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快穿]那些和人生赢家抢男主的日子 作者:五色龙章
正文 第9节
[快穿]那些和人生赢家抢男主的日子 作者:五色龙章
第9节
当听说它们和自己所知的鬼魂不是一种鬼,也不像长毛僵尸那样身怀巨毒,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隐隐对那鬼有点不屑。
一个鬼,连出入虚空都不会,也不懂得学些幻术,宅第全靠自己建,还拖着一具不能晒太阳的没用肉身,还有什么资格做鬼!
释念大师对此也是怨念颇多:“不瞒道长说,贫僧也会放焰口、做科仪,布施饿鬼、驱魔除祟无一不晓,谁料这世界的鬼竟是这种鬼,不仅不能超度,还将我……”
大师蓦然住了口,低头念诵经文,耳根却红了一片。衬着他庄严的神情、剃得青湛湛的头皮和清瘦的身材,竟有种特别勾人的色气感。
邵道长的心跟着砰砰乱颤了几下,脑中闪过初见时他的装扮,忽然明白了大师的未尽之语。
那老鬼肯定不只吸血了。
难怪和尚都投诉了,真该弄死这恶鬼!
他不忍心再问,便装作饿了,低头小口啃着鱼肉。
释念倒是比他想得豁达,念了几句经文静心,便接着说:“我刚从传送阵出来时,正赶上塞伦公爵在附近吸一个女子的血。我当时不知究底,以为他是在轻薄那女子,便冲过去救人,结果自己反叫他抓了。还有个自称吸血鬼猎人的想救我,却被他的蝙蝠所伤,也不知后来如何了。
“他抓我到城堡,说是要拿我当供他们吸血的血奴。我想着不过是吸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要是他们喝了我的血就能不去喝别人的,那也算是一桩功德了。”
后来他就不只满足于喝血,而要强迫这位清圣的僧人……了?邵道长脑中略转过这念头,便觉着是对大师的亵渎,不愿再想下去。
释念也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更红,呼吸声也粗重了几分。邵宗严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出言阻止:“大师也休息够了吧,咱们这就收拾东西下山,抢在天黑前找个地方躲避那些吸血鬼的追踪为要。”
大师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还是说到了邵宗严本不想逼他回想的事:“后来他倒待我好些了,不再动辄吸血,但是吸血时总要把手伸进我衣服里揉摸,渐渐地就……惭愧,我虽受持清规诫律多年,到底也没能把持住。”
“大师不必惭愧,这不是你的错,是这吸血鬼恃强伤你。既然我来了,就绝不会再给他机会!”邵道长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客户被人强迫,对于这类人简直是深恶痛绝,心里已盘算着把大师平安送回去之后怎么除掉这恶鬼。
等到晏兄吸收了劫雷之力,对付一个白天都不能见光的鬼还有难度么!大不了回宗正小世界买个紫外灯,管那些吸血鬼怕阳光里的哪种光,一个白帜灯一个紫外灯再来个红外线仪配上……照不死他的!
大师垂着头颂了声佛号,叹道:“不光是他恃强之故,那时我心中也有动摇之念,是自己破了色戒,道长无需为我找借口。他说若我肯为他破戒,便不再下山祸害百姓,我……是心甘情愿做了这事的。后来他也果然没再下山,对我倒也算得一诺千金了。”
“大师你!”邵宗严急得差点跳起来,心里简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念头。为了本地居民不受害便委身恶鬼?那你来玩游戏是为什么啊!不应该是到处走走、看看、吃吃……学学当地佛经吗?
这个世界的人受吸血鬼之害是自承其代代先祖之负,与你一个外来的和尚有什么关系!
邵道长眉毛眼睛乱颤,压抑着满腹衷言不知该怎么说,碗里的晏寒江却忽然扔下鱼肉,在尾巴上擦了擦手,抬起眼看向释念,淡淡道:“大师既然与那吸血鬼有情了,又怎么想起呼救的呢?”
有情……有情?有情!!!!
邵道长在脑子里反复嚼了几遍,才想通了晏寒江在说什么,目光一寸寸抬起落到大师脸上,看到了他泛红的面颊、清澈的眼睛,里面盛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脉脉水光。
释念脸色红得要滴血,声音倒还平稳,颂了声佛号,缓缓道:“贫僧实在无颜面对两位,可是孽缘既起,也由不得我自主。本来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生活,谁知塞伦公爵对我用情日深,不想让我老死在他面前,要把我也变成吸血鬼。”
邵宗严气得几乎笑起来:“他若对你有半点情份,昨晚就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折辱你,大师是上他的当了!贫道见过这种人多了,他不过是贪恋你……咳,大师能斩断这段孽缘就好。”
释念苦笑一声,长长的睫毛垂下去,遮住了眼里的痛苦:“毕竟是鬼怪,不像人类那样周全。他们吸血鬼因为力大寿长,一向把人类视为奴仆的。他私底下待我还好,只是在那些同类面前要顾及规矩,必定要加倍做出高傲冷酷、肆意践踏人类的样子。”
“他如何对我并不要紧,本来我也不想向你们求助,可他要给我初拥,把我变成唯他之命是从的吸血鬼,我实在没办法了。虽然堕入尘缘不得解脱,可我心中仍愿做人,不愿做鬼,是以不得不救助游戏方,救我逃离此地。”
他那张慈悲清正的脸上染满了令人疯狂的艳色,眼中含着愧疚和不舍,人却坚定地站在那里,纵然有再多情丝纠葛也绝不动摇。
邵宗严本来有许多话想劝他,可是听了他这段经历,见识了他的心志之后,反倒无话可说了,只叹了一声,向他许诺道:“我必定将大师平安送回家乡,不知大师可是从我出身的……”
他还真没查过自己出身的世界,回头望了晏寒江一眼,小人鱼便代他回答:“是叫昭实小世界。”
大师脸上热度稍微褪了一些,双掌合什作礼:“多谢道长。我出身固缘小世界,并非道长同乡,日后若有机缘,我也愿到那里拜访道长。”
礼罢起身后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已是破戒之身,再破多少戒也是一样,道长不必再如这般费心耗力,特地为我准备素食了。”
第44章 第四次救援
邵宗严匆匆收拾了剩菜,压灭火堆,把草鱼系在脖子上,就准备和大师一起上路。
既然已经在河岸边了,他们便打算沿河而下。有河的地方植被生长更密集,河边有来喝水的小型动物可以捕食,也更容易找到有人住的地方。只是河边的土地松软泥泞,走起来不如干燥的山地轻快,他便在不远片砍了两根粗长的枝条削成拐杖,与大师各拿了一根。
两人都是常走山路的人,行走的时候习惯将膝盖微微弯曲,把全身重量压在脚后跟上,这样重心偏后,不容易栽倒。手里的树枝则只是稍作支撑,遇到草丛时再往前探一探,惊起潜伏在里面的蛇虫鼠蚁之类。
朝下游疾行了一会儿,天气明显就热了起来,太阳从密林缝隙里照进来,不时闪到人的眼睛。
河边草丛和密林间也飞出嗡嗡作响的不知名小虫,邵道长走在前面,首当其冲地撞上了一团小虫,一喘气几乎就要吸进鼻腔里几只。
这么下去可怎么走路。邵道长皱了皱眉,挥袖赶开小虫,便从救生包里掏出一床蚊帐撕开,给两人一人头上裹了一片。长过肩的部分从两边划开,在肩头开个汽儿好让胳膊伸出来,再用绳子在腰间一束,底下的就和衣摆一样任它垂着。
纱帐的面料既薄又挺,既护住了头脸和上身,又不至于影响视线。邵道长又翻出炼金丹用的雄黄米分,全身上下洒了,不仅驱虫,还能驱走一些靠嗅觉寻找食物的大型野兽。不过这座山上不知是不是吸血鬼盘踞的缘故,始终没有虎豹之类的猛兽出现,倒是方便了他们。
有了这套防虫装,那些乌云似的小虫子在他们面前主动分开,空中嗡嘤的一些不知蝇子还是蜂也远远绕开了他们,总算能正常呼吸和看路了。
然而河边湿地除了恼人的飞虫,也是有些好东西的。赶路的时候,邵宗严便意外在一片矮草丛中发现了几只挤在一起的白白的圆团,就像是一窝挤在一起的雪白鹅蛋。其表面略洒着些土色的点,看上去嫩嫩滑滑的,令人一看就联想到了它们烹熟后的美味。
他提着棍子直冲过去,摘下一个掰开看了看,里面也是雪白柔滑的,果然就是他认识的马勃!而且菌子极嫩,正是堪入菜的时候。他立刻拿出笸箩将那几只挤在一起的都捡了,起身又到附近找其他的。
释念大师看到他给自己采蘑菇,心里又感动又不安,连忙帮着他一起找那些醒目的硕大白菇,拿衣襟兜着送过去,又劝他不要为了给自己准备素食而浪费时间。
邵宗严笑道:“大师过虑了,这些马勃嫩生生的,炒好后味道定然不错,我平常见了也不会放过的,不光是为了照顾大师。再说它们生得也不远,咱们捡了一笸箩也没花多少时间不是?”
释念涩然一笑,叹道:“道长这般关照我,我真不知如何回报了。”
到时候你不投诉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客服道长眯着眼微笑,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到他头发上,像是给那头乌发镀上了一层金边,落在大师眼里简直就像是特地化身凡人来点化他的神佛。
可他已泥足深陷,还能涤净秽垢么?
他沉默地垂下头,跟在客服身后拄杖而行。
海拔高度每降一点就温暖湿润一些,水边和林中的植被不停变化,水边的蒲草换成了菰草,只是茎还青青细细的,没变成膨大鲜甜的茭白。虽然没找到太好的蔬食,他们却在草丛捡到了几枚直接生在地上的鸟蛋,比鸭蛋还大些,对着阳光看看也十分清透。附近还有比鸭子更大的长腿水鸟上下翻飞,就是飞得太远了点,不方便捕捉。
稍远一点的林子里还生着几株野桃,果子挂得低,米分米分白白的十分漂亮,邵道长便跑过去折了几枝。向阳几枝上已经有熟得略发软的了,邵宗严索性就在溪边拿水洗了洗,用盐搓掉皮上的绒毛,一人分了一个边走边啃。
桃子又甜又多汁,靠近核的部分略微泛酸,吃了以后生津止渴、齿颊留香。每个桃子都有拳头大小,吃完之后不仅解渴,也像是吃了一小顿加餐一样,走了半晌山路都没觉着饥饿。
晏寒江吃的则是邵宗严从自己手上那个切下来的桃块,切得薄薄的,拿在他手里却感觉比最大的长西瓜还要大,吃了几片就把胃撑得满满的,连午饭都不太想吃了。
邵道长在吃饭方面照顾鱼比照顾客户要多,既然晏寒江不饿,他们做人类的就艰苦一点,随便热点剩馒头剩菜也是一餐。大师一个出家人化缘化惯了,就算在吸血鬼城堡里享受了封建领主阶层的奢侈生活,也不改朴素本质,有点热饭热菜就满意了,完全不嫌吃得简单。
何况背后还压着一个吸血鬼公爵,巨大的心理压力足够让他食不下咽的了。
疾行了七八个小时后,前方的山体坡度陡然变成了接近垂直的状态,身边的河水顺着河道奔流出去,变成一片瀑布垂落而下。走到山崖边向下望去,那片瀑布的高度至少有四五十米,在下面汇成一个水潭,水潭所在处却是一片平坦山崖,林木十分茂密,在远方以稍缓的坡度延伸下去。
邵宗严拿出地图对比,按照图上的等高线心算了一下距离,便果断宣布:“我们就从这里垂降下去,这是最近的一条路了,等下到那片山崖上就吃饭,就要开始准备夜里休息的地方了。”
释念回头看了一眼山顶,那里雄伟的吸血鬼城堡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吸血鬼压在他心头的重负犹在,但有这位仙人派来的客服,就仿佛有阳光照在他心上,扫去那段日子带来的黑暗。他双掌合什颂了声佛号,扶着木杖坐在石头上,静待邵宗严的安排。
大师既没竟见,邵道长便要开始准备垂吊事宜,第一位要担心却是脖子上的晏兄。从崖顶垂降下去几十米高,他总怕绳子会被山风吹得摇荡得太厉害,把鱼甩出去,于是隔着蚊帐布摸了摸脖子上的小吊床,柔声问道:“晏兄你坐在这里安全吗?要不我把另外两个角系起来,一会儿下去时更稳当点。”
晏寒江抓着手巾边坐起来,乌黑水润的大眼睛直直看着他,摇头道:“我抓着就行,你弄不掉我。”
就是吊床不稳当,他呆的这地方就在邵宗严脖子下面,一翻身就能钻进他领口里去呀。
确认好晏兄这边没事,邵道长就全心全意管起客户来了。大师看出他和草鱼精腻歪够了,打算跟自己说话,便主动问道:“道长还是要像之前离开塞伦堡时那样扛着我跳下去吗?这里瀑布飞溅,我怕不够安全……”
邵宗严笑道:“大师想得不错,这样跳下去太过冒险,不如用绳子往下垂。待会儿我先把大师放下去,自己再垂降下去,我在空中时不要害怕,千万放松身子别乱动,我会把你安全放下的。”
释念干脆利落地点了头:“听凭道长安排。”
他们沿着悬崖背水而行,走到差不多的地方,邵宗严便挑了一块宽厚稳当,顶部圆而下方略细的石块作为固定绳子的支点。
他从包里拿出两条伞绳并在一起,一端在石块凹下处绕了几圈扎紧,另一端扔下悬崖。然后他就直接拉起绳子从腿间穿过,长的一端从右腿下方绕上来反压左肩,最后由左手抓着上方的绳索,右手在腰间拽着绳子,靠手感调整下滑的速度。最后调了调腿上绳圈的松紧,腿一蹬便从崖上落下,用手控制绳子一寸寸落下。
被他留在崖上的大师神色茫然,看着下面渐渐远去的客服,差点脱口问出:“刚才说的不是我先下的吗?”
幸好之前的一路同行让他对邵宗严建立了极深的信任,不管对方干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地盘坐在绳旁,默诵经文替这位唯一能拯救他的客服祈福。过了没多久,绳子坠到尽头,邵道长将其中一条系在地面突出的巨石上,另一条系在腰间,攀着绳子重新爬上了崖顶。
释念这才知道他下去干什么,心中暗暗感动,跪坐在崖顶帮忙拉起那条没固定的绳子,好让他尽快上来。
邵宗严爬得极快,抓着崖边荒草,一用力把身子甩了上来,利落地解下腰间绳圈,打了个三重称人结套在释念身上。三重环扣从一个扣眼里穿过,再将大师的双腿和胸口束在绳圈里,绳结就会因为三个环之间相互拉扯而越来越紧,不会把人掉下去。
试了试松紧合适,他便让释念到崖边抓住固定好的那条救生绳,下落时用脚轻踢山壁平衡身体,自己则抓着系在和尚身上的那条绳子一寸寸往下放。中间留下的绳长是他在下面算好的,恰好能放到崖底,也不必担心他自己失手放得太长,害释念自由落体地砸到下面。
那个端正饱满的湛青色光头在他视线里缓缓消失,手上的绳子也拉到完全绷直的程度,随即又在某一刻失去应力,软软地搭在他掌心。邵宗严便知道他已经平安落地了,立刻抓着绳子荡了下去,借那条固定绳索的力落到地面,然后一把火点了那两条绳子,看它们头上冒着红色的火星,绳子随之寸寸变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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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上午的尽力攀爬,两个人类的体力都已流失不少,幸好此时海拔降低了不少,气短无力的高原反应比早上要好了许多。两人围着水潭歇了一会儿,顺便打了缸清水让晏寒江在里面痛快舒展身子。
其实直接把他放到潭里也可以,只是邵宗严舍不得,总觉着潭水深,又有瀑布急流从上面砸下来,万一水流砸伤了这么点儿小鱼怎么办呢?
幸好晏寒江也不计较水面宽窄,舒舒服服地往里一泡,胳膊架在鱼缸边斜向外开的花瓣口,尾鳍和腹鳍舒展开,上下摇晃着拍打水面,长发从缸口垂落,发尾扫在邵宗严托着缸的手腕上,扫得他腕子麻酥酥的。
邵道长的心也麻酥酥的,一天的疲累都被这发丝治愈了,起身招呼大师:“大师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还是跟我去找些吃的?你要是不去,我就先生堆火驱逐猛兽。”
释念扶着膝站了起来,立掌答道:“我与道长同去。”
两人便绕着水潭而行,先到水最平静的地方捕鱼。因为潭水上方便是飞流直下的瀑布,水下冲力极大,鱼类都被赶到近岸的地方,邵道长这种老手根本不需要洒食诱捕什么的,随便拿树枝往下一扎都能扎上一条大鱼来。
潭里的鱼比上面河水中的体型更大也更肥美,背部发黑,身子略扁一些,看着倒像是可以做水煮鱼的那类鱼。潭边浅水处的泥沙里还有不少贝类,舌足一伸一缩地往前挪,肉质雪白紧实,味道应当也不错。邵道长便脱了鞋,挽起裤脚踩进水里去捡,挑着大的搁进一旁的笸箩里。
释念低低颂了声佛号,默念经文超度这些无辜的小生命,然后也毅然挽起裤角下潭摸贝。
潭底沙石里不仅生活着贝类,偶尔还能见到张牙舞爪的螃蟹,皮壳青灰,看着还挺瘦。可是螃蟹再瘦也是螃蟹,没有都见着了还不吃的道理,邵道长也道了声“慈悲”,解下身上的纱帐往蟹身上一裹,它的脚被乱丝缠住,就往哪儿也去不了了。
两人低着头在砂子里翻找半天,再直起腰时眼前都有些发黑了。
邵道长以为自己是累到了,便揉了揉眼睛再向前望,却发现自己还是见得树木之间掩映着一片不自然的黑暗。他看了看潭水,确定自己的眼睛没出问题,满满的惊喜便从心底涌出,匆匆扔下和尚和一箩鱼虾蟹贝朝岸上跑去。
穿过几米深的树丛,他就看到了一片同样陡峭而荒凉的山壁,山壁当中却多了一片可容三四人并肩而入的山洞。
他立刻托着鱼缸进去看了一圈,并没感到扑面而来的穿膛风,而是有种郁积良久的臭味,也就表示这洞穴深层并没有另外一个通道,不必担心吸血鬼抄他们的后路了!至于里面原来住过什么野兽他倒不担心,若原主回来,正好宰了添一道菜。
太好了。晚上有地方睡了。
邵道长庆幸地想着,从包里拿出一根手臂长的粗木柴,在头上包了布、洒上火油,临时做了个简陋的火把,借着火光往里面走去。
洞深约有十多米,里面反比外面开阔,地上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粪便,随着他往里走,头上响起一片“扑啦扑啦”的振翅飞行声,大群蝙蝠掠过他头顶争先恐后地向外飞去。
吸血蝙蝠?他心里第一时间就泛起这样的怀疑,可是仔细一想,那些吸血蝙蝠是不怕火的,这些则见了火把就要往外逃,想来应当是普通蝙蝠。
不管普不普通,既然他们要占了这座山洞,这些原著民就只能让路了。
邵道长霸气地想着,出门采伐了许多新鲜枝条回来,堆在山洞最里侧,又在柴堆上铺满艾草,洒了些雄黄和硫黄之类的石药,倒上火油,远远扔下了一根点燃的防风火柴。
等到释念大师赶过来时,整片山洞已经浓烟滚滚,里面的蝙蝠被烟熏得拼命往外飞,黑压压地像是在洞口上方铺了一层乌云。那些没飞出来的便在洞中呛晕或呛死过去,像是铺了一地黑色绒毯似的。
而放火烧洞,造成这一片尸山血海的恐怖魔王就站在洞前,犹如当年烽火戏诸侯之后的褒姒般妖艳绝丽,手里提着一只还在挣扎的可怜蝙蝠,淡淡一笑:“这个是炸着吃好还是炖汤好?”
第45章 第四次救援
把蝙蝠都熏出来后,晏仙长帮忙做了大扫除。
洞里不知积攒了几百几千年的蝙蝠尸骨和粪便,靠人力根本弄不干净。他直接唤起旋风一样的妖风,把里面堆积的污物卷到远处森林里,再把潭水凝成高压水枪冲洗山洞。流出来的水顺着洞口朝山下流去,开始时漂满了污物,反复冲洗几遍后才变得清澈起来。
晏寒江施法清扫山洞时,邵宗严便在水潭边辟了一小块干净土地,捡了些枯枝搭成小小的锥形火堆,烧上一把艾草,驱走了围绕在潭边的蚊蝇。
他们生火的地方恰巧长了几株瘦竹,不过是单生的,不成林,地下也没有新生的笋子。不过他砍竹子也不是为了吃,而是取了几节嫩嫩的竹筒,两侧砍掉竹节,劈开后烧取竹沥。
竹沥水能清心润燥,更能定惊。这一天一夜的奔波劳苦,他一个已经进了仙门大门的人甚至都觉着难以禁受,释念大师不过是个普通人,又始终担心着吸血鬼追上来,须得喝点药安神。
烤好的竹沥水顺着竹子两端滴到碗里,色泽淡黄,味道清如水,略带些烤竹的焦香,当作茶饮味道也不错。大师接过竹沥水一饮而尽,心头似乎也为之一清,长长舒了口气,叹道:“如此甘露已有许久没能喝到了,遇到道长之后,我才仿佛重回人间。”
眼前是清澈的水潭,手里是温暖甘润的茶汤,身边坐着可以信赖的人,身体也充满了久违的酸痛——不是每次欢好之后令人羞耻痛苦的疲倦,而是充满生机的、干活后特有的肌肉酸痛。在古堡里的那些日子,他几乎已经忘了阳光下是什么感觉,忘了自己曾经的生活,唯有在念经时才能暂时忘记身处的环境。他甚至佛珠都没能保住,日复一日地过着和吸血鬼一样靡烂堕落的生活……
如果昨天没鼓起勇气向游戏方求助,他现在可能已经是个鬼了。
释念摩挲着碗壁,静静看着眼前把他从无边黑夜里重新带到阳光下的客服,嗅着空中淡淡的竹香和烟火气味,眼里渐渐蕴满了光华。
火苗高高地烧了起来,在上面烤着的竹子也渐渐焦黄,化作了燃料的一部分。邵宗严不再烤竹沥,剩下的竹筒都只切下一端竹节,灌进炒熟的马勃菇粒、米饭和水,用竹叶堵住筒口,扔进火堆里烧烤。
鲜嫩的竹节在火里失水,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竹子本身的清香味就在烧烤过程中随着竹沥水焖入饭里。邵道长连弄了几个素的,又把那些鲜贝焯了,剔出肉后挤尽泥砂,塞进剩下的竹筒里,烤给喜欢荤食的草鱼精吃。
因为早上刚吃过烤鱼,他便没急着做水煮鱼,而是把那几只蝙蝠拿到水边收拾了。蝙蝠翅膀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膜,熬汤时搁进去便能熬出一盆胶冻一样浓浓的鲜汤,炸着吃却没什么味道。他索性就撕了翅膀,放血之后将头、爪和内脏扔掉,剩下的剁成小块,用酱油料酒之类抓了抓腌了起来。
斩好的蝙蝠再端回来时便成了整齐的肉块,铺上了一层油润的酱色光芒,看着倒有些像乌鸡块。哪怕是曾经把蝙蝠当作吸血鬼公爵化身,每次见到都觉畏惧的释念大师,在看到这盆肉块时也没法把它们和活着时的原形联系在一起,自然也没了原先那种恐惧和厌恶。
他本来不轻易厌恶任何东西,也一向没什么可恐惧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释念用力闭上眼,放下茶杯趺跏而坐,双手合什,默默为今天因他们之故而死的食物念经超度。
三人正清静地准备晚饭,风中却忽然传来了人的声音。一道道粗犷刺耳的谩骂声远远随风而来,似乎是在痛骂上游有人倾倒污水,浇了对方一身。
邵宗严耳朵灵,听见“脏水”“蝙蝠粪便”这两个词就知道是自己造的孽,略有些心虚。因为他们还要用潭水做饭、洗漱,晏寒江冲刷山洞的水没被引到下流,而是直接顺着山壁流下,若有人缘山而行,很可能被浇上一头一身的蝙蝠尸和污物……
邵道长轻咳一声,悄悄从背包里拿出换洗衣物,期望那人上来后能看在衣服的份上别太生气。
晏寒江倚在鱼缸边上,拍了拍尾巴冷哼了一声:“不用给他们拿衣服,那些人生得粗壮,穿不了你的衣服。”
邵宗严的身材其实绝不算矮,而且细腰乍背,双腿修长,是标准的衣裳架子身材。可山下边走边骂的那个人却是个满身肌肉块的粗壮汉子,大腿都有他的腰粗,哪怕是最肥大的长袍怕也裹不上那人的胸膛。
那大汉提着一个类似小棺材的箱子,身边还有两个同样满是污水的人:一个是披着白袍的枯瘦青年,手里拿着闪烁光环的十字架边走边念经;另一个则是背着长弓弩的美艳女子。
无论哪个都不合适穿邵宗严的衣服,让他们自己在水潭里随便洗洗,拿火烤干就得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释念大师也听出了有人上来,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难看,坐立不安,恨不得他们永远也上不来。
这群人会不会认出他是被塞伦公爵抓走的那个和尚?就算认不出,晚上吸血鬼追来了,当面说他委身塞伦公爵的事,这群人又会怎么看他?会不会把他当作吸血鬼的同伙?
邵道长和他的小鱼仙又会怎么看他?虽然他们都是好人,听了他过去那些事也没有瞧不起他,可塞伦公爵喜欢在人前很露骨的描述那种事,还用些下流之物比喻他,每次都听得他恨不得削掉耳朵……
唉,邵道长他们怎么能听那种东西!
他只要想起吸血鬼那些淫靡不堪,让他宁愿根本听不懂的词,就羞耻得耳朵都红了,抱着肩膀团在地颤抖,直到一声声杂乱刺耳的磨擦声传进耳中,他才慢慢抬起头来。
腌上蝙蝠块之后,邵道长便把笸箩里剩的几只螃蟹抓了出来,扔进蒸笼里上汽蒸熟。那些活蟹在笼里不停挣扎,爪尖刺啦刺啦地划在笼壁上,刺耳的声音仿佛划在释念心底,那个被囚困在笼中受尽煎熬的人也仿佛变成了他。
他一句句背着熟悉已极的经文,根本不需要动脑也绝不会错,这些经文的内容并没进入心里,他耳中充塞着那些螃蟹挣扎的声音,脑海中又忆起那座黑暗而压抑,却充满了扭曲的快乐的城堡。
“怎么才能不想了呢?”怎么才能不再想那些令他的身体无法自制的迷恋,心却徘徊于黑暗痛苦之间的事呢?怎么才能不去想自己这一身无法解脱也无法洗清的罪孽呢?
“熟了就好了。”邵宗严以为他是嫌螃蟹挠得响,回头笑了笑:“大师慈悲心肠,我本来不该在你面前杀生的,实在是环境太艰苦,不吃肉没办法积蓄体力,当吃则吃吧。”
原以为是在心里想想的话不知什么时候说出了口,还有人做回答,释念不禁又惊又羞。他猛的抬头,见邵宗严仍是认真地蹲在那里拨火,根本没在意他在说什么,才摸着胸口低声答道:“道长所言极是……”熟了就好了。
仔细想来,人这一生其实也就像是这些在笼中煎熬的螃蟹。熟透了的螃蟹便可往生极乐,不会再痛苦挣扎;而人只要能灭却爱欲贪嗔痴,心里也就不会再有痛苦了吧?
螃蟹爪划竹笼的声音渐渐消失,蒸笼上白雾蒸腾,邵宗严打开笼盖,一股鲜香便扑鼻而来。
释念大师闻着这带着水生物特有腥气的鲜味,烦躁纠结的心似也渐渐平静了下来。那些见不得光的记忆和欢喜如同随着笼中活蟹被火煎熬到寂灭,活下去的期待和勇气却被蒸蟹清淡的香气从心底勾了出来。
哪怕被人唾弃、被人鄙视,他也想走出这片充斥着鬼魅的阴暗囚笼,重新走回阳光之下。为此,哪怕要砍掉已陷入泥沼的半截身子,要剖开被吸血鬼刻得血淋淋不复从前形状的心,他也决然不惜代价。
释念诵了声佛号,神色越渐庄严,无悲无喜地瞧着桌上那几只蒸得红通通的大螃蟹——邵道长正好掰开一个,露出里面不怎么肥腴的白色蟹肉,用锋利的小刀切开外壳,一丝丝地往外剔肉。
山下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三人的身形从坡下露出来,同样看到了潭水边上正望向他们的两位方外高人。晏寒江不愿和外人照面,一低头跃入水中,化作一条巴掌大小的草鱼,身侧两条金线熠熠生辉,秀出众鱼。
邵宗严看他怎么都好看,因为担心那些人来了会影响他做饭,饿着草鱼,便把刚才没用掉的鲜贝扔进鱼缸,让晏寒江饿了就吃几口垫垫肚子。
那三人终于爬上山坡,看了看仍在流水的山洞,便朝火堆这边直冲过来。不过出乎邵道长的意料,他们并不是来打架的,那个骂了他们一路的大汉此时满面笑容,亲切温和地问道:“两位也是要去塞伦城堡猎杀那些吸血鬼的吗?”
他身边的女子神情妖娆,摸着枪走到邵道长面前,转过身子露出腰间一个怪异的花纹纹身,笑道:“我是吸血鬼猎人宾妮,这两人是我的同伴,莱顿和本,两位魔法师怎么称呼?”
邵道长挂上一个服务性笑容,彬彬有礼地答道:“我叫邵宗严,是个占卜师,是感觉到这座城堡将会出来大事才来看看的。这位是我的贵客释念大师,他是一位研究鬼怪的学者。各位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座山洞倒是很大,不妨一同住下?”
三位吸血鬼猎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不相信他们像邵道长自己说的那么没有战斗力。不过按照本世界的习俗,吸血鬼和倒向吸血鬼的堕落人族都把蝙蝠视作血族的象征,绝不会做出清洗一洞蝙蝠的事来。邵宗严虽然不曾承认自己是魔法师,但对吸血鬼赶尽杀绝的心必定是和他们一样的,足以作为临时同伴。
除了立场之外,他们还有一点私心。
大汉莱顿凑到桌前深深嗅了一下剔好的蟹肉,眨着碧蓝色的眼睛,真诚地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能吃吗?我们爬了一下午山还没吃过东西,而且身上又被浇了这么多臭烘烘的蝙蝠粪,呆会儿洗完澡恐怕就没时间捕猎和做饭了。你知道的,到了天黑这座山就是吸血鬼的猎场,人类在外面很不方便……”
唠叨半天,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讹上这俩人,蹭他们一顿饭。邵道长本来对他们就有些愧疚,又想借他们的力量防备夜间吸血鬼来袭,便欣然答道:“三位只管去吧,我自有办法弄吃的。”
莱顿和宾妮大喜过望,就连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看上去有点严肃的白袍猎人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客气了几句,便跑到远些的湖边洗澡去了。
剩下邵道长独自面对要做六人份晚餐的艰辛任务。
鱼和蘑菇倒还尽有,但螃蟹太瘦了,五只蟹都剔出来还凑不够两个蟹盖,里面既无籽也无膏。虽然是生在清澈微寒的潭水里,蟹肉本身就鲜甜紧实,可是肉太少,吃起来不过瘾,更不够六个人分的。
若是只有他们俩人在,这些蟹肉都归了晏兄也就是了。可是大师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意螃蟹,总不能让他干看着,那个吸血鬼猎人也特地凑上来闻了蟹肉,也得给他留一点……
真蟹不够,也只能拿假的凑合了。幸好他抓的鱼不少,再炒了剩下的马勃,加上竹筒饭……他一边想掂排一边把剔好的螃蟹给晏寒江拨了一小碟,配上小瓷勺盛的姜醋,精精致致的,让他先出来吃点垫垫肚子。
剩下的又给大师拨了一点,歉然笑道:“这螃蟹肉少,你先尝尝味,一会儿我弄些假蟹肉再痛快吃。”
“道长不必顾我,我并非要吃这螃蟹,只是方才观其由生到死,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大师双手合什,坚定地推辞了蟹肉,垂眸念着经文,用佛法重铸自己的内心。
邵宗严点了点头,便把蟹肉撂下,开始处理那几条鲜肥的潭鱼。他做鱼早已是熟练工了,没几下便剁去头尾、剔掉脊骨,贴着鱼皮片下两块厚厚的肉米分色鱼排。这回不用切蝴蝶片,只要稍宽而均匀的肉条,他切起来简直运斤如风,手腕握着刀一上一下,让人看不清是怎样动作的。
切好后的鱼条拿料酒和盐煨上,在铁锅里烧上滚油,将鱼条下去滚了一滚,雪白娇嫩地捞上来,鲜香气味就从颤巍巍的鱼肉里窜出。大师的目光不由自主从螃蟹上落到他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上,他就拿着铁锅在空中轻轻一转,整锅鱼肉从锅底滑出,却又似受到了什么神力控制一样没有直飞出去,而是划了一道弧线,整团肉一起落到了漏勺上。
刚炸好的鱼肉白生生的,不停有金色的油从鱼条里滑落,滴到漏勺下的不锈钢盘里。
趁着鱼条滴油的工夫,他把马勃切成了细条,和剩下的鱼条一起腌入味,抓上水淀米分倒进滚油里划散,炸成一盘金黄酥脆、分不出是蘑菇还是鱼肉的酥条,洒上盐和孜然、小茴香米分调味。
趁着洗澡的人没回来,晏寒江化成人鱼形态,先享受了这顿热腾腾刚出锅的晚餐。释念大师十分自觉地挡在小人鱼前面,带着一种保守秘密的兴奋感,远远看着湖上三个起伏的黑点。
等到那人从湖里出来,他才过头,提醒晏寒江变成小鱼。
此时草鱼精也差不多吃饱了,便跳回鱼缸安静地装鱼。大师坐回原处,才发现漏勺里的鱼早已不在,碟子里的蟹肉也不见了,盘里倒是多了五只炸得通红油亮的蟹盖,里面满满盛着雪白掺着金黄的东西。
他自幼出家,没吃过这些水产,不知道这黄的是特地模仿了蟹黄炒出来的蛋液。里面和着滤尽油的鱼条和剔出来的蟹肉,鱼肉蟹肉与松软细嫩的炒蛋黄混为一体,黄黄白白,香气比之前单炸出的鱼肉更浓郁。
这些蛋正就是早上他们捡的鸟蛋。水鸟蛋本身略有些腥气,和鱼条、蟹米分混炒在一起,再用姜米和醋一烹,反倒彻底染上了蟹肉特有的鲜香。
鸟蛋的蛋清却没加在这里,而是倒进盆里单独搅打。释念看到的时候,透明微黄的蛋清早已搅得雪白,硬硬地像座小雪山一样堆在盆里,被他用筷子均匀地分到蟹壳上,糊住下面满满一盖金灿灿白生生的东西。
真是精致绝伦,且不说吃,只看着便让人爱不释手。释念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看着他把酿好的蟹壳细心码入盘内,继续上汽蒸制。
山风从水潭那边吹来,将螃蟹残留的鲜香吹向湖边,也给这片湿热的山林带来了一丝爽气。
对面湖里回荡着莱顿的声音,能模糊听到“烤鱼”“螃蟹”“香味”之类几个单词,似乎是嗅到了假蟹肉的香味。他的同伴们低声回应了几句,湖上就爆开了一串笑声。
邵宗严也笑了一声,低声说道:“他们现在这么高兴,但愿知道自己吃的是蝙蝠之后还能高兴的起来吧。”
随着他说不上是讽刺还是真心的话,油锅再度翻腾起来,滚油的声音连绵不断地爆响,油烟腾腾从锅里冒出,却是那盆腌好的蝙蝠肉下锅了。
烟气被风吹到释念身上,裹在里面的肉香自然也扑了他一脸。
他从没想过,自己一直嫌恶又害怕的蝙蝠炸起来竟有这么香。这和螃蟹那种清淡而带着微腥气味的甜香不同,是一种极为浓烈的直接的肉香。随着锅上的油烟冒得越来越重,煎炸蝙蝠的油香和肉香也越来越浓,就连身后吹来的风也吹不散凝在他鼻端的味道。
蝙蝠身上也没有几两肉,煎炸一会儿便有些焦脆。再用宽油炸酥,加上大量干辣椒和麻椒调味,香气中就多了种鲜活刺激的麻辣。
释念被辣味呛得打了个喷嚏,却忍不住在邵宗严捏着肉粒喂鱼时,自己也拈了一粒放在嘴里。
咬开炸得咸香酥脆的外层,里面就是一丝丝细嫩多汁的肉,他还吃到了小块的脆骨,咬起来咯吱咯吱的。品味完了蝙蝠肉本身的鲜香,那股醇厚的麻辣才从口腔中迸出,辣得他舌尖刺痛,连忙喝口冷茶压了压。
辣,但是特别香。和城堡里那些散发着浓浓血腥味的半生烤肉不一样,真正的肉菜竟是这样的,让人吃了之后就不禁回味,还想再吃一块……很多块。
想到这些细嫩香酥的炸肉块其实是蝙蝠肉,竟让他有种自己吃下的其实就是吸血鬼的错觉。
不过古有宋定伯将鬼唾为肥羊,说不定这世上的吸血鬼也真的能吃。大师忍不住又拈了一块蝙蝠肉放进嘴里,慢慢品尝着那种陌生的香辣味,心中自嘲着:若是吸血鬼做熟了真能有这么香,恐怕早让本世界的人吃干净了,又怎会还容他们活到现在呢?
第46章 第四次救援
“这是什么东西?”三名洗澡回来的吸血鬼猎人简直是闻着香味飘过来的,凑过来顾不得说话就先抓了块干煸蝙蝠肉扔进嘴里。
“是鸡肉……不,不对,鸡肉没有这么细嫩,也没有这么细小的骨头,我猜是鸽子或斑鸠!你们怎么抓到这么棒的鸟儿的?”
大师本想告诉他们这些东西是什么做的,邵道长却摆了摆手,淡淡道:“因陋就简而已,在这种野地里哪还有条件挑剔吃什么。”
“不,不是挑剔,是这个肉的味道太棒了,忍不住想知道是什么。”那位女猎人宾妮又尝了一块酥炸鱼条,眼睛都幸福的眯了起来,被水浸透的衣服下曲线毕露,柔婉地贴向邵道长:“你知道吗占卜师,我和上一任男朋友分手已经有四个月了,正需要一个像你这么俊美、能干、会享受生活的男人……”
邵道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贴上来的丰满,温柔浅笑:“抱歉,我现在还在工作,没时间谈恋爱。”
莱顿吐了骨头渣,凑上来问道:“工作?就是占卜未来吗?那你给我们占卜一下,明天我们能不能顺利冲进塞伦城堡,杀掉那群该死的吸血鬼?”
他虽然刚洗过澡,身上还是带着股生蒜味,离得近了就更为明显。偏偏他还越凑越近,像刚腌好的蒜香排骨一样咄咄逼人,邵道长不得不倒退到了火塘边,避开他伸向自己的手。
穿着白色长袍的猎人淡淡扫了莱顿一眼,制止了他扰人的举动,抬起头看着邵宗严问道:“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上去?你们的水系魔法可以帮助我们清除堡里的血奴和蝙蝠,我们下面还有后续力量,可以保护你们在对抗中不被咬。”
“是啊,最近老塞伦他们在下面几个镇子掳走了太多血奴,作为人类,你们也有义务帮助人类一方。”宾妮叼着蝙蝠块,貌似不经意地倚到桌边,展露出自己优美的曲线。
可惜没人注意到她曼妙的身材,因为释念大师“咣”的一声撞到了茶几上,脸色惨白地站起来,颤声问道:“你说他们一直在山下掳掠血奴?他们害了多少人?”
宾妮被他的反应吓到了,看了一眼邵宗严,才迟疑地回答:“至少有十几人,还有被他们杀害后抛尸的……对了,我听说前几个月他还抓了个年纪轻轻就秃顶的男人上去,血族那边现在都把这事当作笑话在传呢。”
年轻、秃头的男人,出现在吸血鬼的地盘上……宾妮感到自己仿佛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闭上嘴老老实实地拈着炸肉条和肉块吃。
释念仿佛被抽了魂一样,铁青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痛悔理连呼吸都忘了。
塞伦公爵明明保证过,只要他乖乖听话,他就不会再下山祸害别人的!
他明明说过吸血鬼只是吸一点血,不会伤人命的!
他做保证时那么认真,事后也从没让他在城堡里见过任何新增的血奴。他一直以为自己虽然身陷泥潭,好歹对于别人还能有些用处,结果那个吸血鬼竟是全都在骗他,外面照样有那么多人受害吗?
释念喉头一甜,身子摇摇欲坠。
邵道长及时接住了他,伸手覆上他的眼睛,温柔地说:“天色不早,我先送大师回山洞休息,你累了一天一夜了,不要强撑。”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左手轻轻在和尚颈后拂了一下,按晕了他,顶着鱼缸横抱他走向山洞。
那三名吸血鬼猎人看着邵宗严耍杂技一样的背影,联系释念大师前后举动,都猜到了同一件事——这个光头的年轻人就是传说中塞伦公爵特别宠爱的那个血奴!那么这位美貌的占卜师真的是来这里做观察的吗?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刚上山,反倒像是从城堡里逃下来的,两个这么美貌的男人一同结伴逃亡,还公主抱,这个关系也是微妙得令人怀想……
三人用目光交流了意见,同时出手,狠狠抓了大把肉块往嘴里填。
刚才他们可是把光头青年气晕了,万一他那位痴情的法师男朋友生气,这么好吃的东西可就没有了!
麻辣的肉块酥香入骨,裹了面糊的炸鱼条细嫩鲜甜,鱼条之中还掺了些脆嫩软滑,口感不像鱼肉的东西,反正是哪一样都好吃。锅里蒸的也不知是什么,要不要趁着主人还没回来先吃了?
他头上那条鱼看起来也挺好吃,怎么没一起炸了呢?
等到邵宗严端着鱼缸回来,桌上的盘子都见了底儿,只剩下零零散散几块肉,还有三双手在里面搅合抢夺。看到做饭的回来了,三人才缩回手,拍了拍指尖的渣子,尴尬地朝邵宗严笑了笑。
邵道长也挑了挑嘴角,笑容中带着几分疲惫,摇头道:“三位慢用,我把剩下的饭菜拿出来,天色不早了,大家搬到洞里吃吧。”
剩下的饭菜……就是那个盖子特别高的锅里的菜吗?三人好奇地伸长了颈子,手指仍然精准地在盘子里抢夺最后剩下的几块炸肉。
莱顿厚着脸皮喊道:“其实再多的菜我们也吃得下,要不您把那条鱼也炸了吧?”
缸里的小草鱼一甩尾巴,拿尾鳍对着他们,邵道长护住鱼缸,冷冷道:“这条鱼是我的同伴,占卜命运用的风水鱼,你们如果饿的话可以再去抓点鱼来,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
他温柔地把鱼缸搁在桌子上,把笼屉捧下来,掀开蒸笼盖,一道白雾便热腾腾地扑到他脸上,极鲜美的味道随着热气扩散到空中。
三个猎人蠢蠢欲动,邵道长拿筷子捡出蟹斗,一人分了一个,然后命他们把吃剩的菜、茶几和火堆里捡出的竹筒饭搬去山洞,自己抱着鱼缸和盘子收拾善后。
莱顿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两个蟹斗,一再保证:“我真的不会偷吃的,你把它们交给我吧,等到洞里我会还给你两个完整的小碗。”
邵道长留着这个,却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喂鱼更方便些。他只嘱咐三人一句“别吃螃蟹壳”,就毫不留情地将人赶去山洞。
两个蟹斗中有一个是要留给释念大师的,叫他直接扔进了救生包,剩下那个则是要给晏寒江吃,更要避着人。
感应到三人离远了,他便蹲坐在火边,夹下蟹斗上白嫩的蛋清“雪山”,将里面的鱼块、蟹米分混着鸡蛋一同夹起来,蘸了蘸吃螃蟹时留下的姜醋,喂进了草鱼精嘴里。
因没人看见,晏寒江便坐在他臂弯里,倚着他的胸膛小口吃肉。草鱼条切得并不太细,邵宗严就拿筷子夹碎成鱼米,再配上一筷尖儿蒸得嫩嫩的蛋黄,都是他正好能入口的大小。
邵道长一口接一口地喂着他吃肉,自己倒吃得不多。晏寒江推了推筷尖那块雪白的鱼肉,仰头看着他道:“做得不错,你趁热吃点。”
邵道长笑道:“我一会儿吃竹筒饭。太阳快下山了,你吃饱了咱们就回去。有那些人在,你都不方便呢。”
晏寒江不只想吃,还想干些有人在就不方便干的事,淡淡哼了一声:“那三人身上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都是专门对付吸血鬼的,有他们在,咱们倒可以省心些。”
他只吃了半个蟹斗,便推说已经饱了,让邵宗严把剩下的一半儿吃了。邵道长看着天边红日压向山脚,就舍不得浪费时间自己吃东西,立刻剥开一个竹筒,拿筷子和匀了油汪汪的酱色米饭、蒸烤得入味的蘑菇粒和堵在竹筒口的鲜贝,夹了一小口送到草鱼精嘴边。
晏寒江顿时不再说自己不饿了,一口咬断了几粒米,嚼得两颊鼓鼓的,含含糊糊地说:“下回你就给我投鱼饲料就行啦,我也不是那么挑食的人,非要现做现吃不可。”
“嗯,我知道晏兄不挑食,”邵道长拿指尖小心地抹掉他脸颊上的油光,又夹了一筷鲜贝递到他嘴边,笑道:“可是我舍不得啊。”
晏寒江嚼着软滑的贝肉,眼角含笑,神色也显得十分柔软,放在这么小小的脸上,可爱得让邵道长差点拿不住筷子。他忍不住偷偷挺了挺胸,隔着衣服蹭了蹭那副小身板儿。
忽然之间,他怀里轻盈的小草鱼像是长了百多斤分量,压得他坐都坐不住,仰面倒在了草丛里。那条本来坐在胳膊上的草鱼精不知怎么地就压在了他身上,右手按着他的心口,清澈如深湖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似乎带了点笑意,问道:“如果我变成这样,还不舍得吗?”
两人近得呼吸相闻,草鱼长长的尾巴从他腿间拖出去,压到了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堆上。他右手还抓着筷子,却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惊讶压在了草地上,上面的米饭粘了一地。
邵宗严忽然觉着呼吸困难,脑中一片空白,半天才想到:“尾、尾巴!尾巴拖到火堆上了!”
他还记着山洞里有人,不敢大声喊,晏寒江却甩了甩鱼尾,扫开一地余烬,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是一点凡火,怎么可能伤到我。你这回救援实在太累了,先别动,我来喂你。”
他身子一滚,便将邵宗严卷到怀里,用指甲从开口处一圈圈划开竹筒,剥出棒状的竹筒饭送到他唇边,低头蹭着他的头发。
邵道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饭,明明是自己做的,却尝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要从这个怀抱里逃出去,不然一定会发生什么他控制不了的事情。然而一种超越了本能危机预感的感觉又告诉他,这个怀抱是安全的,而这个人对他非常重要,不应该推开。
他于是又咬了一口饭,慢慢咀嚼其中滋味,许久后,终于尝出了藏在油饭中蘑菇的柔滑和贝肉的鲜甜。
原来被人喂食是这个感觉。
等这顿饭喂完,天色已是半蓝半红,太阳再不刺眼,只有一角鲜红还留恋地贴在地平线上不肯下去。邵道长两颊微红,托着鱼缸回到山洞那边,发现吸血鬼猎人早已弄好了干草堆,生了火,烤得整个山洞都是暖烘烘亮堂堂的,十分舒适。
这些人能干,也省了他不少事了。邵道长满意地扫过山洞,把草鱼搁在温暖明亮的火堆旁,扔给他们几袋密封塑料袋装来的潭水,提着刀吩咐道:“我们得罪了塞伦公爵,晚上一定会有吸血鬼追过来,我要弄个东西堵上洞口。一会儿有什么动静都别害怕。”
他说得每句话都怕人,又偏偏叫人不要害怕,三名猎人心里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听了这话后,他们倒是更确定了释念大师的身份,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做了更天马行空的猜测。
到底是大厨被老吸血鬼抢走男友,为了夺回恋人舍生忘死闯上吸血鬼城堡呢;还是吸血鬼抢来的两个美男子在长久的接触中生出感情,决定私奔回人类世界呢?
三位猎人慢慢凑到一起,开始交流各自编出来的凄美故事。
然而没讲几句,洞外就传来一声震天坼地的巨响,震得他们耳中嗡嗡作响,自己讲的故事都听不到。连昏迷的大师都给震,扶着木杆搭成的草床坐起身来,懵然看向洞外。
借着斜阳最后的余晖,他们看到一块比石洞口还要宽阔高大,黑黢黢沉甸甸的东西朝洞口压来,正对准石洞后“咣”的一声砸下来,砸得整片地面都颤了颤。直接被砸到的那部分泥土溅出几公分远,外面的世界几乎绝会被隔绝开,只在左边一点缝隙里照进了几丝斜晖。
借着火光映照,三人才看出那是一座比洞口更高大的厚石板,不知其厚多少,但非常明显的,这东西绝不是人类能搬到的。
他真的不是吸血鬼吗?
在三名猎人惊恐的目光中,堵着洞口的石门被人搬开了一线,从空隙间挤进来一个细腰长腿、手提雪白弯刀的男子。
邵宗严安抚地笑了笑:“各位没吓着吧?石头撬下来时是有点响,不过听说吸血鬼能变成蝙蝠,这样挡上安心一点。”
他蹲下去抬起石块,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只能从石块棱角间细小的缝隙里过风。
火堆噼噼啪啪地响,外面的世界被一道石墙阻隔住,几十平米的山洞很快被烤热,温暖、干燥、安全。在这种环境下,所有人都稍稍放松了心里那根弦,围着火堆一面啃竹筒饭一面交换消灭吸血鬼的方法,等待明天的太阳再度升起。
可是坐着坐着,一股阴风不知从哪儿吹进来,明亮的山洞内仿佛笼了一层轻纱,一股带血腥气的特殊香味暗暗袭上鼻端。
邵宗严脑海里响起一声清冷淡定的“撑伞”,条件反射地便掏出那把伞撑开,飞身扑到了释念身上。
三名吸血鬼猎人立刻反应过来,也各自拿起武器,贴到洞穴边缘戒备。
一股银灰色的雾气被黑伞撞开,在空中凝成了一个类似人形的形态,对着释念冷声道:“过来,释念,我的孩子,不要再惹我生气了。你竟然和外面的人勾结,利用美色伤害你的主人,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
他正要历数大师的罪行,邵道长却抬起头来,厉声打断了他:“不是美色!我跟你用得着色吗,我是拿青铜药炉正面把你砸扁的。”
“无耻的偷袭者!”塞伦公爵烟雾般的双臂一阵,化作一阵风袭卷山洞。他的风吹不破晏寒江的鳞伞,却能像刀子一样刮开那些吸血鬼猎人的皮肤。
三人身上都涂了圣水和大蒜汁,吸血鬼只要闻到味道就会退避三舍,碰到的话更会灼伤皮肤。可塞伦公爵这种老牌吸血鬼力量更强,能抵抗住圣水与十字架的伤害,将三人的身体出无数条类似利刃所伤的刀口,伤口上却翻着白肉,看不到一丝鲜血。
阴风吹过后,鲜血便融入风中,将他的身体修补得稍微清晰一点。
他的神情也更生动,站在伞外俯视着大师,动情地说道:“这个男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忘记了主人对你的宠爱?城堡里所有的人都因为你的背叛而到受伤害,我的心更是承受了巨大的痛楚,我亲爱的孩子,你自己说,该给你怎样的惩罚才能安抚同胞,平息我心头的怒火呢?”
释念在他出现时紧张到了极点,可是塞伦公爵刚刚那次冲击失败,反倒给了他力量——虽然也只是躲在邵宗严身后的力量。
他努力压制住身体本能的恐惧和服从,直视塞伦公爵,发出完全依从自身意志的声音:“我不会再回你身边,我要离开这里了。”
塞伦公爵愤怒得烟雾状的身影不断扭曲膨胀,嘴角裂开狰狞的笑容,两只獠牙从嘴角伸出,雾气凝成眼睛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彩:“这真令我痛心。是谁教坏你的,是谁给你对我说’不‘的权力的?不要再说离开,那是我们之间的禁句。我可怜的孩子,你的身体还能离开我吗?除了我谁还能填满你放荡的身体,让你念着神的名字达到高……”
每次说到这样的话,释念就会显得十分痛苦,那种青涩别扭的反应总能令他回味无穷。可是这才一夜没见,他眼前的人就像是得到了所谓神的救赎一般,眼神里闪着令人厌恶的坚定光芒,既不会脸红,也没有蜷缩起来自我嫌恶,反应平静得无趣。
就是那个占卜师救赎了他?
这怎么可以!
他花了几个月时间才把这只纯洁的羔羊塑造成既堕落又圣洁的模样,正要将他永远固定在这个最美的状态下,怎么能容许有人打破他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都是那个人的错!这个用放荡冶艳的外表欺骗世人,实际内心卑鄙又粗俗的可恨人类!
吸血鬼公爵想起自己被装满水的铜炉砸成肉泥的惨状;想起中了不知什么药,变成了只知做爱的野兽的族人;想起刚刚受到的侮辱……他对邵宗严的恨意一重重叠加。甚至放过了向他射出银子弹的女猎手和拿着十字圣的牧师,一心一意扑向那个伤害了吸血鬼尊严的可恨人类。
邵道长也被他激出真火,用墨伞罩严了和尚,自己一阵风从伞下扑了出来,手中斩运刀直劈雾气,嘲讽地笑道:“说那么多废话,你还有身体吗?昨晚被砸烂的地方长上了吗?是不是拼不成人形了,只能变成烟雾出来?”
第47章 第四次救援
斩运刀和吸血鬼尖利的爪子在空中交错,发出“铮”的一声清鸣。
邵宗严随即发现,吸血鬼的身体是可以在虚实之间转换的。
爪尖与刀刃相交时响起一点钢铁相击的声音,没能立刻砍断,他便顺势抖了抖腕,让刀刃顺着铁钎般的利爪滑下去。眼看刀锋已经横切入肉,那根凝成实体的苍白利爪忽然化作了银灰色的薄雾,雾气绕过斩运刀,在他脉门上重新凝结成薄薄的甲片。
果然还是鬼,真难缠!
道长右手弯刀疾转,砍向那只新凝出的手;左手从包里扯出拂尘,吐出灵元真力,一拂尘抽向那张似实非实的鬼脸。
塞伦公爵极爱惜那张脸,居然没散成云雾再聚,而是朝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那柄抡成钢刷的拂尘。
拂尘尖刷过他壮硕厚实的胸肌,顿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磨擦声,他那张狰狞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痛苦的神色,恶狠狠地诅咒他:“你真的激怒我了,可恨的人类!我一定要把你抓回城堡,让最丑恶的诺菲勒族的怪物初拥你,毁掉你引以为傲的美貌,看你还用什么勾引别人的男人!”
邵道长最恨的就是这种无端指责,提着刀和拂尘冲了上去,厉声喝道:“上回我砸得你轻了,你以为我没了药炉子就不能再砸你一回了?”
他一身怒气与真元同时翻涌,拂尘丝被真气催动得根根乍开,横扫过一片雾气。塞伦公爵长长的指甲与他手上的拂尘丝连连相撞,犹如拨响了一记琵琶曲。而另一只手上的斩运刀则比拂尘丝更坚固,相撞时甚至崩断了吸血鬼两根指甲。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竟然敢伤害我完美的躯体……”
砍掉的指甲无论如何也再生不出来,只被刀气扫到的皮肤也像被剥掉皮一样,让他尝到了久违的肉体伤痛。
他的身体竟然被弱小的、卑劣的人类伤害了!
这个胆敢伤害他的人类还抢走了他最完美的造物,他最优秀的孩子!
塞伦公爵感到了烈火般煎熬着身心的恨意。他本来马上就能初拥那个孩子,看着他堕入无尽黑暗,享受他在信仰与感官之间挣扎的美妙身体,让他永远顺从地留在自己身边……
他眼瞳鲜红、神色狰狞,仿佛马上就要扑上去和邵宗严拼命。
然而在下一刻,对面的弯刀和拂尘夹攻上来之际,他的身体忽然散化成一片比之前更薄的雾气。
犹如传说中的隐身法。
邵宗严激起真元护体,谨慎地在原地转着圈子,提防他再度攻击。然而一声闷响忽地在他身后响起,那只本该攻向他的吸血鬼竟是偷偷扑向了释念,企图将他从伞下掳走。
然而那把伞远比他的身体坚硬,两厢撞击下,释念大师握着伞倒在地上,吸血鬼那雾气化身竟也有些维持不住,露出了一片血肉模糊的胸膛。
昨晚那一炉砸得太狠,他除了四肢还算完好,其他的地方至今未能恢复过来。
那三名猎人也看出了塞伦公爵此时的虚弱,谁也不肯放过战机,立刻取出了对付吸血鬼的专用武器——成辫的大蒜、浸泡了圣水的木槌、木钉,圣像、十字架,以及装了银子弹的手枪,全力以赴加入战斗。
然而他们并没能围殴到吸血鬼,塞伦公爵的战斗经验比人类丰富得多,总能卡着他们的攻击时间点雾化,引导那些杀伤力极强的子弹和木钉穿过雾气,攻向邵宗严或他们自己。
而公爵本人反在这混乱的战场中游刃有余,在任何他想出现的地方凝聚出人身,给敌人出奇不意地一击。
“fuck!这老蝙蝠真太能跑了!”
“这洞里的烟太浓,根本分不出是烟还是老蝙蝠变的雾气,要是有足够的圣水,我就把这个鬼山洞都泼满了,看他往哪儿跑!”
“该死!子弹打进雾气里根本伤不了他!”
“就没什么法子能知道这混蛋到底在哪儿吗?”
短短几分钟的战斗,猎人们身上就又添了几道新伤口,邵宗严忙着四处援护,倒是比自己独对吸血鬼时更疲惫。
塞伦公爵又吸收了不少鲜血,身体反倒恢复得更好,神色也越发张狂,对着伞下的释念招了招手:“现在你看到了吧,我的孩子,这些人是救不了你的。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不要再挣扎了,只要你乖乖地过来接受初拥,我就放了这些人类。”
释念紧握着伞柄,一动不动地盘坐在地上,淡淡说道:“当初公爵曾说过,若我肯委身于你,就不再下山戕害无辜。事后你却在山下掳掠十余人,更杀害了不知多少性命。既已知道你言而无信,我又怎么敢重蹈覆辙?”
“你竟然学会质疑你的主人了。”塞伦公爵皱了皱眉,优雅又忧郁地说:“我从没骗过你,我的孩子。虽然我并不喜欢你吃醋这一点,可是自从有了你之后,我再没要过别的血奴。那些都是我的后代和手下们弄的,你要知道,血族唯一的食物就是人类,我可以为了你忍受重复的口味,却能强迫别人也不去弄新鲜食物。”
他专注地看着伞下的和尚,显得英俊又深情款款,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该为他此时的神情倾倒。
可是释念没有。
不仅没有沉沦,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垂眸淡淡道:“你说得不错,你不算是骗我,过去种种都是我愚蠢轻信的结果,我该自造自受。只可怜了那些被你族人所害的百姓……”
他眨了眨眼,执伞站了起来,看着塞伦公爵,眼中一片慈悲:“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你等一族肆意伤人,来日亦当为人所伤。若此方天地无人可以阻拦汝辈,来日我当化身忿怒金刚,来此除尽吸血鬼!”
释念大师心中仿佛有什么空灵的声音层层响起,神色庄严,右手立在胸前,像是冥冥中有股力量加注在身上,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你竟敢说这种话!我愚昧的羔羊,是我对你的教导不够吗?你竟敢对我、对血族不敬!”塞伦公爵既愤怒又失望,整个身体幻化不定,扑向那把看似护不住任何地方的伞。但一切都没有意义,不论他表现得多么可怖,说的话多么狠戾,他所有的攻击都无法穿透黑伞笼罩的范围,而伞下的人也不会再随着他的言语而动摇。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