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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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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妆品公司PR/公关先生 作者:薇诺拉

    正文 第18节

    化妆品公司PR/公关先生 作者:薇诺拉

    第18节

    战逸非不理解:“你知道?”

    方馥浓点头:“在你回来之前,我就看见了市场部的媒体投放书。”

    战逸非更加不理解:“那你为什么大光其火?甚至还当着我的面吻了圆圆?”

    “因为……你太可爱了嘛。”原本方馥浓半靠半躺着,这下正好抱住对方的细腰,借力坐起来。

    战逸非愣了好几秒,旋即才反应过来:“这算哪门子理由?!”

    方馥浓猛地以腰送力,往上顶了这小子一下——

    他原本松松垮垮骑在他的腰上,这一下便似完全坐了下去,对方的耻毛贴住自己的屁股,那根玩意儿仿佛也穿透进了自己的腹腔。内壁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身体就软了,战逸非没法子再动气,只能搂抱住方馥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能是你埋头吃我做的饭的时候,也可能是你在我身边睡觉的时候,反正就是我突然发现,我可能遇见了那个我想与他厮守一生的人,所以……” 含情脉脉地往上顶送两下,方馥浓望着战逸非,停顿下来。

    “所以什么?”战逸非被这家伙胡诌得入迷,浑然不觉对方顶撞得自己十分舒坦,前头隐隐又起来了。

    “可你知道,爱情这玩意儿总抵不过自由。我意识到那是个再糟糕不过的念头,我栽在了一个笨蛋手里,我得陪他过完我今后五十年的生活……所以我就想趁你睡着的时候溜走,或者找个别的什么借口……”

    “可你为什么没走,我又没拦着你。”

    “还是因为……你太可爱了嘛……”当然不能说出小时候的渊源,方馥浓笑着亲吻起战逸非的眼睛,又亲吻他的嘴唇。他开始撞击对方的身体,越来越猛烈迅速,他任由欲望升腾,任由胯下热物去追逐占据无上的快乐。

    唇情舌语诉说一夜,说玩一晚上就玩一晚上。期间还接了个电话,薛彤打来的。手机铃声催命似的响个不止,战逸非担心是工作上的急事,不得不抽身去接起电话,又躺回了床上。

    两腿打开,跟命令似的以手指点了点身下,示意方馥浓该干什么干什么。

    干我。

    “嗯啊……哦……什么?” 战逸非折着腰,两条白腻长腿高高翘起,一条搁在方馥浓的肩上,一条松垮垮地盘着他的腰。情人的耻毛撩拨着他的隐秘肌肤,他随着对方的挺送搅动摆弄臀部,姿势浪得要命。

    方馥浓从他颈窝里抬起脸,咬了咬他的脸颊,又亲他的嘴唇。战逸非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嗜甜如命地回吻身上的男人,他只听见电话里的薛彤提及了滕云采购打样的那批产品,却没听清对方的评价是好是坏,他的身体正在颠簸,声音也在发抖。

    “我是说你让我给ba试用的那批样品——”

    男人突然喊了一声,嗓音嘶哑,还微微带了点哭腔。

    薛彤算是明白了,这一明白还莫名吃味。

    这个女人常常不害臊地自嘲:别人是缺金缺木,自己五行俱全,唯独缺日。她出门泡吧凌晨才归,本来打算去钓个凯子,结果反倒等来了两个资深ba异口同声,说这批试用品的品质奇差无比,还不若现在已经上柜了的第一批觅雅产品。

    如此严重的质量问题自然应该十万火急地对待,薛彤拨出电话的时候没想到已经过了凌晨四点,更没想到自己这么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直接扰到了老板的春宵一刻。

    “算了,我这会儿也挺累的,下周再跟你说吧。这都几点了?我猜你今天肯定进不了公司。”薛彤要收线,想想又不甘心地补上一句,“你要喜欢男人早点告诉我,害我做了那么多年被你娶回战家的梦。”

    其实也是气话。只不过想到自己如花美眷正好年华,却衾寒枕冷孤守空房,这小子反倒在一个男人身下呻吟不迭。也真是不公平。

    战逸文信誓旦旦要休妻再娶,可惜还没兑现诺言就死了。薛彤只觉自己命苦,去隔壁房间看了看生来就体孱多病的儿子,更绝满嘴的黄连味,唉声叹气着上了床。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两个人基本都累垮了,也都立不起来了。尤其是战逸非,明明已经腰软得动弹不得,偏偏一张嘴仍不肯示弱,“切,没用。”

    赌气似地翻身过去,穴口红肿得厉害,里头咽饱了白色浓浆,混着肠内淫液,一动便流在大腿上。

    倒非贪心不足,可他这些日子总见不着他,心慌得不想再跟他分开。

    似梦似醒时刻,他恍惚感到那个男人从自己身后进来了。

    胸膛紧贴后背,两个人都侧着身子,方馥浓将战逸非的一条腿微微抬高,从他的臀缝中挤入自己的阴茎。

    阴茎缓缓摩挲过肠壁,只是放进去,并不抽送。十指相扣,他似是体恤着他的心慌,轻衔着他的耳垂,在他耳边念他的名字:齐非……

    这个名字如同梦中仙音,战逸非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满足,满足于他们的交合终于有了凌驾于肉体的意义。

    不顾一身的斑驳粘腻,就这样睡了。

    方馥浓仿似天生与睡眠抵牾,阖眼不到两个小时就醒了过来。再经久耐用的sex ae也有锈钝的时候,他醒来以后仍然感到有些疲倦,觉得自己没准得有那么三五天硬不起来。他现在的精力没法和十年前的毛头小子相提并论,何况,纵使再年轻的时候也从没这么放纵过。

    怀里抱着的人光溜溜且凉嗖嗖,他们是怎么睡的,何时睡的,方馥浓已经记不清了。他只依稀记得到最后,身下的男人连喊都喊不出来,他嘴唇微张,口涎滴落,他的眼神十分空茫,眼里泪光浮动。

    他吮吸他的嘴唇,也吻他的泪水,一会儿甜,一会儿咸。

    即使这样这个男人还不忘记喃喃低语,我爱你。三个字从他的唇畔流淌过自己的舌间,一直重复。

    这会儿这小子睡得被人宰了都不知道,睡相也是糟糕透顶。他将脑袋枕在方馥浓的肩膀上,伸出一条手臂绕过他的胸膛,搂着他;还翘起一条腿搁在方馥浓的腰上,胯下的玩意儿垂落于对方的大腿。

    方馥浓试图从床上起来,可他稍动一动,战逸非就将让手臂像铁闸一样收紧,简直要让他被缝合的胸腔再裂开一次。

    “我得起来了。”方馥浓低头去吻战逸非的头顶,试图得到对方的允许。

    怀里的家伙无动于衷,像是睡熟了,可即使睡熟了他也不想冒上再失去他一次的危险。

    “我得去工作了,还有几封重要的邮件要回。”肩部被对方枕得血液不畅,整条手臂都麻了。为了脱身便信口胡诌,一连找了几个与工作相关的借口。

    然而战逸非似乎压根没听见,只是搂他更紧,还动了动脖子,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下巴。

    方馥浓叹口气,说:“我去给你做早餐。”

    没想到这句话跟咒语似的显了灵,战逸非从他身上翻下来,翻身睡向另一边,还将被子一并裹在身上带远了些。

    背对自己的男人冒出一个声音:“两根油条,一碗瑶柱海鲜粥。”

    方馥浓不由好笑:“切,吃货。”

    战逸非没还口,裹着被子继续睡觉,只用手肘往后一比划,竖起了一根中指。

    粥和油条都是买的。桌上水灵灵的葡萄倒是小宋自家种的,才熟了八分就给摘下送了来。

    空气里是一阵家家户户都熟悉的油腻味儿,两个男人面对面吃早餐,方馥浓看着一桌费不了几个钱的早餐,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埋头用餐的战逸非,忽然觉得,若从今往后每个早晨都是这样,也不错。

    “昨晚上薛彤是不是给我打了电话?”战逸非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我下午还是去一趟公司吧。她总是这样神叨叨的,好几次半夜三更来电话,哭说自己没人要。”

    “可我打算带你去别的地方。”

    “非今天不可?”

    “非今天不可。”

    战逸非皱眉思考片刻,忽然开口,“这几天你去哪里了?你真的打算离开觅雅去花之悦吗?”没等对方回答,他又冷声冷气补上一句,“坦白从严,抗拒者死。”

    方馥浓没及时搭腔,正思考着怎么把话说得漂亮,捋顺对方的脾气。

    “我听人说……”战逸非不能说自己是从严钦那儿听来的这话,想了想才把话说完,“花之悦的老板是女人吗?她怎么会来找你?她允诺了你什么条件?这些天你都和她在一起吗?你们上床了吗?”

    这小子皱着眉,把本来就薄的嘴唇抿得更薄,一双凤眼里的眸光更是亮得吓人——昨夜是抵死也要缠绵的坚决,此刻却是凶煞得很,似要把眼前的男人吞剥入腹。

    方馥浓笑了:“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让我怎么回答?”

    “那就从我最关心的先来——你们上床了吗?”

    “没有。”

    “怎么会?”战逸非反倒露出吃惊表情,脸色也缓和不少。

    “医生千叮万嘱两个月内不能行房,我很惜命的。”

    粗粗一算,昨夜离这家伙手术结束,也没两个月的时间。这个回答莫名地让战逸非有点得意,但清醒以后他就翻脸不认了,“继续。”

    “花之悦的老板是女人,这些天我们也都在一起。她来找我可能是认为与我之间有些渊源,”方馥浓停了停,“六年前她差点成为我的妻子。”

    “那你就去吧。”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惊讶,战逸非一耸肩膀,“花之悦出手那么大方,你又是老板的旧交,想必待遇好得很。觅雅新任的公关总监就快到职了,我祝你在新公司有更好的发展,自此鹏程万里。”

    “拜托。”方馥浓走上前,分腿坐在了战逸非腿上,“口是心非也是种病。”

    “不,我是认真的。你不能一次次在公司高管面前让我下不来台,这样一来我还怎么服众?”他仰着漂亮下巴,眼睛微眯,看上去还真像认真的,“即使是夫妻也不定非得在一起工作,甚至不一定非得在一个城市里生活。我想明白了。”

    稍稍敛了敛嘴角的笑意,方馥浓低头注视对方的眼睛,“我这人心眼挺坏,实话不多,唯独不骗自己喜欢的人。我真的会走。”

    “我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谈及日后的去留问题,还是在春宵一夜之后。战逸非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竭力让自己回视对方的眼神不闪躲,“如果我的男人注定会成为传奇,我该高兴,而不是拦着。”

    嘴还挺硬。方馥浓这么想着,便笑了,“我不想成为传奇,成为一个好故事就行。开头生动、过程跌宕、在结局不太烂的情况下……高潮迭起。”他伸手拿起一颗葡萄,将它衔在自己两排牙齿之间,低头喂进战逸非的嘴里。

    果盆里最青的一颗。太酸了。酸得他简直想哭。

    战逸非把脸埋进方馥浓胸口,心里骂:该死的小宋!

    方馥浓轻轻拍打这小子的后背,任他埋脸在自己怀里排遣酸涩的情绪,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说:“我可能真的会走,但不是现在。至少也得等觅雅完全上正轨之后……”

    “你这人还真有些自说自话……”战逸非抬起脸,眼睛明显红了,神态倒是不软,“你答应暂时留下,我还没答应再次雇你呢。你已经离职了,如果还想回觅雅,就得重新接受面试。”

    “就不能跳过那些繁琐的程序?”

    “不能。”两个字抛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这双深长眼睛里忽然笑意莫测,方馥浓凑近过去,嘴唇贴向对方的耳廓,“如果我说……我有花之悦的产品配方呢?”

    第八十七章 清华的傻逼

    薛彤第二天一早就守候在总裁室门外,一直等到临近下班也没见战逸非露面,听ay说,战总为了“馥木之源”的新品上市去找一位跨界合作的国内画家,说是最长不过一个星期,肯定回来。

    胡说!分明是两具干柴烧作一团烈火,找了个借口不来公司罢了。薛彤气战逸非不务正业,同样也自说自话地要下班。

    下楼的时候正巧遇上滕云。有一阵子这个男人莫名全身浸染一种不精神感,背脊弯折,胡子拉碴,可这阵子的滕总已经与过去判若两人,摘了眼镜之后他越发显得英俊,也越发显得意气风发。望着滕云面带笑容地朝自己走来,薛彤的心脏小小地跳了一下——她自慰的时候没少把滕云当做性幻想对象。她有被这个男人开垦的欲望,一直都有。

    “滕医生。”薛彤敛了敛自己那焦渴的目光,顺口喊他,“下班之后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滕云本想推辞,但对方没给他机会。

    “这次采购的原料有问题,咱们得谈谈。”

    薛彤那天没进公司,自然也不在会上,她知道现在的滕云除了研发兼顾生产,却不知道他党同伐异,排挤走了研发部那几个刚正不阿的法国老头,一心想要夺权上爬。滕云负责采购,而现在采购的原料出了问题。按理说这事儿是瓜田李下,可她跟滕云关系实在不错,何况她的本意是与自己喜欢的男人搭讪,也就忘记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

    “一般人、一般的ba、甚至一般的研究人员也很难分辨出这批原料的好坏,它们闻上去是大牌的味儿,敷感也不错。可我认识的那几个不是一般,她们在化妆品行业干了十来年,要鉴别原料的优劣有的时候闻一闻就可以。这回原料的问题大了,原来的iss iya最多只是功效不佳,可这回的‘馥木之源’不止可能致敏,甚至可能致癌,哪怕侥幸过了质检这一关,等待觅雅的也将是数不尽的消协投诉……”

    薛彤自恃漂亮,说起话来眉眼轻佻,刻意搔首弄姿。事实上薛彤也确实漂亮,而今那些红遍网络的“某某西施”里实该有她一席之地,但前提是她不能说话——早年混迹市场的日子给了她一个呱呱乱叫的大嗓门,不说话时很有点浣纱越溪的袅娜动人,一说话就风风火火,直接要把男人吓退十里。

    “滕医生,化妆品行当你没经验,估计是被你哪个属下给蒙蔽了。能采购这样的原料肯定捞了回扣,不管是谁,等我告诉阿非,不仅要他全额赔偿,还要告他,让他去吃牢饭!”

    薛彤自顾自地说话,挤眉勾眼地释放女性魅力,却根本没注意到滕云的脸骤然青了。

    当初战榕替他引荐了化妆品行业的前辈陈工,他一点也没疑心这事儿有问题。

    一方面是战榕实在太过和蔼,太过慈善,觅雅上下有看不惯战博的、有看不惯战逸非的,却没一个人不对这个“老战”竖一竖拇指;另一方面,陈工那几声毕恭毕敬的“滕总”叫得他有些忘乎所以。他面子上客气,骨子里压根瞧不上这个不过中专学历的男人,认定这样的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陈工声称,给他回扣的这批原料提炼自工业残渣,利用原本不值一钱的工业残渣来制取化妆品用植物制剂当然可以大量节省成本,让彼此都能从中大捞一把。

    无论是蒸汽蒸馏加工精油还是以挥发溶剂萃取精油,经过加工后的薰衣草、玫瑰、香紫苏等植物仍然残留相当比重的高分子烃、类黄酮类产物与各类维生素等,还有相当大的利用空间。滕云自信自己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在对方提供给他低价到异乎常理的原料时,他很快就接受了对方的说辞,并且毫不怀疑。

    全然不顾对方直截了当的闺房之邀,匆匆忙忙告别薛彤,滕云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陈工。

    陈工正在会所里玩,接到对方质问的电话也是相当客气,直接邀请滕云一起过来。

    不比战逸非常去的那类金碧辉煌的高档会所,陈工玩的地方乌烟瘴气,比街头那些常年打着粉色灯光的发廊也好不了多少。

    滕云抬手推开一个试图攀上他肩膀的浓妆女人,开口就质问对方:“原本说的只是从废料里提炼可用的植物成分,如何现在全变成了致癌化学物?”

    “滕总,这你问得就不对了。”陈工身边还有几个朋友,看上去关系十分亲近,谈这些违法的事情也根本不需要避让。陷在沙发上的男人懒洋洋地动了动胳膊,笑了,“从工业废料里提取的植物成分一样可以卖更高的价钱,我没理由这么便宜给你,还给你那么大一笔回扣嘛。”

    陈工的那几个朋友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就跟看着一个迂腐书生一样看着滕云。

    “可这原料太差了!这样我们的产品还怎么上架?怎么面对消费者?”

    “差不差的……一般人看不出来的。”陈工把一个空杯子倒满,朝滕云所在的方向推了推,“我还当什么大事儿,原来就这个……你要是在行业里待久了就知道,国外一线大牌也有致癌物,还添加的不比我们少,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不还没装货运送吗,这笔买卖我不做了……”滕云知道和这群人讲不通道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们的协议就当没签过……”

    “这话说的,白纸黑字的合同是那么简单就能推翻的事儿吗?!”陈工自己仰起脖子灌了一口酒,咂咂嘴说,“滕总,我劝你稍安勿躁,原料的问题你就当不知道,这合同咱们还是照样履行,你也照样是我老陈的朋友……缺什么,要什么,都跟我说……”

    “这样的原料我不可能收下,除非你换一批质量过关的,否则……”咬牙顿了顿,滕云撂下狠话,“否则我会告你商业欺诈!”

    “你告我?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人说要告我!”陈工哈哈大笑,带动了他那几个朋友也一并大笑。

    笑完之后,这男人脸就拉了下来,一双眼睛阴沉指向对方,“协议已经签了,该给你的我也一分没少给。我不告你就不错了,你还恩将仇报要告我?”他拿起酒杯,托在手掌里轻轻晃动,“滕总,你也许不了解我这人的做事风格,商场上混久了的人一般都挺多疑。我老怕别人使诈坑我,所以谈事情都喜欢给自己留个底,比如偷偷录个像、录了音什么的……所以这笔生意我没说停,就不能停!”

    滕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对方录了音,他细细一回想见面时候自己的话,每一句似乎都被对方引着、牵着,往圈套里带。他中了招。

    “陈总,你看是不是这么着……”连番的打击几乎让他应接不暇,滕云不得不放软了语气,露出恳求的姿态,“那笔钱我还给你,你就当帮我一次忙,你的情我记着,以后一定还的……”

    那笔钱他已经用来付了首付,许妈相当高兴,和不少朋友同事都吹嘘过自己儿子的孝顺。不过,东挪西借,应该能凑齐两百万。

    “原料我都备好了,那么多工人加班加点赶了那么久,也不能白辛苦不是?”陈工面带笑容地站起来,走向滕云,还伸手搭了搭他的肩膀要请他落座,“我也是真心把你滕总当朋友。这样吧,你把那笔钱两倍还我,我就把协议书还你,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你——”

    这是威逼敲诈,这是落井下石,滕云一把推开对方的手,满脸扼不住的惊,藏不住的怒。

    “你考虑一下,尽快给我个答复。”陈工自讨没趣也不介意,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你要考虑不清楚,我就只好找你老板亲自谈一谈了。非法侵占两百万是个什么罪呢?怎么也得判个几年有期徒刑吧……”

    从山巅跌入壑底仿佛只是一夕之间。挺拔的身躯极其疲惫地晃了晃,男人终于意识到留下再没意思,转身慢慢走出大门。

    然后他就清楚地听见,听见那个不过中专学历的男人在背后骂道:还是清华的博士呢,傻逼!

    夜色下的上海依旧色彩鲜艳,炫丽的霓虹恰巧掩饰了这座城市白日里的繁忙疲态,只是天空阴沉肮脏得厉害,似乎早该被拆洗一回。

    路上行人不多,偶或有人与这个男人擦肩而过。滕云看见他们交头接耳,笑出了一口刀光似的白牙,分明不善。他此刻几近目不视物,除了满眼的破败与萧索,只能看见满世界的敌意与恶意。他意识到自己已是瓮中之鳖,苦苦掀脚挣扎也找不到求生的出口。

    一边漫无目的地行走一边在心里盘算,是咬牙借来四百万封口费还是索性向战逸非坦承一切。他没把握战逸非会原谅自己放弃起诉,反倒彻底看清了自己的怯懦。

    走投无路之下,滕云给战榕打去电话。

    战榕的声音听来依旧和蔼慈爱,似乎对他打来这个电话也毫不惊讶。滕云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去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并想清楚,只听从自己本能地开口:“战总……战总,你能不能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阿非这孩子我最了解,他一旦信一个人就会往死里信,方馥浓算一个,你滕云也算一个……”

    “可是,我不明白……”滕云没有听懂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战逸非可能一周后就会回来……薛彤会把这些都告诉他……”

    电话那头传来战榕的爽朗笑声,好一会儿之后才听见他说,“你一个那么帅的男人难道还摆不平一个女人吗?”

    第八十八章 悲欢无处可藏

    那批原料收下来觅雅八成就得毁了,觅雅毁了他滕云也断然没好日子过,可那批原料不收下来,他滕云就得坐牢。把已经付了房款的两百万凑齐不容易,滕云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先稳住薛彤再说,战榕已经答应了他出面调停,没准儿也就把收的贿款吐还了事。

    借口替小喆看诊,滕云主动请薛彤母子吃饭,席间两个人对视频频,目光你来我往隔空交战,肢体便也不自觉地轻触了几回。

    薛彤是个寂寞女人,寂寞的女人通常敏感。她立刻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性信息素的东西,人类喜欢把它称之为费洛蒙,还是昆虫更直截了当。

    这是求偶的讯号,交配的前兆。

    薛彤受不得一个男人对自己嘘寒问暖,同时又对自己的儿子这般关怀备至。当下如同遇见火种的枯柴一般心笙荡漾,在饭桌底下用穿着高跟鞋的长腿撩搔对方。起初还只如蜻蜓点水般佯攻,见对方谈笑如常毫无反应便越加放肆。

    换作以前她不会如此轻佻。滕云身上有种莫名的学究气质,严肃、认真、可远观不可亵玩,每每让连高中也没念完的薛彤肃然起敬。可现在的滕云有些地方变了,变得更好亲近,更好相处,甚至是他主动在召唤自己与他亲近。

    这个女人当时自己也没想到,只是掷出了一点小打小闹的水花,突然间就波澜壮阔了。

    饭吃了一半,薛彤溜出去抽烟,性欲得不到满足,烟瘾就犯了。她自己是烟酒均沾,五毒俱全,却怕极了儿子长大不学好,所以在他面前从来不这样表现。

    薛彤刚刚跨出门去,滕云也起身随出了门。

    一拽手腕,女人便自然落进男人怀里。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两个人便完了事儿。

    男人、女人与孩子,活像一个三口之家。吃完饭又看了电影,滕云开车送这对母子回家。

    拐角里的性事显得仓猝草率,回过味儿来的薛彤便觉得意犹未尽,想着改天必须得再战一回。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像得到浇灌的花朵一样舒展,一张脸微微透出彤云,格外妩媚漂亮。

    卧室的门忽然被推了开。战喆站在门口,摆出一副小大人似的严肃面孔望着她。

    圆脸圆眼,宽鼻厚唇,一个九岁的男孩长这样至多算是憨厚,绝对算不得漂亮。虽说“瘌痢头儿子自家好”,可薛彤每次看见儿子,总免不了要在心里叹气:这孩子长得和自己丁点不像,活脱脱倒是个小战逸文。

    长得不漂亮倒也算了,偏偏体质还弱,一身的病。

    “怎么了?”薛彤招呼儿子到身边来。

    “妈妈,你是不是喜欢滕医生?”似乎怕母亲狡辩,战喆补充一句,“你们俩吃饭的时候离开那么久,回来的时候神情都不对劲,我还看见你把手伸进了滕医生的两腿中间,我看见了。”

    “你不是一直喜欢滕医生吗,你喜欢的,妈妈自然也喜欢。”薛彤啄似的在儿子脸上亲上一口,非哄非骗,句句真心,“妈妈在努力给你找个爸爸,这样以后开家长会你也可以跟老师说‘我爸爸来参加’,你参加学校活动,也不用担心别人都是一家三口,而你只有两个人了。”

    “可是……我虽然喜欢滕医生,可我更喜欢叔叔……”

    “又不是让你在滕医生和你叔之间选一个,即使滕医生以后成了爸爸,你一样可以两个都喜欢嘛。”

    “可……可是……”战喆垂下脸,声音听着很沮丧,似乎带着哭腔,“如果我有了新爸爸,叔叔就不会常来看我了……”

    薛彤挺惊讶:“这个我倒不知道,你喜欢你叔什么呀?”

    “叔叔对我好,爸爸走了以后就叔叔对我最好了,比爸爸对我还好。还有,叔叔最帅,谁也比不了的帅!”这个年纪的男孩阴晴转换得快,神情蓦地兴奋起来,不仅攒着拳头说话,还从床上一下蹦跶起来,“上次我叔来我学校,把我们学校里那些女老师全帅花痴了——这世上没人能比我叔帅,我们全班都这么认为!”

    “行了行了,知道你叔帅,你别跳了,床都塌了!”

    帅是帅,可惜是个死基佬。这话是不能当着孩子面说的,薛彤在心里嘀咕一下,她还不知道刚才与自己烈火浓情的男人也是一个“死基佬”,只顾着连哄带骗地劝慰儿子,“可是你叔叔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家庭,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他就不会对你那么好了,你还是得有一个爸爸。只有爸爸会永远对你好的……”

    单亲家庭的男孩比一般孩子懂事儿得早,也更体谅母亲。战喆点点头,十分乖巧地帮母亲捏了一会儿肩膀。

    “今晚咱们一起睡吧。”

    薛彤搂着儿子睡下,心里还盘算着该如何趁胜追击,一举把那个老实人拿下。

    夜里云气涌动,一会儿又凝结成块,夜空看似就像一只脱了漆的搪瓷盆,扣在这座城市的头顶。一些人心满意足,一觉至天光大白;一些人彷徨失所,满身满心全是挨夜的倦怠。这座城市更偏好后者,灯火通明就似它的眼睛,将他们的悲欢照得无处可藏。

    欲望来时轰轰烈烈,欲望走时空空如也。滕云告别薛彤母子之后,独自一人在街上开车瞎逛。清醒之后,他便觉得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匪夷所思,他从未想过背叛自己的爱人。

    他从未想过背叛自己。

    接近天亮的时候这个男人才回到家里。以往应酬完的滕云总是酒气熏天,许见欧往往已经睡了。他倒头躺在他的身边,有的时候衣不解带地也睡下去,有的时候兴致起来,就不管不顾对方熟睡也要做爱。

    可这次不一样。他轻声走进卧室,走向床边。没开灯,怕一点点光亮也会卸掉自己坦白的勇气。

    “对不起……”迷失太久的男人砰然倒地,跪在床边,“好累……真的太累了……”

    他想从爱人身上汲取一点力量,然而这间房里没有人。

    这天许见欧上了蒲少彬的紫色宝马。许主播原本真的打算即使再次丢掉工作也要停止这段荒唐关系,可蒲少以自己奶奶相邀的切入点很好,何况他最近心烦意乱,亟需一个排遣的出口。

    早上跟着对方去看望蒲老太太,晚上就在酒店里翻云覆雨。

    这晚上他玩得太晚了,没回家。

    第八十九章 他太腼腆

    温妤回国的时候恰好战逸非离开上海,她惦念着久未见面的公婆,所以在酒店安顿好以后就回家探望二老。

    当初与战逸文成婚,本以为可能会遭到男方父母竭力反对,没想到最后却轻轻松松就嫁进了豪门。结婚以后,公公战博一直把她当女儿,这让顶多只算书香门第出身的温妤很是感激。三岁半的小女孩在房间里跑来跑去,趿着的拖鞋把地板敲出啪嗒啪嗒的脆响声,温妤嫌这丫头烦了,便笑着呵她一声。

    战榕也在,一家人共享天伦。

    “你也太狠心,就这么带着小堇撇下我们不管,这次回来就别走了。”马慧丽叹着气,儿子死后,孙女就是唯一的记挂,这么久没见上面,得怪这个狠心的妈。

    “对不起,爸妈。”温妤笑笑,因为把在国外的资产全处理成现金给了战逸非,她确实要回家了,“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走了,也让小堇多陪伴陪伴你们。”

    “能回来就太好了。”马慧丽又叹气,“我和你爸年纪大了,最近集团里的事情又不顺心,唯一能伴着我们、让我们安度晚年的也只有小堇了。”

    “也不是‘唯一’吧,你们还有阿非呢。”温妤一直知道战家父子关系不好,这次回来她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弥合这对父子的关系。她将脸偏向战博,微笑说,“那孩子挺有想法的,真的。很多地方他做得比他哥好。”

    “好什么?都是些不靠谱的念头,想要打造‘中国的时尚帝国’?国人的审美力根本到不了那个层次,当初逸文要成立化妆品公司,我也是反对的。”提及英年早逝的儿子,战博也摇头叹气,“你跟逸非走得近,让他早点收心结婚,人家邱部长的女儿还等着他呢。”

    结婚怕是不能了。温妤假装答应会劝,趁着战博脸色缓和便又说,“其实阿非也知道家里最近事多,他不问家里要钱,也是想为榕星减轻负担。我在国外的时候他来看过我,聊了很多,这孩子脸皮太薄,想叫您一声‘爸爸’还怕你不应声呢。”

    “能不应声吗?血脉亲情难道一点没有吗?!”战博隔空骂了儿子一声,脸色却显得更为倦怠温和。这么些年他不敢对这莫名冒出来的儿子太好,十之七八是怕妻子的娘家人有意见。而今老丈人已经死了,生意场上的事情也愈加令人力不从心,背益佝偻发益白之后他渐渐就想起还有一个儿子的好来。想让儿子收心结婚,一方面是为了生意,一方面也想修补多年来的裂痕。将一筷子菜夹进碗里,战博故作面无表情,实则放软了语气,“你劝他回家吧,一个人在外头拼也辛苦,再怎么,榕星也是他的后盾。”

    一直默不作声的战榕微微笑了,他最清楚,时间能跨越的隔阂都不是隔阂,时间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不过这对父子都是犟脾气,谁也不肯先低这个头。

    他突然开口,问温妤:“小妤,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总想着,我还年轻,总不能就这么混吃等死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我是学法律出身,可这么些年没从事这个职业感觉丢了不少,我在想是不是再去念念书,把这方面的专业捡起来。”

    “念书好,想学东西永远是好的。人最怕的就是不思进取,好逸恶劳。”战榕笑意更显,表示自己如何也支持对方的决定,停了停,问下去,“你想没想过,去觅雅帮忙?”

    温妤惊讶:“觅雅?”

    战榕又说:“逸非这孩子耳根子软,挺容易偏听偏信,可这生意场上的事情绝不能这般草率。觅雅目前正巧缺个法务。你可以一边读书,一边提醒他,帮帮他。”

    战博也表示同意:“你回国不久,方方面面都还要适应,能在自己熟悉的环境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再好不过。”

    连公公也赞同,温妤更觉得不便推辞了,她冲战榕点点头,笑了:“二叔,一切听你安排。”

    “行。”战榕也笑,一低头,那个小不点正好跑来自己眼前,便又伸手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他说,“逸非这两天出去办事儿,什么时候回来还没个准话。你休息好了就跟我说,我安排你进公司。”

    战逸非这两天确实是出去办事儿,因为方馥浓对他说去找一个能与杰夫·艾伯丝媲美的中国画家,他就不闻不问地随他去了。

    直到一路被哄骗着上了去往九华山的旅游巴士,才知道,上他娘的老当了。

    这地方其实上回美博会结束他就想带他过来,只是后来两人闹得厉害,便忘了。方馥浓半开玩笑半认真,说战逸非戾气太重。

    战逸非上车没多久就出现了晕车的症状,盘山路有些陡峭,几个弯绕下来,难受的感觉马上就变本加厉。老夏开车从不会这么不稳当,而且这辆旅游大巴与他那辆只喝九十八号汽油的名车也不可同日而语。车厢内浮着一股檀香与柴油混合的气味,难闻且古怪。

    头疼耳鸣,还有些反胃,战逸非把脸撇向窗外,耳边断断续续飘来一些话语声,一对鬓白如雪的老妇正在谈论寿衣与骨灰盒,寿衣她喜欢蚕丝的,骨灰盒得是大叶紫檀。

    巴士穿过一片田埂荒疏的废墟,雾气让车窗外的天地显得格外深远。

    深刻体会了一把女人怀胎十月才有的难受感,战逸非本想闭目养神,忽又听见一个挺脆的声音:“看你的样子,你该是来自上海吧?”

    “听说上海男人都很娘炮,看你倒还好。”

    “我也听说了,上海男人都妻管严、没血性,干起架来是只动口不动手,骂人还翘兰花指!”

    “……”

    一连串叮叮铃铃的笑声响了起来,战逸非朝身旁的座位撇去一眼,瞧见前排后排的几个女生都凑头过来,嘻嘻哈哈围在方馥浓的身边。

    随意以目光一点人头,四个。战逸非记不住这几个女孩的长相,也懒得去记,隐约就记了一个齐头帘、一个鞋底脸、一个一笑两粒大兔牙,还有一个杏眼桃腮、唇红齿白……姑且就算她是四个里面最漂亮的吧。

    最漂亮的那个毫无准备地与他对视一眼,蓦地脸红一下,慌忙移开眼睛。

    四个女孩刚刚结束高考,不算香客,只是结伴前来游玩。因为两个男人都是休闲装扮,看着像极了大学生,还是顶帅的大学生,她们忍不住就来搭了话。

    女孩们忙不迭地递来水、面包与零食,方馥浓照单全收,并不时附送迷人笑容一个,简直是众星拱月。

    “你长得很像一个明星哎……”鞋底脸望着方馥浓,又抬手指了指旁边的齐头帘,看似不屑地说,“喏,她最喜欢那个明星了,凡是他代言的东西她都买一堆,脑残得厉害……”

    “我就是外协的怎么了?唐厄确实帅啊,你有本事找一个比他帅的出来……”齐头帘还试图越过方馥浓与里头座位上的战逸非搭讪,她说,“你们什么大学的呀?她们俩都考进上海了,没准儿能变成你们学妹呢!”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是花痴聒噪,和自己妹妹一个样。战逸非对女孩的搭讪视若无睹,只是冷冰冰地睨了方馥浓一眼。他把本来戴着的棒球帽摘下来,拿帽子遮住自己的脸,又双臂交抱着仰面靠在椅子上,以示自己要睡觉,闲人莫扰。

    吃了闭门羹的女孩一脸悻悻,方馥浓倒笑得电力十足,“他太腼腆。”

    战逸非没上过九华,四大佛山他只去过普陀山,还只去过一次。佛教圣地都差不多,酒店、饭馆一律价廉物不美,也就是一般经过改建的民居,家家户户都卖山珍、供香火,靠佛山吃佛山。战逸非进酒店之后,方馥浓就不见了人影。该是与那四个女孩一起。

    还是难受,折了一宿的腰又颠簸近六个小时,本来就疼的屁股更是扎了钢钉一般。山中的寒气敲打门窗会发出声响,似那听得人心烦的回铃音。他倒头躺向大床,闭起眼睛。

    心里有些烦闷情绪,似水中孑孓,细不可察。

    一样的庙宇楼阁唤醒了记忆,他想起他二叔曾带他去过普陀山,请了一位高僧给他妈补了一场法事。

    有钱人都信这个。战博从头到尾没现身,倒是掏了这笔请和尚念经的钱。他明明白白表现出一个态度:他对姓齐的女人漠不关心,对这莫名冒出来的儿子也厌恶得很。

    方馥浓回来时发现这小子已经睡了,弓身成母体中胎儿的样子,偏缩在床上一侧。

    这小子的睫毛太长太密,阖眼来看就是眼头至眼尾拖了一笔浓墨,一直曳入鬓里。此刻这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垂着泪珠。方馥浓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竟还有些烫。

    手还没来得及挪开,就被对方拽了住。

    掌心皮肤带着薄茧,蹭在脸上很是舒服。

    方馥浓笑了,“醒了?”

    蓦地睁开眼睛,眼眶果然微微泛红,战逸非从床上坐起来,不冷不热扫了对方一眼:“左拥右抱,齐人之福,你倒也舍得回来。”

    “她们想看这儿的金钱树,而我恰好来过,记性又好。”方馥浓摸出口袋里一罐铁盒薄荷糖,抛给对方。

    将糖片含进嘴里,熟悉的甜味令晕车的不适缓解不少,战逸非勾了勾嘴角,“我看那四个里头有一个长得不错,你不妨留个号码给她,等她来了上海,你多个‘妹妹’殷勤,她也多个‘哥哥’照顾。”

    “我倒也想,可人家想要的是你的号码。”方才那一眼对视就让那漂亮姑娘着了道,还真的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回,方馥浓只当听不懂,没让对方遂愿。伸手捏了捏眼前男人的下巴,凑脸上去,“现在的女孩怎么都喜欢这种俊俏小白脸?”

    “我不喜欢俊的,我喜欢丑的。”打开对方的手,顺势又回捏了对方的下巴,“就你这样,最合我意。”两张脸本就贴得近,战逸非索性一搂方馥浓的脖子,咬住他的嘴唇。

    吻过以后,战逸非就沉下脸来:“我不喜欢寺庙,我想回去——我们到这儿来到底是找谁?”

    “一位旅日归来的画家,邱岑歌。”方馥浓停顿一下,“邱岑歌的艺术成就或许比不了艾伯斯,可他在中国的影响力不比任何一位明星大腕少,人家是画家,身份本就不同凡响,何况还是个美男。”

    “邱岑歌?我对这名字有印象。” 艺术圈的事情战逸非了解不多,但也听过邱岑歌的名字,师承日本艺术大师北村亮,被誉为“中国第一美男画家”,这样的头衔俗不可耐,但他的一幅画价值千金。回忆一番,他继续说下去,“可我怎么记得,他年纪不轻了。”

    “快四十了吧,但画家一般都仙风道骨,不显老。”方馥浓笑笑,“我最近刚见过杰夫与夏伟铭,听夏伟铭说邱岑歌好像是生了病,最近在这儿的一间庙里修行静养。”

    “你什么时候又见过那个波普老头了?”

    “虽说我差点和那老家伙打起来,不过他表示,如果觅雅新品发布,他仍然愿意无偿合作。”

    “为什么要动手?”

    “因为他将一件雕塑作品带去日本参展……实在……有碍观瞻……”方馥浓朝战逸非瞥去一眼,心里轻叹口气:你若是知道自己的脸被挂在一件满是阳物装饰的怪玩意儿上,一准能当场砸了展厅。

    第九十章 佛前不作恶

    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到处都是布衣寒衫的和尚。

    方馥浓认识一个在这地方干了十来年的导游,与这地界的师父都挺熟,这年头和尚也要搞三产,有清心寡欲、一心向佛的得道高僧,自然也有见钱眼开的异类。他知道邱岑歌在这里,与那导游打声招呼,也就替自己安排进了这间庙里。

    大约清晨四点的时候,一位挺年轻的礼仪教化僧来请住在庙里的有缘人一同去做早课。小师父来到方战二人的禅房外,恭恭敬敬请了几回,见里头始终毫无动静,也就走了。

    其实早他二十分钟,尚在天光未亮之时,方馥浓揭了佛陀塑身上的一段黄纱,用它蒙住战逸非的眼睛,将他带进一处地方。

    “小心门槛。”

    战逸非什么也看不见,遵从对方的指示,抬高了腿迈过。

    “这是哪里?”檀香扑鼻,不像是民宿。

    方馥浓不回答,只是笑说:“带你来做‘早课’。”

    战逸非鼻腔里哼出一声:“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这么有佛性。”

    能甘愿与和尚同食同住,自然都是有佛性、有觉悟的表现。方馥浓自认也有。他告诉战逸非,自己高中那会儿差点就在这儿落发了。

    “不信。”眼睛虽被蒙住,心可敞亮得很,“就你?吃不了斋,念不了佛,更守不了戒。”

    “守得了,守得了。不止要守戒,还要修那最灭绝人性的白骨观。”佛家人修白骨观是为了息灭对色身的贪恋,方馥浓倒好,一边说着要持戒,一边却将战逸非的裤子褪下,动手去捋他性具。

    “佛门净地,你别胡来!”这小子平日里没少说“佛经就是狗屎”,但真的身处佛门,多少也心存敬畏不敢胡来。战逸非还想推挡,上身忽然被对方往前一折,双手就势前撑,人没倒下去,扶住了一个硬木似的东西。

    手指摸了摸,大概是案台。战逸非隐隐觉得不安,声音都发了颤:“这到底是哪里?你真的别胡来……”

    对方没有答话,正想继续追问,忽然感到两瓣臀丘被分往两边,一根硬物就这么顶了进来。

    “喂——疼死了……”穴内的硬物时进时退,感觉比方馥浓的性器细一些,也冷一些,战逸非不知道侵入身体的是什么玩意儿,只得咬牙强忍。

    “这里没东西润滑,先替你松一松,省得一会儿更疼。”手中的东西往对方身体里顶送,一开始很难抽动,待耐心搅动一会儿,就进退自如了。

    疼痛化解之后,一阵奇妙的快感让战逸非头皮都发麻了。猜想是肠液泌出,所以肠壁不似先前那么紧窒,他喘息渐粗,撑住案台的手臂抖动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顶撞。

    见火候撩拨得正好,方馥浓将那根硬物抽出,自己坐下,又抱过战逸非,让他面对面地坐在自己腿上。

    插入体内的硬物换作更粗更长一根,战逸非咂出这个熟悉的味儿来,立刻搂上方馥浓的脖子,随他的顶弄上下起伏。

    “啊……快点……再快点……”舒服得云里雾里,脖子后仰,也不知怎么蒙眼的黄纱就滑落下来——

    眼前一道开缝似的光,待半睁半闭的眼睛完全睁开,一尊跏趺端坐的释迦牟尼金像赫然入目——

    这儿是大雄宝殿。

    “方馥浓!你……你疯了!”身子仍在颠簸,战逸非惊恐大叫,“你停下!我要回上海,马上就要!”

    “人说‘佛前不作恶’,又没说‘佛前不做爱’。”方馥浓喘得也有些急,笑了一声,又把战逸非的脸掰过来,吻他的嘴唇。

    狠咬对方的嘴唇,嘬了一嘴甜丝丝的血腥味道。战逸非终于放弃挣扎,纵情享受,反正结多少孽,造多少业,干多少滔天恶行,遭多少因缘果报,也是与你一起。

    待和尚们陆续进殿,两人从后门溜走,穿过幽深肃穆的禅院,回到自己的禅房。

    连住几天,爽过了的觅雅总裁绝口不提要回上海。每当和尚们齐声诵经的声音传来,他便将蒲团垫在腰下,与压在身上的男人接吻。

    又一日的早课过后,庙宇已被洒扫一新,年轻的小和尚们大多不记得“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只记得一会儿就得等人来捐香火钱,撅谁的面子也不能撅菩萨的。

    这地方遍地和尚,要辨出一个俗人实在太容易,要辨出一个好模样又绑着辫子的俗人就更容易了。

    方馥浓从自己的禅房走出去,向着那个人走过去:“邱先生,居然在这儿都能遇见你,还真是缘分。”

    “不是缘分吧?”邱岑歌是艺术圈的人,自然与夏伟铭有交情,交情还不浅。夏伟铭替他在海外操办过画展,连他家的谭帅都见过。邱岑歌听夏伟铭提过觅雅,提过方馥浓,却没答应要与觅雅合作。一来是他最近身体不适,要动一个手术,二来他听夏伟铭说这个名叫方馥浓的家伙有意思极了,还挺想亲眼见识一下。邱岑歌笑笑说,“我知道你是谁。夏伟铭一早就跟我提过你,只可惜这次我帮不了你。”

    方馥浓似乎没听明白对方拒绝的话,“这庙里的伙食一点油腥没有,我带你去个地方,顶新鲜的鳝丝配上上好的笋干,保管你尝上一口就想跟我合作了。”

    “上这儿的人都是来修行的,沾荤腥什么的不合适吧。”邱岑歌微微皱眉,神色冷峻,“你如果再这样说,恐怕我们的谈话只能到此为止了。”

    “你不妨信我一回,这里的菩萨没这么小气。”

    “怎么说?”邱岑歌重又露出客套的微笑,这一笑便衬得五官更显温润,看着确实仙风道骨,不显老。

    “我十多年前就来过这里,见一孤庵里的老师太挺可怜,想起曾有高人对我说‘庙无大小,心诚则灵’;又想起大雄宝殿里的和尚不止有手机、还有gaboy,可庵堂里的尼姑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所以我就把身上的钱全给了她。结果发现自己没钱回去了。”

    “打电话向父母、朋友求救?”

    “没有,来的时候谁也没告诉,就怕听人啰嗦,所以通讯工具一样没带。”

    “那你怎么回去的?”

    “我发现功德箱里的钱多得装不下,百元大钞也都散落在了箱子外,可往来的香客那么多,竟没一个人对这些钱心生邪念。”

    “难不成……你把那些钱拿走了?”邱岑歌摇头,忽又跟想起什么似的,问,“该不会……这俩天住我隔壁的人也是你吧?”

    方馥浓点头,无赖笑笑,“我特地托人安排我住你隔壁,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这腰都快折了。”

    “佛前不作恶。”邱岑歌摇了摇头,表现出自己不太认可对方的选择,“很少有化妆品品牌会那么渴望与艺术家合作,你不该去找一些明星模特吗?为什么请了艾伯斯还不够,还要来找我呢?”

    “老实说明星我也找了,可我总认为大美无界,真正美好的东西总是共通的,无论是艺术界、时尚界,还是对于一个刚刚起步的化妆品公司。”停顿一下,方馥浓更为坦诚地说,“因为某些原因我可能进驻不了国内的连锁百货,我想让自己的品牌多一些可以与外资百货谈判的砝码。”

    邱岑歌摇头,不置可否地说:“贪嗔痴三毒,你这人算是占全了。”

    方馥浓不以为意,笑说:“岂止是贪嗔痴,我这人坑蒙拐骗还嫖还赌,简直是十恶不赦。”

    这话邱岑歌信,这个男人敢在佛前与另一个男人抱定苟合,只怕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干不出来。他想了想,仍旧摇头,“几年前我遭遇过一场事故,留下了后遗症,而今赶着要去做手术,除非你给我一个非答应你不可的理由,否则我就只能说抱歉了。”

    方馥浓反应很快,“一个理由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我给你三个。”

    邱岑歌挑眉:“第一个?”

    “‘馥木之源’的主推产品将是‘清酒’系列,清酒起源于中国,然而许多人误以为清酒起源于日本,就像明明是中国画家的你,至今仍然摆脱不了被质疑为日本人。觅雅不止希望与你合作,也希望能达成你与杰夫·艾伯斯的合作,因为你们是当之无愧的中西艺术圈的翘楚。”

    其实光是能与杰夫·艾伯斯合作,邱岑歌已经很动心了。但对方既然信誓旦旦说要给自己三个理由,他便索性耐下性子,问:“第二个呢?”

    “我在上海的华山医院为你预约了一位专家,他是脑部手术的权威,但可能他的手术已经排到了明年,你这个时候去约估计很难成功。”

    “你是说姜宏毅教授吗?”脑震荡的血块压迫了视神经,对于一个画家来说,再没什么能比得上眼睛珍贵。邱岑歌确实打听过国内鼎鼎有名的几位脑科手术的专家,毫无疑问,其中最出色的以为就是华山医院的姜宏毅教授,他有些不可置信地,“为什么你能约上?”

    “我和姜教授的女儿恰巧有过一段……感情,我们好聚好散,至今见面仍是朋友。”谈不上“感情”,那只是一段再明确不过的炮友关系,但这段关系中的双方都获得了极大的身心满足,所以即使女方嫁为人妻,变为人母,友谊仍然维系至今。

    “那么……第三个?”这个时候邱岑歌已经信了夏伟铭的话,这个人确实有意思。

    方馥浓沉默一下,邱岑歌以为他答不上来,便打趣道:“你可别说什么导人向善的佛理,你自己都不信。”

    方馥浓摇摇头,目光投向寺门外,忽然就亮了起来。

    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在一个导游的指引下走向他们,他一见自己的情人就嚷:“这地方怎么回事儿?停车场建得那么远,这么长一条山路还不让开车!”

    肤色偏深,脸部皮肤也微微带些年龄感的松懈,可这个男人大眼睛、薄嘴唇,鼻梁挺直得不像话,活脱脱一个吴彦祖。他先对邱岑歌说,“爷,以后出门能知会一声么爷?要不是有人通知我你在这儿,你这么大个手术都不打算告诉我了?!”旋即又朝方馥浓投去一眼,立马将明亮大眼睨了起来,一副“谁泡老子男人老子砍死谁”的凶相,“你小子干什么的?你小子谁?”

    “佛门圣地,你能不能别嚷嚷。”邱岑歌忍不住白了谭帅一眼,眼睛瞥回来的时候方馥浓已经转身走了。

    “第三个。”他背对他们挥挥手,含笑的声音传过来,“happy honeyoon!我在上海等着你。”

    “这小子到底是谁?”即使被情人勒令闭嘴,谭帅依然满腹醋意。想了想,忽然又说,“你觉不觉得这小子很像一个人?”

    邱岑歌知道谭帅指的那个人是谁,当即心领神会地笑了,“像哥俩儿,但这小子更坏。”

    禅房附近没找到战逸非,方馥浓又去别的地方再找。他不晓得战逸非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因为薛彤打来了兴师问罪的电话。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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