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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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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囚鸟 作者:白露为燕

    正文 第7节

    [GL]囚鸟 作者:白露为燕

    第7节

    乔倚夏对丁元身边的女孩说了些什么,女孩儿瞬间黑着脸走了,乔倚夏取而代之坐到丁元旁边,丁元弯着他那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伸手揽住乔倚夏的肩,乔倚夏只觉恶心,却还是要扬着笑靠在他的肩头。

    “真是个坏女人,赶走我的cy……是想取代她吗……”丁元说的暧昧又玩味,右手喝着杯中鸡尾酒。

    乔倚夏冲他放着电:“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呢。”

    丁元没说话,将她搂得更紧:“那还要看你的诚意够不够了。”

    乔倚夏耐着性子说道:“你长得这么俊,女朋友也放心让你来这种地方吗?如果你是我男朋友,我可要每天看着你,一刻也不敢怠慢,生怕你跑了去……”

    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丁元脸色一冷,冷哼了一声:“俊有什么用。”

    “好了,不开心的事就不要提。若不是她们有眼无珠,又怎会让我遇见你呢。”乔倚夏脸上挂着僵硬的笑,不过在丁元看来却十分的妖娆美丽。

    保罗艾克曼曾说过,当人们撒谎时,下半部分的肢体动作会大量增加,一如现在的丁元,面色沉着,却早已难掩他心头的烦闷和焦躁。在此之前,丁元一直表现的很沉静,而在提起这个话题之后,他又耐不住自己的性子,摇摆起自己的腿。

    “你该不会是来真的吧?玩玩也就罢了,我可没钱。”丁元说道。

    果然跟钱有关。

    “有没有钱有什么关系,爱情是无价的。”

    丁元看起来有些沮丧:“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实告诉我,这个社会上,有钱的才是大爷,没钱,没钱是留不住女人的!”刚喝过两瓶白酒,又喝起鸡尾酒,丁元醉醺醺的,身上的酒味让乔倚夏反胃。不过酒后吐真言么,这种时候说的话,可比他清醒时说的可信度要高得多了。

    乔倚夏伸手握住丁元的手:“其实,我很能理解你心里的感受。因为我也曾跟你有过同样的经历。”

    “你该不会,是在套我的话吧?”丁元的反应很敏捷,虽然喝了酒,但还是有着几分理智。

    “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且你也说了,你没有钱,套你话,我图你什么呢?不过是投缘而已。”虽然丁元分辨不出乔倚夏的外貌,但声音可是一听就听得出来的,为了混淆丁元的视听,她刻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深沉妩媚,与她不熟的人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这也是他们必备的一项技巧。

    明显丁元放松了戒备,捏住乔倚夏的下巴就要亲上去,乔倚夏往后仰去,食指抵在嘴边:“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在没确定你单身之前,我拒绝你的吻。”

    “女人就是麻烦。”丁元厌烦道,“老子打了几年光棍了,哪里来的女朋友。不过令人大快人心的是,就在不久之前,那个嫌贫爱富的婆娘死了,真他妈痛快。”

    “你很爱她吧。”

    “爱?”丁元笑得很不屑,又带着几分嘲讽之意,“或许以前是的吧。但现在,我只希望那对狗男女早日在地狱见面。”

    听到这里,乔倚夏终于可以确定,崔婷的死,一定与丁元脱不了干系:“那她,是怎么死的?”

    “因为她贪婪!”丁元的眼里有着嗜血的愤怒,泛着红血丝,双瞳骤然缩小,握着高脚杯的手起了青筋,“因为她虚伪!无情!因为她是该死!所以上天听到了我的祷告,让这个该死的婆娘去见了阎王!”说罢,丁元大手一挥,把吧台上的杯子给甩到了地上。

    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恐慌。不过乔倚夏戴着窃听器,方便跟石韦他们联络,所以他们能够听到两人的对话内容。

    可丁元是什么人,他现在已经失控了,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随时有暴走的可能。

    商陆生怕乔倚夏出危险,带头从一个角落跑了过来,现在丁元犯罪动机明显,又在公共场合闹事,要拘捕他也有正当理由。乔倚夏正欲继续同他交涉,而丁元敏锐的发现了不远处的商陆,他自然认识他,于是丁元看了一眼乔倚夏,迅速地把她拉过来,扼住了她的喉。

    石韦等人也赶来,商陆正准备发声,只听一个清亮的女声说道:“放开她。”

    “路教授?”石韦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身形颀长,气场强大的女人。路西绽,她怎么会来。

    在开车把蓝雪梧送回家之后,她没有回路宅,而是打探到情况来到了夜总会,自始至终,乔倚夏与丁元的互动被她尽收眼底,虽然这个案子她所知甚少,可丁元的身体语言已经暴露了他的问题,他绝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怎么,我跟我的女人玩游戏,你们也要管?”

    路西绽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管不着。但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你手中的人的身份,你杀了她,只会给她因公殉职,流芳百世的机会。可你如果杀了我,那就是她们办事不利,没有保护好人质。”

    乔倚夏被他反擒住手,虽然她功夫不错,可奈何丁元力气实在太大,加上有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处境十分危险。但路西绽的话,分明表明了她想替自己做人质,乔倚夏不允许,绝对不同意。

    “丁元,你不是恨江斯虑吗,你不是恨崔婷吗,你放了我,我一定会保护他,不让他受一点伤。”乔倚夏说道。

    石韦也不敢轻举妄动,丁元现在还没有表现出要伤害乔倚夏的迹象,他们也只能最大限度的跟丁元谈和:“丁元,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的苦衷,我们不会无视。但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

    丁元听见这话像是疯了一样:“我他妈什么都没做!回什么头!”

    那刀子就在乔倚夏白皙的脖颈上晃动着,路西绽握紧拳头向前走去:“你放了她,让我来当你的人质。你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你该懂的,杀了我,远远比杀了她更有价值。”

    丁元早已被究竟和仇恨冲昏了头脑,恼怒之下他一把推开乔倚夏把路西绽掳了进来,商陆见状立马上前拉回乔倚夏。路西绽原有些话想说,但刺鼻的酒味让她的气管很不舒服,加上丁元将自己锢的很紧,她只觉无法呼吸。

    乔倚夏推开商陆,往前走去,波澜不惊地看着丁元:“丁元,你真蠢。”

    “你他妈胡说什么!”

    “你明明什么都没做,现在却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背负上一生的罪孽。难道不蠢吗?”乔倚夏直视着他的双眼,他却闪躲起来,“你可以一刀划下去,但刀子落下去。从此以后,你跟江斯虑将是完全不同的人生,他的人生继续充满鲜花和掌声,而你的人生,不,你已经没有人生可言了。”

    丁元发起抖来,锢着路西绽往后躲,而酒吧里的其他人早已在全都离开,只剩下他们几人,以及正在路上赶来支援的队员。

    “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是她自己受到了报应,那是她的报应!”

    “我相信你。”乔倚夏铿锵有力的说道。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就是在骗我放了她,然后就要抓起我!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害死崔婷的不是我,是江斯虑!”

    石韦说道:“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你又在怕什么呢,我们不会冤枉好人,更不会放纵坏人。”

    其实丁元也清楚他自己的处境,他们不过是碍于自己手中有人质,一旦自己没了筹码,或者他们扣动扳机,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能任他们处置。

    看丁元陷入了犹豫,乔倚夏又往前走了几步,放柔了声音说道:“丁元,崔婷她嫌贫爱富,舍弃了与你的爱情,你甘心吗?明明不是你的错,你却要一辈子背负着杀人的骂名,丁元,不要考虑任何人,不要想崔婷,不要想江斯虑,想想你自己,想想在老家等着你娶媳妇的母亲。”

    说道这里,丁元终于红了眼眶。锢着路西绽的力度小了很多,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嘴里喃喃地唤着妈妈。趁他分散精力,乔倚夏上前擒住他的手,路西绽挣脱了他的桎梏被推到了一边,丁元像发了疯的狮子一样猛烈地反击。

    随着一声巨响,丁元倒在了地上,而护在路西绽身后的乔倚夏,也被鲜血染红了衣襟。

    丁元被击中了腿弯,面色十分痛苦,乔倚夏被丁元刺中了右肩,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老大!老大!”商陆也顾不得别的了,一把把乔倚夏抱起往外走,“我们马上去医院。”

    “路教授……”乔倚夏被商陆抱着,手往外伸,握住了路西绽的手,“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弄疼你?”乔倚夏感觉到了蚀骨钻心的疼,可还是压抑着自己的痛,关心着路西绽的痛。

    路西绽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第一次有了表情,那是担心和自责的表情:“我没事。”路西绽一直跟着她,反握住她的手,“你不要说话了。”

    坐在车里,路西绽看着身旁被商陆抱在怀中的乔倚夏。终于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这种巨大的挫败感,这种感觉,跟十年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的深刻,那么的令人绝望,那么的让她刻骨铭心。乔倚夏受伤了,虽不是要害,可若是伤着右肩的骨头,对于一个警察来说,那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伤痛。

    乔倚夏握住身旁路西绽的手,扬起一个微笑:“我想,外冷内热的路教授一定是在自责了。”

    路西绽没有说话,却低下了头。

    “我不该来。”路西绽闭上双眼,不让人看到她的表情。她想,如果她不来,或许乔倚夏已经凭借自己的智慧脱离了险境,不会受伤。

    “你如果不来,或许我会伤的更重。”乔倚夏用尽自己的力量握着路西绽的手,路西绽睁开眼睛,迎上了她热切而真挚的眼眸,乔倚夏望着她,说道,“真的。”

    ☆、第39章 我要辞职

    路西绽紧紧地反握着乔倚夏的手,直到她闭上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由于这件事不是小事,隐瞒不得也耽误不得,商陆通知了乔倚夏的家属,蓝雪梧很快赶了过来,乔倚夏的母亲跟乔倚夏在同一个医院,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到了手术室前,看着亮着的红灯,那优雅的女人急出了眼泪。

    蓝雪梧安慰着乔母,但她也还是个孩子,想着姐姐正在手术室接受治疗,心里同样担心得紧。

    “商陆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怎么会突然受伤。”蓝雪梧见过商陆一回,所以两人并不陌生。

    商陆脸色也很不好,他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若不是自己贸然出现,引起了丁元的恐慌,他也不会狗急跳墙,伤害到乔倚夏:“当时情况紧急,对方又是穷凶极恶之人,老大便受伤了。”

    一时之间无人再说话,乔母也只是一直在抹眼泪。路西绽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一样,抱着肩膀站在长椅旁边,身形笔挺,又保持着自己不蹭到墙壁。她抬头看着手术中的字眼儿,思绪被扯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切,仍旧是那么的熟悉。那些她本以为封尘的记忆,原来一直都缠绕在她的脑海里,一刻也不曾离去。

    随着路西绽的昏厥,在场的人又是一阵慌乱。经过医生的诊断,路西绽只是惊吓过度所造成的暂时性休克,加上长时间没吃饭,打点葡萄糖,用不了多久就能够醒过来。

    这下换石韦看不懂剧情了:“路教授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怎么倚夏这一受伤,她直接惊吓过度了?”

    商陆耸耸肩:“高智商的心,我这个平凡人读不懂啊。”

    她做了一场很冗长的梦。梦里的那个人,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和最温暖的手,那是她第一次吃到蛋炒饭,却不曾想到一份简简单单的蛋炒饭可以让她吃的热泪盈眶,依稀记得那人用一双大手抚着自己的发,对她说,有我在。那个在公园里会帮她摇秋千的人,那个每到季节交替必定嘱咐她增减衣服的人,那个每当她发病就会心痛到流眼泪的人。那个永远都不会离开她的人。

    床沿的人看着她睁开双眼,低头莞尔:“醒了。”

    路西绽从床上坐起来,床沿的人帮她立好枕头,让她可以倚得舒服些。

    “嫂子。”

    贺兰秋白伸手帮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丝:“以我对我们西绽的了解,你现在一定很想洗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污垢。”

    的确,重度洁癖的路西绽在经历了那一系列事情之后,很想彻底将自己冲个干净,而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反复思量,最终问道:“乔倚夏,她没事吧。”

    贺兰秋白注意到她小心翼翼的语气,笑道:“你不希望她有事,她怎么敢出事?”

    路西绽心底的石头才落下来,两个人一时之间没了话题。贺兰秋白将自己为她削好的苹果削成一块一块的,再用牙签顶上,放到路西绽嘴边,路西绽先是一愣,而后听话的吃了下去,其实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上一次见过你之后,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回家。好不容易等到了,你却又反悔了,爸爸他很失望。”贺兰秋白长卷发被随意扎在脑后,穿着优雅又不失贵气,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更是将她的气质很好的衬托了出来,一双细长的眼睛像是一口深井,瞳仁黑而亮。

    见路西绽不说话,抿着唇,贺兰秋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恨他,客观来说我并不反对你这么做。可是,西绽,比起恨他,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路西绽握紧了拳头,甚至可以看清楚她的骨节:“我明白。”

    贺兰秋白温婉地扬了扬唇角:“那就好。”随即起身,“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对了,这次我回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了。”

    路西绽住的是病房,房间很大,顺着窗户往外望去就是一片好风光,前方的墙壁上还悬挂着一个大大的液晶电视,空调温度也很足。贺兰秋白穿上白色的长风衣,戴上足以遮住她半张脸的黑超,红唇微扬:“西绽,不该你忘的事情,你可永远都不要忘。”

    “我不会忘。”

    贺兰秋白满意地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好了,我走了。我新的手机号码已经存到你的手机联系人里了,有事随时联系我。”

    看着贺兰秋白离去的背影,路西绽无力地彻底倚在了枕头上,闭着眼睛,叹了一声气。对于她能猜到自己的锁屏密码,路西绽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她没有猜中,恐怕方才说的话,会更加有震慑力。贺兰秋白刚刚离开,便有护士进来嘘寒问暖,路西绽不想说话,只是淡淡的点头,护士看她不耐烦的样子,也不愿自讨没趣。

    乔倚夏刚醒来时,路西绽并没有马上去看她,因为她知道,乔倚夏睁开眼睛第一个想看到的人不会是她,而会是她的母亲。无论是多么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最渴望的就是家人的关怀,只可惜路西绽,再也体会不到亲情所带给她的温暖了。

    “路教授。”乔倚夏住的也是单人病房,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看书,母亲和妹妹都已经离开了,见路西绽来了,她将书放到床头,跟她打招呼。

    路西绽走到床边,像是以前,医院的床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坐的,但方才躺都躺过了,现在也就没必要再计较这些了。路西绽已经找医生了解过情况了,乔倚夏伤得不轻,真的伤到了骨头,但也不是没可能完全恢复,只要好好调养,痊愈的可能还是极大的。

    “你饿不饿。”

    乔倚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刚才想了很久,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却没想到会是这个。”

    “这一次,是我弄巧成拙了。”

    乔倚夏看着她这个样子,明显不适应:“这样不像你。你不必觉得亏欠我,因为无论对方是谁,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去救她,这是我的职责。只不过,对方碰巧是你,我还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西绽一时无语,她原本就是少话的人,现在这样的场合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乔倚夏便继续道,“我爸爸也来了。”

    说到爸爸这个词,乔倚夏脸色一沉,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没有想过他会来,虽然只待了半个小时就又坐飞机离开了。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很忙,忙到我一年见他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二十四个小时。”

    “你父亲很爱惜你。”路西绽说道。

    “路教授,我决定辞职了。”

    此言一出,路西绽感到有些意外,但她很清楚,乔倚夏并非是在开玩笑。能够让乔倚夏做出这种决定,不容易。

    “今天是我第二次看到我爸爸流泪,我妈就在我爸怀里,哭得喘不上气,他们两个年逾五十,已经生了白发的人,低三下四地求我辞掉我现在的工作。还有我妈,她说如果我不同意的话,她就给我下跪。”说这些话时,乔倚夏很平静,看不出悲伤或是沮丧,但她的眼睛却是空洞的,无神的,甚至可以说是,死寂的,没有生气的。

    “我突然觉得,我这几年来的坚持,是一场错误。对于我爸妈来说,他们不想再失去了儿子之后失去唯一的女儿,而我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执拗地要寻找一个答案。”

    “都好。”路西绽看着她,温和地说道,“只要是依着你的本心做出的决定,怎么样都可以。”

    乔倚夏无奈地轻笑一声:“那么我做出这个决定,你支持吗?”

    “我支持与否很重要吗?”

    “很重要。”

    路西绽愣了愣,而后说道:“我支持。”

    “等我身体恢复一些,将崔婷的案子最后处理好,差不多就要离开了。”乔倚夏的家不在这,若要离职,她终究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这个答案在路西绽的预料之中,乔倚夏做事善始善终,就算是决定辞职,也会把这个案子画个句点。而至于离开,路西绽早已看惯了生命中的悲欢离合,再一次经历时,本以为波澜不惊的心却还是轻而易举的五味杂陈。

    “嗯,回家很好。”回家很好,至少还有家可回,不像她。

    乔倚夏看着路西绽的眼睛,突然严肃了起来:“路教授,认识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体验。”

    她是那么的高傲,却一点都不盛气凌人,她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尽人意,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贴心,她拼命把所有人驱逐出她的世界,只是因为她习惯了孤单。其实,这个冰冷的女人,有着一颗比谁都炽热温暖的心。

    “如果以后,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你都可以联系我。”路西绽淡淡说着,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出了这种事,家里人心疼女儿是无可厚非的,况且乔倚夏终归是个女人,回归到平静的生活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很忙吗?”

    路西绽却说:“时间总是挤出来的,只看有没有心。”

    “那么我现在就有一个请求。”

    路西绽斜睨她一眼:“我看你是蓄谋已久吧。”

    “你若硬要这样想,我也不否认。”这件事,乔倚夏的确在之前便想过几次,“你之前说过,三个字太长,所以叫我乔,我如今也觉得三个字太长,所以,我可以叫你西绽吗?”

    听到她说的话,路西绽浓密的睫毛低垂,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低头的那一瞬间,她的侧面美好得不像话,连花草树木都心甘情愿为她起舞。

    终于,她望向乔倚夏,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你以后,就叫我苍苍吧。”

    ☆、第40章 路家之行

    苍苍。

    乔倚夏听着这个名字,自然而然的想起来了另外一个名字,茫茫。她知道,苍苍与茫茫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他们是挚友,是知己,是姐妹,是兄妹,抑或是恋人?

    不过这些似乎都不重要,路西绽有着路西绽自己的秘密,她像一个谜团没错,可乔倚夏不着急找到谜底。只要路西绽愿意向她敞开心扉,她愿意毫无保留地去承认,去珍惜,去爱护这样一个朋友。

    “苍苍。”

    乔倚夏会等她,等她真的愿意同自己交心的那一天。

    这世界上两个人之间,彼此的互相吸引,互相靠近,原就是没有理由的。一个人想要靠近另外一个人或者抗拒另外一个世界,从来不需要特定的理由。喜欢或者讨厌,从来只是依靠缘分。她们有着姣好的容颜,她们孤僻,她们不被外人所理解。可这样的她们,恰巧就能够在无形中彼此靠近,互相牵引,若偏要扯出个牵强附会的理由,反倒玷污了这样一份美好的情谊。

    “咚咚咚。”

    随着一阵敲门声,乔倚夏见着一个身材颀长,颀长极强,化着淡淡的妆却充满着一种淡淡魅惑的女人窈窕地走了进来。路西绽回头,看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来。

    “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又折了回来,幸好还没走远。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乔小姐,我是西绽的大嫂,贺兰秋白。多谢乔小姐以性命相救西绽。”女人的言行举止大方典雅,俨然一个大家闺秀,就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十分标准。

    乔倚夏看着眼前的女人,却有了片刻的失神。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觉得眼前的女人熟悉得很,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薄翘的嘴唇,她的神韵,像极了一个人。乔倚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也礼貌性地回之以一个笑容:“这是我分内的事情,贺兰小姐不必客气。”

    “我公公他十分感谢乔小姐对西绽的救命之恩,特意让我邀乔小姐到家里吃饭。不知道乔小姐是否肯赏个薄面呢?”

    贺兰秋白说的官方又大方,特别是加上最后一句,让乔倚夏推脱不得。乔倚夏望路西绽一眼,她低着头,说不上来有什么表情,乔倚夏只得点点头。贺兰秋白见她不作假,也很欣赏。伸手揽住身侧的路西绽的肩,摸了摸她的头发:“西绽,乔小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可要好好谢谢她。”

    路西绽点点头,贺兰秋白也不再多说,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就离开了。看着路西绽失魂似的样子,乔倚夏微笑着向她伸出手,路西绽一愣,同样伸出手,两只手紧紧相握。她们互相凝视着彼此的眼睛,谁也不躲闪,不说一句话,却有千万种情谊在此刻相互交传。

    一直到后来,乔倚夏的吊瓶里的液体将尽,路西绽叫护士来换。

    “你如果不愿意去,我便跟我大嫂说一声,你只管放心。”

    乔倚夏挑挑眉:“你不想让我去?”

    “我没有。”路西绽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说道,像是很怕她误会,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那个意思。”

    乔倚夏不说话,只是故意扁了扁嘴巴,虽然幅度很小,可还是尽收路西绽的眼底,路西绽握着她的手说道:“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那里在y市,我开车接你。”

    乔倚夏像是故意逗小孩子得逞了一样地笑了笑:“那等我们吃过饭之后,你带我在那边四处逛逛吧。”

    事实上,虽然路西绽早些年生活在f市,对于f市的了解却没比外地人多多少,仗着她记性好,去过的地方一遍差不多就可以记住。路西绽点点头,应了她。乔倚夏握着她的手,感觉握住了全世界的温暖。

    乔倚夏的伤不容易恢复,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没个三两月,很难恢复到九成。但在医院的日子让她压抑,她没有向同事提起自己在结案之后准备申请离职的事情,每日还是要商陆来向她汇报最新的紧张。这个丁元简直就是铁齿铜牙,死不承认,他们也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这么硬耗着,甚至他们八组的人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搞错了,所以与此同时也没有放弃对其她有任何作案动机的人的调查。

    周国强的案子倒是立了案,保住了一条命,那赵氏父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任他们在商界呼风唤雨,现在再也无法为自己开脱。这桩案子,其实终究苦了周国强的女儿,以及赵筱沐的妈妈,这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做,现如今却要由她们来承受一切的痛苦。

    然而这就是人生,无法逆转,不可更改的人生。

    半个月以后的那天早上晴空万里,阳光正好,乔倚夏梳妆好,换了一身干净漂亮又大方得体的衣服,提前办理了出院。石韦,商陆和白英全都来了。

    白英看着路西绽同乔倚夏并肩走在一起的样子,对商陆说:“我原来以为路教授是那种很高冷,很不通情理的人呢,但她人可真是好呢。”

    “是啊,这些天下来,路教授每天都一定要来亲自照顾老大,那天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她给咱们老大削苹果了,把我给羡慕坏了。”

    白英闻言猛弹一下他的脑门:“羡慕你个大头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随便说说嘛,还是白英大美女削的苹果最好吃。”商陆笑笑道,“你不会以后不给我削苹果了吧,不要那么小气喔。”

    石韦哭笑不得道:“你们两个年轻人,赶紧趁早领证去得了,整天暧昧来暧昧去的,这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白英脸瞬间涨红了起来,跑到石韦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就撒起娇来,白英原本年纪就小,跟石韦像是父女一般,三个人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倒是其乐融融。

    从这里到f市,车程不算远,约莫用了一个小时,乔倚夏和路西绽二人便抵达了路家。路家大宅跟路西绽的私人别墅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一进门先是一个中央喷泉,绽放出好看的花纹,尚未进入别墅内,大宅内已经弥漫着浓浓的富贵之气,然富贵之中不失高雅,雅致之中又蕴含着时尚。

    大厅里施华洛世奇水晶灯繁复的灯光洒在黑色大理石的地板上,一股栀子花的香气飘散而来,镂空雕花的电视墙上挂着一面液晶电视,白色欧式沙发上的黑色抱枕无疑增色不少,一楼客厅很大,似乎说几句话都不免听到回声。

    保姆早已为路西绽和乔倚夏二人备好了拖鞋,虽然路西绽不常回家,但碍于洁癖,她只穿一个牌子,自己认真挑选的拖鞋,且吩咐了下人要定期清洗,烘晒,她的拖鞋,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哪怕是刷鞋时也要下人戴着手套。

    “张姨,麻烦去我的房间,拿那双米分红色的拖鞋过来。”路西绽边换鞋边说道。

    张姨很快拿了下来,路西绽接过来放到地上,对乔倚夏说:“你穿这个。”

    “西绽,乔小姐。”贺兰秋白这次头发没有绾起来,而是散在了身后,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碎花裙,外面笼了一个貂绒的宽身毛衣,非常美丽。

    后面还紧跟着一个扎着马尾,打扮得十分华丽的女孩儿,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她跑到路西绽身边,由于矮了一头,抬着头喊道:“姐姐,你回来了。”

    路西绽却连理都没理她,直接拉起乔倚夏的手往楼上走,不料却刚好与正从楼上走下来的一对夫妻相撞。乔倚夏知道,这该就是路西绽的父母了。在乔倚夏的想象中,路西绽的父亲应该是一个严肃,英俊,充满着英雄气概的男人,事实上,眼前的男人的确十分英俊,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戾气,或者说,看着路西绽的眼神充满着些许的愧疚。

    “闺女。”男人充满慈爱地看着路西绽,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女儿会溜走。

    “您就叫我西绽吧。”路西绽看也不看他说道。

    男人身旁的贵妇说道:“西绽,你父亲他,真的很想你,你不知道,他听说你要回来,高兴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睡好觉,还有阿姨,阿姨也很想你,很欢迎你回来。”

    “杜女士。”路西绽用一种充满戾气的眼神看着衣着华丽,穿金戴银的贵妇人,“我与我父亲的事,我心中自有分寸。另外,我回我自己的家,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欢迎吗?”

    “西绽,你。”男人听路西绽这样说话,明显有些不悦。

    他身旁的女人却握了握他的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路西绽冷哼了一声,跟乔倚夏一起上了楼。

    ☆、第41章 我回来了

    路西绽在二楼左侧第二间房,里面很亮堂,还飘着淡淡的风信子花香,下人应该隔一段时间就会换水。是一如既往的简洁风,以黑白灰为基调,符合路西绽的喜好和风格。虽然装修不复杂,可却处处体现着档次。路西绽脸色不是很好,但依然声音和缓地让乔倚夏随意坐。

    乔倚夏不傻,虽然方才只有时间很短的碰面,但她已经知晓,路西绽与家人的关系并不融洽。贺兰秋白虽然待她温柔,可总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至于她的父亲,和继母,乔倚夏暂且将那贵妇人归类为继母,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大概可以写成几十万字的长篇狗血言情。当日在医院,路西绽也没有将此处称之为家,而是“那里”。

    她能够明白,路西绽有多么抗拒这个地方,又有多么稀缺亲情,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她变成了这么孤僻的人。

    “夏。”路西绽唤道,“我去隔壁看看我哥,你在这儿等我,哪里也不要去。”

    乔倚夏点点头,微微一笑。

    路西绽一双白皙的手握住门把手,一向沉稳的她竟有几分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看到了剪影处的他。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眼睛里温柔的像是藏了一整个春天,他就站在远处,动也不动,短短的黑头发在阳光下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她觉得眼睛有几分酸涩,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每走一步,多靠近他一点,心就更安稳一点。

    一直到她站到他的面前,绽放出一个笑容,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得到的笑容。

    “苍苍。”

    她笑得更开,此刻的她,仿佛再也不是那个人见人怕的路教授,而只是一个平凡,普通,脆弱,简单的女孩。她主动伸手,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温暖的大手触摸着自己头的温度。

    “哥哥,我回来了。”

    她的兄长,一如既往,还是那般温润如玉,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翩翩君子,干净飘逸的让人觉得他就应该生活在竹叶山林中,免得让这凡尘俗世给玷污了去。俊美男子伸手刮了刮她的高鼻梁,黑曜石一样的双眸充满温柔地凝望着面前骨肉相连的妹妹。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咱们家花园里那个秋千没有了,被拆了。”路西绽嘴角的笑容消失,拽着男子的衣角,语气似撒娇,“小时候,你为了逗我开心,每天都会去帮我摇秋千。”

    “秋千没了没关系,哥哥还在。”男人倍加宠爱地安慰着路西绽,声音温柔地能够溺出水来,“苍苍,哥哥很好,你不必记挂,只管安心过好你的生活就好。你能幸福,哥哥此生无憾。”

    路西绽眼中有几分沮丧,流露出外人所无法看到的脆弱,她握住男子的手,双眼重新绽放出自信和勇气的光芒:“你放心,属于我们路家的东西,我一定不会让外人给抢走。我不会让你,让母亲失望。”

    男子看到路西绽这般充满坚毅的样子,眉眼之中满是不忍和疼惜,他伸手抚了抚路西绽的脸颊:“苍苍,你看你笑起来多漂亮。以后不要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别人都不敢靠近你,我妹妹那么好,不该只有我一个人疼。”

    “妈小时候不是跟我们讲过吗,她说,当年我第一个会叫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是哥哥。叫得特别清楚,还是笑着叫的。”她说这话时眼睛里有一片长长的星河,嘴角扬起幸福的弧度,光影洒在她的身上,让她比这世上任何一副山水画都更加美丽,比任何一种花香都还要更加沁人心脾。

    男子重新轻轻把她揽入怀里,不敢太松,生怕她会跑,又不敢太紧,生怕会箍疼她:“苍苍,无论是对于我,还是妈,只要你能过的幸福快乐,集团姓路还是姓孟,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回到卧室之后,乔倚夏还是那样安静地坐在白色的布艺沙发上,看起来就像漫画中的美少女一样,温柔,美好。路西绽跟她坐在一起,问她方才有没有人进来过,乔倚夏只摇摇头说没有。时间已经不早,方才从路书野房间出来时佣人已经唤她下去吃饭,路西绽倒是不饿,但怕乔倚夏会饿,便叫了她一起去一楼的餐厅吃饭。

    路家的餐厅很大很宽敞,黑色的加长餐桌两边各站着两个佣人,为她们添饭,递餐纸,舀汤。

    贺兰秋白见两人并肩下来,又扬起了标准的名媛笑容,上前揽住乔倚夏的肩膀,将她带到位置前:“乔小姐就坐这儿吧。”随即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去。

    此言一出,除了那年纪较小的小女孩以外,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路父和那贵妇怪异的表情倒是没持续太久,很快都入了座,也没有说什么。

    只有路西绽站在了原地,一步也不在往前走。过了约莫半分钟,她才走到乔倚夏身后说道:“夏,坐到我右侧的位置上吧。”

    无论是路西绽的父亲,还是她的继母,抑或是贺兰秋白,她们心里皆很清楚,那是属于路书野的位置。乔倚夏也很会察言观色,路西绽此言一出,她接着换到了另外一个位置上。其实在方才其他人脸色变了之后,乔倚夏就意识到,这个位置或许有着特殊的寓意,比方说,或许是路西绽亡母的专属位置,可她又不好马上起来,让贺兰秋白下不来台。

    “西绽,你太瘦了,来,多吃点排骨,我特意吩咐厨子做的。”路父边说边挑着排骨欲要夹给路西绽。

    因为路西绽洁癖很重,所以她自小时候起就要求厨子将自己的饭菜单独盛出来,但今日考虑到乔倚夏也在,路西绽生怕她多想或者觉得尴尬,便同贺兰秋白商量,让厨子将所有人的菜都做成单份的。让乔倚夏可以吃的舒心,又不尴尬。

    但路父许是见着女儿高兴的过头了,竟主动要夹饭菜给她,路西绽礼貌拒绝:“不用了,谢谢。”

    路父的筷子就悬在半空中,甚是尴尬,那小女孩笑着将自己的碗端过去:“给我吧爸爸,我要吃!”路父这才笑着放到了她的碗里。

    路西绽放下筷子,纤纤素手开始剥起盘子里的大虾,这盘子是老青花瓷盘,甚是有古典韵味,看得出来是正品,约莫是早些年间的古董。饭桌上气氛还算融洽,贺兰秋白一句话也没有说,路父倒是很开心地同乔倚夏交谈,对她表示感谢,称赞她年轻有为,乔倚夏也只是礼貌寒暄。

    直到一个大虾落到路西绽左侧座位摆放的碗里,她听她说:“来,哥哥。”

    乔倚夏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座位,内心觉得有些复杂。再望向贺兰秋白,只见那双狭长,且暗藏玄机的眼睛正凝视着路西绽,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浅浅的笑容,继而同乔倚夏目光相撞,而后两个人相继将目光移开。

    不一会,乔倚夏的碗里也多了一个剥好的大虾,乔倚夏看了看路西绽,刚想表示谢意,便被路西绽抢先说道:“将你碗里的也给我,我来帮你剥吧,就不用再沾你手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贺兰秋白,路父以及那贵妇人,就连那小女儿也不可思议地望向了路西绽,童言无忌,只有她说道:“姐姐从来没有剥过虾给我,姐姐,给我一个好不好,我也要吃你剥的虾!”

    路西绽刚好剥完了另外一个虾,那小女孩噘着嘴,将盘子悬在空中,似要路西绽将手中的虾放入她盘子里,路西绽却并不看她,直接放在乔倚夏的碗里:“夏,多吃点,味道很好。”

    那贵妇人看小女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立马安抚道:“好了芊芊,别吵你姐姐了,妈妈帮你剥。”

    女孩虽然不高兴,却并不敢对路西绽撒娇,更别说发火了,有点用力地把盘子摔到桌子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女孩年纪终究太轻,十五岁,刚刚念初三的年纪,过着锦衣玉食,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公主生活,那个年纪的女孩,很容易被过多的宠爱蒙蔽双眼,自以为自己便是这世界的中心,理所应当得到所有人的疼爱。可她不知道的是,在路西绽的面前,她根本就没有自以为是,甚至是大声说话的权利。

    “妈,为什么姐姐总是不理我,她真的是我的姐姐吗?为什么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路父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贺兰秋白抢先道:“芊芊,不可以任性。”

    被叫作芊芊的女孩瘪了瘪嘴,冲贺兰秋白撒娇地唤着嫂嫂。贺兰秋白仍是那么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冲她笑一笑,就像看待自己的亲妹妹那般柔和,善良。而那姑娘也十分顺从贺兰秋白,仅是这么一句简短的话语,就让十五岁的娇纵少女安静了下来。

    这餐午饭自那之后吃的很平静,没有人再主动讲话,脸上的表情皆是让人无法读懂,短短的一餐饭的时间,却漫长的好似过了一个世纪。

    ☆、第42章 亲情淡薄

    饭后,路西绽同乔倚夏在花园里散步,路西绽的身姿窈窕极了,笔挺的背脊,矜持的步伐,怎么看,都像是古时的大家闺秀,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而至于乔倚夏,仅是一顿饭的功夫,她似乎就有些同情路西绽了,她能够强烈的感知到,路西绽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路西绽不喜欢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她的继母的女儿,却还是容忍着她,容忍着这个冰冷的,没有人情味的家里的一切。

    一直到一棵四季常青的老槐树旁边,路西绽伸手抚上树干,深颜色的树干同她白皙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秋千。”路西绽的长发被风扬起来,淡淡诉说,“我太久没回来了。”

    那个时候的乔倚夏,能够很深的感觉到,来自于路西绽内心深处的不快乐。她无心打探路西绽的隐私,却还是想给她最温暖的鼓励:“苍苍,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很难被看透的人,或许连你自己也不是那么的了解你自己。我想你的内心一定藏着很多的不快乐。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有朋友,追你不是玩笑,而是想让你知道,我很想给你快乐,让你不那么孤独,或者是说,也让我自己不那么孤独。”

    路西绽的手慢慢放下来,又恢复了她不可一世的高冷模样,可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乔倚夏心中难过。抑或是,在路西绽的身上,她看到了太多自己的影子。

    “你的情我领了。”路西绽将自己的手放进口袋里,那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望着这棵伫立着的老槐树,“回家之后好好奋斗,我不希望十年之后我提起我唯一的朋友,她还是个一事无成的平庸之人。”

    “苍苍。”乔倚夏看着她,不觉放柔了语气,“其实你不愿意让我走。”

    一如既往的属于乔倚夏的自信,就算是对着路西绽,她也依然用陈述句的形式对她的心理进行了判断。路西绽不想让她走,她肯定。

    路西绽冷哼了一声,却有些无奈:“这世上的事情,从不会因人的主观看法而有任何改变。”就像是无论人们有多么想看到太阳西升东落,都只能自己幻想而已。

    “会啊。”乔倚夏斩钉截铁地说道,“会的,只要你开口。”

    恍惚之中,乔倚夏觉得路西绽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失神,待她再次回过神时,已经选择性的忽略了乔倚夏的话。只说了句:“走吧,我带你去城里转转。”

    同路父告别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太多的不舍,反倒是那贵妇人一副对路西绽依依不舍的样子,嘱咐她一定要常回家看看,而贺兰秋白,一如既往的温婉娴静,对路西绽说着亲人之间亲近体己的话。

    一直到孟芊芊穿着她浅绿色的公主睡衣裙绑着马尾下楼来同路西绽告别,路西绽原沉静的脸瞬间变了色。

    她眸色一沉,眼睛里充满了戾气,有着十分明显的怒意,让人骨里生寒,她回过头扫视了一圈佣人,冷声道:“是谁随意让她进了我的房间。”

    一个年轻的女孩发了一下抖,紧接着眼睛不停的转,路西绽走到她的跟前,冷声道:“你胆子很大。”

    那女孩名叫阿霞,被路西绽吓坏了,头也不敢抬:“小姐,二小姐她一定要进去,我实在是不……”

    “我想我必须要让你意识到,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路西绽陡然提高了声调,皱眉看着她,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收拾东西,滚出路家。”

    阿霞刚想反驳,被旁边年纪稍大些的阿姨拉了拉胳膊,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女孩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捂着脸跑开了大厅。

    一楼大厅里没有任何人说话,只见路西绽带着一种肃杀之气一步一步靠近孟芊芊,孟芊芊吓得手一抖,险些将杯中水给洒出来。

    “把杯子放下。”

    孟芊芊觉得此刻的路西绽有点可怕,但从小被宠到大,别说被打骂了,家里人连大声对她说话都不曾,如今路西绽这般对待她,她更加不屑,心中委屈得紧,嘟着嘴说道:“我不!”

    贺兰秋白见状也上前去揽着孟芊芊的肩膀哄她,叫她不要惹路西绽生气,十五岁的女孩,哪里懂什么是非,被这样一劝,心中委屈更甚,眼泪夺眶而出:“不过就是一个杯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干什么要这样吼我。”

    “孟芊芊,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放下。”路西绽一字一句道。

    “一。”

    “二。”

    “三。”

    乔倚夏慌张小跑到路西绽的身边,揽着她的肩问她有没有被砸痛。她看着路西绽看着地板上的碎片时,沮丧的表情,再看看那个满脸写着刁蛮与任性的女孩,一向有着良好修养的乔倚夏竟也衍生了狠狠教训她的念头。

    幸好这冬天穿的厚,否则杯子里滚烫的热水洒到路西绽的身上,她定会很痛。

    亲眼目睹了自家女儿蛮横的将杯子砸到继女身上,那贵妇人这才跑到孟芊芊身边把她拉走,责怪了她几句,而路父则站在原地,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乔倚夏是唯一一个局外人,她却是看得最清楚的,在这个家里,无人真心对待路西绽,那贵妇人责怪自己的女儿,只是怕路西绽会伤害到孟芊芊而已,所以抢先一步。

    贺兰秋白看着路西绽湿漉漉的大衣,道:“西绽,上楼去换件衣服吧,你的衣柜里,有许多新置办的衣服。”

    路西绽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了那贵妇人身旁,那贵妇表情有点慌,却还是向路西绽赔笑,叫她不要生气,自己改天一定买更好的杯子赔给她,并且再也不让女儿随便进她的屋。

    “杜女士,客观来说,你跟阿霞本没有什么不同,你,以及你的先生,不过是借住在我路家罢了。子不教,母之过,如果杜女士既不能检点自己的行为,又对自己的女儿管教不周,那我只有下逐客令了。”路西绽冷冷看着她的眼睛,似有万箭穿在杜玲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杜玲没说话,路西绽的父亲却终于开口说话了:“西绽。”路父深吸了一口气,那表情看起来有些想哭,“算是我求你了,少说两句吧。”

    乔倚夏注意到路西绽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而后转身径直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铁盒子,她蹲在那一片残渣前方,用手捡着地上的陶瓷碎片,乔倚夏见状也走过去,陪她一起捡,生怕会割到路西绽的手。

    ——“哥哥,你还真是心灵手巧,第一次捏杯子都能捏的这么像模像样。”那一年她才十一岁,路书野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了她一个陶瓷杯,上面刻着一个长头发女孩,还有一个平头男孩,他对她说,杯子代表一辈子,他希望永远陪在她的身边,做她最好的哥哥,疼她一生一世。

    ——“其实哥哥手笨的要命。”没有人第一次就能把一件事情做好,哪怕这个人是路书野也一样,他想将最完美无缺的礼物送给自己的妹妹,一遍不好,那就再来一遍,总会有无懈可击的时候。只要能够看到她开心,那就都是值得的。

    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她带走了所有珍惜的东西,却刻意没有将这个杯子带走,因为她知道,哥哥和母亲还留在这里,她不能把所有美好的回忆全部带走,唯有这样,母亲同哥哥才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痕迹,知道自己永远会跟他们在一起。

    但如今,路西绽看着这一片片的碎片,就像是连同她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眷恋也被打碎了一样。

    二人起身后,乔倚夏主动牵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想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部都给她。路西绽看了看她,同样握了握她的手,说道:“走吧。”

    离开路家后,乔倚夏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路西绽,觉得她是那么的让人心疼。她越是拼命掩饰自己内心的沮丧,这种沮丧就越发引人共鸣。与其说路西绽能够这样平和地走出来,不冲那女孩发火,或者是继续跟那贵妇人争辩是源于她良好的修养,倒不如说,这是她对自己的父亲,以及他们的父女之情的最后一丝尊重。

    “想去哪。”路西绽左手抱着那铁盒子,问她。

    乔倚夏看着她尚且湿着的毛呢大衣,勾勾嘴唇说道:“陪我去买几件衣服吧。”

    商场里的衣服琳琅满目,然对于不常逛商场的二人而言,却有些陌生。没过一会儿,乔倚夏指着专柜里那件白色长款貂绒大衣问路西绽是否觉得好看,路西绽点点头。

    乔倚夏叫售货员拿合适尺码的衣服过来,乔倚夏接过来之后,递给路西绽,路西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乔倚夏只说道:“快去试试。”

    ☆、第43章 假装情侣

    看着路西绽乖巧地换衣服的样子,乔倚夏心底一软,上前将她不小心拢进呢子大衣里的头发挑出来,整理好,而后绕到她的身前,看着换好衣服的路西绽,像是在欣赏一件出自于自己双手的作品一样。路西绽是天生的衣架子,身形修长,凹凸有致,与现在所谓的骨感美女呈现出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该长肉的地方有肉,不该长的地方纤瘦,当真是上天的宠儿,无论哪方面都完美的令人发指。

    “这位小姐穿起来真是漂亮,比模特都还要好看不少呢。”服务员也忍不住赞叹道。

    路西绽没说话,不过乔倚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肯定在暗自讽刺模特跟她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虽然那个模特是外国时尚杂志的潮流女王。

    “我去结账。”乔倚夏冲路西绽挑挑眉。

    “等等。”路西绽喊道,“不是你要买衣服吗?”

    “是啊。”乔倚夏点点头,“你先替我穿着吧。”这专柜里的衣服是典藏版的,只有一件,且价格极其昂贵,就算是整日游荡于这大商场的阔太和名媛也不会轻易去买,所以每天都会清理,衣服非常干净,就算是洁癖的路西绽也不必担心因没有经过专业的清洗而有尘土。

    两个女人肩并肩走在商场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两个人都只上了底妆,连眼线都没有化,更不是其余浓妆艳抹的阔小姐可以比拟的,毫无疑问,无论是乔倚夏还是路西绽都非常反感这种目光聚集到她们身上的感觉。于路西绽而言,若不是要陪乔倚夏买衣服,她坚决反对来这种地方。而于乔倚夏而言,若不是要给路西绽买衣服,十头牛都不能将她拉到这里来。

    “崔婷的案子怎么样了。”路西绽问道。

    “嫌犯不招,证据不足,束手无策。”短短十二个字,勾勒出乔倚夏的无奈。

    这桩案子疑点重重,首先从现场来说,没有搜集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或者是说证据,从崔婷的尸体来看也没有被害或者猛烈挣扎致死的痕迹,一个女人,牵涉出了太多太多的人物关系。

    而听乔倚夏这样说,路西绽却没有像上次一样开口提出要帮她,而是说:“夏,我相信你。”

    而能够得到路西绽的鼓励,抑或是说肯定,乔倚夏心下自然也是喜悦的。本来陷入了一片焦头烂额之中,内心也突然变得柔软了起来。

    “想去哪里。”虽然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可太久没有回来,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商城何时变得这样繁华,路西绽都是不知晓的。可既然答应了乔倚夏,就不能食言。

    “就陪我去顶楼的电影城看一场电影吧。”乔父在半个月前就为乔母办好了转院手续,转回到了自己家那边的大医院里,而蓝雪梧也在昨日回了家,得知乔倚夏申请离职的事情,他们一家人都很开心,盼望着今年乔倚夏除夕能够回家,与她们团圆,大家热热闹闹地过个年。路西绽木讷,乔倚夏也不善言辞,两个内向的人逛街是一种煎熬,倒不如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坐下,享受静谧的美好时光。

    路西绽将决定权交给了乔倚夏,说是无论她选什么片子自己都无所谓。乔倚夏其实原本喜欢想看上次蓝雪梧说的alex的新电影,想到路西绽说不喜欢看国外的影片,便选了新上档的由刘烨主演的爱情轻喜剧。

    电影开场前,原本在电影院里坐的好好的路西绽突然起身,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桶爆米花。放到了乔倚夏怀里。

    “不错嘛,还知道看电影要吃爆米花。”乔倚夏调侃她道。

    “我看她们都有,所以也买一份给你。”路西绽侧头看着她,影厅里光很暗,路西绽的眼睛里却闪耀着点点星光,“免得你有意见。”

    的确,在路西绽那有限的情商范围之内,她怎么可能知道电影配爆米花这种常识梗,不过放眼望去,无论是情侣间还是朋友间都在吃着同一桶爆米花,所以以路教授的想法看来,别人有的,乔倚夏也得有,就算不爱吃也要抱着,免得输了别人去。

    电影开始了,刘烨依旧风流倜傥,那多情深邃的眸子引得影院内一众少女欢呼不停。

    “苍苍。”

    “怎么了?”

    乔倚夏看着她,温情一笑:“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幼稚。”路西绽冷冷道,“好好看电影,票钱可是我付的,不许浪费,等会结束了我要提问你故事梗概,答不上来你就死定了。”

    “苍教授,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路西绽恨恨道:“感谢你叫的是教授,不是老师。”

    乔倚夏摇摇头,愈发觉得她可爱极了,苍老师,想不到这个闷骚女竟然还认识苍老师。也算是世界一大奇闻。既然这样的话,该不会……

    “咳,我只是久仰苍老师的大名,并没有观赏过她的作品。”

    听她这样说,乔倚夏笑意愈发浓烈,望着她的眸色也愈发深沉起来,感觉到身旁的人炽烈的目光,路西绽也无法集中精力看电影,心猿意马起来。

    直到一双手紧紧覆上乔倚夏的双眼,乔倚夏诧异之余听得那人说道:“不许你偷看我。”

    乔倚夏覆上她的手,将她的手拉下来道:“才没有偷看你,我是光明正大的看你。”两个人终于四目相接,乔倚夏继续道,“路教授,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听着这句耳熟的话,两人的思绪皆回到了刚刚相识的那一日,那一天,路西绽也是这样问她的,问她敢不敢跟自己打一个赌,那时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互相较劲的人,却在今日成为了彼此的好友,会为了彼此而迁就,而包容,而妥协。

    “现在是五点,距离凌晨还有七个小时,这七个小时,我们将彼此当作彼此的恋人,在那之前,你若对我有一刻的心动,就算你输。输给我一个吻。如若不然,则是我输。我答应你任何一个要求。”

    无聊的赌约,理智告诉路西绽,她应该这样说,可是此刻的她,看着乔倚夏认真的眼神,感觉到她的诚恳和严肃,甚至是真挚,话到嘴边,生生变成了“好”。

    电影散场之后,乔倚夏牵起路西绽的手,同她十指相扣,路西绽就那样被她牵着,带她去了下面一层的中餐厅,那间餐厅气氛很好,有不少提前预约好的情侣和夫妻已经落座,幸好乔倚夏和路西绽二人去的是时候,刚好剩下一桌没有人。

    点好餐之后,乔倚夏起身去跟老板不知说了些什么,没过一会儿,钢琴声中断,她看着乔倚夏坐到了钢琴前,纤细修长的十指在黑白键之间飞舞起来。

    餐厅里的人被这个相貌姣好,气质浑然天成的女孩儿吸引了目光,她浓密的青丝垂在腰间,让她看起来像是坠入凡尘的仙子,年轻的女孩在想她一定是哪个娱乐公司体验生活的练习生,才能生得如此漂亮。而路西绽却被这首曲子吸引住了心,甚至没有听到招待生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那是电影《时光倒流七十年》的主题曲,这一首曾经在很多年前深深触动过她的心弦的钢琴曲,在那么多年之后重新闪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叫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时光真的开始倒转回去,回到曾经青葱而宝贵的时光里。她坐在光下,就像是曾经说过要与自己一起走到地老天荒的茫茫。

    掌声雷动,虽然在座的很多人并不那么懂音乐,也听不出这是首什么曲子,但对于顾客来说,只要足够好听,那就够了。

    重新走回桌前,她看着路西绽佯装平静的神色,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在小辉走之后,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琴键。为了一个赌约,重新触碰了钢琴。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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