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海棠劫归家 作者:蛊清茶
正文 第4节
海棠劫归家 作者:蛊清茶
第4节
孤城边喂轻隐喝茶边笑着问他:“喜欢?”
轻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孤城道:“听闻人间好茶中有一味叫铁观音,其中另有一种微酸口感的青酸茶,本座想你会喜欢,就着人下凡取来了些,又命专人加工改制了一番,总算赶上了这次家宴,给你当礼物可好?”
轻隐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喝着手中的茶,孤城伸手拦住他:“少喝点。”手指顺着轻隐的唇形轻轻摩挲,贴着他的耳朵调笑道:“喝多了上瘾。”
孤城的气息呼在轻隐的敏感处,轻隐不禁向一边躲了躲,他转头看着孤城,一副不愿搭理他的变扭样子。
孤城温柔笑道:“本座唤这茶为念瘾茶,你觉得如何?”
“念瘾茶。”轻隐轻轻念了一边,有点惊喜有点甜蜜。
轻隐又侧着头想了会,有些娇嗔地问道:“既然每次家宴冥帝都会准备礼物,难道因为我不曾参加宴会,所以以往冥帝独漏了我?”
孤城泰然自若地回答:“怎么,以往家宴日留宿你那给你奖励还不够多,嗯唔?”说完又在轻隐脸上偷了个香。
轻隐见孤城这么一副赖皮样,心里也不知怎的一点怨气也没了。
家宴席上,大家都有说有笑,唯有今日能少些拘束地好好像个一家人一样吃餐饭,孤城说了很多,也喝下了很多人敬来的酒,而他身边的轻隐倒是一直未曾开口,平日里孤城就将他安置在媚隐阁,不曾与人接触,今日也是第一来家宴,他性子也不喜与人交谈,自然是容不进这些人中的。他时不时看着孤城和底下人调笑,心中升起一直寂寞之感,仿佛这才是孤城的世界,而自己却是这世界之外的人。
家宴过后,大家又闹着要去别处玩,轻隐则在后头望明月当空,月光黯淡,似有似无,却依旧令人神往。
轻隐侧身靠在宫阙的窗栏旁,风带着微微的凉意,轻隐迎着风睁了睁眼,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一句诗,喃喃念了出来:“愿似江楼月,相随无别离。”
孤城从对面走过来,轻隐将视线望过去,勾起嘴角让自己看上去在笑,道:“冥帝不去陪她们?”
孤城站定,伸手去捏住轻隐的脸颊,将那抹牵强的笑容抹消掉,“今日家宴怎么不见你动什么筷子,东西不合胃口?”
轻隐脸还被捏住,睫毛轻颤,头微微低下,“没有,只是不太想吃。”
孤城放开了手,改挑起轻隐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挑眉道:“脸蛋越发小了,怎么养你都养不肥,本座对你不好?”
轻隐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孤城那双邪气的眼睛微眯,凑了过来,语气也放缓了,道:“今儿带你出宫吧,想去哪玩?”
轻隐红玉般的眼睛亮了亮,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可是冥帝今天不是应该陪……”
“你是第一次参加家宴,本座理应多陪陪你。这些年来,你还从未出过宫吧?”孤城打断轻隐的话,笑着问。
轻隐想了想,道:“我想去冥帝平时去的地方。”
轻隐总能说出自己意料之外的话,“为何?”
轻隐开口,声音很小,孤城却听了个清楚:“因为……我想更贴近冥帝,可以么?”
孤城依旧在笑,望着轻隐那眼里不加掩饰的某种情感,许久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低调过个生日=3=今儿给双更……
☆、阴曹地府
在开满曼珠沙华的花田中行走,妖艳的花朵儿因他们的靠近自动让出了一条路。天空变得比在冥宫内见到的更加阴沉,连那抹弯月,也变的猩红无比,感觉整个世界都像是笼罩在那一层红光下。
轻隐紧紧握着孤城的手,又靠他近了些。
“这里是?”
孤城看了轻隐一眼,语气平静道:“冥界与凡间的交界处,凡人称之为阴曹地府。”
又走了一段路,花田外的过道上开始热闹起来,人来人往。
轻隐好奇地盯着他们看,见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或一脸哀怨,或一脸惊恐,或一脸坦然,或一脸失魂,形形□□的人们,他们自顾自地走在这陌生的地方。
“此刻你所走的路与那些凡人的不一样,他们是看不见这边的。这里是本座管辖的地方,凡人死后便要经此重新轮回,前世种下的种种因果,会在这里给出评定,为善者给予嘉奖,为恶者给予惩戒。”孤城解释道:“平日里本座也没空来管这些凡人的事,所以一般是有阎罗王、判官他们替本座打理着。你既想更了解本座,本座便带你来看看。”
“凡人?”轻隐问:“他们为何看上去不太高兴?”
孤城扫一眼那些人,马上收回了目光,也不多看,讥笑道:“要么是亏心事做的多怕报应,要么就是放不下前世的种种。”
轻隐不再多言,随着孤城向远处走去。
他们所抵达的是一个建于冥海之上的巨大府邸,府邸看上去漆黑萧瑟、死气沉沉,在猩红月光的照耀下,黝黑与暗红交错在一起,只是简单望一眼就让人生出阴森恐惧之感。
在他们来之前,这里已经有鬼众候着,见冥帝来,连忙殷勤的给其带路,孤城进了一处房间,让轻隐在外面等着,再出来时身上已换了一条服饰。
孤城平日虽穿着讲究,却也并不喜欢穿的太繁琐。而此时的他,内里是一件深紫色华衣裹身,胸前是烫金飞禽配饰,腰间系着金带点缀数颗精美紫色宝石,外披蟒纹的紫金镶珠滚边大氅,襟口一圈玄色软毛,宽大的衣摆逶迤身后。手中把握着几颗发着暗光的紫火珠子,大拇指上戴着黑耀石扳指戒,头发用金冠束起装饰。面容俊朗,神态倨傲,那双暗紫的双眸,在黯淡的光影下尤其显得邪冷惑人。
轻隐一直盯着孤城看,他向来迷恋孤城身上与生俱来的强势气质,尽管有的时候孤城带给他的是沉重的距离感,但他还是无法不急切地想要跟随他、陪伴他,像现在这样。
孤城的邪气的眼尾微微上扬,紫瞳中露出点点笑意,他伸手示意轻隐过来,恍惚间轻隐似看见多年前阴暗的战场上,这个男人穿一身战甲,也是如此笑着向自己伸出手,轻隐握上去,从此他的人生因他而活。
轻隐随孤城在大殿上坐下,周围用暗夜般的墨纱隔开,并不妨碍里头人的视线,外头人却望不进来。孤城慵懒地支手撑着头,靠在软座上把玩手里的紫火珠,轻隐小心地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墨纱外两边各候着五位壮实的大汉,他们高矮不一,神态不同,留着大胡子,脸生的粗犷,皮肤是诡异的暗蓝色,头戴高帽,身上穿着像是青铜做的衣甲,衣甲上的鬼面装饰像极了他们凶神恶煞的脸。再下的台阶上也候着数名打扮奇特的鬼众,其中还有一个手拿簿子和笔,似在做着记录。
接着上来了一个人,他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那些大汉开口了,轻隐没仔细听,只看见那人不住地狠狠磕头,轻隐都能看见他起来时额头上暗红的撞痕。那人面前被放上了一面看上去很普通的镜子,但很快那面镜子上空闪现出各种画面,轻隐在里面看到了那个人幼时,年少时,成年时,老年时,一生中点点滴滴的画面就在镜子中快速地闪现过去,唯有在那人行善或作恶时会有短暂地停留。
孤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淡淡道:“此为业镜,能照摄众生善恶业,善者赐后世安稳,恶者受种种地狱苦难。凡人的轮回遵从因果定律,生死簿上会清楚记着,天命难违。这人命里过不去一味情劫,而此刻他依旧是忘不掉,但再不舍又有什么用,终是要离别的,他祈求下一世能再与那女子相遇,可是那个女子却未必想再见到他。”
“什么意思?”轻隐问。
“那业镜只能照见已他的视角看到的事情,可有时候自己看到的并不全是真实的,所以他死了到了地府也依旧不会知道,是那个女子负了他,他失去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子的算计。”
“为什么?”轻隐的眼中闪现难以置信的光芒。
孤城的目光落在轻隐脸上,回答道:“有些时候并不是你付出了真心,别人就一定也要把他的真心托付给你,感情这种事不是买卖,可没有那种等价交换的理念。”孤城扶住轻隐的头让他靠自己更近一点,然后在他漂亮的暗红色发上印上一吻,将下巴顶在轻隐的头上,拍拍他的背,轻轻说了句:“不懂么?没关系,本座的隐儿只要乖乖呆在本座身边就好。”
轻隐乖巧地倚在孤城怀里,是的,他还有大多的事情不明白,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他的冥帝能一直站在他能触及的地方,自己便可以什么都不用再多想,什么也不用再多做。他愿意放弃所有只做他一人的所有物。
孤城不喜欢去管凡人的俗事,所以又审判了几个人之后就带着轻隐离开,走时轻隐见原本孤城坐的地方此刻有一尊华服石像立在那,轻隐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孤城看都没看就说道:“替身。”
再次出来,四周已清了场,不见半个人影,孤城带着轻隐顺着黄泉路走,路两边是开不尽的彼岸花,肆无忌惮地绽放着自己的绝美。
孤城望着周围自己无比熟悉的景色道:“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倒也无趣的很。”
“不会啊,只要知道这是冥帝平日里看到的景色我就不会觉得无聊。”轻隐甜甜地笑着:“况且,我还是第一来这里。”
听着轻隐的话,虽觉得孩子气,但还是不觉让孤城心情又好了几分,连带着眼前的景色也明媚了几分。
行至尽头,见血黄色的忘川河水,一道凄清的凉风轻拂过来,血腥味四溢,忘川之上是一石桥,他们走上桥,孤城道:“这里平日有一老者候着,人们唤她孟婆,她会给过往的人送上以他们今生泪水熬制的孟婆汤,喝完之后过往的一切就能忘的干净。”
他又带着轻隐到了一块头重脚轻的直立大石前,那石长相奇幻,上头两条神纹将石隔成三段,道:“这是三生石,掌管三世姻缘轮回。”
“姻缘?”轻隐兴奋地打量这块石头,“它是可以保姻缘吗?”
“凡人是这么说的,虽说这石是有着灵性,但具体有没有这功效本座倒是不清楚。”孤城看见轻隐双手握在胸前虔诚祈祷,好笑道:“你非凡人,上面没有关于你的记载,即便有这功效三生石也管不着你。”
轻隐睁起一只眼,看了眼孤城,又闭上继续祈祷,道:“试试总没错的。”
孤城揉揉轻隐的头,明知故问道:“你求和谁的姻缘?”
“不告诉你。”
“本座可告诉你,本座可比这破石头灵多了。”
轻隐莞尔一笑:“那我求和冥帝的呢?”
“准了。”
轻隐笑得更开心了,他求完了三生石,又上了一处高台,一眼望去,他竟望见了城郊大宅,田间小道,那是与冥界风格不同的景色,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这是望乡台,能望见凡间。”孤城把轻隐从上面抱了下来。
轻隐许久没说话,倒是孤城问道:“要不要去凡间走一趟?”
轻隐期待地点点头。
孤城低笑着:“想去带你去便是。”
轻隐搂住孤城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某人乐了,却依旧调侃道:“就一下?”
轻隐便不厌其烦地亲吻着孤城,直到他叫停:“你这么主动本座会忍不住扑上去,到时候别说人间,你哪都去不了。”轻隐便立马转变成乖巧的样子缩在孤城的环抱里。
忘川河上有一摆渡人,他穿一身黑色,连衣的帽子戴在头上,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一下一下地划动船桨,载着孤城和轻隐渡过忘川水驶向彼岸。
作者有话要说: 孤城:今日是你的寿辰,本座带着隐儿来凡间看你。
某茶:乖儿砸,麻麻很是欣慰呢~不过礼到就成,你和你家媳妇就不用来了,好不容易过个生日,不要再给单身狗一个暴击啦,望天……
孤城:本来只是顺带来看看,既然你说不要……(一脸宠溺地望向轻隐)那隐儿,本座整个假期都是你的,想去哪玩?
某茶:……麻麻只是顺带(微笑手动再见)果然下一章还是把你们关回冥宫……
孤城:……
☆、填满的心
天气正好。
繁华的街道,涌动的人群,到处挂满彩灯,有叫卖声入耳,轻隐看着周围数不胜数的新奇玩意,心中有种迫不及待投身于人群里的冲动。
当然,如果不是现在孤城正抓紧了他,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孤城此刻的心情可和轻隐不一样,甚至还有些懊恼,他怎么就忘了呢,今日是人间的端午,街道上自然是人山人海,少不得要拥挤在里头。他第一时间给自己和轻隐太过出众的样貌特征隐去,又换了身人间的寻常服饰,顺便将轻隐抓的死死的,免得他趁着他不留神失了踪影。
孤城小心护着轻隐混在人群中走,挤到路旁时,见轻隐喜欢,孤城掏钱给轻隐挑吃食,而轻隐则又被被邻摊的玩意给吸引过去。
那摊主见轻隐秀美不似凡人的容颜,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回过神见轻隐生生盯着摊前的东西看,便笑着说道:“公子可是要买东西?”
轻隐不语。
摊主顺着轻隐的目光看到了面前用各色彩绳绾成的同心结,继续笑道:“公子可是喜欢这些同心结,您可以拿起来看看,做工都十分精细,买来送予心上人,求个永结同心的好意头。”
轻隐想了想,刚要抬手去拿那枚同心结,就听见孤城在叫自己,立马作罢向孤城走去。
轻隐走近时,孤城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脸上有几分不高兴,“不要离本座太远。”
轻隐乖巧地点了头,孤城便也不再摆脸色,将自己怀里的东西塞给轻隐。
轻隐忙低头去看,只见纸袋包裹的有炒栗子,有肉丸,有麻糖,有糖葫芦,还有热乎乎的包子和烧饼,都是自己刚刚盯着想吃的东西,轻隐不禁笑的很开心。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轻隐的嘴一直就没停过。刚路过一处观庙,身边大多数人都涌向了那,轻隐本也准备跟进去的,却被孤城拉了回来。
孤城当然是没兴趣进去看看,若是他堂堂地底世界的主宰,跑去神仙庙祭拜,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在他看来凡人都是愚蠢的,与其去拜那些从不理会凡间世事的神明,倒不如多拜拜他这个掌管凡人生死轮回的冥帝。虽然他也经常懒得管凡人的事情。
头顶悬着琳琅满目的花灯,轻隐心情很好,他会凑到孤城耳边告诉他哪样东西特别好吃,又把东西给孤城送到嘴边,孤城并不喜欢凡人的吃食,但看到轻隐的笑容便都没有拒绝。
纵是隐去了出众的容貌特征,但他们相貌依旧端正,再加上两个大男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的亲密互动,一时间竟是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更有人小声议论纷纷。
轻隐还在专心剥栗子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孤城倒也无所谓,只是他不喜欢旁人看轻隐的眼神,他的东西怎容别人这般放肆地看去,一时间表情冰冷了起来,周围人白日里突然打了个冷颤,他们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只觉得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定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气势之强让人怀疑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臣服于他。
轻隐剥完了栗子,准备喂给孤城,在他抬头的那刻,孤城脸上没了阴冷之感,眼神里甚至还带上点宠溺。
继续往前走,见不少人在岸上围观赛龙舟,轻隐也忍不住踮脚想往里看,无奈还是不够高,眼前依旧被一层层的后脑勺挡着,轻隐不甘心,便跳了起来,孤城见他孩子样的行为笑出了声,他拉着轻隐,找了个隐蔽点的地方,趁人不注意隐去了身形,腾空于半空。
这下视野可就开阔了,轻隐往江水上望去,见有十只木雕而成的船,狭长细窄,船头饰高昂硕大的龙头,船尾饰精美高卷的龙尾,船上有三十名水手,礼炮声响,一名水手击鼓指挥,其余水手按鼓声节拍划桨前进。
岸上人都伸长了脖子加油助威,聚精会神地盯着赛事,眼都不眨一下。
轻隐也激动起来,随着人群一起呼喊。
最终第七只船获得了胜利,水手们都欢呼着互相拥抱,轻隐也高兴笑得露出了颊边浅浅的酒窝。
“今日是五月初五,本座记得书上记载,人间有四季,春夏秋冬,因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正仲夏,它的第一个午日正是登高顺阳天气好的日子,故今称为端午。”
轻隐欣赏着阳光下的美景,笑道:“这么暖和的天气确是适合出来玩乐的好日子。”
孤城随口道:“端午凡间还有一种独特的吃食,叫粽子,你可要尝尝?”
轻隐眼睛亮了亮,“粽子?”
孤城笑着带着轻隐,继续装作凡人,在专门的店里买了满满一袋粽子,又寻江边一处干净地坐下来。
轻隐闻着粽叶香,忍不住拆开一个,刚要下口却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孤城,将金黄的粽子送到了孤城嘴边。
孤城见他先想着自己,便也笑着毫不客气地接过咬了一口,夸赞好吃。
轻隐这才自己又拆开一个尝起来。
过了春,此刻还不是盛夏,温度不冷不热的刚刚好,阳光照在身上十分宜人,有风吹来,江畔垂柳依依。
身边不远处传来一群孩子们的声音。
寻声望过去,只见孩子们在嬉笑打闹,其中有一个孩子在草丛中翻找着,似在寻东西,其他孩子也低下身子去寻找。
一孩子摘起卵形叶片的草递给最开始寻找的孩子道:“我觉得这个好。”
那孩子推开他的手,有些倔强地说:“我要自己找,一定要找到最厉害的那个。”
递草的孩子见他不领情,便转身自己玩去了。
那孩子这边翻翻那边找找,寻了好一会,才终于找到了满意的,他得意地大叫:“我找到了。”
孩子们忙围过来看,那草硕大,叶片呈宽卵形薄纸质,那孩子小心除去了草的茎,留下了里头一细长的根,这时又一孩子拿来一同样处理过的草,然后两孩子捏住根将两草相互交叉成“十”字状并各自用劲拉扯,后来的那孩子的草断了,之前在寻草的孩子大笑起来道:“我就说我会找到最厉害的嘛。”
输的那孩子也没太伤心,蹲到草丛中寻新得目标去了。
轻隐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法,一时觉得有趣极了,待收回目光也学着他们随手寻了草央着孤城陪他玩起来。
孤城嘴角带笑,抬手弹了下轻隐的额头,嘴上虽说他越发像个孩子了,却也还是陪着他玩闹了起来。
或许连孤城自己都没察觉到,从什么时候起,他愿意应允眼前人的要求,会因他的情绪而受到感染,这或许是真的宠溺。
夜色渐浓,夜空中的烟火花团锦簇那样灿烂,绽开再舒展。
孤城和轻隐并肩坐在高楼的屋檐上,一点点的暖意从烟火映照过来的光线传递而来,两人面上显得柔和透着喜色,或许会有那么一瞬,真的会忘却自己此刻的身份,忘却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就这样看着,直到烟火全部燃尽。
黑夜恢复平静,心也跟着空了,木木的有些不知所措。
一双大手伸过来,牢牢搂住轻隐的肩将他拉入怀中,轻隐顺势靠了过去,熟悉的气息与自己交融,心开始舒缓地跳动了起来,内心的空虚再一点点的给填了回来,甚至填的更满,更充实。
“没有了。”轻隐无意识地淡淡说出了这么一句。
“嗯,没有了。”孤城顺着他说,怀中人紧靠着自己,仿佛只要自己一松手,他便会脆弱地不堪一击。
“以后我们还可以再来,人间每年都要各色热闹的节日,你喜欢我们以后再来。”
轻隐点点头,眼眸因孤城的话一闪一闪地亮起来:“约好了?”
“约好了。”孤城笑着低头含住怀中人的唇,轻隐回应着。
就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不能放开,决不能放开,再近一点,再靠近你一点。
☆、恍然若失
冥府从不曾有什么变化,依旧阴暗的天,薄白的雾,唯一刺目的只有那到哪都可见的血色彼岸花,红的张扬,红的耀眼,红的让人想折了它,想知道若是它离了这根和叶,是否还能活的如此安稳。
雪颜不知道在这僻静的凉亭中等了多久,又望了那片彼岸花田望了多久,不过总算是等来了要等的人。
听着那人轻柔的脚步声,雪颜没有回头,只道了句:“来啦?”
那人淡淡地嗯了声。
待那人在雪颜身边站定,雪颜已收回了落在花田的视线,望向远处院落里飘出的点点梨花瓣,镂空雕花的回廊走过的一批批下人,他们依次将手中的珍贵物件送进院落。
“还是那般热闹,冥宫的□□从来只拘在那处院落里,旁人终其一生也想换得的美好院落里的人只需做场梦便能得到,只是——”
雪颜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有着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深沉,她故意拖长了嗓音继续往下说:“当梦醒了,却发现梦里的美好都是真的,可是却都是属于另一人的,自己的东西都不过都是从别人那偷来的。现实和梦境的巨大落差你说此刻院落中的人是否能承受的住?”
旁边那人许久都未说话,最后只低声道:“我并不想伤他。”
雪颜侧过头看着那人,道“我知道,可他的梦终究是要醒的,与其沉溺虚假的美好中不明不白的消失为别人做嫁衣,不如清楚的活着为自己争取一把,过程虽是会痛苦些,可至少得到的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些念想该断则断,趁着还未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早些抽身出来也是好的。”
雪颜的声音越来越慢,吐字十分清晰地道:“院中只那一种花争得了所有的雨露恩惠,而旁的植物只能默默地看着,为着那偶尔溅落在自己身上的点点雨珠沾沾自喜,长此下去当真会有活路?撇去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说,总该是要为自己着想的。怪只怪它们生在了同一个院子里。”
身边人就着身前的木椅坐下来,身子侧靠扶手,手也搭在上头,目光依旧落在那院落上,那木质的扶手触着肌肤是淡淡的凉意。
那人开口道:“花落花开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当你尝过了与爱人共处的甜蜜,难免不会期许着再多得到一点。
轻隐便是如此,只可惜他爱的人是冥尊,是一个只能自己独属于他,而他却永远无法独属于自己的人。
轻隐知道,比起冥宫中其他的人,自己真的已经够幸运了,无论从哪个方面都看得出孤城对自己是特别的,尽管他有的时候也会想,自己何德何能得到冥尊如此的厚爱呢,像自己这样的人,若是冥尊真心想要也是能寻到很多的。
自己本应该想着,无论自己出于何种原因得了冥尊的宠爱,只要这些恩宠中有一丝半毫是出于冥尊的真心便足矣。可如今自己却变得不知足了,他渴望得到更多。
就比如说现在吧,轻隐站在门口,看着孤城缓缓走过来的身影,他希望时间就此成为永恒,他来了然后便不会再离开。
“等很久了?”刚踏上第一个台阶,孤城便开口问轻隐。
“嗯,也还好,不过十四天的时间罢了。”轻隐故作轻松地回道,不过语气中难免让人听出几分埋怨的意味在。
想来也是被冥尊宠的日子久了,自己说话也越发的大胆,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怕孤城会生气,他还记得孤城曾对自己说过,即便在他面前,自己也是不用惧怕的。
果然孤城并没有在意轻隐耍些小性子,伸手搂过他不盈一握的腰,一同走进楼阁。
晚膳后,孤城对轻隐说:“本座就不在你这歇息了,今日过来不过是想来告诉你本座明日要出宫处理些事情,大概也就两三个月的功夫,本来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一件件加起来倒叫人觉得有些蹊跷,本座也好久未出宫了,不如亲自出去一次处理个干净。”
“我……”
轻隐开口要说什么,却立马被孤城打断了:“不可以。”
“我还什么都没说。”
孤城盯着轻隐,那眼神便是在说,那好,你说出来。
轻隐也盯着孤城,最终还是犹豫着什么都没说,不甘心地扭头。
“本座去去就回,你好生等着,本座一回来第一个便来找你。”孤城伸手让轻隐看向自己,耐心道:“听话,有些事情本座要自己去处理。”
轻隐知道自己应该体谅孤城,所以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孤城都这么说了,自己再说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能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于是待孤城要离开时,看着轻隐难过的表情终是不忍了,他吩咐身边的随侍,让他们把自己还需处理的东西都一一搬进了媚隐阁。
丑时已过,孤城写下最后一字,这才起了身,他看向床的方向,见轻隐微微斜靠着床沿睡去了,想来也是等他等累了。
孤城走近他,小心地将他平放回床上,盖上被子,他在床边坐下,轻握着下床上安睡的人手,指节相扣,小声道:“本座就是怕留在你这打扰到你休息,好好睡吧。”
然后孤城松开了手,房间里微弱的灯光无声无息地灭了,他也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黑暗中,轻隐慢慢睁开眼睛,又慢慢闭上眼睛。
没有你在身边,被巨大的恐慌笼罩,才是真的无法再好好睡去,这种无奈又无力的心情,你可知道?
两个多月后,孤城果然就回来了,去轻隐那陪了半天后就去了冥后姚梳那。
姚梳是南方领主的女儿,母亲是重明鸟一族的长公主。她温婉大方,贤德和善,初时孤城对她谈不上喜欢,但却不得不承认她是冥后的不二人选。
在姚梳陪伴孤城的时日里,她总是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物,从没让孤城为难过,久而久之,孤城对她也如知心人般信任。
两人在一起倒也没别的,不过是谈论了下这些天的一些琐事。
“冥帝是要嘉奖的季云空,可是上次英雄大会上的那个佼佼者?”
“嗯没错,本来也不过顺手给了他个机会表现下自己,不想他还倒把事情处理的干净漂亮,没浪费一兵一卒,亦没耽误过多的时间,最后的扫尾工作也做的彻底,近期之类本座倒也可以少操点心了。”
“冥帝身边有这等可以分忧的人当真是件好事,只是……”姚梳停顿了下。
孤城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笑着接话道:“季云空与北冥那边有关系本座心里也是知道一些的,但他立了功,该奖的总是要奖。而且这次北方领主也出了不少力,找个时间本座还得去雪颜那走一趟。”
姚梳的侍女在门口轻敲了几下门,姚梳唤她过来,俩人低语了几句,姚梳听了笑着对孤城说:“看来冥帝是不用再找时间了,还是现在去的好。”
孤城看着姚梳,“哦?”
“恭喜冥帝,雪颜有身孕了,本来应该早点告诉冥帝的,但事情来的太意外了,妾便叫御医留心了几天,此刻怕是错不了了。”
孤城听了微微勾起唇乐了,起身准备走:“她肚子倒挺争气的。走吧,一起去看看。”
雪颜怀上了冥帝孩子的事等传到轻隐这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轻隐想,自己恐怕是这冥宫里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孤城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样子的,白白嫩嫩的脸蛋,肥肥短短的手脚,再加上和孤城那高傲的表情,噗,轻隐自己被自己的脑补给逗乐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念瘾茶捧在手中慢慢儿喝,心情平静了不少,他靠在窗口吹了会风,也不知怎的,心里却想着,若……自己是个女子,是否会更好?
想完就后悔了,轻隐清醒过来,他一手端着凉去的茶,一手慢慢举起扶在额上,遮住自己的眼睛,在心底默默咒骂自己,怎么就这么没了出息。
☆、隐藏的痕
轻隐听到外头有嬉闹声,循声走进院子深处,就见雪颜在梨花林里肆意玩闹,明媚的面容笑容灿烂,雪色的长发和衣袂在风中轻扬,远远一看像极了这花林中的仙子。
雪颜也看见了轻隐,笑着道:“早就听闻媚隐阁的梨花终年不败,亦真亦幻,绝美如画卷,看着竟像置身于我北冥的雪海之中。今儿总算是央着冥帝允准来赏景了,不过轻隐公子可会介意?”
轻隐摇摇头没有说话。
雪颜继续笑道:“公子若是有空,不如就陪我坐坐可好?”
轻隐没有拒绝,交代凡姨下去准备招待雪颜的东西。
两人面对面坐在石桌前后,轻隐并没有要找话题的意思,倒是雪颜,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讲着轻隐所不知道也不怎么感兴趣的事情,直到雪颜突然盯住轻隐的眼睛问:“人们都道梨花冰肌玉肤,花色洁白,可是公子有没有觉得这儿的花是不同的?”
还没有等轻隐开口,雪颜就一挥袖,梨树深处的一小束花枝便轻轻落入她手中,她拿着它放在轻隐面前道:“可看出了什么?”
即便之前并没有注意,此刻却看清楚了,别的花倒没什么,只是那枝上有一朵花呈浅浅的红色,准确的说是那花瓣上布满了极细小如血丝般的痕迹。轻隐目光越过雪颜看向阳光下的林木,在暖色调的掩盖下,倒还真发现不了花海中不一样的存在。
“曾听闻媚隐阁的梨花其实都是血色的,只是后来这儿的主人离去,梨花林里的梨花便一夜间都褪去了本有的颜色。不过看来这花还是白的不彻底,像是无法抹去那个人存在的痕迹。”雪颜用好听温和的腔调说话。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轻隐问。
雪颜笑了,摇摇头:“没有噢,不过是之前听到了些传言,今儿又真有了新得发现,于是不自觉说了出来,轻隐公子别介意的好。”
轻隐默然。
凡姨将吃食都拿了过来,摆满了整个桌子。雪颜本挑了些酸的吃食要吃的,却被身边的侍女拦住了:“最近几日冥帝给送了不少吃食,夫人也吃了不少酸食了,还是少吃些好。”
雪颜只好放下东西,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那侍女继续道:“冥帝说今日要来陪夫人,时间不早了,夫人可要回去了?”
“噢,我都快忘了。”雪颜起身看向轻隐,微微低头示意:“那雪颜先告辞了。”
轻隐点点头。等雪颜离开了,他才松开了紧紧攒着杯子的手,尽管很不想承认,但心里这么若隐若现的失落感确实真实存在着。
夜已深了,可轻隐却从睡梦中苏醒,这些天总是这样。轻隐讨厌漫长的黑夜,因为黑夜会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厌恶孤寂。
轻隐起身披上了外衣,打开门走入昏暗的夜色中,也不知怎么的,此刻他就想出去走走。
穿过玉桥,走在青石板路上,露气沾湿了他的衣。夜很凉,风很凉,吸上一口气凉意便倒灌进肺里,但本就冰冷的身子又怎会惧怕更凉一分。
尽管媚隐阁处在冥宫之中,可里头的景色与外头却是截然不同的,可今夜不一样了,今夜的月亮是猩红的,与外头一样,这才是冥界该有的景象。
于是在月色的照耀下,轻隐望见的梨花是猩红的,那妖艳的颜色仿佛刺伤轻隐的眼睛。
下一秒,风远去,梨花的猩红也在急速褪去,轻隐发现伴随着这些变化的发生自己心中不安的情绪越来越严重,他下意识地去追逐,。
一路不停地在奔跑,从来没发觉过这院子竟是如此之大,总算跑到了尽头,周围盛开的花洁白如雪,和平日见到的没有两样,树上唯有一朵花瓣,红似血珠,硬生生地滴入空白的画卷。
轻隐飞身跃上树枝,他离那朵花越来越近,伸手想要去采摘,在触碰的那一刻,耀眼的红光照射出来将轻隐紧密包裹住。
再次睁开眼睛,望见的是平日里媚隐阁的景象,只是轻隐发觉自己只能看却不能动弹了,就好像化成了媚隐阁里随处可见的一棵树。
那个是孤城么,那个与他并肩行走的男人又是谁?那人穿了一身赤红长衫,身材欣长,气质脱俗,只是轻隐看了很久还是没能看清那人的长相,就好像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纱,纱虽轻薄却终是阻隔开了两个互不相识的人。
“所有的地方都带你走过了,都是按你在青阑之森的住处设计的,想必你不会觉得陌生。”孤城开口对身边的男人说。
男人停下脚步,抬起尖细的下巴微眯着眼睛,唇角微微勾起弧度优美,他道:“连空气都没有半分污浊,你倒是有心了。”
“这儿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本座答应过你的会给你自由,所以这儿绝不会成为你的牢笼。”
孤城的表情温柔,语气更是煽情,可惜男人并不领情。
他说道:“当然不会是了。”停顿一小会:“我的自由从来都不由别人做主,既来了就是认定了这儿没有能左右我的东西。”
孤城没接话,只是深深地盯着男人看,眼底那浓浓的占有欲仿佛要化作实体将男人栓在自己身边,男人却熟视无睹,往阁楼的走去。
在他离去时,孤城伸手想要拦住他,却似被什么力量阻隔住,于是那人越走越远,直到他进了屋子,孤城才轻声道:“你还是不肯让本座触碰。”
“好好好,你们都把东西给本座放下,然后速度给本座离开。”孤城挥手制止住后头的下人们。
下人们看着后头数百样分量不轻的东西,又看看孤城,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可是冥帝,这么多东西您真要一个人拿过去。”
孤城狠狠瞪了眼说话的人,一字一句道:“你们滚不滚?里面那位不喜欢人多,你们要是惹他不悦一分,不用本座动手,你们最好自行了断!”
没等孤城说完,所有人立马自觉滚远了。
等人都出了媚隐阁,孤城也没用什么法术,硬是亲自动手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搬进去,每搬进去一样还能听见他对楼阁上的人解说这是从哪里给弄来的珍奇玩意。
尽管楼阁上的人一句话都没说,但孤城脸上的笑容却一定没减退,而轻隐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孤城,如此的孩子气,又如此的幸福满满。
轻隐想看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于是他就这么看着孤城重复地来回奔波。
他以前总觉得孤城与自己的关系是不一样的,自己那么的在乎着孤城,或许孤城对自己也会多出一丝与别人不同的情意,可如今看来不过是空想,孤城的心里原来也是有记挂的人的。
这是一种……被夺去的感觉,不对,从来没有得到过,又何来的夺去?
媚隐阁梨花依旧开在正好,花瓣纷飞一如纷乱的思绪。
男人走到院子里,随手丢了颗种子在地上,又拿出了一瓶液体打开盖子全部倒了上去。
孤城后脚跟在男人后头,看到了他的举措急忙出口阻拦:“洒一点就够,千万别全倒了啊。”
可是,已经晚了,瓶子全空了,男人疑惑地转头看着孤城,然后孤城就呆了。
突然间那颗种子破壳而出,迅速生长,变得无比巨大,瞬间一个巨大的蘑菇状的植物就占满了整个院子,孤城和男人飞身上了屋顶,无奈地看着这个不比楼阁矮的东西。
孤城叹了口气,“就算你喜欢这些稀奇玩意吧,我们能不能弄清楚了再尝试着玩?”
男人打量了下院子的惨状,一脸无所谓地道:“看样子这儿是住不了人了。”
孤城郁闷地看了他一眼,男人继续道:“那我只好走了。”
孤城感觉自己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嘴角压制不住微微抽搐,连忙道:“不不不,本座这就去解决,你等着啊,不准走啊。”走开前还不忘转身再次一字一顿地强调:“绝!对!不!准!走!开!”
男人对孤城的话毫不为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吹风看戏咯。
☆、情感宣泄
夜深了,阁楼里还亮着灯光,这是否说明里面的人还未睡去?
孤城一个人站在门外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他转身去了偏院。
一壶酒,一个人,却固执地准备了两个杯子。
孤城望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满上,再闷口喝下。
他略有醉意颓然地前倾向石桌,喃喃低语:“隐……”
轻隐知道孤城没有醉,因为他看见他的眼眸是清明的,而醉的恐怕是自己,要不然怎么会在孤城叫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明知不是自己,可还是会不自觉想要回应他。
这些天的观察中,他怎么会不知道孤城对那个人的好,对那个人的温柔,对那个人露出的幸福的笑,尽管那个人从未接受过他。
那个人连碰触的机会都不给孤城,孤城也不恼他,只会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个人在那个人的视线外喝闷酒。
这样的孤城于轻隐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得让轻隐难过。
“烛隐啊烛隐,你心里当真对本座一点感觉都没有啊。”孤城慢慢执起酒杯,像是与对面的人交谈一般摇摇杯子,“父王就是看准了你不会接受本座,才会对你下此咒印,那你呢,一定也很乐意吧,呵。”孤城笑起来。
喝下了手里的酒,孤城又道:“会解开的,即便你不肯本座也找到了办法,只是现在还不行,本座要找到一个除你以外喜欢的人,在他愿意的情况下将你身上的咒印转移到他身上……本座知道,这个方法又愚蠢又荒唐,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本座这么喜欢你……。”
孤城将手臂放到了桌上,头埋进去,身子有些颤抖,他说:“本座是和父尊一样的傻瓜,都这么喜欢着你啊,知道你冷情残忍还偏偏要喜欢着,贱不贱啊……烛隐,你说我们贱不贱啊……”
轻隐静静地看着孤城,内心深处因为他的话割裂成一道深渊。
原来是这样啊。
你是想找一人帮你解开那个人身上的咒印啊,那会是我吗?所以你才会救我,才会给我取名为轻隐,才会对我好,让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依赖你,甘心做你接近另外一个人的工具。
孤城,残忍的难道不是你么?
“烛隐,你哪也不许去。”孤城固执地想要抱紧男人,尽管男人身上抗拒的力量如潮水般翻涌着,硬生生地阻隔着他们,他也绝不肯收手,绝不能输给这种东西。
相比起孤城,男人脸上依旧是往昔那没有半分温度的笑容,他淡淡道:“你在我那住了多久时日,我亦在你这住了回来,扯平了。”
孤城一边试图突破那抗拒的力量,一边不满地说:“扯平了?你想的倒美,本座把心都给了你,而你呢,可对本座有过半点真心?”
“放开吧,再这样下去会伤到自己。”
孤城没打算停手,他闷闷道:“除非你不要再抗拒本座。烛隐,留下来。”
男人没有接话,片刻后,无数根木枝破土而出,它们迅速缠绕住孤城的身体,一层又一层,死死包绕住。
“和当初一样,不过你以为现在你还能用这个方法困住本座?”
“当然不能,但拖延时间足够了。”男人缓缓离去。
“你们还不快给本座都出来,若是放走了他你们都给本座滚!”孤城在男人身后大吼,一时间媚隐阁上下到处都出现了鬼众。
男人扫了一眼四周也不急。风一吹,树枝上的梨花突然由白转红徐徐落下,它们环绕在男人身边,任何一个鬼众若想轻举妄动,下一秒他的咽喉处便会刺入一片如血的花瓣。
男人轻笑出声,他就站在花海里,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红光华,和孤城印象中的一样,自信,坦然,无情。
孤城挣脱出了木枝,他远远地唤他:“隐……”
男人回头,云淡风轻,沉默了一会,问:“孤城,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又了解我多少?”
是啊,了解你多少呢?
孤城无言。花瓣阻隔住他,当他突破屏障时,烛隐已于花海中失了踪影,孤城攥紧双拳,大声道:“无论你去到哪里,你都会是本座的!”这句话说的如此坚决、如此不甘,于是乎说完便像是抽走了说话人所有的气力。
残留下来的血梨花褪去艳红,恢复成最初的白,却依旧旋舞空中,久久不息。
孤城说,这儿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孤城说,不准走。
孤城说,本座喜欢你。
孤城说,你哪也不许去。
孤城说,你不要再抗拒本座,留下来。
孤城说,无论你去到哪里,你都会是本座的!
……
这些声音一直一直地回想在轻隐的脑海里,每一声“隐”都在嘲讽着自己。
轻隐想听的话孤城都讲了,可却没有一句是说给他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到底还想要告诉我什么,我明白的还不够深刻还不够绝望么……
到底还想要我怎样呢……
越来越沉重的窒息感,喘不过气,轻隐想不如就这样窒息过去吧,一切,都窒息过去好了。
可是他感觉到有人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告诉他:“本座的隐儿只要乖乖呆在本座身边就好。”
“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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