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源氏物语]萤朱 作者:孤光与清辉
正文 第39节
[源氏物语]萤朱 作者:孤光与清辉
第39节
“陛下一直不让你来,就是怕大家都烦乱的时候不能看顾好你。若是因为一些意外,你也染上病症,这便是糟糕的事了。还请不要因此觉得皇兄对你不好。”
“不会呢,我知道皇兄陛下的意思。这几天还是我任性了。”泉很乖很懂事地表示自己并不是无理取闹的无知小儿,“虽然还是当面说比较好,但是萤皇兄能帮我和陛下道歉么,因为这几天泉的任性。”
“虽然我觉得朱雀不会责怪你……不过,你既然这样要求了,我自然会帮你带到的。”
“太好了,谢谢萤皇兄!”
“好了,我要走了,你快回去吧。”
萤告别东宫殿下,护送着弘徽殿女御回到御所,便去了朱雀那边。转达了桐壶院的叮嘱,还有东宫殿下的道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朱雀递过一杯茶水,道了一声辛苦。
“无妨,”萤摆摆手,与朱雀说起了桐壶院的情况,“我见父皇的起色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只不过人的精神却大不如前。”
“春日乍暖还寒,本就是多病的时候。而父皇又是诗酒随性的人……”朱雀叹了一口气。桐壶院自退位后,万事轻松不必操心,当然是逍遥自在。不说夜夜笙歌,但也颇得玩乐之趣。他尤爱音律,时常有佳曲传世。若是身边有杨妃那样的人物,少不得又是一个唐明皇。幸而这江山社稷终有所托,引不出何等议论来。
萤宫殿下对此事看得倒不是很重,只说父皇的性格本就如此,不必太过劝解。这次染病之后,他若感觉力不从心,自然也就有所收敛了。
为了桐壶院的康健着想,宫中请来各处高僧法师讲法普经。此事甚为严肃,一直无心此道的帅宫也敛首倾听。若是在这上面被人诟病离经叛道,想来并不是何等的好名声。
佛讲祈愿举行大约一个多月才完满结束。因是高僧讲法,许多人都得悟开明,在这俗世困顿之中有了些许解脱。奈何如朱雀陛下,最是被凡尘牵绊的人,了悟越多也越是辛苦。谁都不愿自己的心上人露出忧愁的情绪,帅宫殿下一直都不喜欢此道,也正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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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些许年月,转眼到了红叶落尽的时节。往年此时必有红叶之贺,这是当今最喜爱的节目。只因与萤宫殿下最是相配,他必是要亲手摘携最入眼的那一株,亲手佩在萤宫殿下的鬓角。
只不过今年风声萧萧,宫中红叶都不若往年那般明艳。朝堂上的风声愈紧,争锋相对,让人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源氏大将似是被这等紧张的气氛所烦扰,有赴嵯峨之意,但因种种原因并未成行。帅宫殿下收到数封从九州各地来的传信,表情很是凝重。东宫跟在陛下身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朝堂紧张的气氛,小脸绷得死紧。而朱雀陛下却是最不得空闲的人。朝中势力似有联合之意,一起施压很是紧迫。或许此时发生些许小事,都会成为人们争论爆发的引线吧。
其中之事极为复杂,且叫人看不明白。等到朱雀与帅宫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将局面摆平的时候,已然到了十一月末。那些美丽的红枫早已落入尘埃,徒留枝桠空悬。
“想来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今年的时日过得要快一些。”在一次散步中,朱雀向着身边的萤宫这样感慨道。
看到朱雀眼下的青黑,萤心中无比心疼,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说:“今年甚为忙碌,压在身上的负担太大了。”
“确实如此,”从来忍耐坚韧的朱雀也忍不住这样感慨。脸上的疲惫再也忍耐不住。他把头轻轻搁在萤宫的肩膀上,且做休息的模样。帅宫搂着他,亲吻着朱雀的额头,默默给予无声的宽慰。
“萤……”
“嗯?”
“你什么时候长得这样高了。”
帅宫愣了一下,还没回答就听到朱雀一声轻笑,“啊,从你十五岁开始就已经超过我了呢。这一年年的,已经长到我要抬头才行了。”
但是,我依旧不能为你分担丝毫。
萤心中一顿,不甘心的情绪冒了上来,眼神都变得暗沉许多。
朱雀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拍了拍帅宫的手,“不要想这么多,你已经帮了我许多了。只不过最近有些疲累,所以总生出一些不常有的感慨。”
“……再过些时候就好了,”帅宫无力的安慰道。他也不知道还要再过多久,才能从这样的状态中结束。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萤素来是个自信坚定的人,现今这样进退两难的样子,那是已经遇到十分棘手的状况了。
“是啊,再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朱雀直起身子,像是为自己鼓劲一般重复了一遍。又对萤宫笑道:“到时候我想先去看梅花,你可知哪些地方的梅花是最好的?”
“现在还不知道,”萤顿了一下,心潮忽而澎湃起来,“但是没有关系。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找,总有一日能找到最美的。”
朱雀笑了一下,“正是这样没错。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找……”
现在这样遥想着以后时光的时刻是如此平静,但也正是冬风呼啸而来前的和煦罢了。朱雀与萤都知道,这一时的平静不过是各方对峙爆发前的宁静假象。过不了多久,总有需要一个了结的时候。
在新年到来前的某一天晚上,朱雀院连夜报来的消息点燃了御所中每一个不安分的火盆。众人从迷沉的睡梦中惊醒,冷汗浸湿衣背——
桐壶院旧疾复发,人已陷入昏迷,大有西去之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因为胃病在床上躺尸的我,也带有西去之兆。
第88章 离前
这可怕的消息传来可真是惊坏了所有人。当如一个闷雷炸响在众人头顶,吓得人回不过神来。已经顾不得会过于招摇这样的议论。朱雀陛下、东宫殿下还有帅宫殿下几乎是连夜出宫赶到了朱雀院。不久之后,各公卿大臣也迅速赶到。桐壶院房间外面正坐了一圈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驱邪的法师在外围喃喃念着祈祷的咒法,连成一道道奇怪的声音响彻在寒冷的夜晚。太医诊治时的身影投射到昏黄的门纸上,怪异而可怖。如同某具象的鬼怪正在做着污邪的事情。
东宫殿下望着里面,心下一片冰凉。他想要抬头询问母亲,他敬爱的父亲是否还能继续醒来。但是一个寒噤过后,东宫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在何处。依赖着的母亲正坐在另一个隔着竹帘的地方,看不见声音更看不到表情。泉觉得自己无助海害怕极了,忍不住发起抖来。
然后,他被搂进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皇兄陛下……”
“没有关系,泉,”朱雀把泉搂到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背脊轻声宽慰着,“不要害怕,很快就没事了。”
“真的么,皇兄!”泉急切地去握住朱雀的手,声音里泄露出恐惧与不安,“父皇,他,真的会醒过来么?”
这个孩子从小在父母兄长的呵护宠爱下长大,不曾经历过世间许多生离死别的哀愁。那个自己如此敬爱的父亲若是从此离他远走,不论是否懂的人世伤悲,与他而言都是一场苦难。
泉还不够勇敢,被坚守的信念并不能由自己来找寻。所以,他如此急迫地向朱雀求助。那是他的长兄,人间的君主,现在可以值得信赖的人。
“是的呢,”朱雀对他这样说:“泉还在这里,父皇怎么会忍心就这么离开呢?所以不要害怕,在这里等父皇醒来就好。”
“是,是呢……泉还在这里,父皇不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丢下我的。”
泉这样安慰着自己,终于稍稍镇定了下来。但是夜间的寒风依旧让他不停地发着抖,很是难熬。幸而朱雀陛下将东宫护在自己的怀里,总比他一人强忍着要强上许多。
大约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疲惫的太医从里面走出来,跪在了陛下面前答话。身后蠢蠢欲动的臣子们都想往前打探消息,奈何声音太小,也只有前面几个人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些片段而已。
听完太医的禀报,朱雀点头示意知晓。大臣们无法从他严肃的表情上看出什么,惴惴不安独自揣测着圣意。
陛下先命太医下去休息,派人将消息传给后面的中宫和弘徽殿女御。着人值守待命,祈颂的要日夜不停。吩咐将已经睡着的东宫待下去休息,朱雀宣布留驾于此,直到桐壶院醒来为止。
几道命令传下,众人心中也有了各自的打算。大臣们先当告辞,回到各自的地方等待消息。女御更衣们除了中宫与弘徽殿殿下,也全部退了下去。
在这乱哄哄的退送之中,朱雀偏了偏头,与站在身后的帅宫的眼睛对上。二人视线扫过的那一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心与未来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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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壶院此番的病症来势汹汹,竟然是诊治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然陷入了昏迷当中。太医回禀的话是说,大约是上次病症并未痊愈,留下病患以致如今爆发出来。这病情凶险夺人性命,粗略的估算,大概也不过是一月的光景罢了。
“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源氏公子语气十分酸涩,他怎么也想不到健康起来的父皇已经要面对黄泉路近的局面。他心中十分痛苦,神采都萎顿下来。
朱雀深叹一口气,因为熬了一夜无比的疲惫,“现在的病情倒也安定下来,正在休息。还是要等父皇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现在这房间之中只有陛下,帅宫还有源氏大将三位。此时的他们并不是以君臣的身份聚集在此,而是三位忧心父亲的兄弟。东宫因为累极,还在休息。几位兄长也无意惊扰他。
相比于源氏的神情萎顿,朱雀陛下的心事重重,帅宫殿下则要冷静许多。此时如此干等于事无补,若是自己再病倒那才是得不偿失。于是便劝说两位兄长抓紧时间机会先休息才是。
“大家都已经熬守一夜,无比疲惫。太医既然说现在情况稳定,就暂时不要忧心太过,以免到时乱了方寸。还请两位兄长快去休息吧。”
“正是这样的道理……”源氏牵扯着嘴角,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现在方寸大乱毫无头绪,实在于事无补……那么陛下,臣先告辞了。”
朱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源氏大将行礼起身告辞。房中只剩下两个人,气氛安静下来。一直强硬支撑着的朱雀晃了晃身子,然后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萤?”
“无事,且快睡一下吧。”萤扶着朱雀躺下,示意他闭眼休息。
朱雀反手一拉,牵住了萤的手,“这个时候也不必在意那么多了,你且留在这里,与我一起休息会儿吧。”
多日以来的压力在此时将这位年轻的人主击倒了。帅宫殿下纵然万分心疼,但也没有在他面前多流露出一丝让朱雀再忧心的表情。他只不过是小心躺在已经睡着的朱雀旁边,凝视着这张让他无比深爱的容颜,呼吸之间相依偎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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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壶院从非常虚弱的呼吸之中昏沉地醒来。他仿佛听到身边有十分激动的声响,可却又离自己那样的遥远。那种漂浮不定的感觉犹如在云端一般让人心生不安。直到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沉入地面,又变得十分沉重,叫人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守候在一旁,正探头前来查看的弘徽殿女御殿下。
“啊……”他开口呼出一个音节,发出的声音又轻又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弘徽殿殿下冷肃的眉目仿若寒风一般锋利,在桐壶院醒来时流露出一丝温情已然消失,化作了平日里争锋相对的狠心模样,“可真是遗憾呢,您若是早一点醒来,或许就可以看到期待的那个人也说不定。”
桐壶院动了动嘴巴,想说些什么。但又似乎想到什么,只是虚弱地笑了一笑,“你啊,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和我斗嘴。”
弘徽殿心里一阵抽搐,各种各样的痛苦翻涌上来。她脸色大变,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仍是那么明显。几乎是用十分尖锐的语气,她叱道:“也就只有您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
“好了……”桐壶院的声音疲倦而无奈,“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们何必再这样不给彼此留情面呢。在我离去之前,多给对方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吧。”
弘徽殿没有说话,很显然她对这样的提议已然不抱任何的幻想。她曾经的期望与爱恋都在时间的消磨里化作灰烬。
从很久之前开始,她把自己雕塑成一个冷硬固执的样子,寻求着可以牢牢掌握的属于家族的荣耀。而非在一日日的等待中,盼望着早已不属于自己的柔情。
面对着丈夫的提议,她别开眼睛,冷淡地说:“太医已经来了,臣妾告退。”
桐壶院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人的面前,几乎是同时的,大家都纷纷来到外间请求探望。只是病人刚刚醒来,精神并不是很好,不能消耗太多的精力。弘徽殿女御命令谁都不许进来打扰,一切事宜且在外间相候。
纵是一片关心合该适宜才是,朱雀陛下下令除皇子重臣外,其他人者不得打扰。他与其他人在外间相候,随时等待里面的消息。负责医治的太医们跪坐在陛下的面前,将情况一五一十地细说清楚。
为了保证桐壶院的休息,房内做了许多布置。外间的杂音并不能传进来,便是熏香都换上了味道最浅最淡的那一种。
弘徽殿手端着药碗,亲自喂桐壶院喝药。或许是觉大限将至,院君并不是特别乐意,但还是熬不过女御殿下强硬的态度。
直到最后一口苦药饮尽,院君本来灰败的脸色仿佛有了些变化。可再眼看去,却也并不是如此。女御方有些喜悦起来的心情瞬间变得黯淡失望。她将碗搁置在一边,轻柔擦拭着院君的嘴角,冷嘲道:“明明是自己不愿见人,却将我作借口。您可一直都是这样的精明。”
“体谅一个病人的请求吧,殿下。”桐壶院无力地笑了笑。此时的他愿意放下过往的争吵偏见,与好久不曾好好说过话的长子之母聊些往事。这可真是不可思议的事,那种平和的心境竟是要从这个一直争吵不休的人身上才能获得。
“我现在……并不希望看到他们。见到他们之后,只会觉得更加的辛苦与不舍。所以现在,就让我安静一会儿吧。”
“原来是这样,看来臣妾便是您最舍得的那个人了。”
“可不要说这样的话……”桐壶院看着女御不屑嘲讽的脸,露出了年轻的二人还能好好说些玩笑话时的表情,“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这种时候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弘徽殿终于将脸上冷漠的面具除去,流露出心底的柔软。她别过脸去,擦拭着不停落下来的眼泪。
“好了,别哭了。为什么要为我这种已经无用的人哭泣呢?你可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呀。”
这种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情,让已经许久不曾好好感受过丈夫关心的殿下越发觉得悲伤。原本的她还有期盼与等待,接着慢慢消磨变成了怨恨。如今当怨恨都没有,只有冷眼旁观。以为自己不再伤心,但相处二十多年的时光依旧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
人的缘分如此脆弱易断,生离死别最痛苦的并不是见证的那一刻,而是等待离去的那段时间。无能为力的袖手旁观,让人深觉渺小与不甘。这样的情景下,大概所有的怨恨都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了吧。
“抱歉呀,可能不久之后,这里也就没有人会这样让你觉得心烦了。”桐壶院艰难地抬起无力的手去握住女御殿下的手背。这小小的动作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话音变得气若游丝,几不可闻,“所以现在,就好好陪陪我吧。”
女御抿着唇看着他,犀利的眉眼因为泪水终于流露出桐壶院十分喜爱的几分柔弱来。她犹豫着反握住丈夫冰冷颤抖的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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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桐壶院的清醒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将好转。太医经过诊治,发现这位人君留在世间的时光已并不长久,很快即将步往极乐,遗世成佛。这样清醒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少。
听完太医的回禀,朱雀陛下的脸色凝重。在他的追问下,太医惴惴不安地估算了桐壶院剩余的时日。那数字说出来,房内的气氛当若冰冻起来一般。
因为东宫殿下的坚持,他没有听陛下的安排而是一起等在这里。所有的消息他自然也是最快的知道的。此时他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决堤泛滥不过只在一瞬间而已。即便是死死咬住的嘴唇也不能阻止那伤心欲绝的呜咽从他的喉咙里流泻出来。
“泉……”朱雀心疼幼弟,抬手将他搂近自己的怀里。
东宫把脸死死埋在兄长的胸膛上,沉闷而悲伤的哭泣声飘响在众人耳边,催得那凄苦的心境,所有人都按住了自己的眼睛。
帅宫靠近过去,声音极轻地提醒了一句,“陛下……”
朱雀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现在这个时刻当不是放任伤悲的时候。既然到了这样的局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起来。若到时候乱了阵脚,那会让人更加愧疚。
这等重要的丧仪准备之事当要寻一位身份得体,可靠干练的人来做。盘算起来,也只有几位皇子最为得当了。东宫尚不能理事,而最为被桐壶院喜爱器重的源氏公子失魂落魄,伤心欲绝的样子叫人见了心酸。
虽然很想把朱雀抱到一边小声安慰,可萤还是主动担下了这件事。于情于理他都是最适合的那一位。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后,他对桐壶院的感情就十分微妙。而现在这份微妙正好可以让他冷静的来面对各种复杂的境况,帮助朱雀减轻一些负担。
朱雀很感激地看了萤宫一眼,下颁了各项命令,并任帅宫为一切总领。萤领旨,并请几位大臣到旁一叙,开始为各类丧仪做准备。
这之后一切的杂乱事情都由帅宫殿下一手承担下来。因为他十分细心的动作,让朱雀忧烦的心轻松了一些。二人时刻关心彼此,不愿让对方过于劳累。相处之间,到有了一些患难见真情的味道。
而桐壶院那边则一直由弘徽殿与藤壶中宫两位殿下一直照看着。平日在昏睡的时刻,中宫在一旁守候。待院君偶尔醒来,听闻中宫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一边,心中尤为感动和心疼,于是便让中宫下去休息。
中宫虽然十分不舍得,但也怄不过桐壶院的意思。特别是弘徽殿女御消息灵通,只要桐壶院一醒过来,必然准时出现。她又是一个十分不客气的人,赶起来人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会留。这种时候起争执毫无意义,而且实在太失体面。藤壶殿下虽不舍和犹豫,终还是会让开来。
二人的明争暗斗自然是传开了去,但是弘徽殿从来都不将一些弱小之人放在眼里。我行我素的跋扈样子虽叫人恨得牙痒也无济于事。而且这里面似乎还有些许桐壶院的意思。这倒叫人猜忌纷纷,传言莫不是中宫做错了什么,惹恼了桐壶院。
这些虚无缥缈,没头没脑的话叫人听了心生恼怒。陛下分丨身乏术,不踏及后宫也不知道这些。反而是先传入了源氏大将的耳朵里。
这位一直敬重父皇的皇子在这个时刻听到这些话当真是火冒三丈,狠狠斥责了一番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无耻小人。又拿出自己的身份来,将这朱雀院的守备治理了一番。才让那些可恶的留言消弭于无形,阻止它们侵扰了众人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唉,卡文
第89章 爱咒
这之后的桐壶院一直陷入深沉的昏迷当中。难得清醒时也不能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含糊地做出一些微小而虚弱的回应。原本儒雅的面容此时变得异常消瘦憔悴,衰败枯萎的样子叫人见了心中伤感,时时能落下泪来。
而弘徽殿女御强硬的守护也让其他人难以接近,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还要这样争锋相对让人心中生疑,从而产生怨怼。可也冲淡了一些不安,这或许就是刚强之人的力量所在吧。
至于处于劣势之人只庆幸眼前诸事早已安排妥当,并不能生出大的变故。倒也将那一时的意气之争放在一边,若等来日有机会再做讨还的打算。
至于帅宫殿下那边,早已将一切布置妥当完备。前来禀报陛下时,朱雀沉默了一会儿,悲伤叹气道:“这种等待着离去的心情……”
那话没说完,已然落下泪来。
桐壶院的病况虽不让他慌张到手足无措却也是万分悲痛。从小就一直在期待着父亲注视的他,每当那复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朱雀总能感受到里面清晰的骄傲与微妙的厌恶。虽然相处奇怪,可这依旧改变不了作为父子的羁绊。
陛下温雅内敛,作为成年人的他自然不会因此露出大悲大痛的神情。可有些时候,能够自由的宣泄自己的感情才是一种慈悲不是么。
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无力苍白,但是这正是人生的一部分。走在前面的长辈总有一天会离去,作为子女的他们每天都要做好这样的准备。
“这个时候若要说让你节哀的话,可真是虚伪,”萤握住朱雀的右手,又把人扯进自己的怀里,“所以这里还是借你休息一下好了。”
“胡言乱语,”朱雀苦笑着嗔了一句,却没有拒绝。小心地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好像是要把肩上的重担极轻巧地卸下一样。到了最后,他长吁一口气,如完成了一件大事。
“这几天,一直都是由母亲殿下在照顾着父皇。她拒绝别人的探视,这让我很担心。”
“嗯,中宫那边有许多不满,但也找不到机会觐见。二人当不能在众人面前闹起来。可是日后可就难说了。”
陛下与帅宫殿下自然是去探望过父亲的,只不过那时的桐壶院一直是昏迷的样子。朱雀也提出过要在旁边照看,却被女御殿下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但是从太医的回禀来看,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在桐壶院清醒的时候见上一面才行。
这个机会并没有等待太久,大约是一两日后。桐壶院终于在长久的昏迷中清醒过来,脸色变得红润,连进食都顺利了许多。得到这个消息的众人们并没有何等庆幸的感觉。只因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久病之人的回光返照而已。
弘徽殿殿下抬手给丈夫喂下最后一口汤药,挥了挥手让那跪着的侍女退了下去。她的表情冷漠可手中照顾的动作却十分细致有序。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躲着他们都不见人么。”
桐壶院笑起来,“你还真是直接呢。其实是因为已经厌烦照顾我这个没用的拖累之物了吧。”
“大概吧……我已经为你挡去许多麻烦了。以你我的关系,做到这个地步也算仁至义尽了。”女御殿下满不在乎地说着,“而且,这么多年你也不必感叹早已习惯的事情。我们彼此互相厌恶……哈,说不准现在这样的坦诚让你我都更加轻松一点。人生的尽头,舒坦一点不更好么。”
女御殿下用着极文雅的语调说着最无情的话,桐壶院默默听着,露出认真严肃的神情。他没有斥责这位殿下的无礼和大胆,又或者是在长久的彼此对峙中已然看到了双方无法修补的裂痕。那种虚伪的伪装确实没有必要。
这无法参透的世事,坦诚自己的心意都成了一种恩惠。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呢……我,不喜欢你……甚至是厌恶……“
即便是早已知道的事实,可听到这句话弘徽殿女御还是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您想说些什么呢。”
“但是我的确,曾经努力过想要做到喜欢上你。”
就算曾经身不由己,但是我也曾经想要喜欢你。
然而,最后还是走到了这样不能挽回的地步。
桐壶院登基之时,右大臣的势力在朝中已然壮大。娶一位家世显赫的女御,对于那时年轻的人主来说是最理所应当的事。于是,年华正茂的右大臣之女入选御匣殿尚侍,没过多久入主弘徽殿。
刚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二人的感情当然是十分甜蜜的。那个时候的女御殿下容貌奢华,性格火热专一。虽有些霸道,但也掩盖不了她的风情。这让性格有些温吞的陛下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魅力。所以,桐壶院说自己曾想要爱上过女御,并非是哄骗她的假话。
但是,陛下私下纵情于儿女温情的事情让女御大吃飞醋,很是不满伤心。她不是忍耐的人,当然会和陛下起争执。那种专一热情性格变成了男人们诟病的霸道。
而朝廷的倾轧斗争让陛下疲于应付,也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和束缚。宠爱的女子身后正是站着让他感到害怕的势力。便是在后宫对别的女子和颜悦色一点,第二天的朝议中也会被提出来参奏一番。
隔阂总是在日积月累的小事中越变越大。为了平衡朝中势力,越来越多的家族贵女进入御所成为一宫之主。但是她们身后代表着的势力丝毫不能让陛下感到欢愉。他开始喜欢上那些地位不显,柔弱无依的女子。
而当激情退却,那个男人的目光不再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个在冰冷华丽的宫殿中等待彻夜的美丽妃子大概也终于明了这份爱情也不过是可怜的笑话而已。
……
当他们的孩子降生在这世上,那冷漠的关系曾缓和过一段时间。对这个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孩子,桐壶院是真心喜欢的。弘徽殿也因为这个男人表现出的柔情软化了自己的态度。
但是,矛盾是一开始就已经存在的。有了继承人,这份无法挽回的矛盾也将继续传承下去。这时的温情只是日后闹翻的序曲,无情命运狰狞的假笑。
桐壶院不满弘徽殿让朱雀成为家族利益的继承工具,女御恼恨桐壶院让皇子脱离家族庇护的天真做法。二人站在对立的岸边撕扯争闹,无力的孩童在波澜小舟上无力的哭喊。
看着幼儿朱雀哭泣无力的模样,桐壶院想到自己现在深陷泥潭的悲惨情境,痛恨无比。而女御觉得这个孩子以后会如他父亲一样无能花心,便打从心里感到厌恶。那与父亲相似的面容成为了灾难。因为自私与懦弱,这位皇长子被他的父母给抛弃了。
……
彼此冰冷相处的模样在几年后彻底滑入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陛下沉溺于后宫游乐之事,并不热衷前朝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不同的女子受到宠爱又失宠不过是近年来宫中女子闲聊的是绯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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