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楼台]明台的二十六次死亡 作者:谢子舒
正文 第10节
[楼台]明台的二十六次死亡 作者:谢子舒
第10节
“程锦云?!”明台一愣,随即猛地提高了声音,“你俩、你俩见什么面啊?”不会是因为他在争风吃醋吧?
当初程锦云和于曼丽在隔间里争锋相对的谈话他还记着呢,一口一个你是不是喜欢他、他不会喜欢你什么的。只是可惜了,自己瞎了眼看上大哥。
“你乱想什么呢你!”于曼丽娇嗔地一点他额头,吐吐舌头,“和你无关啦。”
顿了顿,她有些不自然地绞着手指,声音轻了下去,“你可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被鸨母从青楼里扔出去后,我无处可去,身染重疾,差点丧命?”
“记得。可这和程锦云有什么关系啊?当初把你救出去的不是你那‘表哥’吗?”
于曼丽的神色有些黯淡。“是,是他救了我……”
可是,可是如果当初程锦云没有把她抛下,没有惊慌逃走,而是选择把她带回家,那么后来,她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血海深仇,最后落得个朝不虑夕。
甚至现在,她们或许还会是最好的朋友,而不是对方看哪哪都不顺眼的眼中钉。
“那会儿,我被扔在大树下。烈日炎炎,皮肤起了泡,嘴唇失了水,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几近半死。”于曼丽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回忆那个饧涩的午后,一袭阳光如瀑垂下,薄如纱,明如雾,清如水,把浮散在空气中的微粒都照得纤毫毕现,甚至把那沉沦于黑暗里的肮脏小人都照耀得闪闪发光,像是个栖身于光明中的幸福小乞丐。
“那时连我自己都快放弃自己了,只想快些死去就好。可就是这样的我,却被那个人在熙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逆着光走近我,整个人都被镀上了比夏萤还要华彩的光芒。然后,她笑了,笑得那么好看,笑得那么温柔,笑得让人心怦怦直跳……”那一瞬间啊,是万千水莲花开。
于曼丽沉浸着,怔怔了许久方才清醒过来。她眨眨眼,看见了四周灰白的墙壁,看见了那逾越五年的飞驰时光,而旧日里那个惊艳了时光的人影,早已翩跹不见。
沉默了一瞬,她勉强笑了笑,带着些许疲惫与沧桑,继续道了下去,“就在那时,那人淡笑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在这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真真切切地关注我的存在。”
“她不在意我的肮脏,不在意我浑身的疱疹,不在意我的自厌自弃,把别于腰间的水壶解下来给我喝,又给了我一小块面包。见到我狼吞虎咽的吃相时,她不仅没嫌弃,还笑着摸了摸我干枯毛糙的头发,说,‘慢点吃,别噎着。’”
说至此时,于曼丽停顿了下,像是喉间被什么哽住,堵塞了所有言语。掌间的纹路早已随着长大而慢慢明晰,可那人手心的温度,早在转瞬间就已消散得干干净净。
“她还问我要不要跟她回去呢,说这话时眼睛明媚得跟太阳一样。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又温柔的人啊……”假得,像是刹那就会消失一样。
在人世间,她看过太多相遇。所有故事都由“你怎么在这里”开头,都从“你叫什么名字”发展,都以“我是不是喜欢你”为□□,最后,又把轻轻巧巧的一句“再见”当做结尾,落于那残缺半截的书页上。无一例外的,都是半生不见,天涯相别。
“那会儿的我蠢得厉害,只呆愣愣地望着那人,然后一点不知掩饰地告诉她,我得了花柳病,还染了伤寒,会传染人,还会死人的。”
说到这里,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只留下一段空白的余响,无声晃荡在这逼仄的屋子里。
明台看着于曼丽,有些耐不住性子地问出了口,“再然后呢?”
那个人,有没有把曼丽带回家去?好好照顾她?陪伴她?
“再然后?”她回位笑了笑,声音平静,“再然后,她就跑了。留我一个人,又一次等死。”
室内开始沉寂下来,像是乱葬岗的浊流突然从大开的窗户涌入了室内,阴冷地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们这些人,不是不知道曼丽曾经的遭遇,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苦痛。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切体会又是另一回事。
谁没有过伤痕?可他们,终究没有遭临过,那个小女孩曾无数次经受的背叛。
被扔下一个人,被给予希望后,又再一个人等死的……背叛。
“你,你别太伤心,”郭骑云努力憋出了一句安慰的话,“也许,也许她只是有事去了,不是真想扔下你。”
苍白无力,惨薄如纸。
于曼丽的脸庞上漾起了清浅的笑容,看不出是真心还是自嘲,“是啊,那时傻得天真的我就是这么宽慰着自己的。我想,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她一定不会抛下我的,她会回来的。也许等我睡了一觉,再睁开眼时,她就会回来,然后牵起我的手,带我一步步地回家去。”
只是,所有美梦终究是奢望。所有涟漪,早已都散尽。
那天傍晚,光束与云层交际的界限,像是点燃了一场大火,熊熊燃烧的,从东边天空烧到西边天空。把所有的精力,把所有的等待,把所有的柔软,把所有的天真,都烧得一干二净。
烧得,只剩下沉沉永夜。
……
她等得连天都黑了,等得所有三三两两的路人都已回了家,等得整条大街漆黑寂静,只余灯光飘渺不定时,那人仍旧没有回来。
她还是一个人。一个人,被孤零零地抛弃在原地。
于曼丽抽抽鼻子笑了笑,“不过幸好,她抛下我后,许是老天同情,夜深时我就遇到了救我一生的于老板。他把我带了回去,治愈我养育我教导我,许我一世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在那之后,我也再没见过,那个假惺惺的女人。”
“我靠,程锦云怎么能这样?一时善心大发对你示好,最后却不救你,一个人逃了开去?!”郭骑云有些忿然,恨恨地敲了下木桌,把桌上的尘灰都给击散,“我看你见到程锦云就应该扭头就走,现在还三天两头找她做什么?”
明台也沉着脸,想来对程锦云的做法很是不满。
“我,”她似被刺中了什么,神情微微茫然,“我也不知道……许是,我看着她总是笑语晏晏的模样,想揭开她那伪善的假面吧?”
说完后,又却是她第一个沉默。
年少时的遗憾终究落成了永久的伤痕,而今,厌恶也好,喜欢也好,她只想让那人再也不能率先抛弃她。
可是,她想报复吗?
……
原些攀附着藤蔓滋长的恶念早在争锋相对中,早在无数次偶遇后,和那些连她自己也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化为了复杂的滚滚暗流。
“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她,所以使劲向我献好。我想……”于曼丽低着头,捏着衣角,“我想,就看看她什么时候会作罢一切吧。”
她就想看个结局。
如此而已。
明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半晌后,他终究只是拍了拍于曼丽的肩,轻声叹气,“不管怎样,你还是我的生死搭档,有事,尽管跟我说。”他顿了顿,“不过记得,好自为之。”
虽是局外人,但他总觉得,曼丽似是陷进去了。
只是,不自知罢了。
于曼丽清丽一笑,“行啦,你还不知道我的能耐?哪会让她再伤我一回。”停罢,她看了看手表,惊呼了一声,“哎呀,晚了晚了,我得先走了啊!”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跑出了门去,眉目间尽是焦急和淡淡喜悦。
两人望着她的背影,神情怪异,但也沉重。
最后,是明台先嚷嚷开了,刺破那凝滞的气氛,“唉,青春真好啊!”
“得了吧,你才几岁啊?”郭骑云翻了个白眼。
“你不明白!”明台假装气哄哄的,胸膛一起一伏,“我整天跟我家大哥在一块的,都被带老了。你看看,都有皱纹了呢!”说着他凑过去,让郭骑云看自己额上的纹路。
郭副手嫌弃地推搡了他一下,“滚滚滚,老子要去干活呢,要看你对着镜子看去!”
明台咂咂嘴,没再说什么。只是待连郭骑云也出了门后,室内终究开始沉寂下来。
沉寂成,万千恢弘尘埃。
“来啦?”傍晚的街道尽是人流车流,忙忙碌碌的,却也带着急匆匆的冷清之意。立于电线杆下的程锦云穿着素色大衣,清淡的面容像是块璞玉,在暗淡的天色下被映衬得平淡无奇。
“哈……”于曼丽弯下腰喘着气,说话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这给你。”
“给我的?”程锦云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向来别别扭扭的于曼丽会送礼物给自己。喜出望外间,她打开袋子微微看了下,似是旗袍一类的。“你亲手做的?”声音缓如清风,飘荡暖意。
于曼丽不自然地转过头去,“也,也不算……就买了料子,稍微裁剪、缝织了一下而已……”
程锦云轻笑了笑,惹得那人一个不满,回头瞪了过去,“你,你笑什么啊?”
为了做这件旗袍,她手指头都被扎出两三个洞呢!
“没笑什么。”她顿了顿,神情温柔而又专注,“我很喜欢。谢谢。”
于曼丽呆愣地看着她,似是在那眼波流转间,被攫去了所有心神。良久后,她才一个惊醒,向后跳了一小步,面色微红,“我是见你平时总是穿得老气横秋的,看着,看着不舒服。所以才给你做了件,你别想多啊!……”
说完后,她又撇开了眼。
程锦云掩嘴扑哧一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天边红云灼艳,层层铺卷开来,似是醉至深处的桃杏,似是小鹿乱撞间飞上脸颊的微晕。于曼丽转过身不看她,“你还去不去吃饭啊?再晚可就没位子了。”
程锦云淡笑着回应,“去。”
眉眼温柔,时日正好。
只是终究,美梦难再。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意识到自己是bi后,就再也止不住我的百合之魂了233
都说每部会有一对副cp,嗯,就暂定是程锦云和于曼丽吧!
我知道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不讨喜,不过本文属二次创作,性格应该会有些不一样啦。
五一的时候码到15w字了。
我先道个歉。
前文那些我不觉得虐的地方你们都觉得虐,后面那些连我都觉得虐的地方是不是该摧心肝了。
到时候我自觉接受刀片。当然,结局绝壁he。
☆、二十一/九秋风露
ic sex(搭配食用风味更佳)
我曾看见万千星光坠落,却不敌你眼里熠熠。
我曾看见九天银河倾泻,却不敌你眸中灼灼。
剩下内容请见内容提要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快写到结局了,正文大概17w左右,到时候书版应该还会增添番外。
我只想说,请珍惜现在的每次污。
以后可能不会污得那么开心了。
☆、二十二/啪啪啪家法
两人一夜纵欲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双双起晚。
偏偏这一天,是明镜从苏州回来的日子。
明诚一大早就敲了房门,见没人回应也就走远了。隔了半小时,又回去咚咚地敲了三声,见仍没个声,便皱起了眉转动着门把想进屋。
“……”门岿然不动。
明诚挑了挑眉,这是昨晚又玩花样了?大姐今天就回来,他们两人是嫌死得不够快?
明诚逗留在原地,脑内在斟酌着究竟要不要一脚踹门进去。
如果叫晚了,二人关系被大姐揭开发现,估计会被大哥打死。
如果闯进去,见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场景,估计还是会被大哥打死。
嗯,小少爷估计也会对他打上一打。
思索一阵后,明诚终于下定心思。他清了清喉咙,然后站在门外放声大喊,“小少爷,大哥,大姐今儿个回来,你们别忘了赶紧起啊!”
喊完,他立马拔腿走人。
反正他已经尽责了,大哥要怪,也怪不了他!
“哎阿香,家里怎么没个人啊?”明镜回家时,见到的就只有一栋冷冷清清的房子。
阿香停下擦花瓶的动作,仔细回想了下,“哦,阿诚哥出去办事了,小少爷和大少爷,估计还没起呢。”
“还没起?”明镜刚放下包,听得这话眉头一皱,轻轻地跺了下脚,“我才出去几天呀,他们俩就养成了这种坏习惯?也不看看都日上三竿了,明台这样也就算了,怎么明楼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起个好榜样?……”念念叨叨的,她上了楼,转了下明楼房间的把手,见锁了门又是一阵不满。她抿唇后用力敲了敲房门,“明大少爷?大懒瓜?你还没起呢?”
房内是衣料的窸窣声,“早起了。”声音低哑,一听就知道昨晚去外边胡闹去了。
明镜一气,声音也就沉了几分,“早起了你还把门锁这么紧干什么?快给我打开!”
“啪嗒”一声,明镜话音刚落,房门就被转动打开,明楼西装革履一身整洁,除却那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慵懒气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挺人模狗样的。明镜轻哼了声,佯作要打他,“你当我看不出?昨晚又去外面鬼混了是不是?”还没待明楼回答,她就揪了下那人的耳朵,疼得他立即皱了脸,皱成褶子花,“说,有没有去找汪曼春?”
“哪敢啊?”明楼无奈赔笑着,“大姐你都下禁令了,我哪敢再接近她?”
明镜听此,神色稍微缓和下来,可突然鼻子一动的,她往屋里走了几步,“什么气味?怪怪的。”
明楼面不改色,“昨晚不小心把精油打翻了。”
“精油?”明镜狐疑地看着他,“明楼,你是不是当大姐傻呢,哪有精油是这味的啊?!”
“有的。”明楼郑重点头,一脸正经,“我专门从德国带回来的。可好用了。”
虽仍心存怀疑,但明镜也没多问,转了一圈后问他,“明台这几个月不是跟你睡的吗,他跑哪去了啊?”
“昨晚我回来得太晚,明台许是不想等我,跑回自己屋睡了,这会儿想来应该已起了。”明楼无懈可击地笑着,“大姐要不去他屋里看看?”
明镜应了声,临走前没忘了甩个眼刀给那个彻夜不归的弟弟,“下次记得别让她们咬那么狠!”
明楼一愣,走到镜子前,才发现锁骨处有个浅浅的牙印。
他轻柔地抚摸着,舒缓的眉眼,弯成了昨夜碧梢的一钩新月。
不觉疼,甚至还想着……
小少爷咬得挺好看。
只可惜,这一日,注定无法温情太久。
“什么?被港大退学了?!”明镜刚把装睡的明台从被窝里给扯出来,就听见了明诚带回来的坏消息,手上的那封退学通知书,竟是比烈火还要灼人得很。她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明台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好啊你,翅膀硬了知道胡来了?!”
“我……”明台一个字都没说完,就被大姐用信狠狠地摔了一脑袋。
“国家有难,我也不求让你保家卫国,我只求你好好读书,将来能为国所用。你倒好!”明镜的声音骤然拔高,怒气滔天地一顿猛批,“你在学校里竟然惹是生非,跟人家打架,被开除了学籍!我就说哪有学校这么好,能给学生一放就放半年假的,原来你早就惹下事来了啊?你小子居然还不说,打着幌子诳我!明台,你很得意是吧?觉得自己长大了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你能上这个港大你大哥费了多少心思啊!”说至此后,明镜的声音带上了颤意,历经风雨波折的这个女人竟是快被气哭了。
明台抬起头看了满脸不自然的明楼一眼,眼刀锋利得似要杀人。
大哥你为了让我被港大开除,也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啊?
“你却偏偏好,跑去那种龌龊的地方,花天酒地的!”明镜忍住泪意,扬起手打了他一下,“也亏得你大哥跟报馆熟,才替你截下那些脏东西来!要不然,过几天的头条会是什么?明家小少爷流连花丛,与烟花间女子推杯换盏!你这让我还有脸出门吗?!”
what?明台转头看了一眼大哥,不是说好编个自己被退学就够了吗?怎么又来个花边新闻?
明楼耸耸肩,一脸无辜。
“你看你大哥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是编排你的?你有理,你说话呀!”
说什么?大哥不是都帮我说好了吗!……明台咬牙切齿着,真想把那人就这么给嚼碎了。
“明台,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楼演着戏,催促他,“大姐问你话呢,说啊!”
明台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认错,两眼还眨巴了几下,“大姐,我、我错了……”
那神情,有多诚恳就有多诚恳,有多真切就有多真切,一副浪子回头洗心革面的模样。
“大哥……”他转过头,看着明楼,努力挤出个虚假的笑来,“谢谢你,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谢你为编排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啊!
合计着对我上次去烟花间仍耿耿于怀着是、吗?
明楼自知心虚地转过眼去,没再说什么。
“早知你是这种德性,你说我当初又何苦把你送到德国去,送到香港去?”明镜一听他认错,不由得抽了抽鼻子,眼里水雾迷蒙,“你这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明家的列祖列宗吗?对得起把你托付给我的母亲吗?”说至伤心事,她的脸庞上流下两行清泪,看得人心里一疼。
明镜忍住哭咽,用手抹了把泪,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继续指责那两个像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的“哥哥们”。
“你说你,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要不是阿诚把这封信带回来给我,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她指着明楼数落,“你不要整天想着升官发财好不好?你也顾顾家里啊!你看现在,家里都成什么样了啊?!”
明台幸灾乐祸地偏着头看自己大哥被指骂,心里那叫个爽快,一脸“你活该”。
明楼低下头,吞声咽气地点了点头,“是。”
“还有阿诚,整天穿得像个纨绔子弟,好好的孩子,都跟你学了些什么呀?!”明镜急得跺了下脚,“整天穿得像个小开一样!”
明台扯了下嘴角,嘿,谁叫阿诚哥老看戏?
“看什么?还不快把外套给我脱下来!”明镜横眉怒目,一声令下。
明诚无奈地脱下了身上的黑色风衣,却又被大姐一声呵斥,“没说你,我说明台!”
我穿得像个小开?
明台指了指自己,一脸不敢置信,可在被明镜一瞪后,怂得立刻脱下了蓝色西装。
这还是大哥买给自己的呢……
他一脸痛惜地看着大姐夺过西装,然后就见她急匆匆地翻找着里面的物件。
马票、舞票、电影票、烟盒、打火机……
明镜一边翻一边数落他,最后差点把这些玩意全都扔到明台身上。好在明楼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先制住了她,“大姐,你先别气。明台上学的事,我来想办法,好吧?”
明镜哼了一声,没说答应不答应。
“您先上楼歇歇,我替您管教他。你看,你嘴唇都发白了,别给气晕了。”
被明楼这么一说,明镜倒真觉得身体欠安。她扶了扶额,点点头,“好,我是管教不了他了,现在明台这小子也只听你这个做大哥的。你听好了啊!你等会儿要替我好、好、管、教、他,不许留情!”
明台眨巴眨巴眼睛,神情可怜,大姐,别啊!
明楼也迟疑了一瞬,说起来,他昨晚也算好好惩处了一番,这会儿闹得狠了,怕是明台会真来气。“大姐……这……不至于吧?”
“什么叫不至于啊?现在是不是连你也不听我的了?这个家里我还有没有地位了?你还当不当我是姐姐了?!”明镜一通话连珠带炮地问下来,直把明楼问得脸色发白。
他点头低腰,一脸谦卑,“大姐你别气,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管教明台的。”
明镜听此,才微微满意,轻哼一声后就上了楼去。
明楼瞥了跪在地上的明台一眼,看不出什么神情。
倒是明台,撅着嘴,一脸不服气。
明楼知道小少爷在心里怪自己如此编排他,也就没开口惹那人情绪爆炸,只啪地一声打开明台的打火机,漫不经心地看着那簇簇的火焰,等着他先出声。
明台见大哥玩弄自己的东西,心里更是一阵不满,腾地站起身来,想夺回打火机。
“跪下。”明明声音平淡低沉,那威势却像是发号施令的君王。
“你……”明台还没说完,又被大哥一声叱喝,“我叫你跪下!”
腿一软的,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已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小少爷,大姐可就在楼上听着呢。”明楼慢慢靠近他,摇了摇头,“我也没办法。委屈你了。”
就知道给我一大顿打再塞我一粒糖……
明台在心里嘀咕着,点头轻应,“我知道了。”
明楼微微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一边顺着毛,另一边毫不留情地下令,“阿诚,帮我搬条长凳来。”说完,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别忘了祠堂里的那根竹藤。”
“是!”明诚忍不住笑,搬来长凳和竹藤后就把小少爷反手压在上面,顺手拍了拍那挺翘的屁股。
明楼一瞪他,这也是你能摸的?
明诚悻悻地收回了手,站在一旁摸摸鼻子,小时候又不是没打过……
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他朝明台瞥了一眼,小少爷,好自为之啊!
等等等等,大哥,你不会玩真的吧?
“啊!!”
“你看看你,喝花酒,泡女人,在学校里打架斗殴……”
“啊啊啊!!!”
“连家里钱都敢偷,我补了你多少亏空?”
明楼又是狠狠地一棍打下去,啪地一声,惹得小少爷身子一缩,双腿一挺,又是一声凄厉惨叫。要死了要死了,有人家暴啊!
“你说,你还敢不敢了?!”
“不敢,我不敢了!……”
大哥,做戏不用做这么真的啊!
明台简直欲哭无泪,可是桂姨在场,大姐又在楼上,他简直想请大哥手下留情也没个时机。
“不敢?你哪次说的不是不敢了?!”不知说真还作假,明楼捋起袖子,拿着藤条在屁股上戳戳顶顶的,找准地儿又是狠劲打下去。
“哎哟!!!”
那杀驴般的叫声,听得一旁的桂姨都心里一颤,觉这明家大少爷对自家弟弟真是下得去死手。
“大哥,我是真不敢了……”明台求着饶,“我昨儿摔了跤,屁股到现在还疼着呢,大哥,你就饶了我吧!……”说着,他向明楼眨眨眼,两眼湿漉漉的。
明楼知道自己昨儿欺负他欺负紧了,可现下,骑虎难下,戏若不做到底,那一切都没了意义。
横下心,他又是一棍,厉声责骂,“你现在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要是不好好管教你,那还了得?!”
“啊!”
明台疼得一缩,狼嚎好几声后转过头轻若蚊蝇地问大哥,“桂姨,桂姨,桂姨不是走了吗……”
明楼一顿,力道轻了些,但动作仍未停,“整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啊?”
啪地一声,他扔了藤条大斥,“以后再这样,你看我不打死你!”
这场刑罚终究到了头,一出闹剧,偏偏最后却做了真。
明台当晚就发起了烧,明镜急得心里那叫个悔,一个劲地责怪明楼当初那么较真做什么,是存心要把弟弟打死是不是?
明楼抿着唇没答话,只彻夜不眠地守在床旁,替小少爷换着冰敷毛巾。
明台梦里也不老实,呓语着什么“欺负人”,一夜翻来滚去的,没少踢被子,额上的冰袋更是不知掉落了几回。
明楼轻拍着他的背,“是,是,是,是我不好……”
可如果没有当初那些事,如果明台真的像个普通人一样去上学读书,而不是踏上再难回首的荆棘血路,现在,他们又何必如此?
“你啊,就知道让人不省心。”
明楼轻声数落着,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只知道我瞒着你,只知道我欺负你,可是你知不知道,疯子绑架你以后,我杀了他的心都有?”
“可如果不是你想,飞机上非得出头,他会绑架你吗?”
“还有后来,我派人救你的时候,你选择了留下……”
明楼低头看着那安安静静的人儿,轻叹了一声,“明台,你有一腔报国热血,做大哥的很欣慰。”
可是,我不舍得啊。
……
像是时间的磨盘被风月吹照,被柳絮招袖,每粒玲珑红豆都被碾成秋水迢迢,情深隽永。
明楼是真的希望,能这么一辈子看下去。看到,两个人都老得头发花白,牙齿脱落时才好。
但他也知道,山河飘摇之际,一辈子只能是个奢望。
更何况,他们还是行走于刀锋剑刃上的人。一个疏忽,便可能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行至今日,不舍得又怎样?不忍心又怎样?
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再难旋踵后退。
只能尽力凭己之力,保他半生平安吧……
明楼掀被上床,搂紧了睡熟的那人。
只余那最后的叹息,消散在夜色里,再也无人听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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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生人作死别,家国难两全。
当然,楼台不会这样的0v0
【到时候看完结局上再回来看这两句话估计你们要打死我233】
结局上差不多要码好了,这星期会把下码好。
之后就可以全力以赴地高考了!
所以,看在我是高三的份上,别寄刀片吧?(☆w☆)【看我诚挚的眼神
☆、二十三/风起云涌
秋近了,黄叶簌簌,铺落一地。萧萧寒风吹卷起枯枝残梗,裹挟着远去,声声呜咽,不知在悲泣什么。
昏沉的天色使那光影不均的苍穹看起来像是行将就木的耄耋老翁,青筋毕露,虬枝盘曲,连间或飘过的一两点暗云,也像极了浑浊的眼睛。
于曼丽穿着呢绒风衣,立在电影院外,踢踏着石子,漫不经心地看着来去匆匆的行人。
“都四点了,怎么还不来呢……”她轻声嘟哝着,想及自己为了这场约会特地去烫了头发,又不由脸颊一红。
只希望等会儿程锦云,能不要点破。
不过,不过……
还是挺想知道,烫得好不好看呢……
“曼丽?”程锦云姗姗来迟,脸上是歉疚的笑意,“等了很久吧?”
“没,没。”于曼丽上上下下地把来人看了一遍,眼睛发直,口中结巴,“我才没等呢。”
这次,程锦云换上了她上回送的旗袍,白底青花,斜襟高开衩,在暗色里露出那腻脂莹润的大腿来,若隐若现的,惹得人心扑通扑通跳。清雅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上半身的丰满曲线,双峰耸满,肤色如玉,衬得那不施粉黛的脸庞更加清丽无双。
“怎么了?”程锦云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不由担心地微蹙眉头,“是不是穿起来挺怪的?”
“不是!”于曼丽忙摆手,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挺、挺好看的……”
声音轻若蚊蝇。
“什么?”大街上,风声、叶声、喇叭声、发动机声、车轮声、荒凉的叫卖声,层起彼伏。程锦云没听清,便微微靠了过去,隐隐香味飘进于曼丽的鼻中,让她的脸色更加红了几分。
“你刚说什么?”
于曼丽一颤,挽起她的手臂直往电影院里走去,“没什么,我只是说,电影快要开场了!”
程锦云这么多年一向独来独往的,这还是头一次与人相交如此亲密。感知着臂上那温热的温度,她没有拒绝,只淡淡一笑,“好,想看什么你定。”
那时,身形依偎,情愫暗生,缱绻暧昧。
风吹过,又是一地空荡无影。
“你觉得这次的电影怎样?”看罢,二人走在冷清的大街上,缓缓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天。
“故事不错,但一瞬璀璨,永恒幻灭,这一切未免过于冰冷。”程锦云笑笑,神色有些暗凉,“盖茨比日复一日地守望着对岸的绿光,却没料到年少时热恋的爱人终究成了纸醉金迷的世俗妇人。最终的那记子弹,实在太触目心惊。”
“我觉得,人总归是会变的,这一切怪不了黛西。”于曼丽摇摇头,“而且很多时候,真相并不如所见那般冰冷。黛西最终还是回过头来了,我想,她应该还是爱着盖茨比的。”
“是,她还爱着。”程锦云一脸平静地点点头,“但再爱,也敌不过对世俗的渴望,对金钱的追求。这样的爱,只不过是虚情假意,肤浅至极,没有任何存在意义。”
“你对爱的要求很高啊。”于曼丽转过身来倒走,脸上的一抹红云像极天边渲染的夕照,一点点地铺展开来,最后铺展成苍穹万里。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有人愿意呵护我,永远也不抛弃我,这就够了。”
西天凄艳的晚霞在消逝前拼尽全力地照耀这个世界,希望留下一二分的温存。程锦云愣愣地看着淡笑着的那人,看着那人背后的恢弘余晖,恍惚中,竟觉得似曾相识。
像是亿万年前,荒凉星球上,她们也曾相伴着见证过这个世界的第一次落日。
那时,似也如而今这般,暮色深深,凝重暗沉,是泪,是水,是铁锈般的殷红,是插上胸膛的刺目晖刃。
“曼……丽?”她神情恍惚地轻轻叫了声,带着些许不确定。
“怎么了?”于曼丽看着面前那艳光四射却注目着自己的程锦云,心湖上泛起了阵阵涟漪,像是石子暗投,蜻蜓小立。
多好啊,这一刻,那人是完全属于她的。
只看着她,只拥有她,只属于她,再也不会抛弃她……
“我们俩,是不是曾经见过?”
像是按下了收音机上的停止键,于曼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僵硬、淡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她沉默半晌后,转过头撒着谎。
“哦。”程锦云没在意地点点头,“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在意。”
于曼丽抿紧了唇,没再应声。
“真是奇怪,我见到你,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程锦云笑笑,“你说怪不怪?”
“兴许,上辈子,我是一株树,你是一阵风吧。”于曼丽勉强一笑,脸色苍白。
一株是相思树,一阵是无情风。
“哪有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啊,这都是不科学论。”那人摇摇头,走上前来,握住她微凉的手,“过好这辈子,就已经够了。”
……
过好这辈子,就已经够了?
陌生的情绪拍涌过心房,于曼丽呆立在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她。
“怎么了?”程锦云伸出手在她面前划了一两下,打趣道,“莫不是被前世附了身去?”
于曼丽反应过来,心间的沉落早在无形间隐去,她一笑地打趣回去,“附身倒没有,被勾了魂却是有的。”
程锦云听此,捂嘴扑哧一笑,笑成万千桃花开,徐徐东风送春来。
“曼丽啊,如果让我来选方才的电影,你猜我会选什么?”
她看着那人,神情专注温柔。
“我会选白娘子传奇。因为白娘娘,愿意为她爱的人,移山倒海。”
刹那间,风停,树止,就连急促的呼吸,也在如鼓急鸣的心跳间沉入温香馥郁的酒坛里,荡漾成一世碧波,诉说平生涟漪相思。
“你,你胡说什么啊!”于曼丽终究脸皮薄,转过头去,面色酡红如醉酒,“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
程锦云淡笑点头,“好,我送你。”
“别别别了。”于曼丽脑袋晃得跟波浪鼓一样,“你也知道,我们住的地方,是保密的。”
听此,程锦云没多大反应,只嘱咐她路上小心些。
“行啦,我好歹也是明台的搭档呢,哪有这么容易被人制住?”于曼丽挥挥手,然后就转过身去,飞快地跑走了。
临走前,没忘了丢下一句话,“你穿这衣服挺好看的,以后多穿穿吧!”
程锦云低头看看身上那青花旗袍,哑然失笑,轻轻“嗯”了一声。
那时,她们还不知道,此去竟是永别。
她终究没能穿着那人最爱的衣裳,再,多见她一面。
行动站。
“要我送密码本?”明台疑惑着望着面前的王天风,“还要送两份?”
“这么久不见,你小子是把脑袋全用来装饭了吗?”王天风拍了一下他的头,“一份是假的,一份是真的。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
“清楚,清楚!”明台缩缩脑袋,一边嘀咕着,“多说些会死啊……”
“你说什么?!”王天风横眉怒目,那一小撮胡须也一抖一抖的,看来是发威的征兆。
“没,没,没!”明台摆手笑着,试探问道,“可是老师,你怎么偏偏选这个时间点回上海来?南田洋子刚死,藤田芳政上任……老师,你不会有什么计划瞒着我吧?”
“我要是瞒着你,你觉得你能打听出来多少?”王天风眯起眼睛,“我只能说……”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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