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中毒 作者:林厌秋
正文 第2节
中毒 作者:林厌秋
第2节
范秋明就说,“阁楼应该有个小房子吧,给一张凉席就行了,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睡一屋。”
“天热,挤在一起更热,你去把阁楼那个屋收拾收拾,阁楼最凉快了,就是蚊子多,而且正对上树杈,有毛毛虫之类的,你们谁晚上去那睡就多拿一盘蚊香。”叶顺拍拍腿,又说,“我出去逛一会去。”
夏天的夜晚,他们村里人有的出来乘凉,有的就在家门口拉上电灯,打打扑克牌,搓搓麻将,没有空调的他们只能依靠夜晚的凉风来解暑。
黄淑琴在一楼做事情,故意把声音搞的很大,例如她喂狗,非要在院子里喊一阵子才砰砰的把狗盆摔在水泥地上,唤鸡回笼,她的舌头也卷起来做出讨人烦的声音。
叶子先进了二楼一个卫生间里洗澡,说是卫生间,其实就是只能容下两人的小屋,什么也没有,只有墙上一面镜子,她们洗澡是自己烧热水,在很大的塑料盆里洗。叶子窸窸窣窣的洗完后,叶帆就叫范秋明和初原两个去洗。
初原嚷嚷着要先洗,可是他用不好这个塑料盆,身上打着肥皂泡沫把范秋明叫了过来。范秋明把凉水和热水兑一块,不冷不热,然后用木瓢舀着水给初原冲洗后背。
初原被范秋明挠的很痒痒,两个人闹起来,那个大红色的塑料盆质量太差了,被初原一屁股做裂了,天!黄淑琴恨不得把那盆底套在这两人头上。还是叶帆心好,他重新找了一个蓝色的大盆让他们继续用。初原指着一个黄色的塑料盆问,“能不能用那个,颜色好看。”
“那是我们女生用的。”叶子咬着水笔从她房里探出头,跟他做了个鬼脸。
等男主人打完牌回家,就听见女主人和他说盆的事,不就是一个盆吗,她可是在笔记本里记上了一笔,还用了红笔画了框框标出来,这个无妄之灾,她要记住!
范秋明睡在二楼,初原睡阁楼,晚上九点钟,大家都入睡了,初原光着脚摸到叶帆房里,他之前有交待过不要锁门,果然门把一转,房门就开了,初原来到叶帆床前,小声的问,“没有睡着吗?”
喊了两声都没人理会,初原晃了叶帆胳膊一下,叶帆翻了身,说,“睡着呢。”“说好了陪我去阁楼的么。”初原继续晃,“我才没有答应你,都是你自己在说。”叶帆闷闷的回答。
初原低着头,听他这么说,痴痴一笑,胳膊更加用力的缠着他,叶帆怕打扰其他两个人的睡眠,就跟着上了阁楼。
“你叫我上来做什么?”叶帆把嘴捂住,打了一个哈欠。初原忙着问,“怎么?很累?我叫你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让你看看月亮和星星,你看它们多亮啊,树叶子还哗啦啦的响呢。”
他们两个躺在露天水泥地上,后院的白杨树和槐树的叶子伸到阁楼来,风一吹,格外的响,凉席的左右两边各点了一盘蚊香,叶帆还带了一个薄被单,两个人盖着肚子以防着凉。
“你一般都喜欢做什么事?”初原问。
“嗯,看书吧,武侠,恐怖故事什么的,电视也喜欢看,其余的时间就是做农活写作业上学,也很忙的。”叶帆的脸上突然接到了一片树叶,初原用手捏起来,放到鼻子下嗅了几口,叶帆说,“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呢?”
“黄赌毒我都爱,我最大的兴趣就是跟人玩,只要有人陪着我,地狱我都是愿意去的。”叶帆偏着脑袋想一会,又问,“是和范秋明一起吗,他和你的关系很亲密。”
初原用那片叶子遮住了嘴,说,“怎么每个人都要误会我和他纯洁的友谊关系啊,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的,他自私无耻卑鄙,关键是他非常的堕落,他不用拉着谁入地狱,他本身就是比地狱还要险恶的存在。”
“你也不比他善良呐。”叶帆的耳朵里只听得见树叶子在空中打旋的声响,初原又说了什么,他也没了知觉,他累了,一只手抓着薄被,一只手放在额头上昏睡过去了。
初原见人已经沉睡,叹了一声气,吻了树叶子一下,又把吻过的树叶贴在叶帆的嘴唇上,仿佛他们两个真的接吻了一般,他眼前浮现出叶帆微微一笑时的模样,真是比夏天的绿叶子还要鲜嫩。
二楼在半夜里也闹了一阵喧哗,叶子听见自己的房门咣当的一下,好像有个东西撞上了,她一开门,范秋明的高大身躯就顺势倒进来,她拉开电灯,范秋明脸色苍白,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
“怎么啦?”她急着搀扶着他。
“想吐,哪里有卫生间呢?”他问。
“我们这里没有马桶的,厕所在后院,我带你去吧,不过你走路时轻点。”她扶着他下楼梯,拐到后院自家搭建的厕所,厕所是蹲式的,简单的用两块砖头放着就算完事。
第 8 章
范秋明哇的一声往粪坑里吐,这股气味更呛的他眼泪直流。叶子一直在小声的问“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吃西瓜吃坏肚子啦,叫你贪吃,下次别在那样猛的一吃就是三四块了。”
范秋明吐完,用纸巾擦擦唇角,左手搔了叶子的长头发一下,说,“一直说个没完,怕我把你家西瓜吃光吗?”
“好心没好报。”叶子掂掂脚,说,“咱们回去吧。”范秋明进屋时,一时适应不了黑暗,撞倒了一个水壶,砰的一声响。
黄淑琴哎呦一声,就从她房里钻出来,扶着房门,说,“欠了你们的!”叶子低着头不说话,范秋明说,“阿姨,真丝睡衣挺好看的。”黄淑琴低头一看身上,一阵风似的回屋里披了一件外套,她指着叶子说,“一男一女去后院上厕所,我都不知道自家的厕所还是男女混用的呢。”
叶子不得不辩解一下了,说,“人家吃坏了肚子找地方去吐呢,你净瞎说。你再这么说我,我明天跟我爸讲。”
“你去讲啊,我还会怕你么,他今晚去看瓜地了,要是他在场你看他会不会帮你!”黄淑琴因为铁了心要把自身的病治好,因此对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兄妹也丝毫不用装客气了,她笃定自己以后能怀上孩子,就这一两年是她最佳的备孕期,哪怕生个女孩她的以后就有指望了,要是老天保佑生个男孩,那还用说吗!她不跟这个野丫头计较,她回屋后,顾不上困了,又掏出那个本子,把水壶的这笔帐给记上。
叶帆清早开着拖拉机去瓜地摘瓜,铁皮车厢里坐着剩下的四个人,初原搭着扶手,一直在夸叶帆能歌善舞,是个全才,连拖拉机都会开。
黄淑琴鼻子顶上了天,笑着说,“会不会用词啊,小学生都知道能歌善舞的意思。”范秋明觉得这个女人剥夺了他嘲讽初原的特权,很直接的说了,“阿姨,我们又没有得罪过你,干嘛这样和我们生气,初原要赌,要嫖,要吃,要喝,还要想着法玩,脑子里能剩多少地方储存词海呢,他能说出能歌善舞这个成语已经是值得表扬的一件事了,你这样打击他,连带作为他朋友的我,都觉得智商被拉低了呢。”
“就是就是,你可以侮辱我,可是你不能侮辱我朋友的尊严,听别人说伯母是初中毕业呢,初中毕业是多了不起的学历啊,懂的道理肯定比我们大学生要多了,我今天就接受伯母的教导吧,等我回去了,要好好跟人说说伯母的见多识广和学历渊博。”初原拍着巴掌笑起来说着。
这两个小人太可恶!黄淑琴跟他们较劲,有的时候故意的只炒一个菜来吃,或者早晨干脆就直接稀饭和咸菜,叶顺因此说过她好几次了,她说自己的腰伤没有好透,又不舍得让叶子下厨,简单的吃点就算了吧。她还把每天的菜式记下来,等着管他们要饭钱,当然这要背着她老公做。
也很奇怪,黄淑琴这样的态度难道她老公就一点没有察觉?她对兄妹两个人没有尽心,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因此可见亲情也是残酷的。
初原拉着叶帆的手,将它举起来,对着阳光,两人躺在草丛里休憩,初原很打抱不平,他尽力诋毁那个后妈,他是有些讨其欢心的意味在里面,因为这种残酷的亲情在他自己的家庭里更加残忍,他一早就知道亲情是不可信的,可是他的口气倒像是很哀伤一样,话题一旦展开,叶帆的话也就多了。
“我猜你妈妈肯定是个温柔的小女人。”初原说,“你一定是像她多一点。”
叶帆咯咯笑了几声,说,“不是,我妈妈脾气不怎么好,她也不好看,没有念过书,连阿拉伯数字都不会写呐,还爱在人背后嚼舌头,我考的不好,她就揪着我的耳朵,有时会用鞋底抽我屁股,她五六天才洗一次头发……可她才是生我的人,她不会阴阳怪气的对我笑,不会把花在我身上的每一笔钱都记在本子里,她的眼睛不是监视器,我可以随便在谁家玩。”
“是啊,这很伤人,还有什么伤痛比得过亲人去世来的更伤心呢。”初原握了握叶帆的手。
叶帆说,“我爸一开始跟我们保证过不会要孩子的,他说有一儿一女已经够了,他现在要带他女人去治病了,他想要这个女人给他生孩子。我妈妈的照片也不在客厅摆着了,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啦。”
初原看叶帆的颚骨上透着微微的红晕,把从池塘里摘的一大片荷叶打在他的头顶上,叶帆说,“你净做怪事,我又不是女孩,我不怕太阳晒,晒黑才健康呢。”
“皮肤也会得癌,我是为你好,看你伤心难过的就给你送点温馨。其实你不用想太多了,白玫瑰是永远都敌不过红玫瑰的,因为这世间的感情都是靠时间来维系的,我不信白月光,我只信能抓在手上的人。所以你爸爸也就是一个普通男人罢了,不要怨他。”
初原说的头头是道,叶帆却瞪着眼睛,说,“我可不赞同,你口中的白玫瑰它是会永远的存在着,红玫瑰是注定要被嫌弃的,因为时间就像这炎炎烈日,轻蔑的斜视着红玫瑰衰老的影子。”他说着全身抖颤了几下,笑了起来,眼泪却顺着腮帮淌下来。
初原觉得他有些悲观了,撕了一小片荷叶来替他擦眼泪,叶帆说,“我就是觉得委屈,我觉得我妈妈死的太不值了,那个新房子是用她的命换来的。我恨黄淑琴,不管她有多少的委屈,我也要恨她,连带着我也恨起了我爸爸,他不配做丈夫,不配做父亲。初原,外国的专家看病很厉害吗?”
初原忙着说,“国外的也不一定就是最好,有些医院请的专家都是图挂虚名而已。”叶帆失望的摇摇头,说,“我很怕她治好了病,她有了孩子就绝不会让叶子去读大学的,叶子成绩好,她肯定能考上。要怎么办呢,我希望她快点变老,老到不能生孩子的年龄最好。”初原看他这别扭的小情绪,就说,“你指望她变老,可别忘了时间是一视同仁的,这烈日同样会照着你衰老的影子啦,你会喜欢吗?”
“我又不一定是红玫瑰,我不怕。”
“说来说去都是红白玫瑰,别忘了,还有蓝的黑的呢,你说自己爱看武侠,我觉得你看的是言情吧,伤感起来真不得了。你哭什么呢,以后有事情,你可以来找我,我舍不得让你哭的。”初原说的认真,捏着叶帆的一个小拇指扣着,叶帆把手指抽出来,笑着看向别处。
令人郁闷的蝉鸣声在夏季的燥热中焦灼着情感,直溜溜的一道烟飘向天空,混在芳香的大自然里,初原把烟递给叶帆,问,“会抽吗?”
“没有抽过。”
“想抽吗?”
叶帆吸着鼻子,觉得这股混合了其他气息的烟味特别的好闻,犹豫间,那根烟已经被塞到嘴里了。
“好,吸一口试试看。”第一口不免被呛到,初原拿着烟同样吸了一口,又塞回叶帆嘴里。
一根烟在两个人的嘴里被消费掉,初原说,“烟太不够爽了,有比这好吸的东西,可惜身边没有货。”叶帆忍不住用眼睛惊讶的瞪了他几下。初原如今总要温雅一些,就搔着头发,漫不经心的说,“哎呀,没什么的,我只是偶尔抽抽而已。好啦,我们快去找叶子吧,不然她就要被范秋明吃掉了。”
范秋明正好撩开几根树枝,从树丛里猫着腰出来,他身后跟着叶子,叶子提着她的马尾辫甩来甩去,初原把手搭在叶帆肩上,说,“你看你妹妹多像黄蓉,以为找到了她的靖哥哥呢,其实呢,范秋明是欧阳克啊。”
叶子捡起一根木棍捅初原的胸膛,说,“去你的!瞎说话。”叶帆拉住了叶子,问她,“昨晚上闹的动静很大,你怎么啦?”
“不是我,是范秋明,他半夜里要吐,我带他去后院厕所吐,结果他一下子把水壶踢碎了。”初原问叶子,“他人怎么啦,为什么突然间会想吐。”
范秋明撇了一根发着芽的小树枝在手心里转悠,说,“我人在这里,你怎么不来问我?”
“你同我讲话一向都是九分假一分真,你要是耍我玩,我不是在叶帆面前丢脸了嚒。”初原把脸撇向叶子,探问着。
“不知道呢,我刚刚问他,他没告诉我,可能是受凉了吧。”叶子用那根木棍去捅范秋明,问,“我猜的对不对?”
范秋明把手里的树芽丢给她,她接到手里,哈哈大笑。范秋明嗅了嗅鼻子,说,“给我一根烟。”初原把一根烟递给他,又起身给他点着火。范秋明吸了一口,说道,“今天早上又是咸萝卜,我看你们家也没有穷到这种份上吧。”
第 9 章
叶子把树枝上那点嫩芽揪下来,说,“我们家一向都是这么吃早饭的,偶尔会就着咸鸡蛋咸鸭蛋吃,早晨谁会大鱼大肉的吃啊。”
“吃的一嘴巴都是萝卜味,你们后妈肯定记上我一笔账了。”范秋明说。
“她会把那个水壶记上的,而且会标出来。”叶帆从草丛里爬起来,拍了两下屁股,说,“咱们回去吧,我爸估计要回来啦。”
四个人从地里一路闲聊着走回家,果然夫妻二人已经卖完瓜,黄淑琴远远见到他们还招手示意。大门一关,四个人进了宽敞的院子,叶顺坐在堂屋的藤椅里,黄淑琴嬉笑着一张脸,她把叶子拽到她手边,然后突然的板起了脸。
原来那天四个人一起下水玩的事情被告发了,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和两个成年的男生一起这么闹,而且每天成群结队的在田里捕蝉、抓青蛙,掏鸟蛋……
“不过就是一块闹着玩。我们又没有偷看叶子,她和我们是纯洁的友谊关系。”初原两手插在口袋里,坦荡荡的说道。
“还有脸说纯洁!光着身子在一起玩,我什么事都知道!”黄又把脸转向她丈夫,叶顺训斥了叶帆几句话,也下了逐客令,叫他们两个回家去,不能住在这个家里乱闹。
“还没收你们的房钱和饭钱咧。”黄揪着叶子胳膊上的肉,叶子痛的呲牙咧嘴。范秋明鼓着一双眼睛,朝黄淑琴瞪着,上去拉开她,骂道,“你真泼赖,哪有你这么狠的妈妈,连女儿都动手打。”黄顺势一倒,哭起来,叶顺觉得他女人是过分了点,可是她一哭,他就要因为面子要出手护着她了,就拽着范秋明的胳膊。
范秋明没有叶顺力气大,一下子被翻倒在地,叶顺没有出手打人,只是叫他们两个快点滚。叶帆急着要上去拉,叶子在一边哭,黄也哭。初原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吹着热气抿了一口,他咧着白牙说道,“干嘛闹这样难看,你们都住手吧。”
“你快点滚,还有脸喝我烧的水!”黄骂道。
“好,如果你一定叫我滚,我就挨个挨个的敲这里每一个住家的门,就告诉他们说,叶家的那个媳妇勾引我上床,每晚都把我累到腰疼。”没等黄开口骂,叶顺握着拳头打过来了。
当晚范秋明和初原还睡在叶家,第二天早上叶家夫妻二人早早去镇上卖瓜,听说还要报警呐。
范秋明和初原在吃叶子做的早饭,早饭是稀饭和一碟冬瓜炖肉。叶帆叫他们吃完饭就走吧。
“可是我还没有玩够。”范秋明望着这栋洋楼的天花板说道,“我想在这个地方过完暑假,我不要回家。”
“怎么啦,你家里人对你不好吗?”叶子问。
“不,我爸爸对我很好,他很爱我,我只是不想见他。”范秋明喝完了白米粥,又皱着眉头说道,“我想念我家的那个厨师了,这吃的是什么啊,我喜欢喝黑米粥的。”
“你寄宿在别人家,还当着主人的面嫌弃人家厨艺不精。”初原把勺子放下,昂着头对叶帆说,“我喜欢喝白米粥,做的很好喝。”
“你现殷勤现错对象啦。”范秋明看着叶子笑着说。初原说,“有什么的,兄妹本一人,我谢叶帆就是在谢叶子啦。”
叶子掰着手指头,说,“你俩别说了,吃完东西走吧。”
“我不走,我在这里等着警察呢,我好久没见过穿制服的啦,很怀念。”范秋明和初原柱子似的钉在叶帆家里不走,叶帆拿鞋底抽初原,初原都不愿离开。
“两个神经病就等着被关进去吧。”叶子气极了这么说,进了自己的屋里就把门反锁上,实际上,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盯着窗户看,她在看她的爸爸和后妈,耳朵也留心听着有没有警车的呜鸣声。
十一点四十三分,叶子开了房门,在楼上就喊着,“回来啦,回来啦。”范秋明问,“你有没有听到警车响呢?”“没有。”叶子说,“我想他们是坐我爸的拖拉机跟来的。”
“警察坐拖拉机?”初原问叶帆,“我没见过,你见过吗?”叶帆手里捏着一本瞎看,心里七上八下,被人一问,脖子首先缩了起来,抿着嘴说,“我也没见过,或许不是警察,我爸他不会这么做的。”
谈话间,大门被推开了,叶顺和黄淑琴严肃着脸,黄的左右手交叉放在胸前,两人身后跟着一个黑脸男人。
叶子抱着哥哥的胳膊有些害怕,范秋明的屁股从椅子里弹起来,拍着手掌说,“余小姐是千里眼顺风耳啊,我们躲到这个地方也能被你找的到。”
一米八的男人踩了两下皮鞋底,没好气的说,“你们两个混小子回去死定了,手机号码为什么是空号?”
初原忙着说,“东西都丢了,你能来实在是太好啦。我们欠的钱已经还清了吧?”
黑脸男人说,“还说呢,对方直接打电话塞信封到你们家里和公司里,范秋林和初随堂托我找你们,钱早就还了,你们跟我回去吧,顶多挨一顿揍。”
“余小姐身上有钱吗?”范秋明向门外探了探,问,“开着车来的?”
“在县里租的。”因为男人名字叫余大云,很女性化,范秋明就喊他余小姐玩玩,余大云是一名律师,他很有耐性,掏出皮夹看了一下,说,“现金只有一千多块,卡倒是多。”
“给我留下一张卡。”初原说。余大云笑着问,“你们要预备做什么用?要哪个银行的?我这里有交行、建行、光大银行、招行、工行、农行……各种都有。”
黄淑琴伸伸脑袋,忽然说了一句,“我们镇上只有农行和农信社。”余大云笑着看她一眼,她讪讪着缩着头。“我们要过完暑假才会回家,你转告我们家里说我们很好。”范秋明说着,伸手拿了余大云皮夹里的一张农行卡,又仰着头说,“外面那车也留下。”
“我怎么到县里坐车啊?”余大云问。
“当然是坐车去啊。”初原从他皮夹里抽出三张人民币,嬉笑着说,“你可以走啦。”
“你们身份证既然丢失了,我回到你们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给你们各开一份证明,省的到时候坐不了飞机。”余大云很干脆的放弃了,他深知这两个少年的秉性,反正知道他们平安无事,只想着越早离开越好。
“租车行的名片在车里,你们翻一翻就能找到,走的时候别忘了把车还给人家车行。”
余大云只好步行到村口等着车,坐到镇上,再转车到县里,从县里再转车到市里,回家的路十八弯,绕的他昏头昏脑的。
初原和范秋明重新坐回椅子里,初原说,“你们怎么没报警啊?我还等着警察上门给我道歉呢。”黄淑琴紧了紧眉头,说,“警察凭什么要给你道歉?”初原笑着说,“那是因为我有个好爸爸呀。”
叶顺听他这么直白的耍无赖,一甩手,说,“你要是家里真有钱有势就不要住我们家啦!供不起你们两位少爷。”
“你们凭什么供的起呢?凭每顿桌上的那碟咸萝卜吗?我可要吃吐了。初原,我们这就走吧。”范秋明带头出了门,初原朝叶帆丢了个眼色才走。
一直到汽车呜呜的驶离了村庄,黄淑琴才回过味来。这都什么事啊,跟梦一样,简直两个神经病,白吃白住好几天还挨了一顿羞辱,她该要一些钱的!气死人了,她今早和老公一起去镇上卖西瓜,正好那个黑脸男人给了她一张照片叫她认人,她凭什么把黑脸男人引回家呐,早知道就去报警了,不信警察真能怕了他们!两个狗熊光会说大话,一毛钱也没留下。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听见汽车的喇叭声啦,一直摁个没完,光鲜亮丽的两个年轻人立在车外,看见黄淑琴就笑嘻嘻的问,“叶帆和叶子还没起来吗?我们要找他们去玩。喏,这是给你的小费,麻烦你放他们两个几天假吧。”
初原从新买的皮夹里掏出一千块钱给她,范秋明说,“两天后,我再给你三千,所以这钱如果你不要,那三千块我也是没必要出了。”黄淑琴好像已经看见自己大着肚子的喜态,赶紧收下了钱,说,“他们在洗脸刷牙呢,我去叫他们,哦,你们要不要留着吃早饭。”
“不,我看见萝卜就头疼。”范秋明说,“我们四个到镇上去吃早饭。你快把他们喊下来吧。”
黄便按照他们的要求,扯着嗓门喊她的儿子和女儿。
叶帆对着镜子把头梳的光亮,又想着穿哪双鞋,耽误了几分钟,一出门就和叶子撞到一起,叶子嘴上涂了唇膏,亮晶晶的,她挽着哥哥的胳膊,说,“哥,我们快点吧。”
可是匆忙之间,叶帆还是没有准备充分,他这人是有些晕车的,平时坐车一定要带点橘子一类的酸性食物,一下子被叶子连推带拉的,仓促中就上了车。
第 10 章
车里开了空调,叶帆便不好意思叫初原把窗户打开,他也不知道如何开轿车的窗户,他疑心车窗下方那个看似能旋转的把手是用来调节窗户的,但是他心里慌慌的,怕闹笑话,一直憋着不适,他很佩服叶子。
叶子很兴奋,她也不常坐轿车,坐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下车后能喝一碗豆腐脑,吃两个烧饼一根油条。叶帆吃的就很少啦。初原凑到他面前,问,“不舒服吗?你脸色一直不好,我待会带你去兜风,心情会好些。”范秋明和叶子说着话,看向他们两人,觉得叶帆白着一张脸很是可怜,就说,“初原,你别太霸道了,他不舒服的原因你心里有数。”初原见好友出来搅局,冷笑道,“我哪里比的上你的霸道。”
“你们两个总喜欢斗嘴。”叶子敲了几下桌子,说,“大家都吃完早饭啦,想好去哪里玩了吗?”
“这个破地方娱乐场所是没得去,我们就看看风土人情吧,虽然破败,可是烧饼打的很好吃。老板!”初原一招手,掏出一百块给中年男人,老板找了八十二块钱,初原说,“不用找我钱,我不要。”老板又把零钱给范秋明,范秋明说,“我从来都不收人家零钱的。”老板便疑心是钱有诈,把那张一百的在太阳底下看了好久,用手摸摸,问道,“八十多钱都不要啦?”
“我又没有五十的,否则我就给你五十了。”初原说。
老板笑着说,“就是五十也有剩啊。”初原摆摆手,说,“不要啦,不要啦。”一行四个人从这个破摊子离开,早餐舖的老板瞪直了眼,连连说发财了发财了。
叶帆和叶子一路上都鲜少说话,范秋明拿了烤番薯吃,初原付钱,他们两个果然买东西从不往回收钱,钱只要递出去,不管找零多少,都是一副嫌弃的嘴脸,偏偏他们长的英俊,做派很足。
叶帆在他们买爆米花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手拿了老板递过来的三十三块钱。叶帆拿了钱要往初原的皮夹里塞,初原说,“三块钱就不要了吧。”叶帆又把三块钱退给炸苞谷的小老头。
“为什么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我简直看不出你们是偷瓜的贼。”叶帆径直在前面开路,他见这一上午花出去了三百块钱,可是他们买的东西甚至都不值五十块。
“剩余的就当是小费嚒。”初原悄悄的把叶帆带到另一条路,而范秋明也识趣的把叶子引到了别的地方,初原干脆说,“我把皮夹交由你管理如何,你来当我管家。”叶帆用皮夹打了初原脑门几下,说,“我管你的钱做什么!”
“怎么你不懂吗?管钱的意思就是管人啊?我的钱和人都交给你来管理,你看不惯我大手大脚,我就改给你看。走,我这就做给你看。”
初原拉着叶帆到了一家肉铺,说,“给我来一块牛肉。“老板用刀子比划,问,“这么多行不行?”“行!”老板得了指令,哗啦一声割下一块肉,上磅一称,三十二块零九毛,就说,“三十三块钱。”初原给了老板五十块,老板找他十七块,初原指着磅秤,说,“还差我一毛钱没找!”老板的横肉颤抖着,说,“就一毛钱嚒,生意不好做。”“不管,你就是差我一毛钱。”
初原的声音很嘹亮,隔壁的摊铺都纷纷侧目,像这样爱计较的年轻人可不算多见了。叶帆捂着嘴笑,初原拿着一毛钱,说,“你看看,只要你愿管我,我就按你的吩咐办事。”
“你又不是我的奴隶!”叶帆惦着那块肉,说,“你会烧牛肉吗?”
“不会,你拿回家去,叫你后妈烧着吃吧。”初原带着叶帆往街道上走,叶帆呀的一声,想起了事,“叶子和范秋明不见了。”
初原的脚尖在地上画圈圈,说,“不用管他们,你想去我们现在住的地方看看吗?是一座很好看的房子。”
叶帆不知道初原是如何找到这样的房子的,这所房子在西街的尽头,小镇上有两条马路,一条叫东街,一条叫西街,全都破的坑坑洼洼。
这座洋楼建成有一段历史了,从它的外面看来似乎泛着潮湿的空气。爬满墙壁的爬山虎,锥形的屋顶,从铁门进去就是一个院子,院子里引了一圈水,种着荷花,其他红绿黄的花种也挤满了这个小院,从扶手上到二楼,楼梯边都摆着盆栽,像一座花园,里面的家具却非常新致。叶帆坐到沙发里,脚一直蹬着地板,初原去冲了一杯茶端来,冲茶的瓷器是青色的带螺旋状条纹的杯子,叶帆喝了一口就旋转着杯子看。
“这地方太漂亮啦。”叶帆夸赞道。
“房东人很好,我跟他说先住一个月看看,他只肯收我三千块呐。”初原递过来一张放在镜框里的相片,说,“这就是房东。”
叶帆一看,房东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留着一圈胡子,很精神的样子,笑着说,“你觉得占着便宜了吗?三千块钱可以够你租三个月的呐。”
“反正你说了这里很漂亮,我很满意了。你跟我过来,我还有东西给你看。”初原拉着叶帆的手到后院,后院悬着一根铁绳,上面晾晒着初原和范秋明的衣物,初原指着一条肥大的灰色内裤说,“这就是那十块钱三条的内裤。”
叶帆说,“我一点都不想看你的内裤。”
“反正我的内裤你是看过了,我现在要来看看你的。”初原扭着叶帆的手腕竟然想扒下他的短裤,手已经摸到了叶帆的屁股,他还想有进一步的行动时,就听见有人骂他,“变态!”
范秋明也跟着笑,说,“就是,初原好变态!光天化日想强迫良家妇男呢。”
叶帆贴到叶子身边,一脸的潮红,初原便含糊着替他搪塞过去这个尴尬,说,“其实是他身上爬了虫子,我帮他捉虫而已。不要说我们了,你们两个跑到哪里鬼混了?叶子!你不老实啊,我告诉你后妈去,叫她给你说亲把你嫁了。”
叶子上来打初原。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初原开了车把他们送回家,黄淑琴接过牛肉,笑着说,“啊,这么一大块,一顿还不一定吃的完呐,家里又没有冰箱,放一个晚上就馊了。”初原和叶帆说好,到了下午两点半后再来接他们出去兜风。
到了下午一点半,范秋明就载着初原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三轮货车,货车上拉着一个冰箱,叶帆嘴巴撅着,问送货人要了送货单后嘘了一口气,找初原质问,“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朋友的底线,我们家不能要这台冰箱。”
“我已经付钱啦,不能退,阿姨已经做主收了。”黄淑琴认为他们是看中了叶子,心里有股冲动让她喜笑颜开,要是叶子嫁给了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那就不用愁生活来源啦。黄便对叶帆说,“是送的,又不要你的钱,你急什么呢。”
范秋明托着下巴说道,“他能不急吗,初原的钱可不就是他的钱吗。”叶帆说,“好,那就留下吧。”他心里默默的记下了这笔账,他工作后是一定要把这笔钱补上的。
车缓缓的驶入了一片田野,再往深处走已经是曲径幽折,车子停在一棵柳树下。碎云在蓝天上漂浮,不急不慢的风和此起彼伏的蝉鸣叫这个夏季的午后慵懒静谧,叶帆是第二次抽烟,叶子见他一边抽一边咳嗽,就嘟着嘴说,“你们不带我哥学好的,净教他学做坏事。”
范秋明闭着眼睛笑,他想起小的时候自己和父母一起去逛动物园,累了之后躺在树下休息,那时范秋林点着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塞到他嘴里,他的妈妈也是嘟着嘴说,“你不带儿子学好的,净教他做坏事。”一模一样的口气和动作,范秋明对叶子说,“这有什么所谓的,我第一次吸烟是在我八岁的时候呐。”
“骗人吧!”叶子捂着嘴问道,“八岁?”
“是呀,我爸爸给我抽的第一口。”范秋明捡起了一片树叶,说道,“如果对着叶子吹烟气,搞不好它也会吸上瘾,我爸爸就常常对我那样做,我的烟瘾是很大的。”
“可我看你不经常抽烟呐。”叶子说。
“因为抽烟太多对身体不好,我有这点的自控力。”范秋明拍了初原的肩膀,问道,“你看我说的对吗?”初原嗤笑了一声,把烟掐灭,斜眼看他,说,“不想让我抽烟就直说,我最喜欢你这么拐弯抹角的指桑骂槐了。”
太阳亮晃晃的挂在树梢上,所有的事物要伴随着风向才会变动,就连心情也是如此,范秋明兀自忆起小时的欢笑声,银铃一样的笑声,清脆干净,他鼓着腮帮往外吹气,像鱼吐泡泡,叶子说,“你们住的那个房子真漂亮,我想我能把它画下来。”
第 11 章
“你还会作画?”初原问。叶帆说,“叶子会画画,她就是画人不像,画其他的东西都很逼真。”叶子羞赧的低着头说,“随便画着玩,我不讲究的。”
初原一计上了心头,就说,“那我载着你们去那里吧,在日落时会更加好看呐,你就把太阳余光斜撒院子的景色画下来,我把它留着裱起来,挂在我卧室里。”
由范秋明开车,叶子坐副驾驶座,初原和叶帆坐后车座。车窗关的死死的,下午晒足了日光,再这么一闷,叶帆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
初原高兴的说道,“还是车里凉快,要是开了车窗,热风一跑进来就麻烦了。”叶帆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叫初原开车窗了,范秋明说,“叶帆可能中暑了,脸色不好呢。”
初原摸了一把叶帆的额头,说,“是的呢。不过我这里有酸奶,你先喝一口压压火气。”叶帆喝了一杯酸奶,感觉好一些啦,可是范秋明兜了一个圈子,平时只要一个小时的路程,耗到了一个半小时也没到。
叶帆抱着肚子,心慌慌的,喉咙也不听话了,一个急转弯,他哇的一下子吐出来。初原挨着叶帆,他的腿上被呕吐物弄的一身都是,他把车窗摇下,叶帆的头伸到窗外,吐了好一阵。呕吐物的酸溴味叫四个人的脸上都不太好看。到了租住的地方,叶帆又是要给初原洗衣服又是要洗车的。
初原等叶帆缓过了劲,剥了一个橘子给他吃。叶帆说,“你快去洗洗吧,身上都是脏东西。”初原看看身上,一大半是叶帆吐的牛奶,这是他们共同的杰作。
初原放了水,先让叶帆去泡泡澡,房子的主人很会讲究,浴缸是新式的瓷白色,叶帆把身子沉在热水里,任凭慵懒席卷全身,他恨自己的喉咙,为什么没有堵住那些脏东西,居然吐了初原一身,但是别人却不计较,真的丢脸啦。可是更丢脸的事情还在后头,他的换洗衣物被拿去洗了,卫生间里没有一件能蔽体的东西,要是喊一声,会有人拿衣服过来的,可是叶子想必在院子里作画吧,只好等着初原把衣服送过来了。
初原一到院子里,看着并排坐着的叶子和范秋明就露出笑意,范秋明记起了什么,拍着作画的叶子肩膀,叶子回头冲他一笑。范秋明说,“到回家的时间了。”
“我哥呢?”叶子问。“他在洗澡呢,你不要等着他了,你今天自己回家去,跟家里说一下,就说他生病了。”初原说。
叶子把铅笔和画板放下,说,“我看看他。”初原怀里抱着叶帆的脏衣服,给叶子看了一眼,说,“他光着身子呢,你自己回家去,明天我们去接你出来玩,就一夜,他是真不舒服,至少今天不能在碰汽车了。”
范秋明拽着叶子的小辫子,说,“你干嘛这样怕我们,你哥哥一个大活人,我们又不会吃了他。你看已经六点半了,再不回去的话不好交代呀。”叶子歪着头,手掌合在嘴巴前,并拢在一起,大声的喊了一句“哥,我先回去啦。”
这一声叫喊,把迷糊的叶帆惊醒了,他手忙脚乱的跨出浴缸,也不去想自己光着身子啦,走到一个房间里,扯了一床被单裹在身上,跳着脚往外跑。
初原正好堵在楼梯的入口,叶帆一下楼梯就撞到他怀里,初原说,“你跑什么呢?”叶帆把眼睛一钓,说,“我要跟叶子一块回家。”
初原说,“叶子已经走了,你追出去也没用。”手一挥,把叶帆身上的被单扯下去,裹挟着他推向浴室,说,“你先把衣服穿好再做事情。”
初原守在浴室门外,等叶帆开门,他两只脚堵住门槛,说,“说好了给我洗衣服洗车的,假如你要走,我也不好意思拦你。”叶帆见他已经换好了新衣服,赌气的说,“那好,把你的脏衣服拿出来,我现在就给你洗。”初原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们两个的衣服放在一起了,就在后院的大盆里。”
初原找到了两个矮板凳,一人一个,他坐着看叶帆用两只手搓衣服,叶帆洗完衣服,又提出要走,初原说,“还没洗车呐。”
“车在哪里?我明天一大早过来给你洗车。”车被范秋明开走,还没回来,初原笑着说,“那不行,我就要你今天洗,这是你自己说的。”
叶帆转过脸看他,他一副无赖至极的表现,叶帆明白了,“你故意设计我。”
“我设计你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啊。”初原说道,揪着头上的被单一角,在掌心里当成面团一样揉,叶帆才不愿跟他继续纠缠,把晒洗的衣物用衣架撑好,准备自己回家去。
范秋明开着车子摁的喇叭不停的响,他从车里伸出半个头,喊道,“过来一个人帮我拎东西。”他回来的时候顺便把晚餐买回来了,一些卤味和炒菜,就连米饭也是买来的。
范秋明问叶帆,“和你家里人说好了今晚你不回去睡,你一定要回去吗?”叶帆和着笑问,“我在这里怎么睡呢?”
“闭着眼睛睡啊。”初原说。
等他们吃完晚饭,叶帆拿着水龙头里里外外把车子洗个干净,初原起先站着看,后来忍不住上来抢过水龙头把水喷到叶帆身上,两个人打水仗玩,叶帆的指甲掐起一块衣料,说,“新换的衣服又脏了,我这次不给你洗了。”初原说,“我本来就舍不得你给我洗衣服的,好啊,我们再去泡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初原和叶帆躺在一张竹制的凉席上,电灯熄灭后,耳朵边没有噪声,这个小镇的夜间最安静,连虫声蛙叫都没有,初原的手摸到了叶帆的手腕,叶帆争执了几下,说,“干嘛挠我的手心,怪痒痒的。”“我是想试探你有没有睡着。”初原说,“你坐车的时候都在想着什么呢?”
“想着不要吐。”叶帆说。初原握紧了他的手,脸庞贴着叶帆的侧脸,小心翼翼的说,“把脏东西吐我身上的你是第一个,那股味道真难闻,我觉得自己应该得到一些补偿,你说呢?”
叶帆的下瞥眼变得潮湿润热,手又被别人这么握着,心也跳的快要飞起来,幸亏是夜里,幸亏月亮和星星的光很淡,他总不至于让人看见脸上的红霞,“你要什么补偿呢,我明早给你带个大西瓜好了。”
初原晃着叶帆的胳膊,说,“一个吻就行,我知道你不讨厌我。你接过吻吗?我想你没有,我来教教你。”叶帆握成拳头的手砸着初原,初原顺势把他压在身下,黑乎乎的眼珠子里冒着绿油油的光。“咱们是来浅尝辄止的还是唇齿相交的?”初原问。
叶帆突然扑哧一笑,不说话,初原说,“就来个热吻吧,浅尝辄止的吻其实我已经领教过了。”叶帆说,“你还好意思说,你吻过的树叶子又拿过来贴我的嘴。”初原的脸压的更低,嘴唇快要贴到叶帆的唇瓣上了,呵呵的笑道,“原来那晚你没有睡着呢,你很会演戏,呼吸那么均匀,我被你骗过去了。”他又低低的说道,“我们现在来演一场生死离别的戏份吧,恋人在别离之际的吻会有多热烈呢,我们来试试看吧。”
唇对唇,鼻息呼出的热气也互相喷在对方脸上,叶帆笨笨的,不会在接吻的时候呼吸,快要晕过去才被初原好心的饶过。接吻很耗心思,在接吻的时候双方的大脑在短短的分钟间会闪过许多念想,来不及抓住就不见了。
第二天,三个人在街上吃了早饭,遇到来卖瓜的叶顺夫妇,他们在西街的一个水果摊边,用黑笔在纸上写着“新鲜本地瓜,七毛钱一斤。”他的瓜秧子嫩绿,一看就非常新鲜,而且价格非常划算,这镇上卖瓜的总共有□□家,瓜价差不多都在九毛、八毛之间徘徊。叶顺把瓜价一标,生意来的很快,拖拉机刚歇火,就有人过来买瓜了。
初原他们到的时候,黄淑琴和叶顺正在撑着一柄大伞。这大伞是为了让西瓜避暑的,叶帆走过去帮忙扶着散柄。黄淑琴向范秋明说道,“你们起的真早啊,吃过饭了吗?”
“用过了。”初原说,他走到车厢边,拍拍西瓜,说,“给我也称一个吧。”范秋明在他身后说道,“现在不要称,把那个西瓜留着,等我们玩累了回来再过来拿瓜,黄老板,那个歪屁股西瓜你给我们留着吧。”
黄点头说,“好啊,好啊,你们去找叶子吧,她一个人在地里看瓜呢。”范秋明把黄老板拉到一边,小声说,“这是答应给你的三千块,那个西瓜你一定要留住,初原的记忆力很惊人,要是被发现掉包他一定要找你的麻烦。”黄喜滋滋的把钱收好,又说道,“哎,我跟你说吧,他看中的那个瓜根本长的就不好,我可以给你们留一个又甜又大的。”
第 12 章
范秋明的手插在口袋里,越过她的头顶看着其他人,说,“就那个歪脖子西瓜,你留不住的话,我回头要把这三千块钱收回来。”黄唧唧咕咕还说着什么,范秋明装没听见,和初原打了一声招呼,就开着车去找叶子。
叶子穿着一件黄色碎花连衣裙,她第一次以这么淑女的装扮出现在他们眼前,叶帆说,“你这个野小子以前听见要穿裙子还会哭呢。”
叶子毫不客气的反驳,说道,“你这个同性恋以前还跟女生告白呢。”叶帆直呛呛的撇着嘴,辩解道,“是你在瞎说,我可不喜欢男人,你知道喜欢男人意味着什么吗!”
叶子指着初原笑道,“意味着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范秋明禁不住要为她鼓掌了,她的这张嘴说话是又犀利又俏皮。
初原喊了一声,“叶子。”叶子看着他,他立刻做了一个用手指勾嘴唇的动作,叶帆见到后,抓起一把泥就向他撒,叶子吃惊的抓着树干,说,“你们接吻啦?”她的脚一直往后缩着,惊讶又担忧,向哥哥说道,“这样不行呐。你要怎么跟家里人说呢,我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玩了。”
叶帆回了一句,“这本来就不好玩!”他一个人跑开了。范秋明和初原相视一笑,范秋明说,“一个吻嚒,你们怎么会想那么遥远的事情呢,如果大家都不说,谁会知道他们的关系呐。”
叶子拉了拉下摆,她的印花裙上印着绿叶,衬托出她这张漂亮的脸蛋,她笑着说,“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呢?一直隐瞒着?就是说只是玩玩喽。”
初原赶紧正色说道,“我没有这么龌龊,我一开始就是真心想和你哥哥交往的,我说过要带他走,他会跟我走的。”他说完就要去找叶帆,留下范秋明一个人对付难缠的小丫头。
叶帆站在河边,身子直的像根笔筒,蓝色的衣料缠在他的腰间,衬出他诱人的曲线,初原捡了几粒小石子向河里打水漂,并不主动和他说话。
叶帆等初原手里的石子扔光了,才开口说话。“你为什么要和叶子说我们接吻的事?”初原笑着说,“我以为这样你会开心呢,算是半公开了我们的关系。”
叶帆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幽幽的说道,“我们算有什么关系?我和你没有关系,我也不想跟你扯上关系。”初原跳到他面前,捏着他的一只手腕,说,“你的变化真是快,昨晚我们还那样吻在一起,现在又说和我没有关系,是我在耍你,还是你在戏弄我?”
叶帆笑笑,用手指头点着初原的鼻子,说,“我和你在一起感觉总怪怪的,被家里人知道也要不得了,我会被揍死的。”
初原哧之一笑,说,“我不想打击你的,可是我要跟你说实话,等你那个后妈有了小孩,你以为你的将来他们还会在乎吗?孩子在中国是带有投资色彩的,你没有潜力为父母赚大钱,你得到的待遇就应该相应的降低,这是几千年来的传统。在穷人家里这个特色是非常的残酷和现实的,所以越穷才越要生小孩。我们在一起之后享受我们应该享受的,至于将来的事情,那就交给时间吧,谁知道未来是个怎样的面目呢。”初原捋好被风吹乱的头发,和叶帆进行第二次的接吻。
湖面再次起风的时候,初原说,“今晚在去我那过一夜吧。”叶帆瞪着眼,看了看并排坐着的叶子和范秋明,说道,“不行,我好几天没看瓜地了。”初原摁着他的肩膀,哄着他,说,“有什么需要看守的?地里的西瓜都是很小的,要长成熟要几天时间呢,你昨天给我洗衣服洗车,我觉得不好意思,今晚想请你去我那里吃东西。我跟你保证,如果你不要我碰,我绝不会摸你一下。”初原又说,“不是只有我和你,叶子和范秋明也在。”
到了傍晚,初原开车把叶帆载到镇上,在租住的洋楼顶层,范秋明早就找了人拉好了彩灯,餐桌上布置着玫瑰色的桌布和蜡烛,天色一暗下来,三个妇女走进来,端着菜上桌。彩灯亮了,蜡烛点着了,面对面用餐的只有初原和叶帆两人。
初原说,“这里找不到烤肉的工具,其实今晚最适合吃烤肉。酸菜鱼好吃吗?”叶帆的筷子动了动,说,“好吃。这道汤是老母鸡炖蘑菇吗?味道真鲜。”
初原笑道,“应该是吧。”用完餐,初原和叶帆在漆黑的街道上逛,街道不是完全漆黑的,镇上住户家的灯光能照亮脚下的路,叶帆的手突然被初原攥住,他们拐进一个破败的影楼屋檐下,初原的嘴唇吻着叶帆的额头鼻梁脸颊和嘴唇。肆意的舌头带给了叶帆瑟瑟的酸胀,他紧紧搂着初原的后背,让自己的舌头跟着跳舞。身子被抵在玻璃镜上,他的手脚用不上力气,初原温柔的摸着他的裤裆,他害怕,可是更害怕推开初原后的尴尬,他的身体是想要被人触碰和爱抚的,而初原简直温柔的可怕,他再次饶了叶帆一次,睡觉的时候就不曾撩拨过叶帆的身子了。
之后初原又提出要叶帆去那过夜,叶帆没有答应,他蒙着头,把脸盖在被子里,他热的全身出汗,后妈黄淑琴还要假惺惺的过来看望他,她问继子,“你今晚怎么回家睡觉了?和初原吵架了吗?”这让叶帆倍感羞辱,他搞同性恋都不会伤到父母的心吗?要多么冷漠的亲情才能够容忍他搞这么出格的恋情,他把眼睛露出来,说,“我不想见他了。”
黄大惊小怪,“为什么?你和初原在一起,叶子和范秋明在一起,多般配,他们两个家里都有钱,我一早就看出他们两个各自的心思和目标了。”叶帆凄凄的笑,问道,“我爸爸知道吗?”
黄说,“大概多少有点察觉。”她拍着叶帆的枕头,说,“你们两兄妹有出息,捡到大便宜了!”
叶帆想初原有时候说的话是对的,他说过亲情有时候残忍的可怕,自己像货物一样被父母向有钱的买主出手,搞笑的是买主到底有几分真心想买他呢,他自己都不清楚,父母却已经振翅高呼万岁了。还有比叶顺更可怕的父亲吗?他用前妻死去的赔偿款娶新老婆,又想用前儿子和女儿的卖身钱来养新孩子,难怪他总笑嘻嘻的,每晚出去打麻将的次数也增多。
从晚上七点一直到十点,叶帆的脑子里冒出一个个阴暗的想法,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最终要怨恨的人只有那两个偷瓜贼,要不是他们突然闯进他的生活,他的一切都还是按照正常的轨道行走,“我不要跟男人谈恋爱,我不要跟初原接吻。”叶帆抱着被滚来滚去。
煎熬到夜里十一点多时,黄过来敲门,她在门外小声的问,“我能进来吗?”她明显是装装样子,叶帆听见她稀里哗啦的找钥匙,并不等他的回复就自己开了门,她摸到床前,说,“没睡着吧,你最好出去看看,家门口停着一辆车。”叶帆披上衣服去看轿车里的人。
初原趴在方向盘上睡着呢,叶帆敲着车窗,十几下后他才醒过来,摇下车窗,初原睡眼惺忪的问,“你怎么出来啦?这么晚为什么不睡?”
叶帆撅着嘴,说,“该我问你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初原说,“我想看看你,你不给我晚安吻,我就睡不着。”
叶帆说,“你要是在胡说,我以后都不见你了。”他望了望黑压压的前方,说,“现在天太黑,开车走也危险,你进来吧。”
初原如愿以偿的抱着叶帆睡觉,叶帆心里非常委屈,一直叹着气,初原捏着他的下巴,说,“叹气不好,你要多笑笑。”叶帆的下巴被初原捏的很紧,下巴的那块骨头被捏的发痛,他心里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初原惊的不得了,赶紧松开,替他抹眼泪,说,“你整个一林黛玉,我还没欺负你,你就只有哭。”
“我哭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西瓜。”叶帆小声的抽泣道。
初原说,“西瓜多好啊,我就喜欢吃西瓜。”
叶帆的手遮在眼睛上,说,“西瓜是论斤卖的,不值钱,而且我家卖西瓜,如果打开后不熟,还不要钱,你说多贱啊。”
初原心疼的抹着叶帆的眼泪,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惹你哭了,你来打我吧。”初原一只手抹眼泪,一只手摸着叶帆的裤裆,叶帆哭的更厉害了,为了不吵人,他咬着被角,把哭声憋回去。
初原的嘴角弧度勾的比天上的月亮还弯,他更加温柔的摸着叶帆的裤裆和屁股,叶帆呆愣愣的样子和一直流个不停的眼泪刺激了他心里的某个器官,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后来便情不自禁的咬着叶帆的唇和喉结。
第 13 章
叶帆闹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睡着,第二天眼睛肿的像核桃,初原下楼去冰箱里找冰块,他喊了几声,家里没人答应,就连叶子都不在家。“奇怪。”初原打开冰箱,挖了两块冰块裹着毛巾里给叶帆敷眼睛。
初原想去镇上买烧饼和米线回来当早餐时,出门一看,车灯和玻璃被人砸坏了,他愣愣的望着车出神。叶子火急火燎的从地里跑回家,看见初原就喊,“我们家里的西瓜全被人砸了,你的车也是。”
等叶顺和黄淑琴垂丧着脸回家,初原和叶帆才得知昨晚上有人来捣乱。黄淑琴说,“不是本村人,我们在村里从来也没得罪过谁。”叶帆急急的问,“那会是谁?西瓜全砸了吗?”
叶子说,“连瓜秧子都拔了。好在初原那辆车没有被砸坏。”
初原一跺脚,说,“还用得着想吗,肯定是镇上那几家卖西瓜的。问题是一家单独做的,还是几家联合在一起做的呢。”
黄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大腿骂道,“对啊,我们昨天西瓜卖七毛钱一斤,卖的干干净净,其他几家都是九毛。”叶顺说,“就是他们没错了,也怨我。因为卖东西都讲行规,大家都卖的那个价钱,你就不能超纲,我是想过后几天有雨下来,西瓜不好卖,就想一下子卖的多一点,便宜了两毛钱。”
“就因为这个来砸我们家东西!”叶帆冷笑道。初原笑嘻嘻的说,“他们也知道分寸,好歹没有把车弄报废了。”
“昨晚居然一点声响都没听到。”叶帆懊恼的说。
初原说,“有什么好听的啊,你过来我敲一个给你听听。”车窗户还有一面玻璃是好的,初原捡起一块石头,咣当一声把玻璃震碎,扔了石头,说,“就是这种声音,一点也不好听,我从前砸过许多次,简直是无聊透顶,可是砸西瓜我还没干过。”他一边说话一边打开车门,
把碎玻璃清理出来,进了驾驶座把车门一关,他招呼叶帆,“我们还是先解决早餐问题吧。”
叶子继续用画笔勾勒出树影斑驳的痕迹,叶帆咬着吸管,来回的看她的画板和风景。“哥,你的多动症该治疗了。”叶子的胳膊捣了叶帆一下,叶帆喝着牛奶,伸出手去把她额前的刘海撩到耳后,他凝视着碧海蓝天,再猛的把手伸到画板上,叶子不客气的问道,“哥,你到底想干嘛!”
叶帆心事重重的样子,说,“暴风雨就要来了。”叶子把脸撑向天空,她的脸庞糅合在温暖的光线里,俏皮的说道,“不怕啊,我们有屋子替我们遮挡。”
叶帆使劲咬着吸管,恍惚的说,“西瓜被砸只是小事一桩而已,本来他们是打算卖完瓜就去看外国专家,现在瓜地都被砸的稀巴烂,他们没瓜卖了,我想很快他们就会去看病了。”
叶子摇着辫子,把画板搁置在一边,抱着膝盖,天真的说,“要花好多钱的,我爸他肯定不愿意,他好小气,我一月生活费就三百块钱,你看我脚上的凉鞋,皮都掉了好几层,他也不给我买新的。”叶子把十根脚趾头蜷缩着,她的粉色坡跟凉鞋已经掉落成土褐色的了,鞋跟也磨的很有技术性,她一向都不知家里的经济状况。
叶帆倒觉得自己家里的条件没有差到这种地步,他偷看过爸爸的存折,上面总计有八万多块钱,叶子总是嘲笑黄淑琴的黑色丝袜,其实那没有什么好嘲笑的,那些丝袜有十几条,全是同样的黑色,叶子以为继母永远总穿一条丝袜,其实人家的生活过的很滋润,擦的面霜都是电视上做广告的高级货,哪像他和叶子,擦的是几块钱一瓶的雪花膏。
叶子弓着背前后晃着身体,她也感到一股危险的压力,但她不是会轻易服输的人,笑着跟哥哥说,“有什么大不了!我们总会找到遮挡风雨的地方,我们又不是只会吃母乳的小孩子了。”叶帆说,“对,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等暑假过完我就去打工,要是他们不给你学费和生活费,我就把我打工赚来的钱拿来给你花。”
叶子捂着嘴巴,她的两颗大门牙有些往外凸,因此要是开怀大笑,她总要捂着不让人看她的嘴巴,“你不要这么担心我了,我有办法的,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了。”叶帆一挑眉,问,“我要小心?谁会害我啊?”
“不是害你,是有人要吃了你。”叶子用铅笔头搔了一下头发,眼波直往二楼的阳台上飘,叶帆抬头看过去,原来是初原和范秋明立在栏杆边上吸烟谈话。
“你也要把我卖了吗?我和他在一起做什么呢?他不是一个好人。”叶帆愁眉苦脸的说道。
叶子凑到哥哥的耳朵边,说,“初原昨晚出门找你,他一着急撞到了楼梯边的扶手,左腿的膝盖都是青肿的,他是有些流气,不过他很喜欢你,范秋明说了,想爱就爱,想太多做什么用!”
叶帆惊疑的望着妹妹,警示她,“范秋明和初原是同一类人,你不要傻乎乎的掉进去了。”叶子鄙夷的笑了一笑,说,“哥,最先掉进洞里的人可是你啊,初原跟你告白,跟你接吻牵手,我看你是很享受的,你明明也喜欢人家,却死鸭子嘴硬。”叶帆生气的背着她,好一会,用手上的牛奶瓶击打着水面,溅起的水珠喷到荷花叶上。
范秋明吃吃笑着,把初原嘴里的香烟抽出来,说,“你要怎么对付那些卖瓜的小贩呢?”
初原说,“简单啊,砸了他们的瓜地,让他们去上门赔礼道歉。”
范秋明点头,说,“我们的房东张国栋电话里也说了,只要收到五万块钱他就有办法找到社会爱心人士帮这个忙。”
初原啧啧舌,说,“这小老头的话能信吗?”
范秋明斜眼看他一眼,追着烟雾吹,说道,“人家三十年前就是万元户了,开水泥厂的,县城里五六套房子,我想他应该有门路。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要是你直接叫我们的那些朋友过来还不一定管用呢,就五万块,我先给他两万,等你的爱人满意了,再支付尾款。”
初原的胳膊撑在栏杆上,怔怔的看着击打水面的叶帆,他回头跟范秋明说,“小帆儿发起火来真有意思,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我真想掐他两下。”
范秋明冲叶子挥了下手,问道,“进展到哪一步?”
“互相试探阶段,我能在这个暑假结束前吻一下他的屁股就算完成任务。”初原说。
范秋明呸了几口,说,“猫玩老鼠都不要这么长时间,你比从前有耐心多了,好好对他,他像个瓷娃娃,被你碰碎了就没法黏合成原状了。”
初原皱着眉,嘀咕道,“瓷娃娃?我不喜欢这个称号。”
叶子扬着画板,喊,“哎,我已经画好啦,你们可以过来欣赏啦。”范秋明和初原勾肩搭背的走到院子里,范秋明接着画板,扫了一眼,笑着看叶子,说,“画的很好,我想上了色会更棒,呵,石头都被你画的活灵活现的。”
“那我这幅画就送你,明天我带了蜡笔过来上色。”叶子把画卷起来,不好意思的冲初原挤出了一个微笑,小声的说,“我刚才把我哥哥惹毛了,你去劝劝他,叫他别生我的气,我就他一个亲人了,这么危急的时刻我们可不能起内讧。”
初原嗯嗯的点头,说,“他大概是因为家里的瓜地被砸,心里不痛快而已,他舍不得跟你生气的。”
叶帆单独和初原在一起时就特别关心叶子和范秋明的关系,初原捏着他的一只手,轻声说,“他们两个人在闹什么,你又管不着,叶子是高二女生,她懂的不比你少,不过有一点我是可以跟你保证的,范秋明他闹的再凶,在叶子踏入社会之前他不会跟她做那种事的。”
叶帆冷笑,说,“我就是担心这个,男女之间一旦亲密,有些事情就会变得特别有诱惑力……”
初原的手掌捂住了叶帆的嘴巴,笑盈盈的说,“你倒是很了解这种□□啦,你的心里是不是一直在憧憬我能再对你亲密点。”叶帆把初原的手扒下去,羞成了一个大花脸,叫嚣着,“我不像你脑子里全是龌龊东西!”初原见他张牙舞爪的样子,蹲在地上笑,叶帆气不过,上去踢了他几脚,初原哎呦一声叫,抱着膝盖瘫坐在院子里。
初原聊起裤脚,露出乌青的膝盖,撕掉一张止血化瘀贴,仰着脸对叶帆说,“你去找范秋明要一张膏药过来,我这张也该换了。”叶帆问范秋明要了一贴膏药,仔细的撕开包装给初原贴上,嘴里嘀咕着,“你这人真不小心,膝盖上撞了那么大一块伤,昨晚我也没听你喊痛,而且。”叶帆嗅着药膏,说道,“昨晚我没有闻到这股味道。”
第 14 章
初原把裤脚往下送,漫不经心的说,“我昨晚没有贴药膏,怕你闻到味道问东问西的。”叶帆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说道,“你故意叫我心里愧疚的,如果你要隐瞒,就不该托范秋明的嘴转到叶子耳中诉苦。”
初原可怜兮兮的伸出右手,说,“叶帆,你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
叶帆没有回应,看了两眼就转身离开了,初原伸出去的手杵在半空中,尴尬的连苦笑都做不出了。
范秋明开着车,叶帆和叶子坐后车座,叶子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初原,觉得哥哥这么做真过分,她掰着手指头想心事,三个人在一路上也没有怎么说话。
叶帆的爸爸和后母在晚上喝了些啤酒,他们白天出去管那些瓜贩子讨要损失费,一毛钱也没要到,叶顺身上的裤子被扯烂了,左半张脸肿的像发面馒头,黄淑琴新烫的头发被人抓的跟鸡窝一样,丝袜上豁了好几道口子。
叶帆和叶子回家就看到他们对饮,面前就着一碟蚕豆和一碟花生米。黄阴阳怪气的说着,“哎呦,少爷和小姐知道回家啦,我们在外跑一天,你们也跟着溜着玩,要是某些人夜里不贪玩去地里看瓜,也不至于叫人连瓜秧子都拔了。”
叶子不服气的顶回去,“幸亏我哥人不在呢,他要是守着瓜地,还不一定被人打成什么样!你这人就是自私又恶毒!”
叶顺把酒瓶子一砸,说,“谁不给你吃不给你穿了吗!张口闭口恶毒,是有人拿火烧了你们,还是怎么着!我看你们背后也没少这么骂我!”
盛酒的玻璃杯碎了一地,震住了四个人,谁也不敢说话,叶子却抽抽搭搭的哭了,她起先是憋着气不叫自己哭出声,后来气越来越重,一眼扫到黄淑琴得意洋洋的嘴脸,她忍不住了,冷冷的让自己吐字清晰一些,她指着叶顺骂道,“你跟她才配呐,一个恶妇一个毒夫,你们住着这个房子一点也不觉得羞耻!躺在一起睡觉的时候难道就不怕我妈从地狱里回魂掐死你们吗!”
叶顺掀了桌子,两条腿扯着长步走到叶子跟前,打了她两巴掌,叶帆回神,猛的撞了他一下,把他撞开,护着叶子。叶顺问他的女儿和儿子,“你们一定要看我给你们亲妈守寡才安心吗?我一个男人,家里没有女人怎么过日子!你妈撞到货车是我推的吗?是我叫货车撞她的?我是没给你们饭吃,还是没给你们钱花?你们这样合在一起来挤兑我!跟你们妈一个臭屁样!蛮不讲理,没心没肺!”
叶帆给叶子擦着眼泪,听见父亲声泪俱下的控诉只是很想笑,他就说了一句,“我妈是因为你抱怨菜里盐放少了,才会去小卖部买盐,不去买盐她根本不会在那个时间被货车撞。”叶顺也擦着泪,说,“说来说去,你们居然真的把这事怨到我头上来了,我一辈子不结婚,守着你妈的相片过着,你们就不怨我啦。”他说完摆摆头,说,“你们小孩子不懂,去睡觉吧。”叶子还要呛他几句,被叶帆拦着,拽着她上了二楼,两个人晚饭也没有吃,夜里了,叶子和叶帆在阁楼上躺着。
叶子问,“哥,你觉得咱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自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呐,他做任何事都是有苦衷的,我们是孩子,做什么都是胡闹。”
叶帆握了握她的手,说,“其实他娶老婆我们是没有权利说他的,妈妈也不是他弄死的,可是这种事一旦落到自己头上,大道理就不管用了,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理智对待他和他的新老婆。人的心是很难揣测的,他的心早就不向着我们了,他宁肯拿出一百块钱给他老婆烫头发,也不愿意给我买一双新鞋,我不是他的儿子吗?为什么他把我当成一个廉价的劳动力来使唤呢。”
叶子幽幽的叹着气,说,“他想让他新老婆给他生孩子,他想爱他们两个的孩子,我们算什么呢?只会害他被村里其他人议论罢了。”
叶帆暗暗笑了,说,“他自己是瞎子,还以为其他人都跟他一样瞎呢。”
叶子捏起一片树叶,举到头顶上,突然说,“我都忘了妈妈长什么模样啦,她的相片都不见了。
“真可怕!”叶帆喃喃自语,“从来没想过亲情会这么的现实。”
黄淑琴认认真真的安抚了暴怒的丈夫,等丈夫睡着后,她就坐不住爬起来,掏出她的小笔记本,一笔笔计算着整片瓜地的损失,她偷偷把存折拿出来,心想,这些钱是够她看病的了,早点去早点好,等她生了一儿半女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天刚蒙蒙亮,黄淑琴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她家的院子有十五米长,院外焊着一扇大铁门,这扇大铁门被晃的咣当响,她披着衣服出来开门,一边捋头发,一边问,“谁呀谁呀!吵死了!”铁门的门栓一拔,门就敞开了,外面乌压压站着十几个男的女的,哭哭啼啼的,见到黄淑琴就跟她道歉。叶顺也跟出来啦,叶子和叶帆趴在二楼看。
他们唧唧咕咕乱说一通,原来他们都是瓜贩子,来向叶家赔罪来了,每个人都从口袋里掏钱出来,要赔偿他家的损失,黄就搬出一个板凳,一个个记着名字和收到的钱,他们这一闹哄,村里的有些人跟着来凑热闹。
叶顺家瓜地被砸全村人都知道,有的人知道了后还往地上吐口水,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可挨人治了!”叶顺的名声真是跌到了谷底,今早这些瓜贩子一闹,他觉得把面子又涨回来了,他身后的两层洋楼看起来更加阔气了,他敞着胸立在大门口,跟村里人说话。
叶帆看了几眼也搞明白了,他把窗帘一甩,说,“初原搞什么东西!谁叫他帮忙了!”
叶子捂着肿眼泡说,“你不识好人心。”
叶帆回头弹了她脑门一下,说,“他给我做一件事,就要从我身上讨回去一件东西,他一点亏不吃。你看着吧,他过会肯定要过来邀功啦。”
结果等来的人是范秋明,范秋明说,“我是来接叶子的。”叶子跟范秋明一起开车去兜风,叶帆在二楼窝着,翻翻,捡捡树叶,一天居然这样过去了。接连三天,范秋明都过来载着叶子去兜风,初原似乎消失了,叶帆拍着自己的脸颊,说不上来心里泛起的酸味。
叶子回家时,手里拎着一盒烤鸭和几张卷饼,叶帆洗了手,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着吃,叶子一直笑嘻嘻的盯着他看。
“你整天跟范秋明一起瞎逛什么呢?”叶帆忍不住问。
“压马路呗,见到想吃的就吃,想买的就买,你看我身上的裙子。”叶子呼啦转了一圈,叶帆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焕然一新,米白色的长裙,以及一双粉红色的细跟凉鞋。叶帆皱着眉,摸着衣服的料子,说,“你花人家钱心里能过意的去吗?”
叶子撇撇嘴,顶他好几句话,“你伤人家的心都过意的去,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物质和精神上的损失能相等吗?”
“我伤了谁的心!”叶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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