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综武侠]第一杀手的正确驯养方法 作者:玫
正文 第17节
[综武侠]第一杀手的正确驯养方法 作者:玫
第17节
“你素来是最妥贴的。”公孙大娘满意地点头,“还真是便宜了我那四妹。”她娇笑着抚向金九龄的脸颊,这个男人生得俊秀而又武艺高强,说话做事皆合她心意,叫她当真喜爱的紧。
“大娘谬赞了。”金九龄微微侧头,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情姑娘待我情深意重,此间事了后,还要请大娘来喝一杯喜酒。”他仍是笑意温文,“到时还望莫要嫌弃金某备下的酒水单薄才好。”
公孙大娘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说道:“那可要看你怎么讨好我了。”她语气不变,依旧是娇柔慵懒的调子,眉眼里却多了几分愠怒,金九龄生得俊秀又会讨好人,待她暧昧温存无微不至,可也只是暧昧温存无微不至,他坚定不移互许终身的人永远都是欧阳情。
“南王府的明珠,我已放在了老地方。”金九龄笑道,他当然要好好对待欧阳情,要不然怎么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顺理成章地引咎辞官,远走西域——他可不想前脚刚辞了官,后脚就被江湖上的所谓“侠女”围追堵截绑回去实践一下自己究竟是不是柳下惠。
公孙大娘说道:“那你今天晚上再去找一趟蛇王,黑街的老大他做得太久了。”
金九龄笑着点点头,即便是公孙大娘不说,他也要去找蛇王,东南一带黑街的老大手上的东西皇帝可是垂涎很久了,一个公孙大娘换整个东南地下势力归顺,这笔买卖绝对值当。
……
入夜的时候,苏幕遮带着花满楼出了南王府,南王世子还病着,南王又被好几个接连来访的客人绊住了脚步,看那样子不到天亮是散不了席的,余下的人都没有资格拦他们,拿着金九龄的手令一晃,门房就老实开了大门。
今晚正是月圆,城西的西园,是个大花园,现在天色已黑了大半,花园里的人却并没有少很多,花丛间,树荫下,亭台楼阁里全都亮着一盏又一盏明亮的灯光,天上月明星稀,地上亮着一地星光,晚风送来夜来香的迷蒙香气,还有醉人的酒香。
抬头正看到月圆如冰盘,恰好挂在树梢上,花满楼摸着树干的纹路,忽地开口说道:“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苏幕遮说道:“因为今天这里定会有一场好戏……当然,还因为这里有一棵连理树。”高大的红木棉两株交缠着长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在深情相拥的恋人,树枝上挂着一条条红色的绸缎,墨迹模糊,能隐约辨别出是一个个情人的名字。
花满楼看不到满树鲜红,却能听见绸条在风里相互碰触的声响,不禁笑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有了这般好兴致。”
“想有便有了而已。”苏幕遮说道,“演员还没到齐,不找点事情干不是太无聊了些。”
“也是。”花满楼欣然道,花了几个铜钱从树边小贩处买来一个绸布条,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料子,一般人家拿来裁新嫁娘的红鞋面居多,几个大钱一匹的布料,在这里足足涨了十几倍。
不过情人们啊,站在连理树下,这冤大头也当得心甘情愿。
花满楼在红布一边写下苏幕遮三个字,他的字端方清秀,行云流水写得格外用心,苏幕遮扯着红布另一头,聚精会神一笔一划写上花满楼的名字,来往游人见他们这幅样子也只是会心一笑,本朝并不禁男风,看到这么一对有情人,多是由衷的祝福。
倒是花满楼被看得有点害臊,匆匆忙忙挂好红绸条,扯着苏幕遮走向人比较少的地方。
“我得再去系一个结。”苏幕遮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就想往回走。
“吹不开的。”花满楼扯住他,无奈道,“除非树倒了否则是绝对吹不开的。”他打得是自家哥哥教得结,海上的水手们用这个结来栓船的,满树的红绸条,可再没有哪个能系得比他们更结实了。
夜色渐深,薄薄的雾气开始在空气里弥漫,来来往往的游人变得越来越少,好像是一瞬间,这个不久前还热热闹闹的大花园就归于平静。
苏幕遮挑了个房顶跳上去坐着,手里拎了一小壶酒,酒很香,他喝得却不多,好像近些日子来,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花满楼就在他身边,手里一样拎了壶酒,却没有开封,小小手掌大一壶,格外的圆润可爱。苏幕遮侧身盯着他看,一时竟有些后悔为何要跑出来看陆小凤的热闹,否则这个时候他应当已经可以抱着花满楼一起躺在床上了,而不是在屋顶上吹风喝酒。
幸好,在他耐心耗尽之前,薄雾里终于现出了陆小凤的身形。
“来了。”他小声说道,捏了捏花满楼的掌心。
花满楼侧耳听了一会,说道:“他现在一定很着急。”
“你知道是谁?”苏幕遮问道。
“我当然知道。”花满楼道,“陆小鸡的脚步声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苏幕遮眯起眼,咬牙切齿地封住了花满楼的嘴,他决定就算是陆小凤真的被公孙大娘一剑刺死了,他也不要去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 狂奔回来码了一张,疲惫的一整天简直累到爆炸,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明明还没到十点果然最近一段时间有点累过头了qaq
所以撑不住的我要爬上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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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不过陆小凤此时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他愁眉苦脸地犹疑着目光左右寻曳,他抬头看看月亮,叹了口气,又看看连理树,在叹了口气,他好像有永远也叹不完的气,眼神里满是焦急,虽然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步伐不要太过急促,却仍免不了地越来越快。
他在花园里无头苍蝇似得绕了一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着脑袋往转角处走去,他是来找公孙大娘的,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反而让自己心里头又闷又痛,他决定到别的地方去走走。
他转过身的时候,一个老婆婆从树荫下走了出来,她已经很老很老了。穿着满是补丁的青色布裙,背上像背了一个大大的包袱,沉得腰都直不起来。
“糖炒栗子!”她哑着嗓子叫卖道,“刚上市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钱一斤!”她走得摇摇晃晃,嗓音如同粗粝的砂纸,一下一下往人的心上磨,让人忍不住地心酸不已。
苏幕遮看到她,一下子就精神了,拉拉花满楼的衣袖,说道:“终于来了。”
花满楼讶异道:“她只是个普通老妪,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了。”苏幕遮道,“除了她穿着一双漂亮的,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
他们说话间,陆小凤已从老婆婆手里买下了一斤糖炒栗子,坐在大石头上开始剥起来,他剥着剥着又叹气起来,剥好的栗子也不吃了,用衣角兜着热气腾腾的栗子站起身,就看见栗子从他的衣服上骨碌碌滚下去好几个,一个,两个,三个,陆小凤怔楞楞地数着栗子,慢吞吞地坐了回去,靠在连理树上,觉得自己疲惫得连动都不想动。
他的呼吸渐渐浅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死人。
“他一定是想起了薛姑娘。”花满楼说道,谁会想到当时谁也不看好的一段感情能坚持到现在,虽然他依旧认为薛冰注定拴不住陆小凤那颗浪子的心,却也不得不承认陆小凤在这场你情我愿的逢场作戏里动了深情。
“那一定是位很漂亮的姑娘。”苏幕遮喃喃道,事实上他并不在意薛冰究竟漂不漂亮,他只在意这个姑娘能不能看好陆小凤,好叫他不要三天两头跑进百花楼里蹭酒喝。
花满楼道:“我虽然没有见过,却听陆小凤说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他的语气里满是笑意,一般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夸奖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就会说她可爱。
那女孩子太好了,他会说她可爱。
那女孩子太差了,他也会说她可爱。
所谓男人的小聪明,就体现在这里吧。花满楼回忆起陆小凤酒后的语气,一时倒有些不清楚陆小凤嘴里的可爱是哪种了。
他顿了顿,又道:“阿苏也很可爱。”他这句话说得促狭,像是在调侃苏幕遮方才不过脑子的醋意,可苏幕遮完全不以为意,甚至还得意洋洋地又亲了亲花满楼,说道:“你也很可爱。”
如果陆小凤看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是要气炸了肺的吧,可惜他现在既没有看到两个人就在他不远的小楼上看戏,也没那个心思去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公孙大娘的双剑之上,身形闪烁之间,凶险异常。
公孙大娘的双剑短而薄,被她舞得密不透风,剑上系着鲜红的彩缎,随着剑势亦绷得嗡嗡作响,剑光如电,无论陆小凤躲到哪里都紧紧跟着,陆小凤的轻功在江湖上称得上一流,面对这般迅疾的剑光仍觉得左右支拙,恨不得自己再长出两条腿来才好。
剑光如惊虹擎电,森寒的剑气激得木叶纷纷而下,刹那间又被寒光绞碎,陆小凤背上已沁出一层冷汗,他曾见过西门吹雪的剑,也曾见过苏幕遮的刀锋,却从未想过世间还会有这样一个人。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这般生死之时,陆小凤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么几句诗,相传公孙兰乃是初唐时期教坊第一人公孙大娘的后代,如此惊艳的剑光,当真不负其先祖之名。
陆小凤的衣襟已经被割破了,人也已经被逼到了贴在树干上,他的后背甚至能透过夏日的薄衫感受到树干生长的纹路,眼前是两柄短剑飞速刺来,缎带盘旋短剑如一把巨大的剪刀,像是要把他的脑袋活生生剪下来!
公孙大娘面上浮现出了胜券在握的冷笑,可惜她不知道,陆小凤此人也许别的本事不济,死里逃生的本事却是谁也比不上的,但见他身子猛然缩了下去,沿着树干下滑,像一条滑溜的毒蛇,而那两柄短剑就“哆”的一声,蹭着陆小凤的头皮钉在树上,就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陆小凤又急速弹起,并掌如刀,反手一划,剑上两个红绸条断作两半,公孙大娘骤然失力,也不慌不忙,凌空上翻,脚尖在落下的叶片上轻轻一点,人已经窜出来好几丈,陆小凤紧跟在她身后,可是这迟了一步,却叫他怎么变换身形也追不上。
不过他也不需要如何去追了,他甚至还放慢了脚步让自己可以喘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一种又无奈,又气恼的笑意。
因为他看见一道白影站在了公孙大娘必经的路上,刀尖明亮,闪烁而出的寒光使这十五的明月都被逼得失去了光彩。那人没有举刀,周身的森寒煞气却已经让人不寒而栗,好像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一般。
公孙大娘想躲,她当然想躲,此等高手绝非她能轻易抵抗的,况且眼下自己还没了武器,对上不是死路一条,眼看着自己快要冲到那人面前,她硬生生地一扭腰肢,在空中折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弧度,向着另一个方向急速冲过去。
那人影没动,但是她脸上的喜色还没完全挂上,就变为了惊恐——另一个方向上,也站了一个白衣的持刀身影。
这是她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
苏幕遮优雅地把刀从公孙大娘胸口抽出来,陆小凤一句等一下堵在嘴里上不来也下不去,憋得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成功地娱乐了苏幕遮。
取出一方白色锦帕擦干净刀上的血迹,苏幕遮难得好心地对陆小凤说道:“她还没死。”不过要是一直把人这么丢着,那可就说不定了。
陆小凤火烧眉毛般冲了过来,就连站在一边的花满楼都没注意,只低头抱起公孙大娘往南王府冲过去——这种时候他的朋友金九龄才能请得动足够好的大夫来给人治伤。
苏幕遮撇撇嘴把刀插回刀鞘,揽住花满楼嘟囔道:“在你面前我可不会动手杀人的……”
花满楼笑笑,把手上拎着的另一壶酒打开,说道:“要喝吗?”
“当然要。”苏幕遮压下身子,就着花满楼的手喝了一口,咂咂嘴回味道,“味道尚可,倒不算是亏本买卖。”
两壶酒是连理树下小贩送的,那黝黑的汉子不过三四十岁,看着却满面愁苦,笑起来也带着股苦相,虽然如此,人却是很好的,花满楼买了一根红绸,他看了看两人,从板车下头摸出两壶酒说道:“送二位的。”
酒是好酒,色泽澄清干净,味道不重喝起来却极香,苏幕遮道:“女儿红?”
小贩道:“没错。”
苏幕遮转了转手上的酒壶,忽地说道,“这么好的女儿红,不留着自己喝,为何要送人?”
“留给谁喝?”小贩惨笑道,“我女儿还没到出嫁就被毒死在了这里,好几年了也不知是哪个畜生干的,婆娘也死了,就留了我一个活着,看着一坛坛酒也是折磨,不如送了算了。”让停了停,伸手抹抹眼泪,“要是谁能弄死那畜生,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他。”
“是吗……”苏幕遮玩味地笑了笑,“有酒就不错了。”他没说完,却在心里默认要在今天顺手做上一单生意,本就是来看陆小凤和公孙大娘热闹的,看完把公孙大娘一刀处理一下弄回去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花满楼并没有阻止他,他只是看着,他并不是个不辨是非的人,更何况机智如苏幕遮怎么可能会在动手之前忘记跟他各种科普一边公孙大娘的累累恶疾,熊姥姥,桃花蜂,女屠户,五毒娘子,销魂婆婆,无不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凶徒,听得这些滥杀无辜之人竟然全部都是公孙大娘的化名,就是苏幕遮不动手,花满楼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花满楼是个好人,这注定了他做不了一个合格的江湖人。
而苏幕遮,最是乐意看到花满楼不要被困在江湖这个麻烦的大染缸里的。
……
谁也不知道金九龄用的什么理由劝服的陆小凤,第二日南王府的公孙夫人依旧艳光四照地出现在了南王的宴席上,媚眼如丝弱不胜衣,脸上几分病态的苍白更显得惹人怜爱。
最起码南王就心疼得不行,只让她略坐了坐就回去休息了——今晚的南王府依旧是高朋满座,不喝到天亮是散不了的。
金九龄站在公孙大娘屋子门口,垂首听着屋子里时不时传出压抑到极点的嘶声,过了许久才听到公孙大娘哑着嗓子道:“都安排好了?”
“大娘放心。”金九龄笑道,“全都安排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讲个悲惨的故事,叫做一个蠢作者如何成功地挂出这一章首先,打开电脑发现死都刷不出后台,等了半小时,依旧刷不出。于是,我就打开了百度云,把码完的文章上传,在手机里下载下来。然后,在手机里下载一个wps,龟速的网络下简直噩梦。最后,用wps打开文档,复制粘贴,上传现在我要去输验证码了,希望能在五遍以内通过这就是一个蠢作者的悲惨故事【手动再见
最后安定的安利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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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从南王府后门驶了出去,门房就像瞎子一样低头看地,像什么都没看见。
公孙大娘坐在车里,说道:“你有心了。”她的伤不宜移动,能想到给她准备马车,更让她能感觉到金九龄的温柔周到。
“您谬赞。”金九龄一边驾着车一边答道,眼神专注地看着前面,心里不停地计算着时间,陆小凤应当已经收到自己的暗号跟上来了,花大人那里大概也已经开始调动人马,只等自己的信号立刻就能包围南王府。
他唯一担心的不确定因素,就是留在南王府里优哉游哉的苏幕遮二人了——倒不是担心他们俩会干出什么来,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但是近些日子城里暗潮汹涌的魔教暗桩他又不是没看到,对于那群相当没有自知之明的魔教长老,他一点也不放心。
事实上魔教的长老们也一点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马车还没有驶出城,魔教的暗桩里就有许多黑色的身影悄悄潜伏而出,如同一道道幽魂,无声无息溶进了无边夜色之中。
南王还在与来客宴饮,今日金九龄请来的皆是他的至交心腹,内外守着的也全是府内最忠心的下人,舞姬在堂下翩然起舞,堂上一群人举杯畅饮,七嘴八舌幻想着大业得成后的未来,浑然没有察觉危险的靠近。
南王世子不在席上,他只露了一面,就推说身体不适早早离去,因着他的面容实在苍白,也没人怀疑他是在装病,此时他坐在屋中,慢悠悠地自斟自饮,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脸上渐渐闪现出几分笑意。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他喃喃道,也不知是在对谁说,看神情竟像是有些痴了。
过了南王世子的院子,院后就是一大片桃花林,此时桃花早已谢光,地上零零散散还有些干枯的花瓣,桃林里有好几条鹅卵石镶起来的路,无论哪一条都是通往桃林中央。
桃林中央放着石桌石凳等物,春日里在此喝上杯酒,赏满眼桃花最是享受不过,不过苏幕遮跑到这里来,却是为了别的事情。
花满楼站在一边,听着苏幕遮那边的各种动静,好一会才听到苏幕遮说:“好了,给我吧。”,他笑笑,把怀里抱着的酒坛递给苏幕遮,刚封好的酒涩得很,半点也想不到埋上三个月后会有那般脱胎换骨的变化。
苏幕遮把酒坛放在自己挖出来的坑里,正正好好卡在桃树的老根之间,然后小心把土填回去,踩实,又撒了些碎草干花掩饰。
花满楼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大半夜的偷偷在别人家的树林里埋上一坛酒,还计划着几个月后再来一趟偷偷挖出来喝,大概是因为苏幕遮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太过理所当然的态度迷惑了他,等他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点什么的时候已经连土都填好了。
他还能怎么办?把酒再挖出来吗?花满楼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酒也埋了,你总该愿意回去休息了吧。”
“恐怕还不能。”苏幕遮竖着耳朵听着风里的动静,语气里多了点歉意,“我还得招待几个客人。”
“应该不止几个吧。”花满楼也凝神听了听树丛里的动静,说道。
“大概……”苏幕遮想了想,道,“大概整个五羊城的都来了吧。”
这么说着,他已经一刀挥出,只见刀光闪烁,身后的桃树摇晃,溅了一地鲜红。
“隐匿的功夫练得不错,可惜挑错了对手。”苏幕遮闪身挡在花满楼面前,缓缓抽出另一把弯刀,两柄弯刀如两弯新月,在夜色下折射出格外耀眼的光辉。
在他面前,渐渐闪现出一道道黑影,手上握着细而窄的长剑,而树丛里,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个一样的黑衣杀手。
“来者不善啊。”花满楼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笑眯眯地拍拍苏幕遮的肩膀,“看起来这一次不动手事情是没法善了了。”
“……抱歉。”苏幕遮动动嘴唇,小声说道,花满楼从不杀人,甚至连动手伤人的时候都很少,但是眼下这般境况,除了杀出去之外再没有别的法子。
“为何要道歉?”花满楼笑,“我虽然是个好人,但我不是傻子。”他一边说着,一边猛然转身,袖袍翻飞间一掌击在了背后执剑准备偷袭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身形一僵,喉咙里咯咯两声,倒了下去。
“我不杀人,却不代表我会坐以待毙啊。”花满楼叹息道,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还有气息,却已没了再站起来的力气。
花满楼从很早以前就清楚必然有这么一天,他可以选择手上沾不沾血,并不代表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如苏幕遮这般,很多时候命运逼得他们不得不动手,而手上一旦沾上了血,就再也停不下来。
对此他无权干涉,也没有能力干涉,承认对苏幕遮动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以那人的身份,不可能永远金盆洗手再不沾江湖事苏幕遮被花满楼的动作一惊,先是诧异,再是喜悦,他深吸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站在了花满楼身后,背靠着背,举起了手中的弯刀,“你们再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他的语调变成了花满楼所不熟悉的冷酷嘲讽,周身萦绕的杀气弥漫在空气里,让人后背发凉。
他杀气涌动的时候,容貌会变得极艳,艳极生出清极,刀光如惊虹划过,霎时眼睛里只看得到大片大片的银白,黑衣杀手很多时候甚至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就已经眼前一黑再无任何意识。
至于他们来之前定下的主要进攻对象,苏幕遮的软肋花满楼,更是打得他们想要弄死那个收集情报的人,的确,这一位不杀人,武艺也不及苏幕遮高强,但是架不住他只守不攻,把苏幕遮背后守得滴水不漏,而且还能完全跟上苏幕遮的攻击节奏,柔软的袖袍在他身上就变成了最好的武器,细窄的长剑还未能近他的身就被一卷一抛断成几截,失了兵器再对上苏幕遮,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幕遮没有恋战,他很清楚自己的首要义务是什么,手上刀光不停,如同一把切进豆腐里的尖刀,没有任何阻塞地在黑衣人的包围圈里杀出一条通往外界的血路。
他的攻势太猛,再多的黑衣杀手也经不住他这么杀的,到了后半段已经没有人再敢于对他动手,苏幕遮可以听到树丛里深沉急促的呼吸声,可也只是呼吸声,他们就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走!”苏幕遮心知南王府已经不安全,不,甚至整个五羊城都已经不安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时留在这里的危险,他扯了一下花满楼的衣袖,花满楼心领神会,没有任何犹豫地跟住苏幕遮,脚下一点从桃花林飞跃出去,轻盈地翻过南王府高高的院墙,不知往何方去了。
“不用追了!”黑衣人的头领喘着粗气,还活着的人逐渐聚集到了他身边,“把尸身处理了,回去如果有人问就照实了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反正上头几派再怎么打,他们也只是奉命办事,但愿大清洗结束之后,他身边这群臭小子们能多剩下几个。
花满楼已经辨不清方向了,起初他还能跟得上苏幕遮的步伐,但是前一番打斗已耗了他不少气力,跑了一阵子之后他就开始觉得后继无力,到了后半程,完全是苏幕遮在拖着他跑,两只手交握,掌心相对,一股股澎湃温暖的内力从另一只手上传递过来,支撑着花满楼一口气不散,他们现在还不能停下。
苏幕遮没有猜错,现在整个五羊城都不安全,离了南王府出城的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好几拨杀手,看武功路子有的是魔教内部派过来的,有的是外面花钱请过来的,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留在五羊城。
只可惜苏幕遮从来不乐意顺着他们的意思走,他手上只有一把弯刀,另一只手牢牢牵住花满楼,身形闪烁,灵活地在堵在眼前的杀手之间穿行,他输给花满楼的内力早就足够让一个一流高手力竭,但是他的步伐非但没有慢下来,甚至比之前又快了几分。
江湖上的高手最是吝啬不过,他们对于内力的把握细致到每一分每一毫,多一分力也不愿出,苏幕遮更是其中的翘楚,他的刀锋只会在经过杀手时略微抬起抖动一下,每一下都能在杀手喉间划开一个细小却狭深的伤痕,让他们在发出声音之前就倒在了地上。
花满楼记不住他们跑了多久,也记不住他们跑到了哪里,这是他第一次辨不清方向,筋疲力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撑着一口气拼命地跟住苏幕遮往前跑,他隐约记得他被苏幕遮抱住飞过了五羊城高高的城墙,一路上的血腥气一点一点被草木的清凉气息所替代,耳边呼呼的风声和心跳的聒噪越来越响,响得把他的理智都震到了九天之外。
以至于突然停住脚步之时,他的灵魂还远远挂在后头没有回来,整个人晕晕乎乎犹在梦中,勉强笑了笑张嘴还没等说话,才发现喉咙里满是血腥气,一动就疼得要命。
“不用跑了?”他问道,嗓子哑得不成样子,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感觉腿软得都不想自己的了。
“嗯。”苏幕遮闷闷地应了一声,牵着花满楼慢慢走着调整呼吸,他显得很沉默,垂头丧气显出几分可怜相。
就像是只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小奶狗。花满楼眨眨眼问道,“怎么这么安静?”
苏幕遮脚步一顿,低声道:“抱歉……”他承认长老一派在五羊城的异动他早已察觉,对其目的也有一定的推测,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才会装聋作哑放过他们。
也许……是因为他心里最深处,还是希望能够被花满楼全部接纳吧……
但是啊,为什么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短暂的喜悦之后弥漫在心里的只有歉意和苦涩,恨不得时光倒流把之前那个游移不定的自己弄死。
苏幕遮背对着花满楼,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对不起……”他喃喃道,抱歉,把你牵扯进来;抱歉,毁掉了你原本惬意安闲的生活。
抱歉……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打算放手。
何等的卑劣……
苏幕遮垂下眼眸,他早就说过,自己是条养不熟的狗啊。
花满楼一愣,片刻之后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嗽,笑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第六十九章
“花……”苏幕遮的话没能说完,花满楼就已经拉住他的领子,硬是把他拽下来吻了上去。
花满楼吻得很用力,在他的唇角狠狠咬了一口,苏幕遮傻乎乎地摸着唇角的伤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们这是在哪里?”花满楼问道,神情淡定地敲了敲苏幕遮的脑袋,“傻了?”
苏幕遮晃晃脑袋回过神,答道:“五羊城外头的庄子里。”至于是谁的庄子,他也不知道。
花满楼笑道:“那我们还真是挑了个好地方。”他说着扯着苏幕遮闪身躲在了一棵树后,没过几秒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女子说话的声音。
“大姐可真是麻烦,非要我们跑这么远。”苏幕遮侧过眼从树干间瞄了一眼,在花满楼掌心写下四十,紫衣等字样,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大概四十上下的女人,眉梢眼角尽是成熟娇娆的妩媚风情,穿一身紫色衣袍,手上拎着个黄布包裹。
“二娘莫急,大娘如此做,自是有她的考量。”第二个说话的女人又漂亮,又年轻,一颦一笑楚楚动人,穿着一身水色长裙,手中一样拎了一个黄布包裹。
花满楼垂眸,在苏幕遮掌心写下林仙儿三个字,这女人在舍身崖跳崖的时候被林诗音救了,之后闹腾得李寻欢烦不胜烦,忍无可忍把人丢了出去,他偶尔去兴云庄看望林诗音的时候,也“偶遇”过这位姑娘,因而记住了她的声音。
苏幕遮二人藏得隐蔽,她们并没有发现庄园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只是边走边抱怨着,脚步轻快穿过这片树林,走进了一个院子里。
院子里远远能看得见一幢二层小楼,翘起的檐角挂着灯笼,灯笼下头垂着铃铛,风一吹就叮叮当当作响。苏幕遮没有跟过去,虽然他仍有余力可以轻轻松松地跟着而不被发现,但是花满楼已经是内力耗尽强弩之末,急需找个地方好好休息调息。
而眼下这危机四伏的情况,苏幕遮绝不可能放心把花满楼一个人丢下的,所以他没有跟着,眼睛环视一圈牵着花满楼径直走向另一个方向,那里离着小楼甚远,没有任何光亮,黑灯瞎火隐在夜色中只有黑魆魆的一片轮廓。
这却正和苏幕遮的心意。
屋子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住人了,推门就是让人想咳嗽的灰尘,空气里泛着一股子霉味,建得颇为低矮,借着照进来的月光能勉强辨认出屋里的陈设,花满楼席地盘膝而坐,缓缓调息,苏幕遮靠在门上,怀中抱紧弯刀,半低下头小憩片刻。
屋子里很静,屋前一棵高大的梧桐,传来一阵又一阵声嘶力竭的蝉鸣,过了许久,又有不知是什么鸟在树上咕咕地叫,苏幕遮仍垂着头,一动不动,窗外又咕咕叫了起来,一声一声,越叫越响,越叫……越靠近。
啪嗒啪嗒拍打翅膀的声音,咕咕叫个不停的鸣叫,苏幕遮闭起眼,手中刀鞘脱落,一片亮色的银白在门被撞破的同时闪现。
花满楼没动,他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一心一意地调理内息,他非常地相信苏幕遮,所以无论听到什么声响,他都没有半分动容。
咕咕的声音变弱了,地上倒着一只奇怪的鸟儿,长得像极了猫头鹰,却比猫头鹰大了好几圈,一身羽毛泛着丝绸般的光泽,蓝色绿色紫色交相辉映,漂亮得紧,见到苏幕遮,它张嘴吐出一个蜡丸,长鸣一声没了动静。
杀了它的不是苏幕遮,而是倒在地上的另一只鸟儿,它的喉咙被一刀割断,不住地流出紫黑色的血液,看上去不过鸽子大小,脖子上套着一个奇怪的环,脚爪和喙上都带着鲜血,方才它的脚爪深深勾在猫头鹰样的鸟儿身上,喙咬穿了它的喉咙,不过那鸟儿体型太大,硬生生拖着飞了老远才断气。
苏幕遮捡起地上的蜡丸,双手一搓取出里面的小字条,上面写着“背叛!小心!”,猫头鹰是玉山养的,鸽子是艾山养的,鸟都厮杀成这副样子,不知道那兄弟俩谁死谁活了。
握紧字条和蜡丸,手再展开是掌心只留了灰黑色的粉末,拍拍手就没了踪迹,两只鸟儿被他丢到了外头,血里都带着剧毒的东西,还是不要在屋子里久放的好。
花满楼这一次调息就到了天色发白,他睁眼时正好听见了小楼那里隐约的喧闹之声,吵吵嚷嚷,“那边倒还真是热闹。”他说道。
“去看看?”苏幕遮俯身替他拍干净衣服上沾着的灰尘,又把微皱的衣角扯平。
此时小楼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时间回到几个时辰前,金九龄带着公孙大娘到了城外的庄子上,这庄子是某个被抄家的官员的私产,好些年没人住了,他也只是叫人清理出了小楼,挂上灯笼作为标记,方便潜伏进来的官兵辨认方向。
他们到的时候小楼里人已经基本齐了,除了金九龄之外,皆是面容娇美的女子,就连陆小凤遍寻无果的薛冰,也俏生生地坐在那里,娇声道:“金捕头你来的可真晚,叫我们好等!”
金九龄笑道:“让薛大小姐等,罪过罪过。”
“他也不是有意的,你们可别记在心上。”欧阳情站起身,亲热地揽住金九龄的手臂,“不然我可是要恼的。”她脸上的疤去不掉了,所以只好带上面纱遮掩,只露着一双水光涟涟的美目左右顾盼,显得有几分得意。
“欧阳姐姐这么说,可是要羡慕死我了。”林仙儿捂着嘴轻笑,“若能得此两人,小妹就是做梦也要笑醒的。”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金九龄,欧阳情气恼得咬咬牙,和金九龄一起入了席。
林仙儿生得貌美人又年轻,在欧阳情容貌有了伤之后就成了她的心头大患,尤其是在林仙儿多次有意无意表现出了对于金九龄的兴趣之后。
金九龄权当听不懂这群女人的暗潮汹涌,帮着公孙大娘拉开座位后坐到欧阳情身边,不动声色地听着这群女人一个一个打开随身携带的黄布包裹,既是汇报这一年的收获,也是实打实的炫耀。
二娘最先打开了包裹,里面是大大小小各大银号的存根,“今年我的收成不好,又休息了几个月,所以只存进了一百八十万亮银子。”
一百八十万两,绝对都是没有交过税的,金九龄脑袋了过了一圈今年刚修订过的律法,嗯,最起码要在牢里待上十几年。
三娘是个动作慢的女人,二娘解包裹之前她就在解自己的包裹,却解到现在才解开。“我今年的收成还不错,最近不要鼻子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她的包裹里,赫然是七八十个大大小小的人鼻子。
金九龄眼神一凝,很好,多了个三千里流放。
再然后,薛冰拿出了一只包得很好的断手,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拎出来时脸上还有几分厌恶之色。
嗯,杖刑二百。
欧阳情笑嘻嘻地依偎在金九龄身边,道:“我今年却是没什么收成的……”
金九龄道:“我二人一体,将我的算作她的便是。”他取出一本账册,“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字画,镇远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南王府的明珠千斛,可够?”
“当然是够的。”林仙儿道,“姐姐好福气,得此良人。”
公孙大娘沉吟片刻,道:“人说夫妻一体,你二人也快要成婚了,算在一人头上也是使得的。”她说着笑起来,“不过半年就能收获如此之多,金捕头真是好本事。”
“那大娘可知,我今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金九龄问道,站起身打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全天下也就只有此处,这个时节还能满树繁花了。”
“愿闻其详。”公孙大娘道。
金九龄拍拍袖袍,又理理衣襟,说道:“是一群女人。”他话音未落,人就已窜出十几丈,同时从小楼的顶端喷出一张由几张大网连缀在一起的巨网,把小楼罩了个严严实实。
二娘脸色铁青,跳起来挥出一刀,她用的是一把亮银弯刀,刀尖撞在网上,却像是插进棉花里,半点用不上力气。
其余几人脸色也变了,用剑的用鞭子的十八般武艺往上招呼,可那网岿然不动,就连公孙大娘的剑都奈何不得。
“在下知道几位武功盖世,特意从皇宫内库借来的天蚕丝网,刀枪不入,也不算辱没了诸位的名声。”金九龄去而复返,这一次不仅是他,还有把小楼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全副甲胄张弓搭箭的军队。
“啊,对了,还得感谢陆大侠鼎力相助才是。”从小楼顶上一脸苦笑的落下的,正是陆小凤。
“陆小凤!”薛冰死瞪着他,快把嗓子给叫破了。
陆小凤苦笑着看向薛冰,竟分不清自己恋上的那个娇俏可人的姑娘是不是真的存在。
“你是怎么做到的?”公孙大娘看着金九龄问道。
“大娘放心,待您到了天牢里,在下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金九龄神色一正,抬手一挥,“动手!”
伴着他这一声,围着的士兵拿出一盆盆封好的颜色诡异的药水,接连不断地向着屋里的女人泼过去,那药水一沾到空气里就化成了大团雾状气体,把整个小楼罩住,金九龄和陆小凤都远远站着观望。
效力强劲的化功散,他们俩可没有体验一把的兴趣。
而刚刚赶过来的苏幕遮二人,就站在他们身边,默默等着小楼里笼罩的雾气散尽。
☆、第七十章
红鞋子的抓捕无需赘述,太医院出品的强效化功散加迷药让她们连动动小手指都困难,陆小凤早早就离去了,他终究不忍看到薛冰被抓的场景,苏幕遮也走了,带着花满楼一起打劫了金九龄来时的青布马车扬长而去,留下一个找不到弟弟怒火中烧的花满庭给金九龄处理。
五羊城已经不安全了,魔教暗桩里有多少还没叛变也未可知,长老一脉此举无异于开战宣言,至多三日以后整个魔教就会乱起来,玉罗刹大概会直接找个理由销声匿迹,右护法性情诡异浑身带毒又是个万事不理的可以忽略,他这个中原暗桩的实际操纵者会直接被推到风口浪尖,理论上他现在应该远走高飞,像玉罗刹一样彻底人间蒸发,但是事实上,苏幕遮非常光棍地驾着马车,也不遮掩行迹,一路西行。
“我们这是去哪?”花满楼问道。
苏幕遮看了看天色,一勒马缰躲过射过来的两根冷箭,“不知道。
“不知道还带着我走?”花满楼笑起来。
“走到该停下的地方,自然就会停下。”苏幕遮说道。
他们两个的神情都很轻松,不像是被追杀着逃命,反倒像是出门踏青,累了便找家客栈住下,饿了就停下吃东西,他们甚至还在庙会上逛了一晚,如果不是一路上累累血迹,大概这当真会是一场愉快的旅行。
能这么做,他们当然是有所依仗,这一路上除了接连不断的杀手,还有一波隐在暗处的人帮着他们处理杀手,以至于某些时候苏幕遮刀还没抽出来,他们自己就已经打起来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日子自然就好过许多。
而在出发第二天,苏幕遮就明显察觉到路上的杀手变少了,而且身手也显然比之前几天的差,相较于前几天一往无前要把他杀死当场,现在更偏向于拖延他,把他拖在路上腾不开手。
同样的,处理杀手的人层次也变低了,打起来漫不经心,明里暗里地也在想办法拖延苏幕遮的脚步。
很显然,两拨人马在某一点上达成了微妙的共识,那就是决不能让苏幕遮在尘埃落定之前插手进来。
所以苏幕遮也就可以断定,这两拨人马没有一波是玉罗刹的。
魔教之中是个人都知道左护法是教主铁杆,而且还不像右护法一样不管事,苏幕遮手里握着的大沙漠是魔教通往中原的要道,一旦插手进来就是可以直接左右形式的人物,眼下教主已死,他会站在哪一边实在是难以预测,所以他可以死,也可以被拖在路上,却绝对不能参与进这场事关魔教权力更迭的斗争之中。
而苏幕遮在察觉到他们的真实意图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地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大大方方取了一笔钱,租了间房子,住了下来。
没办法,一群又一群的探子也只能跟着他在这个交通闭塞传个信出去要十几天的小城安顿下来,看着这位早上出门溜达,晚上抱着花满楼睡觉,时不时写点东西传信出去——当然,没有一封是成功的,全部都被探子弄到了自己的手里,问题在于,拿到了手他们也看不懂,只能给上头去信让他们赶紧派点精锐过来分析情报。
“你又画的什么?”花满楼悄声问道,语气里满是笑意。
这小城里的日子悠闲舒服,又地处山区,到了夜里格外凉爽,和苏幕遮抱在一起睡觉也不那么燥热,相对的他的心情也就跟着好了不少。
“昨天晚上吃的鱼。”苏幕遮答道,他倒不担心会被听墙角,一则还没有哪个探子敢于挑战这项高难度工作,二则他们的对话就算被听了去,也只会让那群人认为他们在密谋什么东西而更加紧张,加紧从上头调派人手。
这正中苏幕遮的下怀,事实上在这场叛乱中他的任务非常简单,吸引注意力。看似慌不择路的四处奔逃也罢,莫名其妙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也罢,明知徒劳还一条一条往外传着消息也罢,全都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而故意演出来的,他是足以左右这场叛乱走向的人,所以他的任何动作都会被人关注,那么就干脆利用这一点,不断地做出引人怀疑的动作来,把自己的周围变成一个战场。
——两拨人马都想掌控先机,这些日子为了他那些意味不明的信息两家明争暗斗,消耗掉不少力量。
除了他和花满楼,谁也不知道那一张张信上乱七八糟的,全部都是苏幕遮信手涂上去的涂鸦。
“这么想想,我们还真是坏人啊。”花满楼道,“让他们这么忙忙碌碌白跑一场。”
苏幕遮道:“你现在这么想,他们追着我们满天下跑的时候可没这么想过,一报还一报罢了。”
花满楼笑,扣着苏幕遮的脑袋在黑暗里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亲吻。
这些日子白天几乎一直被人监视着,弄得他们连牵手都有些不太自在,仅少数能放松些的时候,也就是这熄灯上床之后的深夜了。
反正现在他们俩就是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也无所谓,正好让那些鸡没叫就爬起来的探子们多等等,好好享受山里清晨的凉爽空气。
此时皇宫里正是灯火通明,皇帝又不是那两个为了多点亲热时间天一黑就滚上床黏黏糊糊说私房话的家伙,所以沐浴更衣正准备睡觉被某些不速之客打扰了也没什么恼火的,转身披上外袍笑呵呵地让人上了茶。
来的也是他的熟人,宫九和玉罗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可惜功夫连二流都够不上的皇帝什么也听不清,只能打量着玉罗刹等他们两个说完。
能把他这个脾气古怪的堂弟驯服的人皇帝老早就想见见了,不过他当真没有猜到居然会是一个西域人,眼睛扫过玉罗刹光裸着的小臂腰腹,划过他看不出年龄不过显然比宫九成熟的脸,再瞄了瞄自己堂弟领子里没藏好的鞭痕,皇帝默默地,默默地叹了口气,隐约明白了当年皇祖父捏着鼻子让太平王娶了个异族女人当王妃的感受。
太平王一脉是遗传性的会被外族人勾了魂去不成?
还都是这种一看就要被压制的死死的从此夫纲不振的节奏,叫人怎么放心。
那边玉罗刹不知说了些什么,宫九脸上一红,眼神里泛出一股子水意,更是让皇帝的心降到了谷底。
也罢,这显然就是被吃干抹净还上赶着倒贴,他一个在堂弟手下三招都走不了的也懒得管了,大不了以后出了事把那个西域男人绑回来任人处置便是。
就不信千军万马还处置不了一个江湖侠客。
皇帝心里的弯弯绕绕玉罗刹和宫九是不知道的,愉快地一起揭了揭皇帝的老底,互相调戏反调戏一番之后,三个人才慢吞吞地进入正题。
玉罗刹是来和皇帝结盟的。
这很正常,皇帝打算开海禁打北疆,把这个本就疆域广阔的国家的国界线再往更远处推进,而玉罗刹的野心也不止于区区西域三十六国,再往西还有更加宽广的天地可以探索征服。
一个往西一个往北,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偏偏两家还有那么一块自古便是通商要道的地方连着,相比起互相提防着对方坐大,还不如彼此结盟以求更稳妥快速的发展。
反正他们彼此两家本来就没有互相侵犯的打算。
皇帝对玉罗刹的提议不可置否,玉罗刹也没指望着能够一次成功——要是真的一次成功的,他还得考虑考虑皇帝是不是别有算计,这次来也不过是先表达个意向,顺便陪着自家的小家伙探探亲,毕竟这么一段两人都空闲的时光是非常少见的。
“对了。”皇帝突然说道,“玉教主的家务事还是请早点解决的好。”
“陛下放心。”玉罗刹道,“一直养着的小狗突然反咬一口,算不得大事。”
玉天宝会突然暴起反叛算是玉罗刹意料之外的事情了,他自认为对待玉天宝算是仁至义尽,把襁褓里就被丢弃的婴孩捡回来当做少教主养着,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有瞒着,甚至为他安排好了诈死脱身的后路和安逸富贵的后半生,但是转念一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做过了魔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教主,怎么可能甘心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只能隐姓埋名守着田产过日子。
所以他暗中通知了长老一脉玉罗刹的打算,鼓动其先下手为强,又使人帮助苏幕遮逃离长老的追杀并且拖延其脚步。
玉天宝不是玉罗刹亲生子一事鲜有人知,因此玉罗刹一“死”,教中就只余下他和长老分庭抗礼,所以教主死忠要么被打发的远远的,要么倒向了其中一方,他自信就是现在玉罗刹回来,也再难恢复往日的声威。
而玉罗刹听到手下传过来的消息,只不过笑了笑,扭头去皇宫找了皇帝谈结盟的事情。
照这两派斗争的水准,估计尘埃落定的速度会比他预计的还要快。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大脑全程懵逼,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智商下线的缘故,所以如果小天使发现有bug请务必告诉我qaq又是新的一周过去,时间过得好快啊【望
苏苏的番外应该会和闻人的番外交替更新,讲真闻人番外拖着这么久真的超级心虚,还是快点填完吧话说昨天晚上做了个微妙的梦,梦见自己去考试却找不到教室,以为是去考日语却是去考德语,周围的同学一个都不认识,在两个教室里看到了同一个老师同时监考,走进一间屋子里面有好几只炸毛的猫攻击我(这个时候身边好像是有一个人的但我忘了是谁),逃出来后被一只流浪猫抓在身上,就抱回家养,喂了点饼干什么的之后给猫猫洗了澡,然后就发现猫猫死掉了,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人形塑胶玩偶,我还特别傻x的给猫咪变成的人形塑胶玩偶做人工呼吸,玩偶就从中间裂开了,溅了我一手血,我就跑去找母上大人求救,母上大人拿着玩偶,被糊了一脸血,然后我就醒了。
真是细思恐极的一个梦啊,梦里的我为什么会辣么淡定真是可怕,最惊恐的时候居然是被告知今天不考日语考德语的时候,真是没救了。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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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艾山和玉山相对无言,喝着一壶冷透的茶坐到天亮,这间小屋的位置很好,能吹得到海上徐徐而来的凉风,静谧的夜晚海浪无止境地拍打着山崖海岸,耳边回荡着一声声浪潮声息。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别的声音。
玉山喜静,这样的环境对他而言很是合适,再怎么睡不着的夜晚听着潮声也能昏沉入眠,困扰他许久的梦魇不药自愈。
转眼天光发白,还能听见不远处人家院里雄鸡喔喔叫着报晓,一缕缕晨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穿过,艾山站起身,如以往一样准备从院子后面离开。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会跟着少教主?”玉山突然说道。
艾山脚步微顿,淡淡道:“总也逃不过那几条的。”他停了一下,又迈开脚步,“若非如此,我是不会救你的。”
玉天宝拿他胁迫玉山,教主又拿玉山来胁迫他,他们兄弟二人倒是连命都像得很。
秦淮河岸两人酒足饭饱,又拎了些店家的虾子带走,此处离百花楼已经没剩多少路程,快马加鞭用不了半日就能到。
花满楼惦念着百花楼里的花,又担心花夫人经不住猫儿闹腾把小家伙送回来,草草买了些糕点路上填肚子,青布马车就离开了秦淮河畔。
他们二人被一路追杀,百花楼倒是在多方照看下安然无恙,里头的花儿开得正好,红的红白的白,形形□□缀满了小小的露台,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花香气。
而花满楼一闻到这个气息,面上就露出了放松温和的笑意,但是苏幕遮的脸色却阴沉了起来。
这并不怪他,任谁看到自家藏下的好酒只剩了空坛子,罪魁祸首还毫无自觉地挥挥手跟他们打招呼的话,都会忍不住手痒痒想要把人揍一顿的。
因此马车还没停稳,站在门口满脸笑容张开双臂准备拥抱一下自己多灾多难的好友的陆小凤,就被跳下来的苏幕遮用刀背抽了一顿。
实打实的,一点水分都不带的,抽了一顿。
陆小凤疼得龇牙咧嘴,可怜兮兮地趴在桌上控诉道:“下手这么狠!枉我在这里帮你们守了那么多天!”
不是他不想去找花满楼,实在是两人的行踪太过诡异,一路上尽挑些人迹罕至的小路走,前脚消息到他手里后脚就又没了踪影,再加上玉罗刹亲自上阵,和宫九两人组合着给陆小凤灌迷魂药,本来就因为薛冰被捕朋友出事心急如焚的陆小凤,理所当然地被两个心肝都黑透了的男人忽悠着驻守在了百花楼,替他们省下来不少人手派出去干正事。
苏幕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来还有笔帐没问你收。”他满意地欣赏了一下陆小凤惊悚的表情,继续道,“不过看在你我的关系上,我决定给你打个折。”
陆小凤摸摸胡子,讪讪道:“所以你把我打了一顿?”
“当然不是。”苏幕遮对着他勾起一个笑,“你喝掉了我多少酒,就全部折成银子还给我,我们就一笔勾销,如何?”
打你是因为你偷喝了我酿了小半年的酒,苏幕遮可是不会做任何亏本买卖的。
喝掉了多少酒……陆小凤回忆了一下自己在百花楼里蹭了几天,每天要喝掉几坛酒,每坛酒价值几何后,咬牙道:“行!银子一定准时送来!”无论如何,花点银子总比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喝酒,还得喝一坛脱一件衣服,预定下未来大半年江湖上的谈资好。
最起码酒到了自己的肚子里,不亏。
苏幕遮酿了上百坛酒,陆小凤在这里住了十几天就喝掉了三十多坛,这还没算陆小凤和往来于此的探子杀手交锋时不慎毁掉的,全部加起来林林总总少了一大半,就算苏幕遮价格标得再怎么便宜,这也是笔不小的数字。
陆小凤摸摸胡子,看看天又看看地,夹着尾巴赚银子还债去了。
花满楼低笑:“你倒是聪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陆小凤践行赌约,还硬舀着借口把人抽了一顿,抖搂抖搂摸出来笔银子。
“谁乐意看陆小凤脱衣服。”苏幕遮抱着花满楼哼哼唧唧,眉眼里尽是温和。
百花楼里连日来除了陆小凤也是有人每天来打扫顺便侍弄花草的,要不就陆小凤那性子花满楼的那些花儿还不几天就被祸祸得一干二净,连个草梗都留不下来。
所以现在这幢小楼里纤尘不染,甚至茶杯茶壶里也是没有一丝多余的灰尘,就好像主人家从来没有离开过,午后日头没有那么烈,浅浅在地上铺开一层暖黄,檐角遮开一大片阴凉,花满楼能听见鸟儿躲在眼下叽叽喳喳叫唤不停,苏幕遮也能看得到几只雀儿筑在檐下格外精巧的巢。
莫名的,一种温暖涌上心头。
花满楼去露台上看顾他的花,苏幕遮检视一圈屋子里的情况后,便拿了些银钱出门了。
——屋子干净是干净的但是这没柴没米又没菜的状况,再不出门补充他们晚上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按照现在的风向,也许是东南风也说不定。
百花楼下头就是一条热闹的街市,小吃杂货摆得满满当当,但是想要买菜,还得跑得再远一些。
城西头的大片空地上,才是那些一大早进城的菜农们聚集之处。
卖菜的大娘们好些日子没见过苏幕遮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们轻易认出这个“花公子家的西域漂亮小伙子”,并且格外热情地招呼苏幕遮。
东边送一把小葱,西边加一块猪肉,苏幕遮走不了几步手里头就塞得满满当当,并且他没有任何羞耻感的维持着这个奇妙的造型在酒楼里见了一面玉罗刹。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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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