手,在这场以沉默主导的暗流战争中。我听到她起身退后,迅速地走向门口然后拉开门,“既然你不想理我,那我就先走了。什么时候想找我,打我电话。”再然后,脚步声有节奏地敲击在地板上,而那声音的主人已消失在我伸手可及的空气里。
“苏曼……”我喊,很轻很轻地,声音从唇缝里逸出,与此同时,咸涩热烫的眼泪滚到嘴角。我知她不会听到,因为我确信她已经离开了这间屋子,离开得那么彻底,决然。若不是床头那早已冷掉的半杯水,我几乎便要怀疑这一切只是我的错觉,苏曼她,其实从未出现。
第二天我没去上班,照旧在家里躺着,简妍一大早就来看我,看窗外天才蒙蒙亮。“要我说你就是活该。”她一边拾掇着我的脏衣服准备去洗一边教训我,“她就那么走了?都到这一步了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仍在床上窝着,听她在客厅来回走动,一会儿照看厨房小炉子上熬着的粥,一会儿又跑去捯饬洗衣机。不一会简妍端了一碗白粥进来了,一边呼呼地吹着,一边凑到我跟前。“来,给你熬了点粥,吃一点吧。”
我摇头,“不想吃。”
“就会跟我这儿死硬。”简妍半怒半笑的,把粥放在一边,咔嗒一声敲破一个咸鸭蛋,拿筷子鼓捣了会,把蛋黄都掏到了粥碗里。“喏,这可是我妈亲手腌的咸鸭蛋,可开胃了,特意给你带来的,好歹给我妈点面子?不吃?再不吃我真生气了啊。”
我被她从被窝里揪出来,安置在床上靠坐好,再看她端来的那碗白粥,别说,虽然卖相一般,但就着那绝对货真价实流着黄油的咸鸭蛋,让我在昨晚被吐空的肠胃瞬间一阵痉挛。我知道我饿得狠了,于是老老实实端过碗慢慢吃了起来。
“这才乖嘛。”简妍开心了,伸手摸摸我的头。就像摸她腿边的小可怜一样顺手自然。
“你请假了?”想起简妍目前这么个“爱钱如命”的状态竟然舍得请假来陪我,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请了半天。”简妍轻描淡写的,一边说一边盯着我喝粥,“你跟她……你们怎么样了?”
我喝粥的动作静止了,慢慢将碗放到一边,眼睛看着别处。“没怎么。”
“算了吧,没怎么?没怎么你能这么糟践自己?”简妍哂我,“你少死鸭子嘴硬,思归,这屋子好是好,可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我知道你本来也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你要是在这里住不下去,随时还来找我。”
我咧了咧嘴,却没发出半个音。简妍又道:“怎么了?你倒是给个话啊,我可是一直留着你的地儿呢。”
“那你家陈哲怎么办?”我忍不住调侃她,“吵吵架就算啦,还真的跟他分啦?”
“我跟你说真的呢!”听我提起陈哲,简妍不开心了,声音拔高了几度。“我跟他真分了,而且就算是没分的时候,我也从来没留他在咱们屋住过。”
我看着简妍一脸的急切与真诚,突然有些恍惚。明明只是我的朋友,在发现可能被我误解的时候都会这样急切的来澄清事实,哪怕其实根本是无需要澄清的事情。可是,我的爱人呢?苏曼又是怎么做的呢?
我沉默不语,简妍叹了口气,“我不是在逼你什么,你要知道,思归,我总是希望你好的,可你现在……你自己看看,不说平时吃喝,生病都没人照看——你让我怎么放心?”
虽然对苏曼诸多的伤心与不满,可听到简妍如此评断我与苏曼这场关系,我仍是仍不住替她辩白。“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她有事情忙,而且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
第二十四章 竹炉汤沸火初红(下)
“进。”还是那个我这种萝莉音的人各种羡慕的标准磁性升级版女中音。
“苏总。”我一进去就惊叹于苏曼身前的办公桌上堆置的一摊文件。真多!
苏曼左手支在额头上,右手握着一支签字笔正在文件上批注着什么。听到我声音她很快抬头,“这么快?”
我笑了笑,没应声。她抽出几张a4纸站起身。“帮我把这个组织结构图做出来,还有一份企划书的草稿要打出来。下午开会就要用了。”
“啊,这些不都是你的秘书该做的事吗?”我说这话是纯疑问来的,绝对不是拒绝或者抱怨。我相信苏曼也听明白了,因为她说:“是啊,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了,而且我打过她的电话,占线。”
那位正谈恋爱风生水起的临时秘书王小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百分百不愿意加班工作的。我听苏曼说起午休才惊觉中午都没见她出去,本来以为她是比一般员工走得早,现在想来没准她根本是连午饭都没吃!我这边还在心里惊叹她这个经理也真是不易当,午饭时间都要做这么多工作,一抬眼不提防一只素白的手竟已伸到眼前。是苏曼的手。我注意到她的手指很修长,掌缘纤细,指节长得很秀气,指甲是很柔和的莹白色,看得出来只涂了淡淡的一层无色的护甲油,并不像很多女人一样涂抹的花花绿绿的惹人刺眼。除此之外很重要的一点,她的指甲很短,修剪得又光滑又平整,看着很舒服。
我接过她递给我的东西一看,是一张公司人力资源组织结构草图和一份企划书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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