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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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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囚鸟 作者:白露为燕

    正文 第26节

    [GL]囚鸟 作者:白露为燕

    第26节

    那年六月梦魇侵袭梦境

    拉你手我写下一生相随的约定

    梦醒了我在原地等你

    冬季草地里你我并肩而行

    时光无垠我多希望和你一直走下去

    你抬头仰望天空无边际

    想摘下一颗星送给你

    不必怕前路漫漫难行进我永远的甜心

    梦魇不可怕因有我等你

    妹的幸福永远是哥最大的希冀

    梦醒了哥在原地等你”

    这一首《妹》,是路书野为她作词作曲,送给她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他写了又写,改了又改,私底下弹着吉他唱给贺兰秋白好几遍,生怕不够完美。他对她说,他这一生有诸多不如意之处,但最如意的就是拥有一个完美的妹妹。

    ——苍苍,你眼里的世界也许跟哥哥不一样,哥哥没有超能力,不能帮你承担一切。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你醒过来,无论有多久,我都会站在原地。

    “啊……!”路西绽拼命捂住自己的耳朵,眼泪与鼻涕齐流,她摇着头,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病患。贺兰秋白看着她,想笑,可又想哭。究竟是什么,让她们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不要听了……”她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只要再多加几分力气,那可怜又脆弱的发丝便会被拉扯下来。

    “痛苦吗?”贺兰秋白掰起她的头,帮她擦干眼泪,“可是这十几年来,每一天我都是这样过来的。”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她把二十个小时的时间用来思念路书野,其余的四个小时才可以在梦里见他一面,跟他说句话,给他一个拥抱。她害怕睡觉,因为她很怕她没办法做梦,她害怕自己在睡觉的时间里是完全失去意识的,这样的话,她就要失去更多的想念他的时间了。可是她也害怕清醒,因为她真的好想抱抱他,好想亲口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但是,每次当自己伸出手臂,所能拥抱到的,都只是空气。

    贺兰秋白收起对她的怜悯心,狠心起身走到门口:“你就待在这里好好聆听书野的歌声吧,西绽,陪我一起疯吧。”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头发如海藻一般铺在屏幕上,有一种诡异的美丽。贺兰秋白流下一滴眼泪,终于把门关紧。

    老天所作的最残忍的事情,不是让两个人生死分离,而是其中一个人死去,另外一个人连跟他讲最后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接受他这样凭空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一首歌,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最后的记忆,也是她再也不敢去触碰的禁忌。因为真的好疼。

    贺兰秋白没有走远,她就那样站在门外,听到门里一阵又一阵的嚎啕,甚至是嘶吼。隔着一扇门,她看见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路西绽。

    她蹲在地上,笑得开心极了:“开心吗贺兰秋白,你终于看到你那个总是波澜不惊高高在上的小姑子情绪失控的样子了,你终于报仇了,哈哈……”

    她开心极了,开心到眼泪成河却浑然不知。

    接到乔倚夏电话的时候,孟流琛心里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

    “倚夏?”

    “流琛,你姐姐有跟你联系吗?她,有告诉你她去了哪里吗?”

    孟流琛正在敲键盘的左手停下来,严肃道:“你联系不上姐了?自从上次慈善晚宴之后,她在网上发给我一些资料,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找不到她了。”

    ☆、第146章 鱼死破

    月夜漆黑,虫叫此起彼伏,山路坎坷又崎岖,女人的身形在这无边的月色中显得单薄无力。

    贺兰秋白把手中的白酒瓶随意扔到地上,她蹲在地上,喃喃道:“不过是两天没有吃饭而已,又死不了人,贺兰秋白,是她的任性害死了你的丈夫,你担心她做什么呢。”

    这两天,贺兰秋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她一直躲在外面,不敢进去,生怕自己看到她那副样子忍不住对她产生恻隐之心,于是就没日没夜的喝酒,麻痹自己的神经。她觉得自己窝囊极了,窝囊到不止爱的卑微,就连报仇都这么可笑。

    她的小姑子蜷缩在地上,眼睛睁着,毫无神色。像一条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宠物狗。贺兰秋白把手里的馒头扔在地上,当然,她并没有那么好心,在此之前,她将馒头在山上的泥土里狠狠滚了一圈儿,她不是洁癖吗,她不是喜欢干净吗,那她就让她亲口吞下肮脏,她倒要看看,她吃不吃。

    “饿了吧,西绽。吃东西吧。”

    路西绽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贺兰秋白就站在她跟前,泥馒头落在她的脚边。她死死地盯着她,紧握着拳头,想看她因为自尊心被践踏而发狂的样子。耳边依然回荡着路书野的歌声,贺兰秋白觉得自己每多待一秒,都是对自己残酷的折磨。

    贺兰秋白却最终因吃惊而睁大了眼睛。

    那个高贵得像个公主,总是拿鼻孔看人的路西绽,竟然真的像乞丐一样,缓缓伸出手,抱紧了那脏馒头,然后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贺兰秋白蹲在地上,看着她呆滞的模样,心如浪翻:“为什么要吃?你没看到很脏吗?”

    “不吃,就会饿死。”

    “呵。”贺兰秋白冷笑了一声,觉得她很可笑,“你就这么怕死?”

    路西绽不回答她,只是大口大口地吞着馒头,不让自己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是啊,她怕死,很怕很怕。因为她很怕自己死了,乔倚夏会难过,不,应该说会大哭。她不想看她伤心难过,她不允许她落泪。她怕死,她要为了她活下去。

    “西绽,

    “我不答应。”

    “你……”贺兰秋白的拳头狠狠锤了一下脚下的屏幕,“你就这么爱她?在你心中,她就真的比路书野还要重要吗?”

    “总之,我不答应。你大可以继续折磨我,只要记得,留我一口气。”

    “好,好。”贺兰秋白不再看她,决绝起身离开。

    她觉得,这一切都太荒谬太可笑了。路书野的爱是那么的可笑,他把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都奉献给了路西绽,可是在路西绽的心中他根本不是最重要的。路西绽的坚守也很可笑,为了活下去,不惜放下自尊,吃下那个在泥巴地里滚过的脏馒头。而她自己,就更可笑了,得罪了所有的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刺猬,让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她,就为了一个并不那么爱自己的男人。

    路书野的声音就像魔咒一样,听在路西绽耳朵里,她知道,现在很多女孩儿们喜欢用闺蜜来定位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她没有朋友,没有像其她女孩那样可以跟她一起走很长的路的朋友,从小到大,她只有一个路书野而已。那个时候,他在树下为自己弹了这首歌,只一次,她就把歌词和调子记得清清楚楚。明明不是有音乐天赋的人,她却能仔仔细细记住他送她的歌。

    贺兰秋白责怪她不想念他,但就是因为思念入骨,她才不忍心像孟流琛说的那样,让路书野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她要活着,她要幸福地活下去。贺兰秋白问她,乔倚夏真的比路书野重要吗,如果是以前,她想她也许会说不,可是现在她不知道。因为,她愿意为了路书野去死,却想为了乔倚夏活着。所以她不知道,究竟哪一种爱才是更坚定的爱。

    她坐起来,倚靠着墙角,看着屏幕上路书野的俊颜,心中缺失的一块,好像渐渐地被填满了。

    另一边,孟流琛轻轻拍了拍乔倚夏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姐姐做事一向成熟,她不会有事的。”在他印象中,她们两个人的感情之路好像总是不太平坦,总会有些事情把她们分开,可这些事情都与感情本身无关,因为她们的感情是那样好,连一个误会都不曾有过。

    也许这只是上天在考验她们,只要她们心连着心,爱就能战胜一切。只要坚定不移地迈过一道道的坎儿,她们就能更幸福地走下去。

    寒风刺骨,贺兰秋白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苍白的容颜让她看起来特别像落了灰的雕塑。见她们来了,她苦涩一笑,她知道,那些人一定会找来的。毕竟,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路西绽的命到底比她好,爱她的路书野走了,还有跟路书野一样爱她的人出现。

    乔倚夏看着坐在角落里的她,她头发披散着,形容憔悴,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回想起不久前她在宴会上的光彩照人,完全判若两人,她缓缓靠近她,却不知该不该去拥抱她。

    男子的声音低沉清雅,每个人都把这首充满了爱意的歌听的清清楚楚。孟流琛站在门口,第一次最直观地感受到了路书野对路西绽的爱,是要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才能写出这样饱含哀伤,又满含喜悦的调子?

    终于,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拥入怀中,不敢用力,怕她弄疼她,不敢不用力,怕她又会溜走。几日的思念,此刻这个拥抱显得那么弥足珍贵。

    “我很想你。”乔倚夏轻吻她的发丝。

    “嗯。”没有想到路西绽会开口说话,可她的声音却又的确那么清晰,虽然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字,可以足以让乔倚夏心安,足以让她心中的大石头落地。这世间最美好的词语,莫过于失而复得。

    她紧紧握着她的手,跟她一起离开了这里。路西绽不再畏惧听到这首歌了,可她也不需要再去听了,因为她脑海中的他,已经比录像中的,还要清晰。

    “贺兰秋白,你涉嫌非法拘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她是我大嫂。”路西绽高声说道,她走到贺兰秋白身旁,看了她一眼,“她是我的亲人,放开她。”

    路西绽自己都说不是了,他们还能怎么样呢?商陆对贺兰秋白说了声抱歉,心情复杂。报警其实是孟流琛的主意,最初他们以为路西绽留在f市,后来乔倚夏提出来a市,来她以前住的地方找她,这里此前经历过火灾,早已一片狼藉,孟流琛担心他们寡不敌众,才提出报警。

    路西绽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往山下走,她的步伐决绝而坚定,甚至不去理会跟在自己身后的乔倚夏。这样的路西绽,跟乔倚夏所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原以为她会哭,会大吼大叫,会情绪失控。方才的场景,方才那样动人而悲怆的歌曲,她一个外人听了尚且心里发涩,更何况是曾经拥有过这样一份美好兄妹情的路西绽。可是路西绽很镇定,她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一样,无比冷静。这样的路西绽,让乔倚夏很害怕,也很心疼。

    “倚夏,等会流琛下来了,你跟他先回去吧。”

    “那你呢?”

    “我过一阵子再回去。”

    “我不想回去。”

    路西绽低下头,叹了一声气:“倚夏,我现在很累,我没有办法等流琛和商陆他们下来了。你帮我送送流琛,代替我跟商陆他们说声谢谢。到时候,我会把酒店的地址发给你。还有,倚夏,那草屋里信号很差,我没有故意不回你短信,你接你电话,故意让你担心。”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回酒店,好好休息。”

    路西绽点点头,转身欲要离去。

    乔倚夏猛地拉住路西绽的手,紧紧把她拥入怀中,感觉像是压抑了很久,痛苦了很久,路西绽伸手拍拍她的后背:“我真的没事,你不必担心我,我很希望你能跟流琛一起回去。我现在没有工作,我可以给自己放一个很长的假期,而你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处理。”

    “公司没有你重要。”她打断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路西绽没有说话,静静地被她抱着,静静地被凛冽的风吹着面颊。隔了好久,她才推开她:“我去酒店等你。”

    她的背影颀长而落寞,她像是一个落难的公主,打碎了牙也不会吭声,尽数咽到肚子里,不让别人看到她多疼。

    “倚夏姐。”

    “倚夏。”

    乔倚夏回头,看到商陆和孟流琛等人向她走来,乔倚夏冲商陆一笑:“商陆,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倚夏姐,你别这么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谈不上麻烦不麻烦。路教授没事就好。”

    乔倚夏点点头,商陆的确是一日比一日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白英跟着他,应该过的很幸福。

    这里很快只剩下乔倚夏孟流琛两个人。

    “倚夏,这一次的事情,对姐姐的打击恐怕不小。”

    “嗯。”

    “其实,在门外看到大嫂的时候,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我敢肯定,她是不会伤害我姐的。我有时候觉得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觉得大嫂很伟大,能够容忍自己的丈夫把另外一个女人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虽然那个人是他的亲妹妹。最开始我答应回国,其实就是被她这种浓烈的爱打动了。再后来,我发现她实在是偏执的有点可怕了,用一句很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因爱生恨。她恨的根本不是姐姐,而是根本无法全心全意去恨姐姐的她自己。她是爱我大哥的,就是因为这份爱,让她想恨姐姐,却又不敢恨……”

    ☆、第147章 商陆失踪

    乔倚夏回到酒店的时候,路西绽已经睡着了。她没有盖被子,蜷缩在床上,睫毛轻颤,看起来像一个婴儿。乔倚夏调高了空调的温度,把自己的毛呢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虽然她总说自己没有资格洁癖,可爱干净已经成为她的本能,让她即使冻着也不愿以酒店的被子或是她已经染满泥土的外套取暖。

    乔倚夏伸手摸了摸路西绽的头,还好,没有发热。

    世上从没有感动深受这回事,乔倚夏深知。即便她们都有过失去亲人的经历,也无法完全明白彼此心中的感受。因为经历是相似的,但感情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一夜乔倚夏都未曾合眼,她躺在床上,甚至连抱都不敢抱她,生怕自己的怀抱会将好不容易睡着的她吵醒。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感受着她的呼吸,在漫漫无垠的时空里悄然地陪伴着她。

    “爸爸。”乔倚夏走到洗手间,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按下了接通键,她知道她,等待着她的又将是一场狂风暴雨,“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倚夏,你不是孩子了,你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爸爸,对不起。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我真的回不去。”

    “乔倚夏,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这个会议我是为了谁召开的?你现在的态度,让我很怀疑我到底该不该把乔氏交给你,这样一个没有责任意识的管理者,如何能服众!”

    乔倚夏轻抿双唇:“我真的很抱歉,爸爸。”随即不再多说一句,挂断了电话。即便爸爸恼她气她,甚至改变主意,把她赶出乔氏,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路西绽。

    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到站在门口,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的路西绽,乔倚夏突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好像此时此刻一切的言语和动作都是多余的,唯有对视,才能一解相思之苦。

    “回去吧。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他告个别。”

    不知道要多久,但她想,她一定会还给她一个自信如初的路西绽。

    她看着落地窗外的世界,一片车水马龙,人潮拥挤。这房间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可以安静地孤寂,安静地思念。其实昨天晚上她并没有睡着,她感受的到乔倚夏在自己的身边有多小心翼翼,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可以压低。她觉得这样的时光真是美好,她可以一边自私地感受着爱人对自己的关怀,一边狠心地跟兄长进行最后的告别。

    “哥,可以跟你聊一聊吗,今天你好不好,最近我老想哭又想叫,常想到你的话,你说梦在很高的地方,要一起努力爬,天好大这条路好滑,我咬着牙往前闯,别让风把我们吹散,手拉着手我不怕……”

    那是第一年去美国的时候,她总是不能适应美国的生活环境,金发碧眼的白种人,前卫新潮的教学方式,有时候她夜里失眠,她就会给他发短信,而他总是在第一时刻回电话给她,唱歌给她听。

    “妹可以跟你聊一聊吗,今天你好不好……妹我想你已经睡了吧,别总是比我勇敢,如果你遇见你那个他,别为我放不下……”

    每一个失眠的夜晚,他的声音如影随形,伴她入梦。这一首歌,是她听过最美的乐曲。而现在,她选择用这首歌,来跟他进行最后的告别。

    ——也许今生有我这个妹妹,是你的不幸。但你是我哥哥这件事情,却足够让我庆幸一辈子。

    f市。

    “不孝女!”巴掌落下,乔倚夏白嫩的皮肤瞬间刻印上绯红一片的巴掌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踏出公司半步,你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乔一海没有你这个女儿,为了儿女私情,全然不顾大局!你真是令我失望透顶!”

    他原本气极了她,可见她匆忙赶回来开会,他的气消了一大半儿,谁知会议刚一结束,她就又要离开。他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她去哪里,又是为了谁。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乔一海原本对路西绽没有那么抵触了,但是乔倚夏竟然把儿女私情排在事业之前,这是让他无法忍受的。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这么不成器。

    “爸爸,我不想失去她,可是,我也不能失去你。”

    听她这么说,乔一海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触碰了一下,神色柔和了几分,可马上又恢复了严厉:“只要你听我的话,乖乖留下来,这几天好好把项目做好,爸爸不会跟你置气。”

    可她却生生跪在了他的面前,从小到大,这个永远不服软不认输的女儿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再次说道:“爸爸,我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你。”

    乔一海眉头一皱,心突然慌了起来,他抬高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这是干什么?说到底,你就是一定要去找她,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是不是?”

    “是。”

    乔一海摇了摇头,想发脾气发不出来,想笑,觉得自己很可笑,却又笑不出来,他看了乔倚夏一眼,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最终只得摆了摆手:“你想去就去吧。我不管了,也管不了。”

    乔倚夏没有马上回a市,而是去超市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回了她跟路西绽的公寓。这几天路西绽都没有好好的吃饭,脸色蜡黄,她要做一些暖胃又管饱的东西,带去给她吃。只不过,她只记得路西绽几天没有吃饭,却全然忘记了自己也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爱上一个人,眼里心里都是她,哪里还会有自己。

    走在酒店的长廊里,手里提着饭盒,乔倚夏接通了白英打来的电话,倒是巧,她原本便打算待路西绽吃过饭之后打个电话给她的。然而,接下来白英所说的话,远远出乎了乔倚夏的预料之外。

    “倚夏姐,商陆他被绑架了。”

    “你说什么?”那个昨天还带着警员随她一起上山,解救路西绽于水火的男孩被绑架了?乔倚夏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家里休假,商陆跟我说,他今天中午回家吃饭,我原本是打算给他做饭的,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回来,我以为局里临时有任务,他错不开功夫接我的电话,可是石队说他早就走了,我刚刚收到了一封邮件,邮件里有两张图片,是绑匪发来的,他们要一百万,一百万啊倚夏姐……我们两个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白英,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担心,但尽量使你自己保持冷静,我过会就去找你,好吗?”她尽可能安抚道。

    白英嗯了一声,听的出来,她在克制着自己的哭声。

    乔倚夏回到房间里,她上前拥了拥路西绽,并帮她打开餐盒:“苍苍,你把这些东西好好吃完。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是什么事。”

    “商陆被绑架了。”

    路西绽握着汤匙的手一僵:“哦。”

    乔倚夏讶异于她的平静,却也没有多想,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累了就好好休息,不用等我。”

    路西绽点点头:“嗯。”

    门被关上,路西绽手中的汤匙滑落,她紧了紧自己的衣服,闭上双眼。

    一见乔倚夏,白英就忍不住扑到她的怀里,她的肚子已经大的很明显了,乔倚夏轻轻揽着她,拍打着她的背。

    “倚夏,你来了。”石韦的表情也很糟糕,应该说,整个八组的人情绪都非常差。

    “石队,虽然我已经不是警察了,但这件案子,我很希望我能贡献我自己的一份力量。也希望局里能够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跟你们一起,找到商陆。”

    石韦点点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高局说过了,他也同意你跟进这个案子。毕竟你跟商陆共事过很长一段时间,你如果能协助这个案子的调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石韦把那封绑匪发来的邮件调出来给乔倚夏看。邮件里果然只有两幅图,一幅上面是一张字条,手写,然后被拍下来的。上面写的是英文,翻译成中文的意思是,你可以报警,我也可以撕票,我要的不过是一百万人民币,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自己衡量。落款是s。而另外一张图,则是商陆被捆着手脚的照片。八组的人看到这张图是什么心情,可想而知。

    技术组的成员端着茶杯推开门走进来:“基本一无所获,ip地址是伪造的,这种情况倒是很常见,按理说是很容易破解的。可是这个绑匪很显然没有使用代理服务器这么low的手段,以我们现有的技术来说,完全无法确定具体它的具体方位,哦不,应该说,连他此刻是否在f市,我们都无法确定。”

    “除此之外呢?别的讯息一点都追踪不到?”

    眼镜男揉了揉眉心:“这个人是个电脑高手,我们原本试图侵入他的电脑系统,获取有效数据,但是……”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由得握紧了手心,“我们不但没有侵入他的电脑,反倒是技术室的电脑瞬间全部黑屏,他们不是一般的电脑发烧友,很可能掌握着最新且最顶尖的黑客技术。”

    “真是好笑!”石韦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拼不过他们几个绑匪么!也就是说,想通过邮件找到他,现在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对吧?”

    眼镜男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妈的。”石韦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可是,他根本就没有说我们该怎样把钱给他,他应该还会再发邮件给我们的,我们只要提前做好应对措施,是不是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出他们的位置?”白英说道。

    眼镜男摇摇头:“这一点,我们能想得到,绑匪也一定能想得到。”

    “那该怎么办……完了,他们黑了我们的系统,这不是代表着他们知道我已经报警了吗?那商陆该怎么办?”白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踉跄着瘫倒在了地上。

    ☆、第148章 跟我无关

    想到这里,乔倚夏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突然想到1997年的白小艳命案,那个可怜又无辜的花季少女,原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母亲是知名演员,父亲是有名的漫画家,却惨遭绑匪毒害,因母亲报警而被绑匪撕票。

    不止是她,在场所有的人听到白英的话,都像是吞了一块碎玻璃。

    “英子,你先别着急。他们的目的是钱,现在钱还没拿到,他们不会对商陆做什么的。”石韦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到椅子上,并倒了一杯水给她,“而且,或许,我们可以请路教授来帮忙。”

    “是啊!”听到路西绽的名字,白英眼睛一样,方才那如干涸枯井的眼珠瞬间变得亮晶晶,燃起了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她起身走到乔倚夏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倚夏姐,你帮忙跟路教授说一下,让她也来跟我们一起调查好不好!就像当年陈安和的案子一样,让她来作我们的案件顾问,拜托你……”

    乔倚夏回握着她的手,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其实,早在石韦提出之前,或者说,当她得知商陆出事之后,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这个念头,可是很快就被她否决了。路西绽才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精神和心理都受到了创伤,她怎么能忍心再让她查案子?

    “白英,高局他……”

    “高局那边不会有问题的!他既然能同意让倚夏姐你跟进,又怎么会拒绝让路教授来作我们的外援呢?而且,路教授的能力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只要她点头,一切都一定没问题的,倚夏姐……”

    “好。”乔倚夏皱了皱眉头,从未感到有哪个字能像此刻的好一样让她说的这么艰难,“我问问她。”

    “倚夏,什么事。”

    “苍苍……”她低着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想让我,帮忙调查商陆的案子么?”路西绽紧了紧衣领,兀自往前走着,这段路坑坑洼洼,走起来甚是艰难。

    乔倚夏道:“嗯。”

    “我不会同意的。”

    因为开的是免提,所以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白英向后退了几下,显然没想到路西绽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乔倚夏见她拒绝,已是不忍再继续追问原因。反倒是白英抢先问道:“路教授,现在商陆他生死未卜,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求求你,你别拒绝好不好……”

    “我不是警察,我的专业是犯罪心理学,不是刑侦学,查案子不是我的本职工作。”

    “路教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随你怎么想。但是如果你们重案组的人要依靠我一个门外汉才能找到绑匪的话,那我只能说,你们的存在,简直让人民警察这个职业蒙羞。”

    她的话尖锐刻薄,不禁让在场的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白英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前不久还带自己跟商陆逛夜市的女人,那个她真心实意把她当朋友的女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

    “路教授,你的言辞未免太过偏激。”开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石韦。

    “石队长,我有这个义务一定要帮忙吗?”她反问道。

    石韦缄默不语。

    “如果没有,那么请打消这个念头,这个案子,我绝不会插手。”

    电话那头再也没有声音,手机屏幕蓦地一亮,然后变成了黑色。方才那些敢怒不敢言的警员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气恼,对路西绽的所作所为指指点点起来,白英愣在一边,无助又绝望。她不知道,为什么路西绽会突然变成这样,她也不知道,她的商陆,到底该怎么办。

    “够了。”乔倚夏冷声打断议论纷纷的警员,“适可而止。”

    石韦叹了一声气,摇着头说道:“路教授前不久才受了惊,情绪不好是正常的,你们大家,差不多也就得了。以前人家帮了我们不少,我们可不能忘恩负义。而且,路教授说的对,我们是警察,破案是我们的本职,什么风浪没见过?哪能事事依靠心理学家?你们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把八组的脸丢光了!”

    白英的手机铃音化解了尴尬,所有的人在听到她喂的那一刻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皱着眉头看着她。

    “好,明天早上六点对吧?好,没问题,你能不能让我听一听他的声……”白英落寞地看了看屏幕,摇了摇头,“挂了。绑匪说,明天早晨六点,让我们带着钱去九魁山,具体位置没说,只说到时候会再跟我们联系。”

    技术组的人早就把白英的手机跟设备绑定,顺着ip查过去,可以确定是某个十字路口的公共电话,但是没有监控,还使用了变声软件,无法确定对方是谁。

    不过绑匪的电话还是从心理上给了白英安慰,乔倚夏见白英松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可与此同时,乔倚夏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她们并未听到商陆的声音,根本无法确定商陆现在是否安好,如果当年倚辉的悲剧重演……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路西绽听着电话那头“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系统提示音,手指紧紧扣着掉了一层皮的枯树干,眼神冰冷而狠戾。

    他到底在哪里。

    回到酒店的时候,路西绽正躺在长长的贵妃椅上,手里端着高脚杯细细品味着红酒,她优雅高贵得像是天外来客,宛如历经一千八百年修炼幻化成人形的白素贞。她依然没有化妆,但是气色却好了不少,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胸前,与昨天在密室里出来时候的她判若两人。

    有那么一瞬间,乔倚夏觉得这样的她很陌生。

    路西绽觑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很想骂我?”

    乔倚夏走到她身边,直勾勾地看着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样子的念头,哪怕一秒钟,都没有过。舍不得。”

    “为什么?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他们是我的朋友。可是。”乔倚夏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头发,“你是我的西绽。”

    杯中的液体泛起层层涟漪,那是路西绽的手在颤抖。她离开贵妃椅,起身站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她:“倚夏,我不插手,有我自己的理由。”

    “你不用解释的西绽。我以前就说过,跟我在一起,无论你做什么都不需要解释。所有的事情,你想怎样做就怎样做,而我要做的,就是百分百的相信你。”

    路西绽转过身子,两个人毫无阻隔地对视着,似要将彼此深深望进自己的心里,窗外夜色朦胧,窗内人心相依。

    她相信她,不是因为她是她的爱人,而是因为她是路西绽。因为对方是彼此的爱人而选择相信,这本身就是一种不信任。她知道她比谁都要嘴硬心软,虽然看起来冷冰冰又不近人情,但这样子的她比太多笑里藏刀的人善良纯粹。而这件事情,她答应也好,拒绝也好,一定都有她自己的理由,她不会失望,也不会责怪,更不会去主观地臆测她拒绝的理由。她只要相信她,支持她,那样就好了。

    “我给你买了灌汤包,还有稻香园的肉松卷。你晚上还没有吃饭一定饿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乔倚夏是那么的温柔又细心地呵护着她,其实她又何尝不担心商陆,但是她不想把自己的这种担忧表现出来,让路西绽为难,正如她所说,商陆是朋友,但西绽是西绽。没有人能够利用感情去绑架另外一个人让她替自己做任何事。

    “倚夏,这段时间,我可能要时常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找我。”

    乔倚夏闻着床单被褥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说了声好。这显然已经不是昨天酒店自带的床被,上面是简单素雅的黑白条纹,应该是路西绽今天新买来且干洗过的。

    “我也希望商陆能够平安无事。”

    乔倚夏心中一暖:“我知道。”

    “以后就别叫我苍苍了。之前,我以为苍苍这个称呼将会属于我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他。甚至在更久以前,我只不过想通过你来提醒我自己,不要忘了他。其实这无论对谁都是不公平的,因为在我的心里,你早已胜过了一切。”

    “好,西绽。”她的吻落在她的眼睑。其实,西绽也好,苍苍也罢,那又有什么大不了,只要她能够确定眼前的人是她,那样就足够了。

    第二天乔倚夏醒来时,身边已经是空空如也了,而彼时才只有凌晨四点。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去局里同白英他们汇合,然后一起去九魁山。自昨天接到绑匪的电话起,警方就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并于凌晨进行了周密的部署,确定只要绑匪一出现就可以将其一网打尽。

    白英像个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虽然绑匪已经知道了她报警的消息,但是为表“诚意”。她还是象征性的一个人提着箱子行走,等待绑匪的通知。而至于箱子里的钱,他们小两口结婚没多久,前阵子买婚房办婚礼已经花了不少的积蓄,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是乔倚夏无条件借给他们,解决眼下燃眉之急的。

    时间点滴流逝,天色由暗渐明,绑匪那边却毫无音讯。乔倚夏拿出手机,准备看看时间,却发现了来自路西绽的信息。

    ——不要去。

    乔倚夏眉头一皱,看了看发信时间,五点二十五,现在已经六点零五,时间过去了整整四十分钟。她说的不要去,是指不要她们来九魁山吗,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还是说,虽然表面上不答应参与,可是她也在暗地里帮她们寻找商陆的下落……

    果然,紧接着八组所有的人都收到了白英转发的信息。

    ——白英小姐,知道吗,你真的很没有诚意,我不计较你报了警,看你可怜想给你一次机会,但没想到你竟然又把你的小伙伴们带来了,很显然,我生气了。s。

    ☆、第149章 爱是绝望

    在石韦的指示下,八组人员全线撤退。在返程的车上,白英整个人就像丢了魂儿一样,一双眼睛呆滞往下看着,不说一句话。她知道,绑匪这是在磨她们的耐心。从昨天到现在,不要说睡觉了,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自己会错过绑匪的电话,邮件,错过听到商陆声音的机会。她多恨自己啊,如果不是她抱怨一个人在家休假无聊,商陆也不会为了陪她一有时间就像要赶回家陪她。这种自责和悔恨的心情交织在一起,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商陆是个顾家的男人。”乔倚夏覆上白英的手背,把她冰凉的手握在手里,“他不会不负责任地留下妻子跟孩子。”

    也许是忍了太久了,白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红了眼眶:“是啊,他真的很好,虽然表面上看他嬉皮笑脸的,可事实上他比谁都疼我,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爸,不会有人比他更爱我了。”

    “英子,我知道我们说什么都没用,可眼前你最重要的事儿就是打起精神来,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就算不为别的,你也得为了你跟陆哥的孩子着想。”后排的年轻警员劝慰道。

    白英点点头:“嗯,会的。”

    “对了,这个,是苍苍发给我的。可惜我手机当时开了静音,并没有听到。”乔倚夏把路西绽发来的信息调出来。

    石韦看了一眼,问道:“难道路教授是在一个人查这个案子么?”

    乔倚夏摇摇头:“我不知道。”

    “既然她也这么关心商陆,她昨天又为什么会拒绝呢……”石韦喃喃道。

    由于白英是孕妇,不宜过度劳累,加上昨夜彻夜未眠,石韦将她送回家休养,重案组的人则回局里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和商讨,绑匪很显然不受他们的控制,但他们也绝不能受制于绑匪,必须跳出这个牢笼,掌握主动权和话语权。

    乔倚夏见白英精神恍惚,担心她会出事,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回家,白英也没有拒绝。

    “这是什么?”白英正打算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门口有一个包裹。

    乔倚夏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便抢过她手中的包裹:“你先开门,我来拆。”她微微侧了侧身子,看着手中的红木小盒子,手心有些发汗。

    ……

    她紧紧抱住发着抖蹲在地上的白英,她听着她的嚎啕,看着她因为情绪失控而面目狰狞的样子,把拿红木盒子合上,半天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盒子里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商陆的耳朵。她不会认错,她们都不会认错。商陆的耳朵上有颗朱红色的小痣,格外醒目。他第一天去八组的时候,石韦还调笑他像个娇俏的女孩子。那是他的标志。

    “倚夏姐……商陆他,是不是已经……”

    “不会的。”乔倚夏打断她,更紧的搂住她,“不会的英子。”

    石韦他们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接到电话之后很快就赶回来了,看着木盒子里的东西,好几个跟商陆私交甚好的男孩子破口大骂起来,更有甚者一拳打在了电梯门上。那个英俊潇洒的大男孩,那个被他们称作开心果的乐天大男孩。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一起在破案之后去大排档喝酒,一起划过拳,一起冒过险,一起抓过犯人,可是现在商陆出事了,他们这些兄弟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这种滋味,比绝望更甚。

    路西绽蹲在地上,抬头看了看被枯枝遮蔽的天空,自嘲般地笑了笑:“pty……ly”

    ——英子,别等我。

    邮件里,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落了泪。这起绑架案越闹越大,高局为此特意成立了专案组,专案组组员不仅仅有八组的人,还有三组的支援。他们都是同生共死,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战友,不仅仅八组的人,就连三组的人听到商陆这悲怆而大义凛然的五个字,都没忍住红了眼眶。

    “查到了,石队,秦队!”技术组的组长推门而入,“查到邮件的发件地址了。”

    每一起绑架案,警方都很难完全掌握主动权,他们只能被动地根据绑匪的“指示”行动,为了确保人质的安全,太多时候,他们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他们不知道,绑匪究竟对商陆做了什么,也无法确定商陆是否还活着,可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必须尽百倍努力,决不轻言放弃。这是他们的职责,亦是他们必须恪守的信仰。

    “西绽。”前往北渔村的路上,乔倚夏接到了路西绽的电话。她的一颗心都被商陆牵动着,再也无法强颜欢笑。

    “倚夏,你把扩音开开。”

    她不明所以,但仍照着做了。

    “是路教授吗?”白英问道。

    “也许你们不愿意相信,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他已经不在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浇灭了所有人心中那唯一仅存的希望,也让白英彻底绝望:“不,不可能,不可能!”白英捂住耳朵,拼命摇着头,她宁愿路西绽没有打来这个电话,她宁愿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她不要听她说,为什么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偏偏是路西绽,路西绽是她的信仰是她的偶像是她想要变成的人啊,她说的话,她连怀疑的勇气都没有。

    hefirethatburnsrsofdespair”

    石韦鼻子猛然一酸,一个大男人就那样落了泪,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没有停,他一把擦掉脸上的泪,继续开着车。不在了吗,他不信,就算是路西绽说的,他也不信。

    “倚夏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北渔村的空气特别好,民风淳朴,同市中心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派风光,清新的空气缠绕在他们周遭,却净化不了他们正在滴血的心。才短短两天的时间,白英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红肿的双眼,苍白的唇色,无精打采的眼神,都与从前那个古灵精怪的调皮小女孩迥然不同。

    与他们所料想的完全一致,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绑匪的踪影,专案组的人四处搜寻,最后在下沙河旁边的草垛里搜到了一个录音机。录音机旁边的树叶上有几滴发黑的鲜血,警员用镊子夹到透明的纸袋里,交到法医手中。那法医与商陆亦是好友,无声地叹了气。

    “我亲爱的朋友们,恭喜你们再一次来晚了。也恭喜你们,要在这里与你们心中的小王子说再见了。小王子真的长得很英俊,好几次我都下不了手。往前看一看,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日的西沙河异常清澈?不要太感谢我,老实说,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就不是钱,我想要的,只有他的命而已。再见我的朋友们,your……s。”

    好几个警员在听到那句“西沙河异常清澈”时便一个俯身跳下了河,石队跟秦队两个大男人紧紧握着拳头,心中有火发不出。是的,他们来晚了,他们被动的输给了一个绑匪,失去了商陆。

    白英缓缓蹲到地上,叹了一声气,豆大的泪珠滴到泥巴地上,却没有抽泣的声音:“我婆婆如果知道了,她一定会崩溃的。她跟我公公是老来得子,四十岁才有了商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答应过他们,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她突然自己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努力直起身子站起来,脸上充满了决绝,和仇恨,“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一定会找到伤害他的凶手,我一定会让他,给商陆偿命。”

    商陆的尸体被抬了上来,乔倚夏拉着白英不让她过去看,怕她会受到刺激伤害到腹中孩子。可她根本拉不住,白英一把就把她推开跑了过去。

    宋医生整理了一下情绪,看着被河水浸泡,甚至少了一只耳朵的商陆,心中五味杂陈。

    “身上有多处伤口和淤青,心脏被利器穿透,此处为致命伤。死亡时间,大约在四到五个小时之前。其它的,还要等尸检报告出来之后,才能确定。”

    白英没有说话,她安静地跪到地上,俯下身子,轻轻抱住他。现在的他,好像是有点儿恐怖,闭着眼睛,脸色发白又发青。可是她不怕,她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然后抬起头,在他的嘴唇上烙印下一个吻:“老公,你等我。”你等我,等我把凶手找出来,我就带着我们的孩子,去找你。

    “陆哥……走好……”

    石韦抬起头,尽量让自己不在兄弟们的面前失态,他调整好情绪,声音坚定地说道:“我们,回去!”

    没有人会白死。

    他们专案组的所有人,会给他一个交待。

    ☆、第150章 爱无对错

    商陆跟白英二人为人素来谦逊温和,没有什么仇敌,白英更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会对她们有如此深仇大恨,而这个s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那很像是一种刻意的挑衅,一种明目张胆的示威。s,会是那个人的姓氏缩写吗,而对方有几个人?是只有一个,还是一群?

    “那绑匪莫非长了翅膀不成?”秦队长一拍桌,“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甚至连脚印都没有,这可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白英,我想,这个人,你跟商陆,至少有一个人是认识的,你仔细想一想,这个人有可能会是谁。谁的名字中,含有s这个字母?或者是说,谁的英文名是s开头?”乔倚夏问道。

    白英低着头,半天没说话,大家都以为她是心情好,也没人不通人情地追问,她不想说话便罢了。直到她突然抬起头,淡然自若地对乔倚夏说道:“倚夏姐,我想见见路教授。”她的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疑问了,路西绽为什么会知道商陆不在九魁山,又为什么会在她们赶到北渔村之前就知道他已经遇害了。这些疑问像一团乱麻,缠绕不清。让她迫切地想要解开。

    白英的样子太让人心疼了,尤其她此刻还这么平静,强颜欢笑的样子根本让人拒绝不了。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商家二老,白英的神情变得呆滞,嘴唇微微颤抖,小跑着上了乔倚夏的车。

    她呆呆地坐在副驾驶上,眼神空洞:“没办法面对他们。”

    乔倚夏给路西绽打了个电话,无论如何,她还是要事先征得她的同意的。出乎她意料的是,路西绽并没有拒绝或者是感到为难,很果断地说了好。

    路西绽前几天出了事,白英自然是知道的,那时候她跟商陆都担心得紧,却不曾想,短短几日,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那个跟她写下一生约定的男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白英知道路西绽淡然,可没想到她能够这么淡然,无论是面对前几天她亲身经历的绑架,还是面对现在商陆的死亡,她都可以镇静的像个看客。白英甚至在她脸上看不到半分的落寞,她就那么孤傲的美丽着,决绝地绽放着。

    “想问我是如何知道的?”路西绽挑眉,看着她。

    白英点点头:“是。”

    路西绽微微一笑:“对于商陆的死,我深表同情和惋惜。但,关于你的问题,我无可奉告。”

    “路教授,我们之间的友情是假的吗?”

    “白英,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路西绽说道,“你如果相信我,你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白英低下头,心里发闷。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路西绽的问题,对她有怨吗,肯定是有的,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路西绽会拒绝帮忙。她甚至邪恶的觉得,如果不是路西绽狠心的拒绝了,也许商陆根本就不会死。她知道她这么想不对,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s,对吗?”路西绽一双眼睛望着她,“她给你们留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们就应该牢牢抓住才是。”

    白英沮丧地摇摇头:“我根本就想不到,这个人会是谁。”

    “一个骄傲清高的自大狂。你有没有想过,他既然那么费尽心思地隐瞒自己的身份,又何苦自报身份,编织出一个引人遐思的‘s’来,什么都不写,岂不是更保险。”

    “所以我想不通,为什么……”

    “很简单,她是在提醒你,她是谁。这样一个自负自傲的人,比起杀人之后躲在暗处苟活,她更享受被人猜出身份却抓不到她,所有人都围着她打转的感觉。”见白英不说话,路西绽继续说道,“白英,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侦查能力不是与生俱来的,你要学会自己去判断,更要学会随机应变,因为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你不能总用你自己的思维去看待别人。”

    怎么会忘记呢,那时候她去f市参与调查高平渝案,路西绽跟她讲了很多话,她一直把她所说的话记在心里,那是胜过一切珍宝的伟大财富。

    想到这里,白英点点头:“嗯。路教授,你说的对。说实话我,我可能有点被悲伤冲昏头脑了……呵,有点可笑吧。不管怎么样,路教授,谢谢你今天愿意见我。”

    路西绽摇摇头,不置可否。

    白英起身,欲要离开,乔倚夏跟在她的身后,对路西绽点了点头,表示要送她回去。白英突然转过身子来,问道:“路教授,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路西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道。”

    看着白英和乔倚夏离开的背影,路西绽坐到床沿,脸上失去了方才的傲气和戾气,她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换一个职业了。教书育人,似乎不太适合她。

    走进电梯,白英低声对乔倚夏说道:“倚夏姐,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但是,我觉得路教授很奇怪。”

    “白英,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避讳。”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路教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总觉得,这起案子,没有那么简单。路教授她是心理学家,而我只是一个小菜鸟,小新人,我想通过察言观色判断她说的话真不真实,这种想法,本来就很天真,也根本不可行。”

    以前白英看过一份报道,fbi通过对来自五百个不同国家的人进行调查之后发现,那些善于说谎的人,能够时刻做到像一个掌控局势且高高在上的领袖一样,他们善于因势利导,将听者的思维掌握在自己手中,让人难辨真假。而在这些善于说谎的人里又能称得上顶尖撒谎者的,就是从事心理学研究的人,他们掌握着丰富的心理学知识,会不知不觉将这些知识运用到人际交流中,能够把谎话说的比真话还真。除非是两个心理学家相遇,且其中一个比另外一个技高一筹,就像当初的尹明和路西绽,否则,像她们这种门外汉看专业人士,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好了,倚夏姐,你就当我是在发牢骚吧,别放在心上,路教授是个好人,就算真的隐瞒了什么,我也相信她有她自己的道理。我现在呢,就回局里去,去看看我的公婆,然后,把我所知道所能想到的所有原原本本说出来,我想,我现在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我的孩子一定累了……我不想再去想那么多了,我很累了。甚至,连哭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乔倚夏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安慰妹妹一样耐心哄道:“好好睡一觉,相信专案组,无论多久,会还给商陆一个公道。”

    路西绽看了一眼刚刚收到的短信,上面写着,她毫不犹豫按了删除,将手机狠狠扔在了床上。

    “西绽,我回来了。”

    路西绽点点头,起身把刚刚倒好的水递给她:“喝水。”

    乔倚夏冲她笑了笑,走到落地窗前的小圆桌旁,拿起上面的笔记本,上面正是她上一次没有填完的数独:“你带来了?”

    路西绽摇摇头:“我记得。”她记忆力一向好,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了。更何况这种逻辑游戏,一向是她最擅长的,“但是却没有心情将它填完了,你试试吧。”

    乔倚夏欣然接受了路西绽的“邀请”,坐到窗前拿起笔准备开始填空,路西绽写数字也写的很漂亮,大气磅礴,一点也不小家子气。她的方格是随手画的,数独里原本的数字用黑笔写的,她自己的答案是用蓝色碳素笔填的,乔倚夏想也没有想,便顺着她的思路继续填。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乔倚夏从一开始的轻松到现在的吃力,很显然,游戏陷入了困境,还剩最后两个空,但是无论怎么填都不对。

    “你太相信我了。”不知不觉,路西绽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清亮好听的声音响起,乔倚夏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她,她白皙的指尖点了点用蓝色笔写的数字3,“如果不把这里改成6,就算做到宇宙爆炸,也是做不出来的。”

    “倚夏,因为你太相信我,所以对我的答案完全没有怀疑。甚至于做到现在,你发现填不下去了,你首先考虑的也是你的答案是否错误,而不是我的。”

    乔倚夏一愣,路西绽说的完全没错。在她的潜意识里,路西绽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不需要她有一丝怀疑的,她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走,一直到她发觉这个题做不出结果,她也是在怀疑自己的答案是不是错了。这是一种惯性,无关于任何,甚至无关于信任,就因为她是路西绽而已。

    “可是倚夏,在这个世界上,你能够无条件,百分百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不。”乔倚夏微笑着摇摇头,“就算现在我知道你填的数字是错的,我也不会去擦掉它。”

    路西绽一时失语,她看着乔倚夏的眼睛,心中泛酸:“为什么。”

    “因为爱没有对错。”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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