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快穿]我命定你了 作者:梦裳宛
正文 第10节
[快穿]我命定你了 作者:梦裳宛
第10节
当晚,青城门中秋宴上,众堂主护法和长老竟是每人收到一枚门主亲手制作的月饼。
堂主护法不禁感动至深,各个如似珍宝般小心捧着月饼,齐齐下跪尽表忠心。
长老更是喜极而泣,直言要将门主赐下的月饼带回家中,日夜好好供奉。
萧阑:……你们开心就好。
入了深夜,萧阑易容又来到了那偏僻破陋的柴房。只见楚凌正站在月下,长身而立,树影婆娑,清冷的银辉之下少年显得愈加身骨萧立飒爽,似是在等他。
“我还以为你今日也不会来了,师兄。”
楚凌这般说着,向萧阑走了过去。
萧阑来楚凌这里的次数变少了,他原先每夜都来便是为了教楚凌武功。在意识到楚凌是武学奇才后,他便也就将一本本武功秘籍赠与了楚凌,让他自行习武。他之前还担心楚凌被人欺负,后来也发现是自己多虑了,毕竟楚凌心狠,而又并非善类。
想着楚凌曾经说过的要杀死楚涯的话,萧阑明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也不觉有些心冷。萧阑想着如今还是少与楚凌接触的好,以免露出破绽,萧阑也怕楚凌对自己太过依赖。
“中秋之夜,总得来看看你。”
萧阑进了柴房,楚凌随后跟上。
“这是增进内力的药,给你的。”萧阑将包裹里的几瓶药放在桌上。
“师兄怎么不自己留着。”楚凌问道,想也知道萧阑带来增进内力的药必定珍贵。
“你以前收东西的时候可不吭声。”萧阑突然忆起了曾经直接拿走包裹塞草堆下的楚凌。
“师兄也说是以前了。”楚凌神色很坦诚。
萧阑转过头来,眼前的少年面容依旧冷漠,但话却是多了起来。
虽然并不会像萧阑那般会无事找事地说话,但至少萧阑说了,楚凌自然会应着。
“这是送你的月饼。”萧阑打开了一个黑盒子,里面放着四枚月饼。
“你做的。”楚凌看着那月饼问道,虽说是问但听起来却已经肯定了。
“这也能看出来?”萧阑诧异了。
“比以前的点心丑。”楚凌回道。
“嫌弃就别要。”萧阑蹙了蹙眉,没想到这苏阙倒还被楚凌间接地夸赞一次。
“要。”楚凌立刻接过了那盒子,他眉眼低垂安静看着那月饼似是嘴角勾起。
“就只有这些?”楚凌抬眼问萧阑。
“恩。”萧阑点头。
这四个还是萧阑挑出来,长得好看的。
其他难看的,不是给门里的人泪流满面地吃了,便是给感恩戴德地带回家日夜供奉了。
“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萧阑说道。
当萧阑走出门一会儿后不由得转身回头看去,只见那少年伫立在昏暗的房间里静静望着他。
白茫茫的月光下,少年的身影单薄如昔,目光暗淡。
萧阑心头不禁一软,步伐不由得停了下来。
“算了,我再陪你一会儿。”萧阑轻声叹了口气,又向楚凌走去。
“好。”楚凌却也只是简单应了一声,脸上也并未露出什么愉悦的神色来。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师兄。”
楚凌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木盒子递给了萧阑,然后便坐到了角落的草堆之上。萧阑愣了愣,竟没想到自己也会从楚凌这里收到中秋礼物,心中似是茫然似是惊诧也似有些欣喜。
萧阑陪楚凌坐在草堆上,看着楚凌从黑盒子里拿起了一块月饼,轻轻咬了一口。
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
那少年一口一口细细品尝,眉目间的清冷和专注,趁着斑驳的光影,像是一幅久远的水墨画。
似乎有些被迷惑住了,萧阑下意识移开视线而后打开了手中的木盒。
木盒里,是一个人形木雕。
虽然做工有些生疏粗糙,但该有的细节也是竭尽所能被雕刻出来。能看出来这男子身穿长袍,长发用一个木冠束起有些歪斜,下摆飘起,似是在风中长风而立。男人反手持剑放在身后,目光直视前方,尽管面容平凡,但那一双眼却好似黑夜寒星,衬着嘴角浅笑。
萧阑的手微颤着,霎然心动神摇。
人形木雕的刻画即使简练生疏却也传神,不难想象,楚凌在这木雕之上耗费了多少时间与心力。这木人面容温柔,却不知是不是这刻木雕之人也将余点的温柔都倾注在了这木雕之中。
“师兄。”楚凌轻声唤着。
萧阑的心弦被如此一声轻而易举地挑起,却一时不敢应声。他感觉到楚凌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萧阑低垂着眼看到了楚凌的手中到处都是细小的血痕。指腹厚厚的茧摩挲着萧阑的手背,手心,指尖,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你曾说,若我得了这门主之位,你自有去处,日后不再相见。”
楚凌沉声说着,转过头来目光直视着萧阑,直白而又深沉。
他的声音伴随着清冷的月光,一字一字恍若碎在这冰冷的夜里。萧阑的心中似有潮水翻涌而上,汹涌而又炙热地要将自己湮没,无法自已。
“师兄,你留下,我什么都答应。”
第33章 阴鸩之毒
前一日中秋晚宴之后,在楚涯走后,本来还有着些拘束的众人便肆无忌惮地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个地直接歪七扭八地瘫倒在了堂厅里,直到次日正午堂厅里依旧是一片狼藉之景。
“去差人弄点醒酒汤来。”
萧阑看着堂厅里仍旧是一片尸横遍野的模样不觉有些无奈。
这帮人,到底是在自己走后玩得多欢。
“门主,这是苏阙送给您的中秋之礼。”那跟在楚涯身后的男子,低眉顺眼地双手递上了一个荷包。这石榴型的荷包上绣着山水,手工精细,针脚细腻,墨绿镶边,显然是极费心思准备的。
苏阙自从被罚了一次之后,性子也有所收敛起来。之前那三十鞭,若是真被人狠打了,估计这苏阙都一命呜呼了。只是苏阙青城门总管一职还在,悬思堂的行刑之人心中也不确定门主的心思,下手中规中矩还留了手,即使这般也足够苏阙受着了。
在床上了两日休养后,苏阙便又回了萧阑身边近身伺候。苏阙不禁觉得是自己之前太过骄纵蛮横,倒让门主看不惯了,于是脾气性子自然收敛了些,更是尽心尽力侍奉萧阑。
萧阑看着苏阙此般讨好的意味也未拒绝,伸手接过了那荷包。
苏阙自然是喜不自禁,一身红衣相衬,那眉眼流转着的喜色颇为美艳明朗。
“其实,苏阙还为门主准备了一份小礼,门主稍晚便知晓了。”
萧阑挑眉看向苏阙,不知这苏阙又有什么花样来讨他开心,但倒也未放在心上。
“都醒了?”等到醒酒汤送上来,萧阑高高在上地坐着望着下面一众都是一脸宿醉的属下。
“昨晚玩得可好?”萧阑继续问着,表达一下适当的关心。
众人拿着醒酒汤的手瞬间颤抖,而后齐齐跪下。
糟了!门主定是看不惯他们如此放浪形骸的丑态!此时出声质问定是心里大有不满!
“属下知罪,竟在门主眼下如此肆无忌惮醉酒贪乐,荒废正事,属下愿意领罚!”
“属下也知罪,不该在青城门堂厅里竟露出此等纵情酒乐的丑态,愿意受罚!”
“属下知罪!请门主下罚!”……
石青护法率先出声,随后众人也纷纷附和,恳声领罚,一脸正直诚恳。
萧阑:看来这被害妄想症,倒不是楚涯一人,而是整个门派的通病啊。
“中秋之夜大家尽兴玩乐一番本就是平常之事。”萧阑表示自己可以大度理解。
众人心头不禁一惊。
门主这话是在暗示,门主在宴上时,众人吟诗作对,假装文雅齐齐赏月。在门主走后,一个个便没了约束,肆意贪乐。现下他们在门主面前一个个宿醉未醒,丑态毕露醉倒堂厅,更是将大堂里玩乐得一片狼藉不堪,酒气散漫。门主向来喜爱整洁清净,望见此景必定心中大怒。
日前门主将最宠爱的苏阙总管罚了三十鞭,仅仅是因为打翻一杯酒。
此时门主并不下罚,反而如此一言,显然是风雨欲来。
萧阑望着一脸面色愈发凝重的众人,不禁暗叹一口气。
“都到悬思堂各领十鞭。”萧阑挥了挥手,心中实在没辙,“下次不许再犯。”
众人不由得心中大石落定,连忙跪谢领罚。
萧阑: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这般领罚得如此高兴的。
“门主!门主!”
没过多久,萧阑听见从远处便传来的声声凄厉的女声,不由得心中疑惑是谁在叫他。
不知是众人都在堂厅请罪,还是女人的哭声太过凄厉,亦或是女人背着的人甚是眼熟。这已经年过六旬的老人竟是竭尽背着一人直冲向了大堂,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求您了!门主!老奴求您救救楚凌!求您绕这孩子一命吧!”
楚凌这二字一出,众人自是震惊望去,而萧阑更是瞪大双眼。
这人正是秋娘,是楚凌生母的奶娘,随着楚凌生母一同进了青城门之后也一直在身旁伺候着。楚凌生母死后,便继续照料着楚凌。但后来楚涯得了青城门门主,自是不想让楚凌好过,秋娘也便被迫离了楚凌。后来秋娘便在青城门里寻了个伙食的差事,偷偷地照料着楚凌。若不是有秋娘,恐怕这楚凌早些时候就在偏僻的角落里冻死饿死了也无人知晓。
众人看着那面生的少年面色青紫,一眼便是中毒之色。
少年的双手紧紧握拳,似是强忍着身躯里的剧痛,眉头额角满是冷汗,下唇也咬出血迹。
“门主!楚凌也是您的亲弟弟啊!求您了!只求您饶他一命!”
秋娘用力磕头,额头上瞬间一片血印,她老泪纵横地一声声凄厉地哭喊着。
“长老!长老!求您救救这孩子,他,他才刚过十五啊!他也是楚老门主的亲子啊,求您救救他啊!”看着门主面色冰冷似是不为所动,秋娘跪着爬到了一长老跟前,伸手紧紧拽住了长老的衣角,悲痛地哭诉着。
长老不由一惊,如此这般被这秋娘缠上,若是被门主误会他与楚凌有所联系该如何。他连忙退开几步,然后忙不迭地低头向门主跪下。
楚凌向来被人遗忘,如今身中剧毒,想来大概便是门主差人下的手。此时众人心中一凛便也都记了起来,之前门主也有暗示过此事。虽然当时门主似是忘记,但想来以门主的性子也不过是缓些时日而已。如今下手,众人虽然有些措不及防,但好歹有些准备。
虽然老一辈的人心中自然都想保楚凌一命,但是事到如今,既然楚凌已身中剧毒,楚涯又已在青城门做大,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到时日楚老门主归来,只要声称楚凌急病暴毙就罢。
众人小心翼翼打量着门主的神色,门主眼里的冰冷的怒火不言而喻,也正直直盯着楚凌。
想来门主是想私下了事,如今此事放到台面上而伤了颜面,下不来台。
众人自当低头假装并未听见,并未看见。
“你,你们!”秋娘看着众人都沉默不语,只是向着楚涯跪伏在地。秋娘哭得更加凶,似是喘不过气来一般,然后跪着爬到了紧闭双眼咬牙强忍的楚凌身旁,颤抖的手如同枯枝一般,将楚凌紧紧抱住,“是我对不起凝宜啊!连她的孩子我都救不了!命苦啊!你们母子俩怎的都如此命苦!”
直到此时,门主终于动了。
他的步伐有些缓慢地走了下来,身体似是有些颤抖。
“云疏,云疏在哪!”
众人不由惊诧仰头看向了萧阑,听门主的声音似是有些惊慌。
“去把云疏给我带来!”萧阑看着毫无反应的众人,不由大声喝道。
“是。”门主的近身护卫幕伍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赶去。
萧阑快步走过去要将楚凌带去房里,只见秋娘恐惧地向后缩着,望着萧阑如同望见豺狼虎豹了一般。那老妇人死死抱着楚凌不敢放手,生怕这孩子一脱手便最后一口气都没了。
“我救他。”萧阑盯着秋娘浑浊的眼,一字一字说着,“我要楚凌活着。”
众人心中大惊,秋娘也不禁怔住,门主此时这话听起来倒像是郑重的起誓一般。
皱眉紧闭双眼的楚凌也不由得睁开眼看去。
楚凌看着萧阑伸过来的手,骤然瞳仁收紧。少年不可置信般的眼神落到了萧阑的脸上,而后竟似是气急攻心一般一口血猛地从喉咙口喷了出来。
萧阑一身白衣上被溅到的血色,触目惊心。
他心中大慌,不敢再迟疑,连忙将楚凌抱起然后直奔里屋。萧阑将楚凌放到床上,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是在不住地颤抖着。他一身冷汗,视线落在身中剧痛,疼痛得蜷缩起身体的楚凌身上,心脏恍若被死死揪紧一般,同样疼痛难忍。
“怎的如此着急?”陆云疏被幕伍一路用轻功赶到萧阑这里,也不禁疑惑到底何事。
此时陆云疏只看到萧阑脸色格外苍白,而床上的少年一眼便能看出身中剧毒。
陆云疏又瞄了几眼少年的眉眼,不由认定这人就是楚凌。
“救他。”萧阑说着。
陆云疏一愣,似是没想到萧阑竟会有让他救楚凌的一日。
“快救他!”萧阑的手心满是冷汗,他直截了当地拽住了陆云疏走到床边。
“我知道了。”陆云疏虽是不解但还是应下了。他看着楚凌,少年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满是入骨的恨意此时正死死盯着萧阑,陆云疏微微蹙眉,“楚涯,你先出去。”
萧阑不动。
“别让我分心。”
萧阑沉下脸,向外走去。
走到堂厅里,众人依旧都跪着,谁都不敢先行离开。
“是谁下的毒。”萧阑的声音冰冷至极。
众人不知这到底只是门主走个过场,还是真的不知此事要为楚凌查明真相。
“是你?”萧阑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身体颤抖的苏阙身上,心中不由明了过来。
[苏阙还为门主准备了一份小礼,门主稍晚便知晓了。]
苏阙竟是要将楚凌的命送给他,当做小礼,讨他开心。
“是他!是他!今日在东厨我见着这人进来了!一定是他下了毒!我,是我将毒药喂给了那可怜的孩啊!”秋娘这时也土的记了起来,随即悲从心来,楚凌见是她送的吃的自然便不疑有他便吃下了。谁知,竟是她自己亲手将毒药给了楚凌,秋娘心中此时更是悲切至极。
“门主,门主,我这么做,也是因为对您一片忠心啊!”苏阙看着萧阑愈发冰冷的视线,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事并没有如自己所想会讨来门主的欢心,反而让门主动了大怒。
门主原本就极度不喜楚凌,而且门主生性多疑,武功大伤之后必定对楚凌忌惮万分,眼中钉肉中刺。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门主再无其他忧虑而已。
萧阑看着泣声恳求的苏阙,呼吸也觉得渐渐冷了下来,恍若身在冰窖里即将窒息。
竟然终究归底,还是他害了楚凌。
“门主,我知错了!苏阙知错了!”苏阙一声声说着,不断磕头神情悲戚。
“你抬起头来。”萧阑轻声说着。
苏阙怯生生地仰起头望向萧阑的眼,那双黑眸里恍若地域深渊般正凝视着他。
“我不怪你。”萧阑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苏阙不由大喜,眉眼里重燃光彩地看向萧阑,而众人也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不敢多言。
“我会杀了你。”
萧阑此话刚落,银光闪烁,血溅堂厅。
众人只看到一片血雾袭眼,那门主极尽宠爱的苏阙竟是被一剑封喉,死不瞑目。
而门主手中持剑,血一滴滴滑落,尽是一片肃杀之气。
那双黑眸里,无悲无喜,只是无尽的空洞漆黑。
“扔出去。”
萧阑未再去看地上尸首,将手中的剑和苏阙送的荷包一同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向里屋走去。
未等多时,陆云疏走出房门。
“阴鸩之毒乃是世间奇毒,毒性浅我还能解。但他中毒颇深,毒性又猛,楚凌气急攻心毒性蔓延甚快,我只能一时压制,但……”陆云疏即使此话不讲破,萧阑也明白过来。
此毒无解,楚凌必死无疑。
“你若是想要他好过些,便送他一程。”陆云疏看出萧阑对楚凌似是不忍,也便多说一句。
萧阑并未回应,推门而入走进房内。
他走了进去,只见那少年的脸上凝聚着疼痛,他蜷缩在床上,牙根咬得很紧,却仍有疼痛的声音无法抑制地发出。楚凌竟是一口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任由鲜血从血肉模糊的手腕落下,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瞪大的双瞳无神却溢满了疼痛。
萧阑走到了楚凌身旁,楚凌也瞪大眼看向他。
萧阑从未如此明显地从何墨的身上感受到这般浓烈的恨意。萧阑见过这个人的恨意,从何墨到亚尔曼到楚凌,阴沉的,压抑的,痛苦的,冷漠的,但却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
这浓烈刻骨的恨意因他而起,付诸他身。
此时的楚凌似乎要将他的血吸干,撕扯他的喉咙,扒开他的血肉一样。
一口口黑血无法抑制地猛咳了出来,楚凌似是要将心肺之内的血都要吐出来一般。
“楚凌。”萧阑下意识地唤了声,不禁伸手。
楚凌一只手猛地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扼住了萧阑的手腕,他的指甲似乎陷入了萧阑右手腕上那清晰的黑色花纹印记,在某个人身上他也同样看见过的,记忆至深的。
“师兄。”
萧阑的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楚凌。刹那间,仿佛被人放了冷枪,在身体里引发了一场爆炸,炸的他粉身碎骨,所有防线都被击溃,即将堕入深渊。
有眼泪从楚凌的黑眸里无知无觉落下,那眼瞳里恍若烙着崩溃的痛苦和撕心裂肺的仇恨。
楚凌似是仇恨似是痛苦似是绝望,如同泣血的声音一字字脱口而出。
“你既然嫌我活着碍事,又何必费尽心思欺瞒我?”
第34章 真相破茧
“师兄。”
“你既然嫌我活着碍事,又何必费尽心思欺瞒我?”
楚凌熟悉的嗓音一字一字恍如刺入萧阑的血肉,一道道割裂他的心脏,颤栗的错觉渗入每一个细胞。不寒而栗的空气当中,似乎有一股疯狂的气流即将膨胀爆炸开来,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萧阑头昏脑涨,在此时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最恐惧的事,楚涯的身份,竟然还是被楚凌发现了。
楚凌的手颤抖着,却依旧死死扼住萧阑的手腕,他的视线痛苦而又仇恨地盯着萧阑的脸。而后他的手缓缓松开,颓败地低下了头,右手使劲按住心脏的位置。
似乎从胸腔里压抑着的痛苦在此刻骤然崩溃,身体体内翻滚的剧痛还有胸腔里承受的绝望,在此时恍若让他的皮肉,血骨都迸裂开了条条的裂缝。
“楚涯,你竟是楚涯……”
楚凌猛地笑了出来,黑血混着笑声不断地咳出体外。
即使声音与容貌变了,但是这人的体型,身上的痕迹,还有那双眼,楚凌又怎么可能认不清。
他这么多时日以来,心心念念,百般在意之人竟是他最恨的人——楚涯。
[我是萧阑。楚老门主对我有恩,收我为徒授之武功。你是楚老门主之子,我知你在这里处境不好。虽无以回报云游江湖的楚老门主之恩,但你是恩人之子,我来助你也是一样。]
“我竟然信了你。”楚凌牵强地扯起嘴角,疼痛不堪地蜷缩起身子。
楚凌谁都不信,但是他信萧阑。
而直到此时楚凌才知道——
萧阑,却正是这肆意轻蔑欺凌他,甚至于将他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的楚涯。
有什么黑暗的情绪从内心无可压抑地涌起,占据了所有的思想,让楚凌坠入了深黑的边缘。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他竟然信了楚涯!他竟然信了一个自己恨之入骨之人!
[你想要这青城门门主之位吗?若你想要,我便助你登上门主之位。]
“助我登上门主之位?”楚凌的声音沙哑,眼里却席卷着暗黑痛苦的风暴般,声音里冰冷而又沉痛,即使听着都能感觉到楚凌内心悲痛的荒芜。
这人本就是青城门门主,一切尽在他的掌控,而他却拿着这门主之位肆意逗乐玩弄于他。
他就像一直让人逗弄的野猫一般,追着那狗尾巴草团团乱跑,却全然不知那人正嘲讽地看着他被耍的围着他乱窜,而他充其量只不过是那人闲暇下来消磨时间的玩意罢了。
而此时,这破烂玩意给楚涯玩厌了,就该扔掉了罢了。
巨大的痛苦与悲痛如同一把把利刃,带着嘲讽至极的尖锐的讥笑声,争先恐后地刺穿他的身体。此时那人正站在他的身侧静静看着,好似嫌不够一般的欣赏着他剧痛万分的惨状,将他最后的尊严都一点点残忍碾碎。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当日远望着那莲花灯漂向黑夜深处,万千灯火,独依阑珊。他望着那人夜色柔和的眉眼,伸手握住他的手,任凭一片繁锦远去,只将那身旁之人轻轻悄然放在心尖。
[师兄,你留下我什么都答应。]
他日日夜夜念着这人,将他的容貌举止一点点揉碎着念在心里,而后一分一毫地刻落在了木雕之上。他不知道萧阑是谁,不知道萧阑想要什么,但是楚凌并不在意,只因他是萧阑。
如果萧阑愿意留下,那他便什么都给得。
[师兄,你莫要骗我。]
[好。]
“你骗我。”楚凌轻声说着,那沙哑的声音似是已经无法从声带里传出来般。
这从头到尾,竟然都是一场全然的欺骗,而他却深信不疑。
楚凌似是无法呼吸,心脏猛烈地疼痛着,像是灵魂要生生地被撕裂般,但是视线却无法离开楚涯。他越是看着楚涯那张似是熟悉似是陌生的脸,越觉得有一股汹涌血腥的气流在自己的身体里翻涌着,在血管里奔腾,剖开血肉,撞碎筋骨,撕心裂肺。
“你是楚涯,你是我的兄长,你是青城门的门主,你是我恨之入骨要杀之人。”
楚凌猛烈地咳嗽着,那黑血不断地从喉咙口里涌出来,和着楚凌完全被黑暗侵蚀的恨意。
一字一句,伴着楚凌骤然倾斜崩塌的世界。
[我自会将我所受之苦痛一一还诸其身后再杀他。楚涯心狠有余留我一命,他敢留,我便敢杀。]
他在此人面前,口称着说要杀死楚涯。
而他如今,却即将命丧于此人的眼下。
楚凌只所以这么多年隐忍不发,逆来顺受,便是相信自己总有一日,可以将所有的痛苦一一还给楚涯。楚凌觉得楚涯心狠有余,直到此时才觉得,楚涯才是这世间最为心狠之人。
凌了他的身,污了他的心,最后还要了他的命。
心狠之至,残忍至极。
萧阑看着此时的楚凌,眼里空洞麻木,那一种茫然的痛苦一点点侵蚀着心脏。楚凌的一字一字如同荆棘一般,刺透了他的血肉脉络,让暗红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却只剩下一片漆黑。
而此时,他望着楚凌那双仇恨到痛苦至极的眼,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楚老门主!”
“请等一下!”
“老门主,不能进去!”……
耳边突然传来了喧嚣的声音,萧阑只是茫然地望着躺在床上蜷缩着濒临死亡的楚凌。
“孽子!你这孽子!”
突然一掌袭上了自己的胸口,萧阑的身体恍若毫无重量一般凌空而起,然后落在了墙壁上。鲜血从萧阑的口中喷出,如同雪中红梅一般洋洋洒洒落在了他那身混着楚凌黑血的白袍之上。萧阑瞬间五脏六腑疼痛之至,近乎于窒息一般无法呼吸。
“楚涯!”
“门主!”
陆云疏和几个萧阑亲近的堂主护法看到了急忙奔了过来,围在萧阑身边。
“楚老门主息怒!”其余众人齐齐在门口下跪,异口同声地喊道。
“陆游,你快来看看楚凌!”楚旬天未想到自己今日回来就看到了楚涯这般残忍毒害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楚凌的事情,看着楚凌满身黑血,已经疼痛得濒临崩溃已无了意识。楚旬天的眉眼里满是愤怒,双手紧紧握拳,极力忍耐着这滔天的愤怒。
“你们都出去!”楚旬天望向楚涯身边的人怒吼道。
“楚老门主!”陆云疏帮萧阑诊脉自是知道萧阑此时伤得极重,楚旬天狂怒之下的一掌怎会是小伤,普通人恐怕一掌已经一命呜呼了。若是以前的楚涯还有一身强厚的内力护身,但楚涯内海受创一直都未曾有所大的恢复。此时接下这一掌竟是让楚涯剩之一二的武功尽废,内力全无,硬生生要了楚涯大半条命。
“出去。”萧阑咽下了口中的血气,一只手紧紧扼住了陆云疏的手腕,“都给我出去!”
陆云疏怔然地看着萧阑一片凌厉而又冰冷至极的眼神,然后将口中的话默默咽了下去。他得知楚涯此时心下一定有自己的主意不想让人阻挠,陆云疏此时虽然心下焦虑担忧也只能暂时退下。众人也齐齐走出了门,关上门后,只留下一室血腥。
楚旬天本还想再多说什么,看着一脸冰冷的萧阑似是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楚旬天气急,振袖一挥只等稍后再去质问这孽子,“陆游,楚凌如何?”
“不好。”那名为陆游之人也已上了岁数,他紧蹙白眉此时微微摇了摇头。这阴鸩之毒本就是世间奇毒,更何况这下药之人定是要陷楚凌于死地,毒性剂量极大。此时楚凌已是濒死,命悬一线,虽然看情况毒性已经暂且被压制,但也只是一时而已。虽是这样说,但此时陆游的金针已上了楚凌之身,那针上瞬时一片乌黑之色。
楚旬天不由心惊,倒吸一口凉气。
“但也并非不能救。”陆游继续说着,他是陆云疏的父亲,自然医术要比云疏高出一筹。“我在西域习了三年蛊术,随身养着一双回蛊。这回蛊分一公一母需两人服下,母蛊可吸食毒液,公蛊会吸引母蛊入体。若是让楚凌服下这母蛊,再由公蛊引出,约莫能解一半这阴鸩之毒。若毒性减半,你用内力逼毒,辅以金针灵药,必能救楚凌一命。”
萧阑缓缓抬起头来,定定看向陆游。
“但至此之后,这公蛊与母蛊便同时存于令一人之身,随着那一半阴鸩之毒。虽说也可以同法解毒,但是那蛊毒却不可解。这回蛊并非害人之毒,但要说对人体无影响是不可能的,每月自有一日会吸食肺腑之血,必会折损几年寿命。”
“那还等什么,快救楚凌!”楚旬天自然不会在意这回蛊后续事宜,如今当下最紧要的便是救下楚凌。他本想说什么,但是转过头来看向那墙边坐着的面无表情的楚涯不禁心下愤怒袭头,“楚涯,事到如今你可知错!”
萧阑空洞的视线看向楚旬天,“是我错了。”
是他的错,如若不是他一开始便与楚凌纠缠不清的话,便也无了今日之事。
这一身武功也好,江湖之位也好,一条命也好,直接都给了楚凌便是了。
楚旬天看着萧阑似是悔悟的神色,紧蹙着眉,不由深深一叹。
“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再与你追究,但你可愿服下这公蛊,救你亲弟一条性命!”
楚旬天虽已将青城门门主传给楚涯,但不可否认只要楚旬天在一日,他在青城门和江湖的威望便无可动摇,即便他要将门主之位离了楚涯传给楚凌也并非不可。
如此这话,楚旬天便是要给楚涯一个台阶,给了他救楚凌的机会,便不再提及此事。
“好。”萧阑缓缓站了起来,面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向楚凌走了过来,“我救他。”
当萧阑和楚凌平躺在床上时,那冰冷的银丝缠绕起萧阑的左手和楚凌的右手。银丝紧缚的小臂之下,血液顺着锋利的银丝流淌下来,暗红与艳红的血液相交缠。
萧阑只是静静地转过头去,看着楚凌青黑的脸,不言不语。
他脑海中全是楚凌那晚在月下河边,眉眼柔和地望着那莲花灯寂静碎入夜色星光的情景。楚凌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在那夜色青石地上,两人拖着长影渐行渐远。
[师兄,我很高兴。]
今日之后,便再无年年今日,也无岁岁今朝。
心里有一种挫痛的钝痛感继续蔓延开来,萧阑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痛着竟然能一直愈发痛着。
“你快用内力将楚凌身体里的毒逼出来!”一切结束,陆游立刻将银丝抽开,拉起了楚凌的身体立刻推向了楚旬天,然后转头看向了萧阑,“你也是,快用内力逼毒!”
陆游随即立刻将金针瞬间一针针覆上楚凌的身体,一针一落,手无停顿,面色凝重专注。陆游又回过头来看着无动于衷坐起的萧阑,不禁心头一阵不解而又焦虑,“你怎的还这般傻坐着!”
他一把扣住萧阑的脉搏,然后手抖了抖,猛地不可置信瞪大了眼,“你!”
“他没事了?”萧阑却是反抓住了陆游。
“你怎的不说你……”陆游此时也不禁慌了神。
本就是武功大伤,内海受创的躯体,被楚旬天怒急之下一掌竟是震得心脉俱碎,内腑重伤。没有内力相挡,萧阑此时竟然是武功尽废,再无一点内力,只余了半条命。此时如此虚弱的身体再中了阴鸩之毒,和一双回蛊,完全就是不要命了。
“楚凌没事了?”萧阑用尽力气死死扣住陆游的手腕,一字一字厉声问着。
“他没事,要没命的是你!”陆游不知萧阑到底是何想法,但心中不由焦虑至甚。
楚旬天此时不由大惊地望了过来。
萧阑的手颤抖着缓缓松开了陆游,此时终于眉眼柔和地勾起了嘴角。
“那就好。”萧阑喃喃自语着。
萧阑踉跄着站了起来,竟是拖着步伐向门口走了出去。
门口一行人自当还跪着,此时看着萧阑的身影,齐齐抬头望去。
“从今日起,青城门门主便是楚凌,不可异议。”
众人瞪大双眼自是震惊万分地看向萧阑。
倏然间,一口黑血从萧阑口中喷出,如同血雾弥漫般触目惊心。
“楚涯!”“门主!”……
忽如而来的痛觉从胸口蔓延开来,而后向周森扩散开去。所有的细胞开始沸腾起来,带动着周身,疼痛开始疯狂地身体里席卷着疯狂叫嚣。
一股猩甜的血腥味从喉咙口压抑着喷涌出来,伴随着一阵猛咳,乌黑的鲜血止不住地从掩盖着唇的手中流出,恍若有尖利的利刺刺入胸腔般,疼痛难抑。
他转过头看向面色惨白,紧闭双眼的楚凌。
我要他好好的。
视线渐渐昏暗,就连口中吐出的呼吸似乎也冰冷了下来,身体无力地向后瘫倒。
黑雾开始侵上萧阑的视野,然后慢慢转为浓重的晦色,越来越重。
萧阑闭上了眼,身体缓缓无力得倒下。
第35章 一字不落
四年后——
“门主。”
男人单薄的身子被裹在由狐皮精制的大衣里,眉目清秀,只是脸色苍白。明明只是刚入秋的时候,穿得却好似已经入了寒冬腊月的冷天,呼吸羸弱。他抓住帘子的手纤细修长,瘦可见骨,向那护卫微微颔首,一眼便可看出是个病弱之人。
萧阑听着这尊称,还是不由叹气。
明明他早在四年前便将这青城门门主之位给了楚凌,偏生这四年后他还是被唤着门主。也不知是楚旬天还是楚凌,硬是要留着楚涯的门主之位,而楚凌便一直都只是副门主而已。
但估摸着也便只有如幕伍这般萧阑近身的护卫才会依旧视他为青城门门主了。
时至今日,不可否认的是如今在这青城门里一手遮天之人便是楚凌。
萧阑从那天传位起,便彻底退了下来。其实萧阑也实在不记得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不知是否是刺激过大亦或是中毒以后神志不清。但听陆云疏叙述,自己当日已经濒死垂危只差一口气就入了棺材。但尽管如此,他依旧被陆云疏和他父亲连着两日两夜拼尽一身医术救了他回来。
萧阑不得不说,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这楚凌中一次毒之后,到现在不还活得生龙活虎的。如今还成了青城门门主,前些日子还悠哉地夺了一个武林盟主的称号回来,可谓风头出尽,名声大噪。而萧阑也中一次毒,武功内力尽废成了一个废人,体内的阴鸩之毒余毒始终难清,还留下一双回蛊。他孱弱至极得落下了一身的病痛,这些年即便一直靠着些灵丹妙药堪堪续命。
而楚旬天自那日起,便留在了青城门里。
楚旬天对萧阑愧疚万分,他知道是他当时怒急一掌彻底伤了萧阑心脉内腑。而如若不是他要萧阑去救楚凌的话,萧阑也不会在重伤的情况下还中了阴鸩之毒,身体里还引入了两只蚀人心血的蛊虫。那母蛊竟是食了楚凌体内大半的阴鸩之毒都转移到了萧阑体内,萧阑毫无内力,本就内腑心脉大伤,那世间剧毒自是迅速蔓延五脏六腑,即刻便可要了萧阑一条命。
幸好有陆氏父子齐在,拼了两日两夜才救回萧阑。但即便续了萧阑一口气,陆游也说萧阑至多不过也就五年光景好活。只因萧阑体内有残余的阴鸩之毒无法全清,毒素已渗透进脏腑之中,内腑衰竭。而一双蛊虫虽并非用于害人,但对于萧阑而言,却足以成为凶险万分的威胁性命之物。
萧阑自己知道,但也并不在意。
他病了,累了,也怕了。
所以便就当个鸵鸟寻了个僻静的院落里呆着,不见楚旬天,也不见众人。
然而萧阑知道楚凌的性子,那人定是恨极了他,即便是不找他索命也会扒去他一身皮好生折磨。
但是楚凌并没有来报仇,甚至一次都未来再见过他。
四年来,萧阑在这里的生活安然若素,无人惊扰,无人监视。他后来也听说,楚旬天坐镇青城门,得知萧阑传位之意坚决便也就开始培养楚凌。但楚旬天自然不想再见到兄弟相残的景象,便与楚凌约定,这青城门可以由楚凌执掌,但是楚凌终生不得加害楚涯,若楚涯不允,楚凌也不得去见。
将近四年来,楚凌便真的没来见过萧阑。
不知楚凌是因为这约法三章,还是因为他对萧阑已然心寒,只当他已死,世间再无楚涯与萧阑。
萧阑胸口不禁感到一阵苦闷,他抬眼望向别处不再去想这些旧事。
“是谁在放纸鸢?”萧阑看着那天高云淡之间的一抹红雀,不由得倒是有些诧异。
“是副门主这次从江淮带回来的锦鹃六钗。”幕伍恭敬地回道。
萧阑的脸不由得沉了沉。
萧阑身边也自然有些耳目,楚凌这四年里做的事也是让萧阑无奈。楚凌与楚旬天一般是武学奇才,得了楚旬天悉心指导自是武功足以在江湖上傲视群雄,而楚凌天资聪颖,智谋又远远在楚旬天之上。再加上楚凌行事冷血果决,手段狠辣,执掌一年后,区区十六岁便成功让众人臣服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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