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正文 第2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2节
汉大当年之所以能吞了母校秦楚学院,一是因为有个牛x无比的专利发明——造纸术,一是因为刘彻的太爷爷卧薪尝胆苦心经营多年,慢慢吞并联合了不少无力经营的民营资本教育机构,看准了时机,拿到了政策,后发制人一举吞并秦楚学院,虽然里面有不少运气因素,但是到底转制成了全国唯二的两家民办多学科综合性大学。
根据刘彻自己后来的回忆录,他25岁接手汉大的时候,汉大差不多就是个野鸡大学。当然,他表达的十分含蓄隐晦,但是文青难免话唠,回忆录里的n多事例和吐槽就是证据,最有名的就是“记过就退学事件”。
当年刚从常青藤10名校海归回来的刘彻先按计划与陈阿娇结了婚,然后就接任了校长,热情高涨意气风发地入主汉大,想要大展一番身手。那时他对汉大里里外外都极其不满,明察暗访了一个月,发现学生基本上不学习,上课的时候干什么的都有,吃东西的玩游戏的、女生坐男生大腿的、男生躺女生大腿的、下面学生爱咋样咋样,上面老师照着把课本念完,到期末再透透题,你好我也好。于是刘彻上任之后第一个改革重点就是教务和考务,教务处长赵绾和考务负责人王臧也是革命派,被老刘校长压制多年,一看小刘校长痛下决心要革除顽疾,都是热情高涨,组织教务人员查课,节节课查三遍,上课查下课查,查完老师查学生,期末考试更是在小刘校长的带领下,缴获小抄无数,待处理的违纪学生名单打印了5页a4纸。
就在全校风声鹤唳,所有老师都准备假期回家好好备课,学生都下定决心下学期好好学习的时候,待处理的百十个违纪学生找到了刘彻的奶奶——汉大实际的掌权人副校长窦漪房,表示如果学校坚持记过就一起退学。窦校长笑脸送走了学生,表示一定为他们做主,转头就把刘彻抓来狠批了一顿,刘彻的据理力争在自己奶奶面前屁用不顶,“都退学了明年学费找谁收去?这一个学生就够养一个老师的!每年要还匈大多少钱你不知道?”
刘彻无言以对,刘彻的爷爷,老老刘校长的时候,汉大因为资金困难,曾以联合办学的形式向世界名校匈奴大学借了一笔钱,现在看来合同十分苛刻,驴打滚利滚利,年年都有巨额还款,稍有经营不善,还可能被匈大合并变成海外校。
事件于是以开学前教务处长赵绾和考务负责人王臧学期绩效考核不达标被末位淘汰,主张提升教学质量,对学生态度温和的窦婴接任教务处长,学生无一受处罚画上了句号。经此一闹,汉大更加混乱,学生稍有不满就找校长告老师,教工待遇又低,教工离职率居高不下,也没有老师再管学生了——不见得比学生呆的时间长,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新上任掌管教务人事大权的窦婴是刘彻的奶奶窦漪房的侄子,刘彻管他叫叔叔,而主管汉大基建项目的田蚡则是刘彻的舅舅,汉大校内到处是走关系拉门子的,亲友团成风,婆媳本就微妙的关系,加上窦家王家的利益纠葛,更是把学校弄得混乱不堪,家里又有个天天嚷嚷没有自己刘彻就当不上校长的媳妇陈阿娇,可想而知刘彻的苦逼程度。
与水深火热只能没事儿找李小凤赵小龙互相诉苦的刘彻不同,户口本上满十八岁的卫青正在享受阳光灿烂的日子。刘平阳受不了学校司机每每把自己搞得头晕眼花的急刹车,头半年就找了人教卫青开车,卫青年满十八岁顺利拿到驾照,就正式转型成为刘平阳的贴身秘书兼职司机。平阳很满意,卫青对待车就像对待人一样温和,从此坐车再也不晕车了。
刚满6岁的卫去病在那年秋天上小学了。
刘彻因为在汉大无所事事,又闲不住,就把高涨的热情转移到了汉大附属中学小学幼儿园上,请了被汉大末位淘汰的赵绾和王臧主管附属中小学教学管理工作,经过几年潜心经营,倒是把汉大附中附小幼儿园搞得风生水起,不少人买房子托关系想把孩子送进来。
按照汉大附小的热度和难进程度,卫去病这种集体户口的非教工直系子女是不可能入学的,但正好赶上刘平阳的儿子7岁的曹襄到学龄,平阳见那年适龄入学的孩子不是特别多,就找刘彻打了招呼,办入学的时候把卫去病的手续一块儿办了,还跟自己的儿子安排到了一个班。虽然卫青担心去病早上一年学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跟不上,但过这村就没这店,第二年就不见得有这样的机会了,汉大附小是一年比一年难进。
卫青头几天就带卫去病去文化商店把文具书包都买了,不管多贵的,只要卫去病喜欢的尽收囊中,为了接送卫去病方便,还买了辆自行车。9月1日开学那天,卫青明显比卫去病激动得多,早早起来检查了卫去病的书包,到厨房蒸好馒头和鸡蛋羹,熬了粥拌了凉菜,又检查了一遍卫去病的书包,确定该带的都带了,才把卫去病叫起来洗脸刷牙,等收拾完了,馒头粥鸡蛋羹刚好温呼呼的,看着卫去病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饭,卫青美滋滋地把书包放在车筐里,把卫去病放在车后座,上学去了!
在学校门口遇到送儿子上学的平阳和曹寿,隔着校门铁栏看着并肩往教学楼走的两个孩子,卫青的担心劲儿又上来了,毕竟卫去病提前上学一年,比别的孩子都小,平阳看他眼睛都粘在卫去病身上回不来,知道他担心,就冲儿子喊,
“曹襄,你是哥哥,照顾好去病啊!”
“放心吧!妈妈!妈妈再见”
卫去病还是往前走,也不回头说再见,两个孩子进教学楼了,平阳才道,“走吧,该上班了,要不迟到了。”
卫青那一上午都觉得心里不得劲,像缺了点儿什么。但艺术学校也是第一周上课,当时没有排课软件,难免有教室教师撞车的情况,有的时候两个部系都不给教务面子,都不想调课,就得校长办出面协调,卫青一上午马不停蹄协调了好几个教室,刚回到办公室想喝口水,赫然看到卫去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头看看表,还没到11点呢。
卫去病第一天上学,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汉大附小就在汉大幼儿园隔壁,隔着墙都能听到小朋友唱歌玩耍的声音,所以他觉得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他记得舅舅的话,很听老师的话,让坐好就坐好,让举手就举手。汉大附小13年级也有间食,卫去病一边吃蛋糕一边往窗外的校门口张望——舅舅好像说跟在幼儿园不一样了,不能来看我了,舅舅真的不来看我了?不能啊,舅舅怎么不来看我啊?舅舅咋还没来呢?舅舅呢?……
老师让小朋友把包装袋扔在教室前面的垃圾桶里,可以去洗手或者上厕所,有需要帮助的小朋友可以找老师,然后赶快回来上第四节课。卫去病扔完包装袋,就自己蹬蹬蹬跑下楼,到操场上他往校门口望啊望——舅舅怎么还没来啊?舅舅跑到哪去了?舅舅呢?舅舅不来看去病,去病就去看舅舅!——于是卫去病侧着身子从铁栅栏缝里钻出去,过了六车道的一级马路,一路跑回了艺术学院他舅舅的办公室。
第四节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都上了十分钟了,年轻的美女老师正在绘声绘色地给第一天上学的小朋友们讲着什么,忽然看到领导让自己留意照顾的曹襄小朋友举起手,于是和颜悦色道,
“曹襄小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那个……卫去病小朋友不见了。”美女老师本来就年轻,又加上都是新学生,还没认全人,曹襄这么一说,才发现丢了个人,她以为是小朋友第一天上学,上厕所慢,于是带着曹襄去厕所找了一遍,两个人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看了,卫去病小朋友没在厕所里,也没掉到厕所里。
美女老师顿时心里没底了,课也不上了,让隔壁老师帮忙看着学生,赶紧去门卫打听,门卫大爷看她慌张成这样,马上宽慰说,放心吧,大门一直锁着呢,孩子保证跑不出去。不过想来想去还是给上面领导打了内线电话,说丢了一个学生。不出五分钟,主管附小的王臧带着没有课的老师教工把学校翻了个遍,孩子第一天上学就丢了,怎么向人家家长交代啊!美女老师急得呜呜哭。
里里外外操场教室厕所仓库都找不到,王臧又问了遍经过,想想只能再问曹襄了
“曹襄小朋友,你最后看到卫去病小朋友是什么时候啊?”
“嗯……吃蛋糕的时候。”
“后来呢?”
“后来我去厕所洗手,问他去不去,他摇头,嗯,他的意思应该是不去,那个,我就自己去了,然后我洗手回来,卫去病小朋友就不见了。”
“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卫去病小朋友啊?你知不知道他可能去哪里啊?”
“嗯…那个是认识,卫去病小朋友的小舅舅在马路对面的艺术学校,嗯…那个卫去病小朋友可能去找小舅舅了。”
王臧一听脑袋都大了,嗡嗡响,那么宽的马路,车还多,要是孩子碰到了可咋办,赶忙把没有课的老师教工分成两组,一组在马路上找,一组由自己率领直奔对面艺术学校。
于是卫青还没来得及问在自己身上蹭蹭蹭的卫去病咋来了,王臧一队人马就已经杀到了,
“在这呢!在这呢!”
“哎呦!我的祖宗啊!可找着了。”
“这可真是活祖宗啊!这大门锁着还隔着条大马路,咋跑这儿来了。”
“别说了别说了,那谁也别哭了!赶紧带着孩子回去上课吧!下回看住了哈!其他同志也要注意!”
说着一群人七手八脚就从卫青身上往下扒卫去病,卫去病死活不干,抱着卫青脖子一直不放手,好不容易扒下来了就舅舅舅舅的号,却是没掉眼泪,卫青受不了这个,刚要上去抱,就被王臧拦下来,
“你这当家长的也是,怎么能这么惯孩子呢?你过去抱他就更不走了,孩子要管明白吗?这今天是万幸没事儿,真要过马路让车碰了,你说是谁的责任?”
卫青没办法,卫去病又抱着门框舅舅舅舅喊了好久,卫青的心酸得都要碎了,才眼睁睁看着他被连抱再抗连拖带拽地弄走了,都走出去挺老远了,还能听到叫舅舅呢。
慢慢的消停了,办公室里一个阿姨才悠悠叹了一句,
“唉呀妈呀这家伙闹的,都赶上昨天晚上电视里演的琼瑶戏了。“
“卫去病第一天上附小“后来成为汉大上到研究生院下到附属幼儿园广为传诵的经典段子,恒久远,永流传那个级别的。刘彻表示,这个事情对学生,老师、家长和校园管理者都有警醒教育作用。
卫青之前一直在念自学考试,专业是采矿工程。国家那时候也是百废待兴,于是大力鼓励找矿开矿,对矿业有不少优惠政策,采矿工程又本来就属于艰苦行业,所以自学考试采矿工程的专科段和本科段不但减免各项理论和实践考试费用,各地还有免费的培训指导。于是在卫去病刚上二年级那年秋天,卫青在通过16门理论考试,5门实践考试后,终于顺利拿到了大专学历,达到了艺术学校教工的平均学历,并信心满满地准备拿下本科学历。
刘平阳怀孕了。
这两年曹寿经过各方专家调养,加上自家老妈的严加看管,身体强健了不少,平阳竟怀孕了。找人看了,是个男孩,曹家老夫人每天乐得合不拢嘴。
出事的那天是平阳的生日,当天下午艺术学校有文艺汇演,卫君孺带队,所以临时调课,整个下午的课都停了全体去看演出。平阳因为怀孕没有去现场,卫青自然也在办公室待命,两点多的时候平阳给他打电话,笑着说放他小半天儿假,一会儿曹寿来接她。卫青看着时间也不能去看演出了,卫去病也没放学呢,就自己在办公室里看自学考试的书。
那天天气很不好,刚下午3点,天特别阴,就像黑夜一样,卫青打开灯看书看到四点多,拿着雨衣锁上办公室的门去接卫去病放学。走廊的灯没开,黑洞洞的,卫青看平阳的校长办公室灯还亮着,以为是她忘了关,过去关灯,一推门就开了,平阳倒在地上,下身全是血。
卫青那时还是个孩子,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在平阳模模糊糊还有意识,觉得有人来了,喃喃□□了几声,咬着牙说,“快…去医院。“卫青赶忙上去横抱起她,一直低声说,”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不知道是说给平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血滴滴答答淌了一路,走廊里和楼梯上全是,平阳强硬半生,御姐范儿十足,此时却无力地躺在这个少年怀里,靠着他稚嫩的肩膀。外面雨下得大,卫青用雨衣裹住她,放到了车里,开车把她送到了汉大附属医院。
汉大附属医院急诊科不认识卫青,但是都认识刘平阳,看情况紧急,马上调来了最好的医生设备,又打电话通知了刘家家属。卫青满身是血,脸色苍白地站在急救室门口,吓得不敢动弹,看着第一个赶来的是刘平阳的妈妈王娡和舅舅田蚡,才松了口气,找个座位坐下。陆陆续续的窦漪房、窦婴还有曹寿的妈妈——刘平阳的婆婆曹夫人都来了。外面电闪雷鸣,走廊里满满当当全是人,医生护士出出进进,不时有抽泣和啼哭声。
卫君孺演出完毕也赶过来了,看弟弟吓成这样,刚想要宽慰几句,就见刘彻带着韩嫣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王娡一看到儿子来了,当时就绷不住了,拉着刘彻号哭道,“你怎么才来啊?你上哪儿去了?你姐姐命都快保不住了!我苦命的丫头啊!!!”刘彻脸色锅底一样黑,田蚡道,“子宫摘除了,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刘彻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环视了一圈所有人,才沉声道,“谁把我姐送来的?啊?!谁把我姐送来的?!”卫青缓缓直起身子,刘彻看他全身是血,猛上去打了他一巴掌,卫青嘴角裂了,脸肿起来老高,脑袋嗡嗡响,众人赶忙上去拉住刘彻,刘彻疯了一样,一直吼着“谁把我姐送来的?谁把我姐送来的?!”曹老夫人哭得不成人样。
刘平阳被推出来,医生说命算是保住了。众人千恩万谢往病房推的时候,曹寿才慌慌张张跑来,诚惶诚恐地看着所有人,刘彻的样子恨不得撕了他,曹夫人泣不成声道,
“今儿是平阳的生日,不是说好下午一起吃饭吗?“
“我……她给我打大哥大了,我没听见。“
曹夫人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狠命撕扯哀嚎着,“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孽子!孽子!你怎么让我向你死去的爹交代啊!!!!“
卫青看看天色才想起没有接卫去病,慌忙把车钥匙交给卫君孺,赶着去了学校,雨已经停了,两个小小的孩子的脸映在门卫室的玻璃上,是卫去病和曹襄。
卫青一看曹襄,心疼得不行,“曹襄,你妈妈出事了,在医院。“
曹襄慌了神,哭着道,“卫叔叔,我妈妈怎么了,卫叔叔,呜呜呜呜呜呜……“
卫青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说,只得把曹襄送到医院,才带着卫去病回家,
“舅舅,你的身上怎么都是血?“
“舅舅,你流血了吗?“
“舅舅,你的脸怎么了?“
“舅舅,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
卫青解释了好半天身上的血是别人的,脸已经不疼了,卫去病还是不放心,总是摸着他的脸问疼不疼。
卫青连着三天没上班,他也不知道该去学校还是该去医院,平阳的弟弟刘彻好像特别讨厌他的样子,他不想去惹人家生气,人家的姐姐还病着呢,哎,也不知道刘彻多讨厌他,会不会让平阳把他开除了,要是他没工作的话去病怎么办啊?他现在有个大专学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其他工作,说什么也不能让去病受委屈啊。
第四天一早卫君孺就来找卫青,让他赶紧去医院。卫青进病房的时候,平阳已经醒了,她的脸很白很白,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是白的,平阳一看他就气道,
“再旷一天就直接开除了!你说说你还是我秘书呢,你怎么这么不会来事呢?把我自己一个人扔这儿了!我病成这样了也不管!“没绷住笑着把车钥匙扔给他,”把你给吓坏了吧这不是放你三天假了吗?今天开始上班。我弟弟是不是打你了?别怕他,他就是那驴脾气。“
曹家已经给平阳雇了两个高级女护工,并不需要卫青做什么,平阳看他上班的点儿来下班的点儿走,闲得发慌,就让他在旁边看书。百无聊赖的翻着卫青的教材,实在看不下去,又指使卫青出去给自己买报纸杂志,过了几天胃口好了些,就挑着不忌口的让卫青开车出去买,卫青倒是认识了不少好饭店。
刘平阳住了二十多天才出院,卫青开车过来接,先回曹家放东西,一开门就见曹家一楼客厅里一屋子人,曹老夫人穿着正式地站在门口,放完东西也不回学校,拉上曹老夫人一起去银行。平阳还是虚弱,卫青扶着她看着两个人按了手印换了印鉴,又开车把曹老夫人送回家,
“我这个不肖儿子算是指望不上了,以后艺术学校就交给你了。“
“妈,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艺术学校办好。“
“放心放心,我们曹家以后就指望你了,都是我们曹家对不起你啊。“
“妈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
“以后多照顾着点儿寿儿,别嫌弃他,妈以后也靠你了,之前有什么,别记恨妈。“
“妈——“
“好在有你这个好媳妇,能撑住这个家业。“
曹老夫人脸上堆着笑,平阳仍旧眼神坚毅。
☆、 7公孙敖
要和善,因为慷慨暖人心窝;要宽厚,因为你周围的人跟你一样脆弱;要谦逊,因为你的傲慢伤害每一个人的自爱心。——霍尔巴赫
卫去病7岁,二年级。卫青开始读本科。
本科段虽然只有14门理论课外加5门实践考试,比专科阶段课程少得多,但是难度却高了不少,之前专科的辅导课,卫青有事情少去一两节,回家看看书都不影响,现在的课上老师会讲很多实践内容,有的时候还会带大家去附近的矿山,所以是万万不敢缺课的。卫青并不满足于在艺术学校当一辈子院长秘书兼司机,所以准备考研,又买了不少外语的书在学。
当时电视是个稀罕物,卫去病却并不爱看,尤其是那些儿童节目和动画片,甚至从骨子里感到厌烦,所以当卫青连续几天吃完晚饭在厨房里看书之后,他就很自觉地陪着舅舅在厨房里看书,卫青跟他说过好几次,作业都写完了,书都温好了可以去看电视,他也不走,后来卫青看他是真的不爱看电视,也就带着他一起看书。
卫青有从小学三年级到自学考试本科段的所有教材,卫去病来来回回把自己的教材看了好几遍,题也做了好几遍,实在没意思,就顺着往上看,有不会的就问舅舅。
卫去病每天晚上九点睡觉,舅舅说小孩子多睡觉可以长高个子,舅舅也会陪着去病睡觉。但是去病夜里醒来好几次,舅舅都不在身边,有微弱的光,舅舅在厨房看书呢,去病还是太小了,有时候可以起来把舅舅拉进来睡觉,更多的时候却转个身迷迷糊糊睡着了。
周日休息的时候卫青要上一天课,偶尔还要去周边的矿山,卫去病就被送到三姨家,众所周知刘彻是个文艺范儿十足的人,他的女儿刘卫长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刘卫长四岁开始在市少年宫学画画,卫去病跟她一起学,却只陪了她短短半个月。
那个时代的老师很负责,少年宫属于公办,项目也多。十几天的光景,美术老师趁着卫子夫来接孩子找她谈话,卫去病画画画得很快,横平竖直,圆画得圆圆的,一丝不苟,毫不拖泥带水,但是呢,就是因为太快了太平了太直了太圆了,反倒没有感情在里面,是绘图,不是绘画。卫子夫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领会到了大致精神,就是说卫去病不太适合学画画。卫去病也嫌画画无聊,又看到曹襄在少年宫一楼学武术,死活不想跟刘卫长一起学画了,要跟曹襄一起学武术。卫子夫看两个班时间一样,就给他办了转班,武术老师一看到卫去病就喜欢得不得了,说是个好苗子。
去病周日在少年宫学武术、吃喝、接送都是卫子夫花费,卫青要给钱,她说什么都不要,自家弟弟自家外甥,她总是觉得贴补得少了。
卫家几个人都担心因为成长环境特殊,卫去病会交不到朋友,看他跟曹襄相处得很好,心里都很欣慰,后来同班的几个孩子跟去病关系也都不错,特殊好的一个孩子有个非常革命的名字——赵破奴。
赵破奴从小到大被调侃过无数次,他要是再早生十几年,凭他名字的革命程度,一定叫胜利爱国解放爱党红军抗美之类,赵破奴的爸爸妈妈是做中匈边贸生意的,不知道为什么给儿子起了个这么苦大仇深的名字。
转过年的春天,卫青和卫去病租住在艺术学校附近的小房子要拆迁了。之前被拆迁做厂房的房子回迁无望,陈掌去房产处打听了,论资排辈,前面还有百十来人。卫青正发愁的时候,刘平阳出手相救。
房子在汉大院里的家属区,僻静,不到两年的新房,三楼,两室一厅,南北通透,门窗水电地面大白都做好了。那时候流行一句话:一楼二楼,老弱病残;三楼四楼,有职有权;五楼六楼,傻帽青年。这是各机关单位分房标准的真实写照,刘平阳不光是曹家艺术学校副校长,也是汉大的副校长,校长刘彻的亲姐姐,汉大艺术学院的院长,是汉大的实权人物。
刘平阳带着卫青和卫去病一起在房子里走了一圈,看没有什么渗水返潮需要维修的地方,才把钥匙交给卫青,卫青说什么都不要,刘平阳表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房子下来有一阵了,扔着也是扔着,她住不上,租还嫌麻烦。
卫青里里外外看了一圈,的确是喜欢得不得了,又没有地方住,想着以后看书再也不用再厨房了,就应下来了,要给房租,平阳最后虎着脸了,才作罢。当天又找人看有没有需要再装修的,又找木工量了尺寸打了简单的家具。
卫青和卫去病终于有了一个稳定的住所。
那还是研究生学历能改变命运的年代。和后来江湖上广为流传的“卫青牛x无比刚自考本科毕业就考上汉大研究生院,笔试面试双第一,众考官惊为天人,减免一切学费“完全不同,虽然找人划了重点,第一年卫青还是落榜了,而且算是双落,外语和专业课都有很大差距。就是费了吃奶的劲儿再战一年,二战初试成绩也只排了个中下游。
公孙敖在地矿学院一直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他的毕业学校一般,并不是名校,只是省矿业学院,后来有了什么211,985的,也都排不上,比不得长安大学毕业的李广,专业素养也只是马马虎虎,硕导的资格,算是纯混资历混下来的。当时你若是问他的理想是什么,那么一定是——评上高级职称,退休有个好待遇。公孙敖的情况在汉大很有典型性,学校牛学历高专业精的根本不可能来汉大,民办院校,待遇还不高,谁也不是被门挤了。
但是公孙敖为人确实厚道,在部系里也是属于与世无争的那种。对学生十分宽容,多差的学生他都能找出来优点,拿论文来说,写得工整的,就评语“对待学习认真”,有抄袭的,就评“广泛涉猎”………
卫青二战杀进面试那年,正好是公孙敖第一年带硕士,公孙敖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儿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的意思。
李广翻着复试学生基本资料,看到卫青时,嘴都撇到了后脑勺,“中学都没上过啊,三四年混了个自考学历,还没到22呢,这就来考研了?汉大真是啥人都敢要啊。就这样的人,长安大学保证是不要,也是,他也不敢考长安大学啊!”
又特意翻出来卫青初试卷纸,发现基本上都是死记硬背答上来的,而且专业课分数都不高,五门功课里,最高的是政治,便又嘲讽起来,公孙敖凑过去看了看卷纸,“我看还行啊,那么多本书,都能背出来答出来也不容易,至少是努力学了。”李广一向自视甚高,听不得人反驳自己,尤其还是自己一向看不上眼的公孙敖,“会背有个屁用,下矿了是背书吗?”
地矿学院院长韩安国看他们要吵起来,忙说,“这个学生刘校长上午打过招呼,说差不多就要了,是艺术学院刘院长的朋友,好像还是刘校长女儿的舅舅。”李广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愈发鄙视这个托关系的学生。
复试那天李广好好难为了卫青一通,就挑矿山实际操作的问题问,卫青没怎么下过矿,多数都答不上来,公孙敖觉得孩子怪可怜的,多提了几个理论问题,给匀了匀平均分,韩安国和公孙贺也挑着问了几个不太难的问题。
最后李广问卫青下过几次矿,卫青答十几次,又问一次在矿山多久,卫青老老实实回答周日早上去晚上回来,李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复试结束了核准成绩,卫青的分数还不是很低,韩安国的意思是看着还不错,刘校长又打过招呼,还是要了吧。李广却是极力反对,说这么下去汉大研究生院的牌子也得完蛋,另几个人心说汉大研究生院哪有什么牌子啊,隔几年能有一个半个的项目,没下过矿就没下过矿吧,没项目做也不用下矿。于是三比一,还是收了。
因为其他三个导师明里暗里都不想要,公孙敖又是资历最浅的,又觉得卫青挺可怜的,挺努力的,校长还打过招呼,于是第一年带硕士的菜鸟导师公孙敖就有了平生第一个学生——没念过中学没下过矿造假之后年龄才满22岁的卫青。
卫青录取通知书一下来就跟平阳说了辞职的事情,却是干到报道的前几天才离职,他离开艺术学校那天平阳请大伙儿吃的饭,说算是庆祝艺术学校出了第一个研究生,那天晚上平阳喝醉了,醉得很厉害,很晚才让新司机给她送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之后平阳忽然改口管卫青叫“青弟”,和卫青的三个姐姐一样。
就在卫青盘算着怎么在研究生阶段勤工俭学养去病的时候,他的下一份工作已经有着落了。平阳找到自家弟弟,
“小猪,还记得上次救我还被你打了的那个孩子不?”
“记得。”不敢不记得,否则后果更严重。
“他考上你们学校研究生了,那孩子多好啊,可怜见的,救我还被你打了,还得养自家的外甥,你跟研究生院说一下,别让他住校,还有,帮我给他找个勤工俭学的岗呗,工资别太低。”
“学生工勤岗哪有工资够养孩子的啊?“
“你想想办法吧。”
“他学历还不高,本科,自考的,也没有能安排的啊,这样吧,姐,他不是给你当秘书兼司机吗?让他给我当司机吧,我原来那个司机家里有事儿,刚离职。算后勤岗,工资也不太低。”
“能行吗?他上课呢,平时你出去办事儿也没法儿给你开车啊?
“没事,姐,你放心吧,他没空的话我自己开,谁让他救你我还把他打了呢……“
“恩,真是乖猪。姐真舍不得给你啊,他是真好,哎,我找了四个人顶他的岗,还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
在那段时期,平阳在刘彻面前提卫青都要加上一个定语,“上次救我还被你打了的那个孩子“,百试百灵。第一次问他“还记得上次救我还被你打了的那个孩子不?他要考你们学校研究生”刘彻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忙别的事,没在意说忘了,被亲姐折磨完被亲妈折磨,是的,双重折磨,他再也不想了!
因为第一次见面就非常不愉快,卫青很不愿意给刘彻做司机,而且下定决心就算天天早上送报纸晚上打零工端盘子洗碗也要跟刘彻保持距离。无奈平阳十分积极,拉上卫子夫找两人吃了好几次饭,刘彻在期间表现良好,化身一只博学幽默文艺深情温柔的小香猪姐夫样。于是卫青还是被迫忍着头皮发麻当了刘彻的司机,并且一再表示自己做不到全职,要一半工资就行,但是刘彻坚决不同意——他害怕他姐念他。
研究生一年级是卫青长这么大最快乐幸福的时光。
公孙敖当初收卫青,不排除有刘彻打招呼的后门人情和自己身为菜鸟导师别无他选的无奈——是的,那年公孙敖就招上来这么一个学生,没有其他学生愿意跟他——但是公孙敖本性厚道,想着都收了人家孩子,就得好好带着,两个人的拜师宴上就跟卫青说好了,孩子啊,你看看,你是我的第一个学生,我知道你基础差,但是我也知道你肯努力,你要是想毕业,四个硕导都得签字,你可得好好学样样都达标啊!要不真有不给面子不给你签字的!卫青马上表决心,一定抓住宝贵的学习机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卫青之前没上过学,所以学习热情十分高涨,给自己买了一堆崭新的笔和本子,每天高高兴兴地去上学,连政治课都听得津津有味,公孙敖对他十分满意,不迟到不早退不缺课,公孙敖的本科课都去旁听,取钥匙开门擦黑板,勤快得不得了,还把他俩的办公室收拾得窗明几净,跟隔壁几个脏乱猪窝对比鲜明。两个人混熟了,公孙敖也知道卫青的家庭情况,知道他带个外甥,平时能帮衬的就帮衬一些。
十一的时候公孙敖带着卫青下了次馆子,算是摸清底细之后交代一下学习计划,主要分析了地矿学院的形势,卫青需要提高的地方,又推荐他去旁听几门其他老师的专业课——李广的课就别去了,别找不自在。公孙敖那天挺高兴的,慢慢的就有点喝高了,
“你别怕,告诉你,他不用看不起哥,我跟你说小卫,你只要能顺利把毕业证拿了,哥就能帮你找到好工作,大不了哥花钱帮你打点了!不瞒你说,哥家和你嫂子家都是开矿的,明白不?要不就这点儿工资哥能在这儿混?公孙贺家也是有根儿有门儿的,咱都不是差钱的,就在这儿找个混着方便的地方,韩院长路子广,对缝矿山项目,咱们这几个人里,别看他天天咋咋呼呼得得瑟瑟的谁都看不起,什么书香门第,地矿世家,有个鸡毛用啊?!他要是真那么牛逼长大毕业还在这儿混个屁啊?就他指望学校那点工资……”
卫青没喝过酒,那天真多了,公孙敖问他多大,他说十七。公孙敖心道我说看着你怎么长的那么不着急呢,他之前答应卫青,一定利用所有机会让卫青多多下井实践,一知道卫青实际就十七,说什么也不让他下矿了,说明年满十八周岁了再说。
公孙敖自己的孩子也是十几岁,跟卫青年龄相仿,但没有卫青懂事,于是公孙敖把卫青当自己孩子一样,看自家孩子爱吃啥爱玩啥,不出大格的都给卫青带一份,看着卫青鼓着小腮帮子嚼着东西的小模样,喜欢得不得了。卫青实在忙不开的时候,公孙敖还去接送过几次卫去病。那年因为特殊原因,汉大的课程安排的不多,又没有项目,卫青闲不住,公孙敖就动用社会关系,找着长安大学和地质学院的同学,看有啥卫青合适去旁听的课,托着人让他去旁听,又舍下脸低声下气连请吃饭再送礼,找了长安几个学校图书馆资料室的负责人办了借阅证,总之只要有利于卫青顺利毕业的,公孙敖都坚决贯彻执行,而且时时耳提面命——孩子你要好好学啊,好好学吧,不是吓唬你,要不毕业答辩的时候真有人卡你,别人玩也别眼馋啊,真有人卡你啊。
司马迁编撰的汉大校史上说,公孙敖待卫青堪比亲子。
刘彻头一个月根本没用卫青干活,基本上都是自己开车,他有个习惯,就是在车上看文件,尤其是新下来的上级文件,于是有时候自己开车十分不便,又想自己不单给卫青开工资,还给卫青免学费,这么一核算人力成本可真不低啊!
于是在某天卫青屁颠屁颠跑来履行每天的责任,问刘校长你今天用我开车不不用我回办公室了你要是有啥事再找我,说完就准备走人的时候,快速抢答道,用你马上跟我去教育厅办公室有啥好呆的没有课尽量在校长室呆着万一我要用车咋办明天把课表拿来。卫青苦着脸在校长室等刘彻收拾包,十分想念办公室里公孙敖出差从燕京带回来的果脯,还有半袋,要是带着就好了,刘校长去教育厅办事,自己可以在车里吃,但又不敢回去取,初次见面的经历太过惨痛,千万不能惹刘校长发脾气。
凭刘彻从小受的各种为未来校长量身打造的精英教育,外加三分钟看透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综合能力,他不出三天就把卫青的脾气给摸透了,卫青是自己小到大接触的人里面最呆萌的一个,还有点儿死心眼儿。之后就有针对性地顺毛了几次,期间又发现一边吃烤肉一边顺毛更有效果,立即判定对方为吃货一枚,于是又带着卫青去吃了好几次烤肉。卫青从此对刘彻的印象大为改观,记吃不记打地觉得刘彻是一个好人,好校长,被奶奶姑姑妈妈媳妇欺负很憋屈很可怜。
刘彻为了随时呼叫卫青方便,给卫青配了一个汉字传呼机,又给卫青和卫去病的房子配了个电话。传呼机马上被卫去病充分利用,周日在少年宫经常用磁卡电话传呼卫青,
“舅舅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舅舅有空吗?来接我啊。”
“不想去三姨家,舅舅早点来接我。“
“早下课了,舅舅快来。”
“晚上想吃牛肉炖土豆。”
……
上课的时候刘彻从来不找卫青,白天偶尔会让他送送对外文件,晚上则经常是喝醉了打电话或者呼他,“我在xxxx,来接我“。
有次让卫青给教育厅送新专业材料,那天时间非常赶,火急火燎的弄完了,顶着点儿往上报。卫青出去没两分钟又跑回来了,刘彻急的时候脾气就不好,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卫青硬着头皮躲着他的脸色,说有几个数据跟上个星期报的不一样,刘彻抽回来看了看,报上去的是财务的实数,真要是送过去就麻烦了,拿了电话和颜悦色陪着笑脸跟财务说,错了几个数,麻烦能不能帮忙查一下,最好快点,十分钟之后要送走。卫青觉得奇怪,难得刘彻脾气这么好,原来财务是陈阿娇负责,摊上这么个媳妇,不卖笑也不行。
刘彻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卫青的,做事很周密细致,是的,在盖个教学楼教室里都忘了留电源插孔的汉大,周密细致太难得了。车开的稳当,为人也稳当。
刘彻虽然在卫青面前比较收敛,从来没在车上乱搞过什么,但是身为司机,卫青对刘彻的私生活还是了解的,而慢慢的卫青也明白了,刘彻在自己面前比较收敛,不是因为他是卫长的舅舅或者卫子夫的弟弟,而是因为归根到底,卫青还是汉大的学生,校长在学生面前,不能太放浪形骸。
刘彻不光有陈阿娇和卫子夫,卫青早就听姐姐们念叨过,最让卫青惊诧的是办公室主任韩嫣,原来男的和男的还能那样啊。韩嫣有次堵住车,在车里哭诉,说刘彻的妈妈王娡十分讨厌自己,看他就不烦别人,更是把他从刘彻的秘书升为办公室主任,直接上级——主管行政人事财务的刘嫖天天变着法的折磨他挖苦他,求刘彻赶紧给他换个岗位,去当门卫都行。刘彻当然是不可能给他调岗的,刘彻不可能为了韩嫣得罪自己的妈妈姑姑和奶奶,只是韩嫣自己没懂而已。刘彻虽然表面文艺感性,骨子里却凉薄,身边的男男女女也太多,他不可能为谁真的怎么样,更不可能把他们的父母双亲都孝顺,兄弟姐妹都照顾。卫青是明白的,自己能给刘彻当这个不称职的司机,拿工资免学费,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卫子夫的弟弟,而是因为他救过平阳的命,而且还被刘彻打了。
虽然有那么多红男绿女围着,刘彻更多的时候还是要回家——刘彻和陈阿娇的家。
被治疗不孕症折磨的陈阿娇性格愈发阴晴不定,但是没办法,她把着财政大权、她在奶奶面前更受宠、只能由着她哄着她。刘彻之后概括这段生活是——每次都像被强了一样。
卫青过着努力学习好好钻研功课,时常剥削公孙敖和刘彻,连吃再拿回家喂去病的好日子。卫去病也作为祖国的花朵茁壮成长,再也没发生过逃课不乖的情况,虽然早上了一年学,但是学业完全跟得上,每次考试都是前五名,卫青去开家长会的时候,美女老师把卫去病夸得像朵花一样,是学习好踢球好的好少年。
转过年去,不用卫青说,公孙敖就联系着给卫青找实践的地方,找的都是那种安全生产时间长的国营矿,临去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好好学习,到矿上不会的就问,都已经打点好了,千万好好学多多问啊,要不那个谁到时候真卡你,毕不了业啊!可千万要毕业啊!这么一说老师我好紧张啊!孩子,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外带附送一大包风味美食。
卫青一上矿实践,刘彻更抓不到司机了不说,连卫去病都得他负担了——卫去病被送到了三姨家。刘彻跟自己姐姐打电话的时候调侃了好几次,姐,你给我找的不是司机啊,是债主!把平阳逗得哈哈大笑。刘彻没办法,让后勤又招了个司机,平时工作在后勤,但是负担一部分校长司机职务。之前刘彻不太去卫子夫那里,卫子夫才把卫去病接过来的,没想到卫去病来了,刘彻倒来的勤了,卫去病非常对刘彻的脾气,看着他的小模样,刘彻突然很想有个儿子。
卫青匆忙赶回来是因为卫去病的美女老师要找他谈话,卫去病打架了。
孩子长大了,就会慢慢知道和明白很多大人的事情,也会慢慢学会很多大人口中的嘲讽,学习好踢球好什么都好的卫去病却有一个很大的嘲点——野种,连养他的舅舅都是野种。九岁的卫去病起初并没有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看到了他们眼里的鄙夷,他们鄙夷着他,也鄙夷着舅舅,卫去病的眼睛暗了。
那时一场群架,对方有十几个孩子,这边是卫去病、曹襄和赵破奴,曹襄的胳膊被抓破了,赵破奴混乱的时候被绊倒摔了一跤,碰到了头。孩子打架都不会下什么狠手,卫去病却把带头叫他野种嘲笑他的那个孩子胳膊踢骨折了。骨折孩子的家长是做皮货的个体户,关系很广,校长的外甥曹襄也受伤了,王臧只好先让学校财务垫了医药费,又找两边家长来协商解决。
刘彻一回家就听到女儿刘卫长高喊,“去病哥哥惹祸了!去病哥哥惹祸了!妈妈打去病哥哥!“看到自己回来,笑着跑过来,”爸爸,去病哥哥惹祸了!“刘彻抱着女儿坐下,问一旁的卫去病惹了什么祸,卫去病脾气上来了,没搭理他,卫子夫忙道,”在学校把人家胳膊打骨折了,要找家长,我刚要给青弟打电话,他不让,曹襄也受伤了。“刘彻也表示,就这么点儿事不用打电话找卫青回来了,又打电话给平阳慰问了一下自己的外甥,平阳笑着说,男子汉大丈夫磕磕碰碰总是难免,就是被抓一下,没啥事。刘彻就让平阳第二天不用去学校了,由他全权代表。
第二天王臧看到刘彻来就暗叫不好,骨折的那家暴发户气十足,说不光要让卫去病家道歉,负责医药费,孩子这辈子这条胳膊要是啥时候疼了,都得找他家负责。
刘彻表达了两点主要意见,
第一,你家的孩子先侮辱卫去病的。一个男人人格受到侮辱起来反抗是合情合理的。你们回去要好好教育孩子,不要随便侮辱别人的人格。
第二呢,你家孩子找了十几个人堵在放学路上打咱们三个孩子,是被打骨折了,我这边的孩子也受伤了,有个孩子还脑震荡了。怎么说也不能全是我这边负责,而且还要负责一辈子。
赵破奴的家长立刻领会了精神,直说孩子脑震荡了,还在住院呢,现在昏迷不醒,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傻掉或者不认识爸爸妈妈了,说完赵破奴的妈妈还掉了两滴泪。
那家听了也觉得虽然自家孩子被打了,但是理亏在先,又咽不下这口气,就说要回家商量两天,再找个大医院看看孩子的情况。
大家想着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却不知道那家从哪里知道刘彻是汉大的校长,又找着王臧闹了一通,说学校太偏心了,校长出来帮着一方欺负另一方,要告到教委去。这一下不但刘彻没办法再出面,连平阳都不好出面了,只能找卫青回来。
卫青是个惯孩子到骨子里的,在矿上接到电话一听卫去病打架了,就紧张着问卫去病被打了没,受没受伤,知道卫去病把人家打了,才说没事没事,马上买火车票回去。
卫子夫知道刘彻平时最烦管这些婆婆妈妈的烂事,但这次可能是让对方气到了,格外上心,卫青刚说去病没事就行,把人家孩子打了,人家让咋赔偿就咋赔偿吧,刘彻听了马上就火冒三丈,说卫青这么退让会让公理和正义无法得到伸张,还会扭曲几个孩子的世界观,让他们成年之后无法拥有正常的价值观,危害一生。
几个人都没有他有文化,觉得这个事情处理不好真是影响孩子一辈子的事,于是听从校长安排教导,一切都按照他说的办,刘彻每天教卫青应对对方家长,再加上王臧在中间调和,最后象征性地赔了点钱——还是因为卫青心肠软——道歉都没有。
经过这件事,再没有人敢在卫去病面前说野种之类的话。而卫青经过刘彻的指点,谈判能力大涨。
处理完卫去病打架的事情,就快到期末考试了,公孙敖跟卫青说就别再折腾回矿上了,正好周边高校之前停的课都开了,这段时间就多去旁听,准备考试吧。又嘱咐道,孩子你要好好考试啊,别看别人挂科没事,但是你挂科不行啊!真有人卡你啊!老师是个没啥能耐的,不参加出题,要不恨不得都透给你啊!不过我看了,你比他们那几个学生都好不少!保证能考好!一定注意卷纸上别让人家看出来是你啊!不过也不怕!他要给你压分我就去教务理论!有啥需要就找我啊!卫去病闹不闹啊?用不用我帮你带几天啊………
吃过晚饭收拾完了,卫青坐下来整理笔记,卫去病在一旁安静地看书,整理完了一科,看看时间,去厨房给卫去病拿水喝,回来看他正在初中课本上写写画画,
“去病能看懂吗?“
“还行。“去病咕嘟咕嘟喝完水答道。
“不用太勉强,要是没意思就买别的书看。”说完又拿了三百块钱给他,“舅舅过几天可能还得去矿上,你喜欢什么就买,千万别紧着自己,要是不够的话就管三姨要,舅舅回来再给她。”
“舅舅上次你给我的那些钱我买完练习册还剩一百多,不用给我那么多。”
“没事儿,拿着吧,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刚说完电话就响了,背景吵吵嚷嚷的,刘彻大着舌头使劲喊,
“卫青?喂喂!卫青?是卫青吗?你,卫青,你开车,来接我!长安饭店!车在学校!然后回家!203!”
卫青马上跟去病说了一声,下楼到学校取车,直奔长安饭店203。
打开包房门,一屋子群魔乱舞,地上全是杯盘酒瓶的碎片,刘彻和两个卫青不认识的人满屋子乱跑乱喊,拉都拉不住,
“草你妈,你说你苦?你有我苦吗?他妈的谁有我苦啊?啥都做不了主,给你个那样的媳妇儿你受受?回回都像被强上一样!我姐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为了我嫁给那么个货,就为了我啊!呜呜呜呜呜呜,我姐命都差点没了,再不能生孩子了,呜呜呜呜呜呜。”卫青看刘彻跳着脚连哭再喊,怕他被碎片扎了脚,赶紧往外拉他。
“你那个算鸡毛,你姐死了吗?我哥死了!啊啊啊啊啊,我哥就那么死了,当时用药同意书还是我签的字,我哥才多大岁数啊,就那么没了,呜呜呜呜呜呜,还都说是我害死的。”有两个人也使劲把他往外拽。
另一个倒是相对平静,坐在凳子上呜呜哭,“刘小猪李小鸟,你们苦,倒是都有个苦能说出来,知道苦在哪儿,我有苦也说不出,呜呜呜呜呜呜,现在宋院算是真的穷的就剩下钱了,呜呜呜呜呜呜,咋还不来结账啊?服务员!结账!这次我请!要钱有个鸡毛用!”
刘彻都横着走了,他比卫青高比卫青壮,又晃又扭的,卫青一个人根本扶不住他,害怕他摔倒,只能一点一点扶着他靠着墙下楼梯,那个人有两个人扶着,走得比他们快,等他们下到一楼大堂,就跌跌撞撞地从他们身边超了过去,卫青扶着刘彻让路的当口,那人忽然冲着卫青大声喊,
“哥!哥哥!你们看啊!那是我哥哥!哥!呜呜呜呜呜呜,哥你跑哪儿去了?!哥!哥我想你!哥!你别走!哥哥!你要去哪儿啊!?哥哥!你咋不理我?!”
旁边两个人赶忙连拉再劝的把他拖走了。
卫青看了眼横在后座上睡得直哼哼的刘彻,直接把他拉回了卫子夫家。
很多年以后,教育部名师名录中对公孙敖的介绍是:公孙敖,教授,博士生导师,汉朝大学地矿学院院长,矿业工程国家级实验教学示范中心副主任,省级学科带头人,矿山测量权威,享受□□特别津贴专家。
到了那个时候,大家都叫公孙敖为公孙教授或者公孙院长,关系特别亲密的,会叫他老敖子或者老敖,却单单只有一个人一直称他为“公孙老师”,有时候,学术圈的称呼就是这么微妙,“院长”不见得比“老师”尊贵,因为要看,一直叫你老师的人是谁。
☆、 8龙城
想升高,有两样东西,那就是必须作鹰,或者作爬行动物。 ——巴尔扎克
地图上,靠近边境有一个点,附近就是解放军和武警边防部队,虽然离最近的车站县城才十几公里,却没有任何道路,想要到车站只能步行两个多小时。
五、六年间,国内外的地矿勘探队、矿山企业、学校科研机构在这个点上来来回回了几百次,却一无所获。有个国外专家说,凭他的专业直觉,总是觉得这里有个大家伙。但又确实没有,所有的探测设备都过了好几遍,无功而返,一无所获。
当地因为是边贸城市,政府还算活泛,借着省里承办一次全国地矿研讨会的机会,打了招呼拉着与会专家又去走了一圈。
很多专家早就来过好几回了,下火车一看又来的是这里,对组织者的安排非常不满,留在接待的宾馆里说什么不走。公孙敖和卫青倒是没来过,一大早跟着组织者和其他几个专家坐着车颠到了无路可走,又在戈壁化的土地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地标处,有挖掘过的痕迹,一帮人蹲下来看石头的看石头,讨论的讨论,公孙敖和卫青都不是勘探方向的,就听着几个人说,大家看了一会儿,组织者又趁着热气没上来带着大伙儿回到了车里,颠回了县城。
中午吃完饭不少专家去逛附近的市场买边贸的小玩意儿,按日程开的研讨会,少了一多半的人,好在讨论还算热烈,当地政府还是挺看重这个项目,不少官员都出席了,为防止冷场,又找了本省的一个权威专家和几个相关领域的学者做陪同。可那个权威专家倒是不客气,
“要我说,这个地方的确是没有什么东西,不说别人,单说我,来这个宾馆这个会议室讨论这个地方都有二十多次了,国内的国外的专家都来过了,有几个队还进行了初步勘探,也没弄出什么来。”
另一个专家给大家发了材料,“这个是地台和当地的地层剖面、结构剖面图,不排除里面有煤或者沉积矿产,但是表层地质环境不好,挖掘难度较大。”
“不错。我们勘探队曾经在当地勘探了一个月,纬度太高,没有道路,稍大的机械进不来,接的临时电不稳定,也没有水源地,气候十分恶劣,昼夜温差很大。我们还是建议地方上以后有机会申请国家级项目,周边配套都上来以后,让大的国营矿山企业和中科院专家一起测定开发。”
当地官员和组织者看都是泼冷水的,也没办法,陪着大家吃了晚饭,第二天早上送大家陆续返程。卫青给卫去病带了不少吃的玩的,又给刘彻、平阳和三个姐姐家带了不少特产。
刘彻放下学校的工作陪着陈阿娇出去玩儿了一圈,散散心,一个多礼拜后才回来。刘彻散心散得直恶心,又趁着卫青没下矿,频繁找卫青和卫去病两个人吃饭。
有一次三个人在饭店刚一坐下,卫青就摸出来两张图,问他俩觉得像不像,刘彻是商科出身,看那些弯弯点点根本看不出个四五六,只是觉得还算类似。卫去病直接当成找共同点游戏,找出了十几个共同点。刘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卫青说,
“这个是前几天去开会拿回来的材料,这个是长安大学图书馆老资料上面的欧拉帕矿平面图和剖面图。”
“欧拉帕是个什么矿?”
“金伯利岩矿。”
“金伯利岩是啥?”
“钻石的指标矿,差不多五分之一含有钻石。”
听一直周密细致稳妥的卫青这么说,刘彻的心动了。
开学之后,地矿学院以生产实习为名,把三年级以上完成基础段学习的学生都组织起来,刘彻找了个矿山机械厂,租借了设备,又找了几十个有开采经验的工人,由李广、公孙敖和公孙贺带队,开赴前线。
李广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十分不满,刘彻刚开完会他就在走廊里大声抱怨,
“秘书秘书,真是又蜜又酥,秘书完姐姐秘书弟弟,这秘书当个办公室主任就行了,开矿是闹着玩儿吗?怎么的?长安大学也去看了,匈奴大学也去看了,人家那些个专家教授都比不上个小司机小秘书?!这不是瞎胡闹穷折腾吗?”旁边的教工虽然多有不满,但都不应和他,匆匆忙忙走了。
民办大学的学生很多家庭条件非常好,来念书抱着的是花钱买个文凭的想法,一下车看了环境就不干了,但是回也没法回了,咬着牙跟着带队老师把设备拖了进去,又跟着接了临时电,搭了简四个帐篷,每个帐篷里50个人,分两边的通铺,分别由李广、公孙贺、公孙敖和卫青管理。
来了一个多礼拜,李广的抱怨就没断过,不少学生也陆陆续续换到他的帐篷,到了开工的时候,更是摩擦不断,他一副领导派头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公孙贺和公孙敖他支使不动,就找卫青,卫青没办法,也不想跟他起冲突,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有一次他发现卫青没有按照他说的做,当时就大发雷霆,卫青也是死心眼,回了一句,“书上不是这么说的……”就被他打断了当着学生面怒斥,顶得后半句之前看的国营矿也不是这么做的都出不了口,
“你是什么?啊?!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看到本科生都叫你老师就牛了?!你这还没留校呢!你当初是怎么进来的还记得不?要不是刘校长打招呼你能考进来?以为自己学得挺好了?年年考第一就骄傲了?!谁知道是不是刘校长给你透题你爱咋弄咋弄吧!出了事儿别找我!老子还不管了呢!”
之后他真不管了,他那一帐篷学生也不出来干活了。
卫青没有寒心,有学生偷偷跟他说,“小卫老师你说的对,书上不是那么写的。”
上午下午开井钻探,中午晚上在帐篷里讨论,很快一个月的实习期就满了,老师和学生先返回学校,工人留守,李广还一路上跟学生说,
“这不是把学生当童工吗?那是大学生干的活儿吗?你们别怕,他们不敢跟校长说,不敢得罪校长!我去说!”
带回来的样本送到省研究所分析,是金伯利岩,含有镁铝榴石、大颗粒形的橄榄石、斜方辉石、金云母大晶体等,但是不含有金刚石成分。
李广找刘彻抱怨了一通,刘彻又找学生了解了情况。
当地政府看工人还在留守,就打电话找刘彻,问是不是要承包开采,刘彻找到地矿学院院长韩安国,韩安国极力反对,
“矿这个东西,不是照图看就能看出来,尤其是金刚石,照着图,苏联在西伯利亚找了十几年才找出来,那还是举国之力,咱们汉大这样的民营学校根本没有这个财力和人力,人工机器的成本都算上,汉大现在的状况也就够支撑一年半载,就算找到了,宝石级别低怎么办?而且带着学生,学生安全也是大问题!真要是学生真在矿上磕了碰了,怎么交代?”
后来刘彻在回忆录中很文艺地说,在此之前,他过的一直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当时在心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在问——生存还是毁灭,他宁愿毁灭,也不想再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刘彻的奶奶窦漪房已经糖尿病晚期,并发症十分严重,双目接近失明,刘彻有了一定程度的自主权,他找自己安排在财务的会计桑弘羊和审计张汤核算了成本,又看了账面,决定干了!
地方政府见刘彻没有答复,一天打两遍电话催着问,刘彻借机压了好几次价,并且约定先签合同,承包款开学之后再给。对方马上派相关人员坐火车来汉大签合同,那时候有一句话,叫“坚持改革开放一百年不动摇”,于是汉大签的矿山承包开采合同的期限也是一百年。
汉大原定要开工两个楼,一个是学生寝室,一个是行政楼。
刘彻的爷爷刘恒和爸爸刘启都是节俭到吝啬的人,汉大现在的行政楼还是刘恒刚当校长那年启用的,而且是用之前秦楚学院的学生寝室改造的,每个办公室都很小,门对门,据说用了很多年还能看出来寝室床留在墙上的印子。
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个前身是学生寝室的行政楼究竟有多少年月了,爬满外墙的爬山虎和潮湿阴暗的走廊又十分渗人,于是关于它有不少恐怖故事,比如二楼的厕所吊死过人,原来的414寝室有对情侣殉过情到现在还总是在附近徘徊……
暖气管道也老化了,很多办公室冬天暖气不热,高点的楼层马桶都不太能抽得出水……教工们意见很大,于是主管基建的田蚡早前就打了申请,刘彻批完王娡批,王娡批完窦漪房批,中间还有n多简化省钱的建议。
学生公寓是必须盖的,否则来年新生没有地方住。行政楼可以等一等,盖行政楼的钱正好够开矿的承包款。
刘彻的舅舅田蚡对此非常不满。
刘彻找地矿学院和学生处开了动员会,组织老师学生去开矿。
韩安国有院长工作要负担,不能去;李广对这个项目十二分的不满,不愿意去,而且表示自己的学生都不会过去;公孙敖和卫青是一定去的,而公孙贺竟然也对项目很感兴趣,决定带着自己的学生过去参与,看工作安排,不一定长时间驻守,青年教师中也有一部分表示愿意参加项目。
刘彻想着地矿学院还有一二年级要上课,也需要老师,就同意了这个方案。项目负责人是公孙敖,卫青是助理。
学生处动员之后统计了愿意参加项目的学生人数,比预想的好,达到了四分之三,刘彻很满意,千叮咛万嘱咐公孙弘不要太勉强学生。又给参加项目的学生放了一周的假,准备需要带的物品,另外联系自己的家长签署《家长知情同意书》,之后再集体参加了三天的安全教育,大部队坐着火车唱着歌奔赴矿区。
被后世称为“金伯利岩001号矿”的项目正式开始了。
10岁的卫去病四年级毕业,考上了汉大附中的少年班。
这个后来饱受争议的教育方式,从招考开始就无比残酷。
先是从几千个报名考生中通过笔试选拔出60名实验班学生,考试科目是语文和数学。实验班一共30天,中间无休息日,学习内容是语文、数学、外语,每节课90分钟,每天四节课,前三节授课,最后一节课答疑和考试。从第一天起,每天淘汰一个人,在放学时公布。30天后,剩下的30个人被正式录取为少年班学员,开始新的征程,用四年的时间完成余下的小学、初中、高中课程。
对卫去病的报考,卫子夫是不大同意的,毕竟孩子太小了,压力太大,但是刘彻表示支持,卫子夫想给卫青打电话,却根本联系不上,等一个多星期后卫青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实验班成绩都下来了,卫去病、曹襄和赵破奴都考上了。卫青知道卫去病考少年班,很是心疼,反复说不要太累到,不要太勉强,卫去病一再强调放心吧,相信我的实力。刘彻在一旁看他那混不吝的小模样,喜欢得不得了。
到实验班阶段,第三天赵破奴就被淘汰了,数学讲的是立体几何,四面体、六面体、球体、圆柱体,各种连线各种切割各种翻腾;语文很体现汉大特色,讲的是聱牙无比的汉赋;外语为了公平起见,特意聘的老师,讲西班牙语,刚讲完了就考试……赵破奴的妈妈带着儿子连着吃了几天长安最好的馆子,给吓傻了的儿子压惊。
曹襄坚持到了第十五天,他顽强地每天预习复习到深夜,房间里的台灯堪比中南海的灯光长久不灭,第二天上课更是兢兢业业地听讲做笔记,不会和没弄懂的就问卫去病。到了第十五天打开试卷曹襄就懵了——你妹啊!不是都考刚学过的吗?都讲到排列组合和概率了!这个四面体上面放个球是神马?这句话是在哪篇里面来着?我记得我会啊!——当天放学刘平阳去学校接儿子的时候,就见儿子拎着书包埋着头灰溜溜地跟在卫去病身后,出了校门,自己刚要问,儿子就扑到自己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卫去病坚持到了最后,卫青十分心疼,这种心疼压过了高兴和骄傲。
关于当时为什么违逆舅舅和三姨的意愿念少年班,卫去病一直记得很清楚——他从六岁那年,就是上学的第一天就开始明白,自己要上学,卫青要上班,他们要分开。
他不喜欢这样,想快点结束。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早熟。
刘彻在那年秋天利用开会的机会,带着韩嫣绕远去矿上看了卫青。
两个人下了火车,找了半天都没有车,都要找地方住下了,才在宾馆门口见到救星一样的两个摩的,马上谈好价钱奉上路费。路况十分颠簸,韩嫣惊叫连连,摩的只开了一会儿就把两个人扔在了路边,韩嫣直嚷嚷还没到呢,摩的司机不管那个,指了指方向,说前面没有路了扭头就走。
韩嫣一直念叨着就不该先给钱,刘彻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有大的机器和帐篷,逗着韩嫣走了过去。荒芜的地方就是这样,看着近走着远,两人开始的时候还有心情你背我十步,我背你五步,慢慢的就没那个心思了,头顶的太阳和脚下的路烤的人难受,韩嫣一边喝水一边嚷嚷这不是人来的地方,下次再也不来了,刘彻也是头一次遭这样的罪,累得直哼哼,走了快两个小时,水都喝完了,才走到,韩嫣也不管不顾了,刚到离着最近的帐篷就钻了进去。
刘彻跟了进去,帐篷里蒸笼一样,比外边还热。左右看了看,两排大通铺,中间有几个炉子,一块黑油漆刷过的木板支在门边,上面勾勾圈圈写着什么,两个人找了个干净点儿的铺面坐着,帐篷里一个人都没有,歇得差不多了,刘彻看了看表,刚寻思也快到饭点儿了,就听见叽叽喳喳几个女学生的声音,门帘一晃就进来了。
几个人看到他俩吓了一跳,有个学生认识刘彻,忙道,刘校长好!刘校长来了,我去叫卫老师。说着就跑了。其他几个学生也跟着道了校长好,也不管别的,开始里里外外的生火做饭。
韩嫣渴的厉害,拿着水杯让一个女学生给他倒水喝,女学生去角落里拎出个黑黑的水壶,给他倒了小半杯,看刘彻也拿个杯子,又给刘彻倒了半杯。刘彻也渴了,看也没看,咕嘟咕嘟全喝了,刚想再要,韩嫣举着自己的透明水杯冲那个女学生喊起来了,
“你给我倒的是什么啊?这么浑是人喝的水吗?喂牲口呢?洗菜刷锅水?怎么这么浑啊?还没有冲厕所的水干净呢!”说着赶忙把水泼了出去,还一直念叨,“赶紧给我拿点儿干净水来,把我水杯都弄脏了,以后怎么喝水啊?”
那个女学生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旁边忙着切白菜的一个学生倒是不乐意了,汉大的学生根本不怕老师,当时就冲着韩嫣喊,
“爱喝不喝!有能耐你在这儿一天都别喝!你知道这一壶水多少个人喝?一个人才多少?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那么娇气?我们几个小姑娘都能喝,你有什么不能喝的?爱喝不喝!一会儿谁也别给他水喝。”
刘彻看了那杯水,胃里一直翻江倒海,说不出话。
卫青听学生说刘彻来了,又看看差不多该吃饭了,就收队让大家回去吃饭,公孙贺和公孙敖急忙跟着那个学生到了帐篷,刘彻见他们进来,忙压住恶心说,
“没事儿,出来开个会,正好有机会来看看。”
公孙贺忙汇报情况,“这个坑还得再挖挖才能出矿,少说得一个多礼拜吧,我跟小卫和老敖商量了,就不拿回长安检测了,来回折腾又费时间又费钱。”
刘彻点头应了,公孙敖看他脸色不好,一直念叨让他休息休息,刘彻看了看几个人说,不是特别累,大伙都辛苦了,到点儿了赶紧吃饭吧。
午饭时卫青才回来,菜是白菜炖土豆,没有一点儿油星儿,因为是学生做的饭,白菜土豆大大小小厚厚薄薄,有的生有的熟,韩嫣看人多也不敢太放肆,就小声跟刘彻嘟囔,
“这都没熟啊,怎么吃啊?”
刘彻故意逗他,“这还是用比刚才那个水还脏的水做的呢。”
韩嫣因为没喝到水,刚喝了不少汤,吐也吐不出来了,恶心得受不了,把碗一推就不吃了。
吃完饭公孙敖、卫青还有公孙贺带着几个年轻老师和研究生一起在黑板上比比划划了半天,又翻图纸又算数,学生都在一旁休息。
下午刘彻非要跟着去看看矿,韩嫣说自己中暑了,挑了个干净点儿的地方铺了层儿自己带的塑料布就躺下了,刘彻吓唬他说帐篷里不透风,要是呆一下午就真中暑了,他也不起来。
刘彻跟着去矿上,也看不明白,旁边有几个大洞,很深,知道都是没钻石的。来来回回看了看学生工人,挨个都慰问了一下,表达了敬意,公孙敖看他热得直打晃,一直劝他回去找个背阴儿的地方歇着,刘彻也是热得受不了了,挺到三点就回了帐篷,一进帐篷也不嫌恶心了,从那个黑黑的茶壶里倒了杯水,一口气全喝了。
韩嫣还在那儿躺着呢,刘彻摸过去,看他睁着眼睛看自己,
“我可能真中暑了,那水那么恶心,你咋还喝呢?”
刘彻亲亲他,“我说的吧,这帐篷白天就跟蒸笼一样,还不透风,不中暑才怪呢,我看看蒸熟了没?”说着就开始摸起来。
韩嫣娇笑着躲,“小猪,别闹了,咱俩趁着天亮赶紧回去吧,这哪儿是人呆的地方啊?我可受不了这个罪。”
刘彻压着他摸着,“我刚才问了,出去可没有车,就是路上都没有车,咱俩这样的,走到县城得三个小时,你不累啊?”又亲亲他的耳朵。“再说我是校长,刚来就走不好,怎么都得忍一晚上,明天再走。”
韩嫣还是不乐意,刘彻就逗他,“你急着要走回宾馆是不想那个啊?要不咱俩现在来?”
韩嫣又羞又气,“这是啥地方啊牲口圈一样,你不嫌恶心啊?”
两个人正在拉拉扯扯打打闹闹,外面忽然一阵混乱,女生锐利的尖叫声传过来。
刘彻三步两步跑了出去,韩嫣理了理衣服也跟了出去。
正在开的那个矿坑,升降梯升到一半缆绳断了。
学生都吓傻了,刘彻到的时候看到公孙敖和公孙贺正在安抚学生,独独没有卫青,有几个学生站在矿坑旁边哭着喊,
“卫老师还在下面呢!卫老师还在下面!卫老师让我们先上来了,自己还在下面呢!”
学生听了都急着喊,
“卫老师在下面呢!卫老师!”
刘彻说不出的心慌,看这么乱着也不行,找公孙敖和公孙贺问了情况,原来下午下井的时候就觉得升降梯有点儿晃,刚才有学生说看着有石头掉下来,卫青就决定立即升井,学生先走。学生害怕,不敢上升降梯,于是公孙敖带着第一批学生升井,公孙贺当时就在上面,知道情况赶紧帮着一起安抚学生,这样陆陆续续又升上来三批学生,最后缆绳断了的时候,井下就剩下卫青和几个年轻老师。清点人数之后,又问了一下,这几天正好有设备厂家的人来维修,下面还有一个厂家的维修人员,井下正好十个人。
刘彻让大家肃静了,几个人围着讨论,因为是设备出了问题,厂家的人也十分积极地配合。
先是让嗓门大的几个学生冲井下喊,看看下面的情况,竟然有回应,虽然听不太真切,但从听到的只言片语和回答语气看应该是人都没大事。刘彻松了一口气,设备厂家的人忙说,
“有人就行,下面有个工程师,可以把缆绳顺下去,他身上带着维修工具,让他把缆绳换了,开动机器就能升井了。”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一起把缆绳顺了下去,韩嫣也前前后后帮着跑,顺到底儿了,感觉下面有人拉拽,众人的心终于落了地。又过了半个小时,下面又有人拉绳子,众人一起又向上拉了拉缆绳,拉不动,确定是拴上了。维修单位马上连上电机,准备升井,却是怎么打都打不开。
刘彻的火气上来了,冲着设备厂家的几个人吼,
“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到底能不能用?!就你们这个破机器,以后谁还能用?!”
厂家的人知道他是校长,忙陪着笑,说是电压不稳,公孙敖和公孙贺也劝,说这边电压不稳定,看看能不能想别的办法。
刘彻急得受不了,心慌意乱,搓着手来回走了好半天,
“有没有跑的快的学生,赶紧去县城里,找找人或者打电话,申请设备来救援。”
“校长,这不说来来回回的时间,这条路现在这样,救援设备根本进不来,等救援设备拆了拖进来,再安装调试,就算不塌方下面的人也冻死了。”
刘彻急的眼睛都红了,卫青要是死了怎么办?卫青要是真冻死了怎么办?急得直吼,
“赶紧想办法!赶快给我想办法!”
有女生在呜呜哭,公孙敖也急得掉了眼泪。
正没办法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学生喊了一句,
“都连上了,大伙儿一起把卫老师拉上来!”
学生都跑着去抓缆绳跟着喊,
“对!大伙儿一起把卫老师拉上来!”
“我也来拉卫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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