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修真]重生之逆天 作者:阡陌霜华
正文 第12节
[修真]重生之逆天 作者:阡陌霜华
第12节
傅钧听得心神颇为震动,很想出声询问秦湛究竟状况如何,却又自知此时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而且秦湛此时也说不了话。
秦湛自然不会回答樊易的挑衅,眼中杀气一闪,一双眸子瞬间变得犹若最尖利无匹的锋刃一般,寒意凛冽,气势骇人。
只见瞬息之间,秦湛猛然一个欺身上前,似乎在愤怒之下要对樊易做出袭击,然而他脚下却突然一个跄踉,昀光剑竟在瞬间脱手飞出,却是斜飞着冲上云霄,彻底错开了樊易的方向。虽然秦湛惊觉之下立刻召回昀光剑,昀光剑又如流星般直直坠落下来,但是樊易已经趁机挥手,掌心中发出一道迅若闪电的黑光,登时击中了秦湛的身躯!
秦湛闷哼一声,身躯一晃,似乎已经彻底无力支撑下去,跄踉着倒退数步,几欲倒下,而傅钧刚才正巧被秦湛挡在了身前,因此来不及阻挡黑光,此时却急速催动青霭剑,迎击上樊易继续袭向秦湛的三道黑光。
只见刹那之间,青霭剑宛若一条翱翔云空的碧色真龙,将虺蛇一般的细长黑光悉数击飞,然而同一时刻,金光辉煌的昀光剑却陡然从天而降,垂直地落向樊易的左肩!
霎时只听樊易一声大吼,而其肩头却血光一闪,眨眼间整个左臂已被一道金色剑锋斩断!
樊易立时跌跌撞撞地退后好几步,此时他双臂皆失,全身浴血,整个人有若一头赤红色怪物,正狠狠瞪视着秦湛,眼神几欲噬人,似是对秦湛恨到了极点,只是一时间没了手臂,却无法再做攻击了。
而秦湛召回昀光剑,横于胸前,似是为了防备着樊易的袭击,却又禁不住伸手捂住腰侧伤口,同时极深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强行压抑下痛苦。
这一系列的变化,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傅钧纵然吃惊却也不及插手,而他心中忽又一震,陡然明白过来——秦湛刚才只是故意示弱引樊易上当,却也是决意不惜自身受伤也要击败樊易了。
但这样,却也恰恰说明了……秦湛确实支撑不了多久了。否则秦湛若有选择的余地,便不会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急着斩下樊易的最后一条手臂了。
“剩下的便交给我吧。”傅钧心念电转,陡然沉声出言道。他并没有看向秦湛,而是紧盯着樊易的一举一动,却知道秦湛必定明白自己是在对谁说话。
——秦湛已经做了这么多,倘若自己还对付不了一个已经失去双臂、并且身受重伤的樊易,也未免太对不起这一身意剑后期境界的修为了。
秦湛依然没有说话,呼吸只是略略急促了一瞬后,便似恢复平静,后退数步,让出位置给傅钧决斗。
傅钧听到脚步声音,知道秦湛已经退避到后方,更不再迟疑,径自驱动青霭剑,直取樊易的面门。
樊易挣扎地往侧边躲避,口中嘶吼连连,显然怒气冲天,只是却做不出有效的反击来,只能不停地后退闪避。
而傅钧出剑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如风驰电掣般,一身气势更是咄咄逼人,仿佛冰刃霜锷。
不过片刻之间,樊易的胸口、颈侧又已新添了十余道血痕,唯有最紧要的心口与咽喉尚未被刺中。
傅钧虽然心下暗生忧急,却很能沉得住气,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失去冷静,很可能会被樊易反扑。
樊易没有了手,却还有一双脚,以及野兽般锋利的牙齿。
然而这样僵持了片刻,樊易毕竟浑身是伤,再怎么以邪法修炼魔功也还是血肉之躯,到了此时似乎终于开始力竭了,脚步迟缓起来,身躯亦摇摇欲坠。
傅钧虽然暗中防备着樊易是在做戏,却也不会浪费良机,当下便出一剑,只听“嗤”的一声,整个青霭剑锋完全没入樊易胸口,余力甚大,将樊易整个人都击倒在地上,发出“噗通”一声巨响!
樊易挺了挺身,似乎还想做挣扎,然而傅钧只是微微用力将剑身往下一沉,只见樊易立时痛苦地软倒在地上,全身一阵抽搐,再无力气反抗了。
傅钧冷冷道:“毒烟的解药呢?”他刻意将剑锋偏离了樊易的心脏一寸,是因为想到了秦湛中了樊易的毒烟,还需暂留樊易一命。
“哼……休想本座会给你们解药……”樊易虽然伤势极重,痛得连脸上肌肉都阵阵抽搐,却依旧不肯服输地冷笑道,“本座今日确实是杀不了你了,可是他的话,一定会给本座和素姣陪葬!”
傅钧眉头一锁,眼神倏时变得凌厉如利剑,从中流泻出淡淡的怒意来。只是樊易已经伤重如此,傅钧虽然被激怒,一时间却不好再出一剑,只怕樊易会立刻断气,那时解药便更加无从着落了。
傅钧自知并不擅长拷打审问一事,而他本性亦不愿使用严刑逼供的手段,可是秦湛中的毒又不能不管,正在沉思如何做最好,却只听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傅钧讶然转头,只见秦湛已经走到了他身侧,见他瞧来,竟在瞬间露出一个淡淡笑容,摇了摇头。
傅钧知道秦湛是在示意他不用再问樊易解药之事了,不由说道:“虽然师父与凝丹长老应当有解救之法,可是你能撑到回门派么?”
秦湛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依旧浅淡,神色却似流露出一分傲然自信来。
傅钧此时再在近处仔细观察秦湛的脸色,却依旧看不出有什么严重的伤来,秦湛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呼吸略为急促,其他的却不见任何异常之处——四肢健全,身体完好,甚至连紫袍上的血迹也都已经干涸了。
……但樊易既然那样说了,总不至于纯粹是空口白话地恐吓他们。
而且秦湛一贯能忍,即使承受着再大的痛苦也能声色不露、谈笑自若,如果秦湛还能说话,傅钧或许还可以从他的言语中分辨一二,但如今秦湛沉静不语,便很难判断他的伤势了。
☆、第五十一章 以身相护
傅钧正自沉吟,秦湛却突然握住他执剑的右手,往后一抽再往斜前方一插,傅钧反应过来时,只见樊易全身一僵,瞳孔渐渐放大,随即气绝身亡。
傅钧立时不由转头看向秦湛,略带惊诧地出声道:“你……”
却见秦湛神色淡定自如,显然决意早下,并非一时意气之举。
傅钧也就不便多说了,毕竟秦湛的身体情况如何,秦湛自己心里最为清楚。
而他也同样很清楚,秦湛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秦湛此时目光从他脸上细细扫过,又低下去检查他全身的状况。
傅钧知道秦湛是在关心他的情况,不由开口道:“我并未受伤。”
秦湛脸上神情仿佛松了口气般,却又执起傅钧的手,在他掌心中写下一行字:“那男魔修说,那女魔修所学的姹女摄魂术可以控制他人心神,你可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傅钧不禁沉默了一下,回想方才情形,他心中亦有疑虑,如实回答道:“没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姹女摄魂术似乎对我无效。”
秦湛眼中闪过淡淡惊讶,却是在唇角绽出一缕笑容,低头继续写道:“如此也好”。
“你呢?”傅钧禁不住问道,“我们还是尽快回去,请师父或凝丹长老为你治疗。”
傅钧说着,忽然醒悟,立刻看向秦湛一直用右手紧紧捂住的腰侧,虽然看不到伤口如何,但秦湛整只手已经被鲜血浸染得透彻,完全变成了赤红色,色泽鲜明,触目惊心。
傅钧没想到方才自己与樊易战斗之时,秦湛竟未趁着机会在伤口上敷药,还是说,秦湛已经尝试过了,但却不见起效?
他眉头一皱,道:“你试过上次得到的赤髓膏了么?”
秦湛摇了摇头,写道:“我没带在身上”。
傅钧微讶,虽然他自己也未曾携带赤髓膏,但以秦湛的心思慎密,应该不至于外出不会做好周全的准备吧?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此次下山本来只是去长生派一趟,若非中途在此停留,又遇上甄素姣与樊易两人,也确实用不到赤髓膏。
秦湛虽然确实比一般人都要聪明许多,但也不可能做到时时刻刻都完美无缺。
尤其是如今的秦湛,还只有十六岁,做不到九年之后那样算无遗策也是十分正常。
傅钧心念电转,口中已道:“既然如此,我们即刻动身回去。”
秦湛微笑着点点头,写道:“一切依你”。
傅钧又道:“你既有伤在身,还是别用御剑飞行术了,我带你一程。”
秦湛继续点头作答,坦然自若地直接伸出左臂揽住傅钧的腰身。
反倒是傅钧身体不自禁地微微一僵,却又立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与秦湛此时近在咫尺,秦湛不可能察觉不到,却是若无其事,面上亦无半点异色,只是轻轻将身体依靠在傅钧身上。
傅钧摈除杂念,从樊易已经僵直了的尸体上拔出青霭剑,正自转身离开,陡然意识到不对,急急回身——只见原本死透了的樊易竟然在瞬间睁开眼睛,目中戾气大盛,口一张,从中喷出一道浓黑如墨的烟雾,却如一条长长的火舌一般,笔直地朝傅钧面门袭来,疾如云屯席卷,其势迅捷而凶猛!
傅钧正欲召唤青霭剑抵挡黑烟,然而他身旁的秦湛亦是反应极快,甚至比他还快了一步,竟是径自向前跨出一大步,以身挡在了傅钧面前,并且同时伸手将傅钧往后用力一推!
傅钧未曾防备秦湛会对自己出手,因此不由自主地踉蹡后退一步,眼见秦湛整个人已经完全阻隔在他与黑烟之间,傅钧却顿时不由陷入了两难之境——秦湛恰好是从右边挡住了他的身体,而此时他的青霭剑也是在他右手之中,因此若要正面出剑迎击黑烟,则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秦湛的身躯;然而若不正面迎击,而是从侧面绕上一圈的话,那么以双方当前的速度来看,青霭剑则未必能够及时拦下黑烟。
但若是不出剑的话,黑烟必然会击中秦湛。以樊易刚才表现出来的手段,这黑烟多半含有致人于死地的剧毒。
而且秦湛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势太重的缘故,竟然并未在同时召出昀光剑,只是生生以一副血肉之躯去阻挡黑烟。
然而此时情形迫切之极,已容不得傅钧多做考虑,甚至连出声呼喊秦湛退后也来不及了。
电光石火间,傅钧心中念头闪电般的一转,微一咬牙,扬臂一挥,只见瞬间一道绿光从傅钧掌心中飞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弯如新月似的弧形,同时一声清脆剑鸣响彻云霄。
只见绿光迅若流星,径直穿透了黑烟,将整道黑烟切割得粉碎成渣,然而仍是有一小股细如柳丝般的黑烟错过了绿光,而那股黑烟竟似宛然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在空中骤然扭曲了路线,霎时间直直击中了秦湛的胸口!
秦湛闷哼一声,身躯剧烈一晃,虽然勉强站住了脚,却又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渐渐弯下腰去,情状似乎甚为痛苦难当。
傅钧一面抢步上前扶住秦湛,一面却转眼盯向樊易,面凝寒霜,双眸犹如利刃,其中杀气强烈分明——而青霭剑清扫完黑烟后,仍旧余力充足,竟是转头径直飞击向樊易的额头,速度丝毫不减。
只见刹那之间,青霭剑整个剑身已经完全没入樊易的头颅,随后只见绿光大盛,青翠无比,鲜艳耀眼,将樊易整个人完全笼罩住了,而在绿光之下,却见樊易整具躯体陡然开始消融成飞灰!
樊易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犹如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便再无声息了。
不过短短一瞬间后,樊易整个身影便已完全消失在绿光之中。
这却并不是什么奇异的法术,而是傅钧发动剑诀,使出一招名为“千重残影剑”的招式,在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化作无数道剑影,将敌人全身切割成粉末一般大小的碎片。
因而乍看之下,便容易显得樊易是被绿光给“吞噬”掉了。
这一下,樊易整个人便已彻底消失了,再也不可能突然复活又袭击傅钧和秦湛。
傅钧深深呼了口气,强行压制住心田间蓦然如浪潮般涌现的浓浓杀气,心下却依然着实有些懊恼。
他在前世并未亲自与樊易交过手,因此并不知道,樊易还有这种“死而复生”的本事。
当然,即使是魔修,也不可能真正的死而复生。
但是傅钧知道,在魔修之中,有一套功法,名曰藏心魔功,可以使修炼这种功法的人在体内生出第二颗心脏。
虽然修炼藏心魔功的人,最终目的是让这第二颗心脏变成魔丹,再以魔丹生出魔婴,之后再进行锤炼魔躯等方法;但是有了这第二颗心脏,在生死关头之时,便相当于多出一条命来,只要两颗心脏里有一颗还在跳动,便能够保持不死。
藏心魔功修炼起来并不容易,需要以其他人的心脏为食。因此樊易绝对手上沾满鲜血,死有余辜。
傅钧刚才确实刺穿了樊易位于心口的心脏,只是樊易但凡有一点聪明的话,这第二颗心脏便绝对不会放在心口的位置,而以傅钧的性格,又不会刻意去毁坏敌人的尸体来泄愤,因此才会给了樊易偷袭的机会。
而其实傅钧从樊易的“尸体”上拔出青霭剑后,便已意识到樊易的尸身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出现任何腐坏的迹象,显然并不寻常,只怕还未彻底死去。
只是他念头虽然动了,到底未能抢在樊易出招前便杀死对方。
此外,傅钧最后还是选择了让青霭剑从侧面绕道去迎击黑烟,是因为他觉得秦湛已经流失了不少血了,倘若再被自己的青霭剑划伤,只怕撑不到回门派之时。
所以傅钧催动全身灵力,增强速度与力道,只可惜最终还是未能将黑烟完全抵挡下来,还是让一小部分的黑烟击中了秦湛。
此时傅钧扶着秦湛,只感受到秦湛身体微微发颤,呼吸声愈发紊乱起来,眉头紧蹙,目光微垂,一张脸白得完全没了血色。
傅钧又是惊心又是担忧,一时间却陡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出声道:“你……怎么样?”
秦湛神色间似乎显得有点喘不过气来,闻言略略抬头,勉强冲他笑了一下,似有安抚之意。
然而下一刻,秦湛却蓦然闭上眼睛,身体往旁一歪。
“秦湛!”傅钧禁不住失声呼唤道,声调中含着连自己也始料未及的焦急。
他伸手接住秦湛,只见秦湛脸上已在瞬间显露出无数道细长的黑气,而整张脸都在黑气的影响下渐渐从白色变深成灰色,下一步便是黑色了。
☆、第五十二章 倾力相救
傅钧大惊,知道这黑烟的毒性只怕剧烈得前所未有,而急切之间他身上也没有带任何解毒的药丸,而且还不一定化解得了这种剧毒。
可是秦湛眼下的情况,如果不及时压制毒素,是肯定等不到回返门派了。
只是当傅钧仔细观察秦湛胸前时,才发现秦湛胸口的伤口小巧如铜钱口一般,并且已经在渐渐愈合,而其中慢慢流出来的血也是正常的鲜红色,毫无毒素的迹象。
然而再看秦湛的情况,显然是中了剧毒未解。
只怕毒素早在击中秦湛的那一瞬间便已流入五脏六腑中,所以想要从伤口处吸出毒素,看样子是行不通了。
傅钧知道自己不能浪费任何时间,心念急速一转,忽然抬起手腕,在上面用力一咬,咬破了皮肤,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这才松开嘴,转而将缓缓溢出鲜血的手腕送到秦湛嘴边。
只是秦湛虽在昏迷之中,却也牙关紧闭,不留一丝缝隙。
傅钧尝试了一会,虽然强行打开了秦湛的牙关,将血液喂了进去,但秦湛却始终吞咽不下去,每一次都让血液从口中溢出,白白浪费掉了。
眼见秦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糟糕,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傅钧当即顾不得什么了,低下头在自己手腕伤口处吮吸了一大口血液,随即倾身靠近秦湛的脸,以唇相接,将口中血液缓缓送入秦湛口中,并且强行堵住秦湛的唇,让他无法再将任何血液吐出来。
这样静止不动了一会,秦湛似乎坚持不住了,终于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将满口血液咽下。
傅钧松了口气,立刻又再吸了一口血,继续喂进秦湛口中,而这一次为了加快喂食的速度,更是以舌尖卷起血液,缓缓抵进秦湛的口腔中,让血液更容易流进秦湛的咽喉里。
又见第二次的方法果然更为快捷,傅钧便依样再喂给了秦湛几口血。
秦湛虽然昏迷不醒,但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受到了血液的作用,除了第一次有所抵抗,之后都是几乎堪称柔顺地接受了傅钧的喂血。
傅钧心无杂念,纯为救人,并未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是何等亲密,原本不应该发生在他与秦湛之间。
只是非常情况下,也顾不了许多了。
傅钧做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什么,做完了才隐隐意识到这样似乎有点出格,但也没空去仔细多想这些无关生死的小事,而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眼前生命垂危的秦湛身上。
之所以要喂血,是因为傅钧想到自己体质是特殊的粹华之体,虽然如今自己并没有服食雪蟾酥,还做不到百毒不侵,但应该对毒素还是略有缓解之效。
而眼下再看秦湛的气色,果然似乎变好了一些,至少肤色不再变黑了,呼吸声也似乎和缓了许多,虽然依旧紧皱着双眉,似乎连睡梦之中也犹在承受痛苦。
傅钧见暂时不用再喂血了,便一手扶着秦湛,一手取出白玉膏,飞快地给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敷上药膏。
敷完药后,傅钧不再迟疑,当即指挥青霭剑平身躺在地上,打横抱起秦湛,同时踏步站上剑身。
下一刻,青霭剑已经飞腾着纵入云间,笔直地朝着丹霄山的方向行去。
因秦湛的伤势急需治疗,傅钧便尽力加快飞行的速度,不过一刻功夫后,便已抵达丹霄山。
傅钧抱着秦湛在丹霄派大门处降落,便大步流星般的朝正一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倒也遇到了不少师兄弟,甚至还有同一师父的师兄赵致一,但傅钧却无心与他们多做攀谈,只是匆匆直奔前方目标之地——陆淮风所在的正一宫,将一路打招呼的人悉数抛在身后。
“诶?出什么事了?傅师弟你怎么如此形色匆忙?”
“咦,傅师弟,你怀中的是秦师弟吧?他是怎么了?受伤了么?”
赶至正一宫后,已是未时,幸好陆淮风此时还未开始在静室里修炼功法,因此也未曾下令任何人皆不得打扰,听说秦湛中毒后,立刻便命傅钧带秦湛入内诊治。
傅钧直接抱着秦湛进入正一宫中,陆淮风一见秦湛的脸色,当即便令侍立一旁的弟子去请凝丹长老谷玄过来,又命另一人取来碧玉回春丹,给秦湛服下。
傅钧知道碧玉回春丹是丹霄派顶级秘药之一,极难炼制,可治百病,闻言立时向陆淮风道谢。
秦湛依旧无法自主吞咽,但药丸却不比血液那样容易流溢出来,陆淮风也只是伸指将药丸一弹,塞入秦湛的喉咙里,又用力一捏秦湛脖颈,强行迫使秦湛吞了下去。
秦湛服下碧玉回春丹后,不过转瞬之后,脸色便似乎开始从青灰渐渐变成白色。
谷玄来得倒是很快,带着好几名弟子与几个装药的高大竹箱,诊过秦湛的脉象后,又仔细观察了一遍秦湛的脸色,舒了口气道:“还好,还有得救。”
傅钧闻言,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松。
虽说如此,谷玄也是不敢有分毫大意,立刻动手炼制解毒之药。
这次秦湛身上的毒因是前所未见的魔修之毒,又异常猛烈,因此丹霄派并没有对应的解药,必须当场炼制。
好在丹霄派一向药材齐全,谷玄又拿来十数味灵药,让秦湛依次服下,一是为了不断压制毒素,延缓毒素发作之期;其次也是为了试探哪一味药材才是对此毒最有灵效。
傅钧只叹自己对丹药一道知识浅薄,仅是懂得炼制最基本的丹药,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也尽量在旁端药递物,帮忙节省时间。
一时间只听大殿中呼喝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皆来来往往,忙得不可开交。
“快!把那个白花蛇舌草拿来!”
“这里还差一味穿心莲!”
“银花藤、赤芍、白藓……好,这下连苍术也齐了!”
这样忙活了整整三个时辰后,谷玄终于炼制出一剂初步解毒|药来,拿给秦湛服下。
服过药后,谷玄见秦湛已经情况稳定下来,又不免对傅钧感慨道:“幸好你当场及时缓解了秦湛体内的毒素,否则此时即使有大罗金仙在旁,只怕也挽救不了他的性命了。”
傅钧心神一震,似是并未料到情形已经凶险到了如此命悬一线的地步,一时间无法言语,内心五味杂陈。
谷玄复又十分和气地道:“我可否问一下,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帮他缓解毒素?”
傅钧回神,微一迟疑便道:“我……用了自己的血。”
谷玄神情一个错愕,却又恍然了悟道:“原来如此。”说着便轻轻颔首,“不错,你是粹华之体,天生对药物具有抗性,体内血液想必亦有缓和毒素之效。”
谷玄见傅钧垂目不语,又温言安慰道:“此事多亏你应对机敏,方能救他一命。如今有我与你师父在,必不会叫他有事的。”
“是。”傅钧应声,又向众人致谢。
秦湛身上的外伤并不多,除了先前腰侧上被樊易击中的伤口,以及最后胸口上被黑烟造成的伤口,便再无其他外伤了。而此时无论腰侧还是胸口的伤口都已被敷上灵药,兼之秦湛自身体内也有不少灵力,两处伤口都在慢慢愈合,并无大碍。
然而秦湛所中的毒却俱为内伤,表面上是看不出来,但身体内部的五脏六腑却都已深受影响,形势甚为凶险。谷玄说了,除了樊易临死前的黑烟之毒,秦湛原先似乎还吸进了另外一种毒烟,因而整个喉咙以及心肺都受到损伤,故此无法出声。
两毒相加,毒性愈发倍增,所以才会生命垂危。
好在如今黑烟之毒已被化解了一半,另一半也被压制住了,短期之内不会发作,秦湛总算是脱离了濒危之境,只需安心休养,每日按时服药便可。而另外一种毒,谷玄也会尽快炼制解药,帮秦湛治疗咽喉,恢复嗓音。
傅钧再次向谷玄道谢,随后见秦湛气息平稳,谷玄也说秦湛身体已经可以挪动了,便不好意思再占据陆淮风平日处理正事的正一宫大殿,将秦湛再次打横抱起,带回甲子居安养。
把秦湛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他自己房间的卧榻上后,傅钧一时间却并未起身离开,而是坐在榻畔,目光凝视着秦湛看上去恬静安眠的面容,听着秦湛比平时显得微弱、却又恢复了平缓的呼吸声,内心情绪汹涌如潮,个中滋味亦十分复杂。
他没有想到秦湛可以为了杀甄素姣两人而做到不顾性命,即使原因并不单纯,但却无法不领情。
因为无论原因如何,秦湛都为此而受了重伤,却是他原本无须经历的苦痛。
☆、第五十三章 扪心自问
傅钧不由得反省着自己一直以来是不是对秦湛要求太苛刻了。
虽然前世的秦湛在最后弑师杀妻,罪行难恕,但今世的秦湛却是毫不知情,行为上也没有什么可指摘之处。
……但是,自己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一定要及时矫正秦湛的言行举止,绝对不会再让前世那样的惨案发生第二次么?
那么,自己又怎么能以未来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而去责怪如今的秦湛?
傅钧在心里默默质问着自己。
那时在谷垣的洞府里,秦湛杀了那些半魔半人的百姓,理由冠冕堂皇,当时自己虽然觉得不对,却没能当场反驳秦湛的观念,可是如今,自己却已十分清楚反对的原因了——因为秦湛的理由,是他们将来“有可能”会害死其他无辜之人,所以要杀了如今的他们。
但是,既然是还没有做下的事,又怎么能为此而定下死罪?
……而那些人,又与秦湛有何不同?
……自己既然能够这样看待那些人,觉得他们着实无辜,为什么不能以相同的心境去对待秦湛?
而且今世的秦湛,对自己确实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甚至连被自己误解猜忌也毫无怨言。
而这一次,秦湛更是被自己牵连,才会卷入甄素姣一案之中,如今身受重伤,九死一生。
……秦湛是为他受伤的……傅钧口中纵然不说,心里不是不清楚。
傅钧在内心深处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虽然很想救大师兄萧云晖,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拿秦湛的命去换萧云晖的命。
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为救人而选择牺牲自己,却永远不会对旁人也一样要求。
让秦湛伤重至此,原非他的本意。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说什么也都晚了,还不如好好想想下次怎么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但秦湛为此事付出的代价……傅钧心里并不会忘记,并且早已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秦湛复原如初,不留下任何后遗症。
傅钧目光无意识地下垂,落在秦湛紧闭的眼睑上。
……说真的,秦湛只有在安睡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几分符合外貌的稚气,也平静的不似寻常。
平时只要一睁眼一张口,整个人便显得光彩鲜明,如火树银花般令人目眩,而那张看似温文柔和的面孔之下却又暗藏机锋,让人绝不敢小觑轻视。
傅钧深深呼了口气,一瞬间似乎痛下决心般,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绝之色,复又慢慢隐去。
以前自己总是不愿意深想,只觉得事已至此,只能一路前行,何必又再回头去追忆往昔时光;可是,不知不觉中,秦湛已经渐渐成了自己的一个心结——仿佛心头有一道无形无色的伤口,看似细微不足为惧,真要修补起来却让人极其痛苦,于是便被忽视过去了,等待着它慢慢自行愈合,然而这伤口却始终没有消失,更是在自己逃避的这段时间里,慢慢扩大变深,又至溃烂化脓,如今已经到了再也无法忽略的地步了。
于是到了今时,若不狠心割下腐肉,这道伤口便永远无法真正的愈合。
而自己,也已经不再是十六岁的少年了,算上两世,已经在这人世间看遍了二十六次春夏秋冬,所以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就算再痛苦,自己也不能做个懦夫。
傅钧内心决意渐定,面色却反而越来越平静了。
……前世的秦湛,为什么在最后选择背叛了自己……自己虽然至今仍不明白,但是一定会试图查出原因,也许便能解开这场死局。
秦湛为什么对自己那样恨到极致、不死不休……一定不会没有原因。
……一定是……自己此时无法想象到的原因。
——秦湛虽至死也不肯说,可自己难道便不会去查么?
傅钧不认为自己在前世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秦湛的事情,但是,也许在秦湛看来,自己早已犯下了他无法饶恕的“罪行”。
傅钧前世觉得秦湛心思太深太重,甚至后来变得连他也看不透了,可他天性淡漠寡欲,只觉得既然秦湛不想说,便懒得去多加追究了,反正彼此之间的兄弟情义又不会改变。
但在今世,他肯定不能再忽视秦湛的变化。
滴水成河,粒米成箩……也许前世秦湛的转变,并不仅在他二十五岁那一年之间,而是有先前之因。
而那些前因,也许就是在前世自己的漫不经心中,被逐一忽略了,直到最终变成了再也无法忽略的结果。
自己应该是这世间上最了解秦湛的人了,秦湛许多事也从不瞒着自己,若是连自己都查探不出来,更还有谁能知道真相?
其实,看着眼下安然沉睡的秦湛,傅钧一直没办法想象,这样不惜性命为自己抵挡灾难的秦湛,会在日后对自己翻脸无情,变成你死我活的仇敌。
……一如前世最终,傅钧虽然震惊过也伤心过,最后却也只能选择接受已经发生的事实。
可是今世……他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秦湛虽然一直昏迷不醒,但谷玄早已告诉傅钧,秦湛这样长睡,其实是因为身体在跟体内毒素做出对抗,试图消灭对方,所以并没有什么不好。
秦湛已经渡过了危险期,只需要每日按时服药,便能够慢慢痊愈。
傅钧也一直认真又耐心地照看着秦湛,日夕不离,从未倦怠。
甚至在萧云晖听说此事后,前来探望秦湛,提出要帮忙照看秦湛,让傅钧好好休息一日,傅钧也推辞了。
他觉得秦湛受伤是自己的责任,所以自己照顾秦湛自是义不容辞,怎么能让旁人代替?
萧云晖见他心意已决,倒也不再强求,只是微微感叹着笑道:“两位师弟情谊如此深厚,无论何时皆不离不弃,果真不负青霭与昀光当初选定你们为主人。”
傅钧心头一动,默默望着一旁的青霭剑不语。
与青霭剑相处这一年来,感情渐深,青霭剑也不愧是名为八阶、实则并不输给九阶的高阶灵剑,灵性极佳,傅钧都在犹豫以后还要不要去寻找腾虬剑了。
只不过,前世他得到腾虬剑时,虽是机缘巧合,却也是在击败了不少同样想要取得腾虬剑的魔修之后,所以傅钧觉得自己这一世还是得去寻找腾虬剑,不能让腾虬剑落入魔修之手。
萧云晖平日里也事务甚为繁多,尤其如今陆淮风似乎已经把他定为下一任宗主,更是把许多并不危险却较为重大的事情交给他去做。
而且谷垣那个隐身幕后的上司魔修之事尚未水落石出,这件事也是萧云晖在负责,所以萧云晖更是忙得几无空闲时光。
因此萧云晖并不能久留,问候了几句,见秦湛已经在慢慢好转,并不会有事,便也起身告辞。
傅钧想到甄素姣和樊易两人,虽然他也不肯定甄素姣到底是否跟谷垣有关,因为他当时想着前世萧云晖之死,便恨不得立刻除掉甄素姣,断绝一切可能害死萧云晖的因素,但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当时未免有点过于急躁了。
甄素姣为什么会出现在距离丹霄派不足两百里的小山头上,在她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魔修,自己如今还是一无所知。
但傅钧还是对萧云晖简略叙述了一遍对战甄素姣、樊易二人之事,又提醒萧云晖小心防范类同于甄素姣这样能够控制对方的魔功,以及樊易这样会使毒的魔修。
萧云晖笑着感谢他的提点,颔首说自己一定会小心的。
之后萧云晖离开,傅钧又把目光转向秦湛,心中微泛波澜。
……其实,谷玄第一次开给他的药方,除了前几日有效,后来便似乎渐渐失去效用了,以致秦湛病情反复,岌岌可危。
谷玄为此绞尽脑汁更改药方,却也不甚起效,傅钧在旁一筹莫展,眼见秦湛已经奄奄一息,傅钧又苦闷又担心,在熬药之时忽然心念一动,悄悄将自身鲜血混在药里。而那次秦湛服下药后,气色便显得比之前好了许多。
傅钧虽然疑惑不解,不过见自己的血有效果,便继续放进去给秦湛服食。
又因他接手熬药一事之时,谷玄曾告诫过他,所有药物的分量绝不能错一分一厘,否则便可能会让药失去效用,白白浪费药材,因此傅钧也不好告诉谷玄放血一事,只默默做了。
自从药里混入鲜血以后,秦湛便日渐好转了。
傅钧虽然奇怪自己的血为什么有如此奇效,但在此时也唯有庆幸自己的这种“与众不同”。
于是,在足足昏睡了一个月后,在八月二十四日下午申时初刻这个时分,秦湛终于醒了。
☆、第五十四章 心意如铁
看到秦湛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傅钧确定自己心头闪过的是惊喜的感觉,只是他一向不太习惯情绪外露,因此面上倒是一派漠然,又因心绪颇为激动,难免便显得有些僵硬。
秦湛眼中迷茫之色渐渐褪去,似乎恢复了清醒的意识,直直望着傅钧,双眸中似有星光流转,只是张了张口,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
傅钧微微一惊,立即道:“你的嗓子还未恢复。谷师叔说,大约还需调养两三个月才能恢复声音。”
秦湛神情显得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却又慢慢支撑着坐起身来。
傅钧怕他四肢虚弱无力,上前相扶。
秦湛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傅钧见他确实自行倚靠着墙壁坐稳了,便又回到原先的位置。
秦湛突然伸手拉过傅钧放在床畔的右手。
傅钧一愕,随即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便索性坐得更近一些。
果然,秦湛在傅钧掌心中慢慢划出“你有没有受伤”几个字。
傅钧知道秦湛那时被樊易的黑烟击中后,因毒性猛烈、立竿见影,只怕立刻便已神智不清了,未必看见了自己出剑将樊易杀死,遂即摇头道:“我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回答完后,傅钧又不由微微一怔,只想到明明是自己和秦湛两个人一起对战甄素姣和樊易,可是最终只有秦湛一个人受了伤,而自己却毫发无损。要不是他清楚自己已经尽了全力,也并没有刻意逃避危难或放任秦湛独自去面对危险,若是光看结果的话,真觉得对秦湛有点不公。
秦湛听到如此答复后,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眼神真挚动人,其中光华流动,宛如两颗澄澈剔透的黑水晶一般,却叫傅钧顿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秦湛。
秦湛其实表现得很正常,一如既往不是么……你也明知道他只会为你不受损伤而感到欣慰,而不会有其他任何想法……傅钧心想,却是一时滋味难言。
他目光微垂,却感到秦湛轻轻一捏他的手掌,继续写道:“真好,我一个人受伤就行了,否则岂非显得你我太弱不禁风了,连两个聚精境界的低等魔修也对付不了?”
傅钧不由望向盈盈浅笑的秦湛,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最终只是“嗯”了一声作为应答。
聚精境界确实是修魔境界的第一重境界,秦湛这么说也没有错,但不是每个魔修都可以修炼到之后的凝血、噬魂、逆劫三重境界的——尤其魔修不比道修,更是严格遵守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规则,许多刚入魔道的低级魔修只怕并不是死于道修之手、而是死在比他们修为更高的魔修手里,或因对方一时兴起,或被对方抽取魂魄用来炼器。
因此只要能够熬过聚精初期,突破到聚精中期以上境界的魔修都会有一定的能耐了,实战经验应该远比同级别的道修多,尤其樊易已是聚精后期,下一个阶段就是凝血初期了。
……如此浅易的道理,秦湛岂能不知?
秦湛却是一脸坦然自若,仿佛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任何不对似的,继续“问”道:“那日我中招之后,那男魔修被你杀了么?”
“是。”傅钧略敛心神,点头作答,又道,“大师兄已经查探出来,你我在山头遇到的那两个人,男名樊易,女名甄素姣,皆在魔修之中略有名头,俱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之徒。只可惜那两人素来十分狡诈,善于隐匿行踪,之前天清观的明仪道兄就曾奉命去围剿他们,虽重创了他们,但却不慎叫他们给逃了。”
秦湛静静聆听完毕,微笑回道:“如此你我也算是攒下功德一件了。”
“嗯。”傅钧微一停顿,又道,“你昏迷了一个月,不过如今毒素应该清除得差不多了,再慢慢静养一两个月便可痊愈。”
“这一月来,有劳你费心耗神了。”秦湛显然明白是傅钧在照顾他,唇角绽出柔和的笑容,眼神盈盈若温柔碧波,又继续写字道,“那日是我大意了,未曾提防樊易是个用毒高手,不慎吸进了他的毒烟,弄得说不了话,也拦不住樊易回去的脚步,还无法向你示警,幸好你已经杀了甄素姣,否则事情便难办了。而我已经中了毒,还狂妄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坚持住,结果……”
秦湛写到这里,轻轻摇头,失笑了一下,做出结语道,“幸好未曾拖累你。”
傅钧沉默了一瞬,道:“你第一次所中的毒烟虽让你无法言语,却并非致命,是第二次你代我挡下的那道毒烟才凶猛至极,让你几度垂危。”
傅钧说着,心中明知以秦湛的心思灵敏,不可能分不清究竟哪一次毒烟才是最致命的,这么轻描淡写地混淆黑白显然是故意为之,但自己却无法做到像秦湛那样歪曲事实。
秦湛闻言,神色只似微微一怔,脸上仿佛显露出一点惊讶,傅钧明知他是在做戏,却做不到当场拆穿他,不由得眉宇微叠。
秦湛目光在傅钧微显凝重的脸上一转,写道:“是这样么?”随即又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写道,“其实那时就算没有我上前抵挡,以你的应变速度,一定能够避开毒烟。反倒是我,一时失了分寸,自讨苦吃,让你为难了。”
“……”傅钧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脸色却不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秦湛察言观色,立即便柔柔一笑道:“是我刚刚清醒后脑子浑噩,说话未必妥当,请你多多见谅。”
“你……”傅钧说了一字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只觉得明明秦湛是受害者,言行举止却偏偏如此小心翼翼、委曲求全,难道真是自己以前待他太不近人情了?
……就算明知秦湛这样表现,只怕少不了几分故作姿态,可是自己却无法视若无睹。
傅钧深吸一口气,沉声静气地道:“此事是我欠你一命。”微微一顿,又道,“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不用为了救我,而将你自己的性命置于危险之中。”
秦湛闻言,倒是顿然收起笑容,认真地答道:“不行。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在我面前伤害你。”
秦湛虽然只是一笔一划地将字写出来,动作依然轻缓,也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神色间却偏偏流露出一股斩钉截铁、不容分说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在脑海中想象他若是能够出声,会将此话说得何等坚决不悔。
“……”傅钧一时间再次无言可答。
秦湛望着他,忽又轻轻一笑,低头写道:“我可不想要你的愧疚,也不想你心里为此事而有丝毫难过不安。”
“……”傅钧默然等待着秦湛的下文。
秦湛却又停止“说话”了,只是静静凝视着他,眼中慢慢闪现出一点难以辨明的情绪,仿佛波涛汹涌、巨浪滔天般的激烈,又似乎被压抑到了极致,竟有一种痛楚的感觉。
然而这种情绪也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之久,再一眨眼后,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仿佛雨过天晴,云开日出。
傅钧却看得分明,不由心头一震,然而他却不明白秦湛这种情绪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心念一转,不觉微皱眉头,略略急切地问道:“难道你体内之毒又发作了?”
秦湛立即摇头,回道:“我没事,你放心。”
说着,又似乎想要消解傅钧眉间的皱痕,忽然话锋一转:“你与甄素姣、樊易二人……应当是素昧平生吧?”
傅钧见他突然提起那两人来,虽觉有点意外,却也微敛心神,道:“是。”即便算上前世,他与甄素姣也只见过两次面。当然,前世那唯一的一次见面,已经让他刻骨铭心,绝不敢忘。
秦湛沉吟道:“那为何……你一见到甄素姣之后,便非杀她不可?”
傅钧静了静,却反问道:“难道她不该死?”
秦湛摇头:“你要杀她,我没有任何意见。就算你要杀的不是魔修,我也一样会帮忙。”秦湛写道,神色间无比淡然,可傅钧“听”着却不由一怔,有点为秦湛的言下之意而感到惊心。
……不是魔修,又能是谁?即便对方不是恶人,秦湛也无所谓么?
傅钧心绪微微动荡,只见秦湛停了一下,复又慢慢写道:“可你……为什么对她仇恨如此之深?倒像是……她早已得罪过你了。”
秦湛写完,再次抬起头来,双眸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不解之色。
☆、第五十五章 山雨欲来
对于秦湛的疑问,傅钧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却是无法解释,沉默了良久,方才勉强答道:“我只是觉得,她可能是谷垣的同党,会对大师兄不利,所以要斩草除根。”
秦湛神情顿然变得似笑非笑,仿佛在说“果然是为了大师兄”,又问道:“可是以她的功力,根本还不是大师兄的对手,你也怕她会威胁到大师兄么?”
傅钧心道:我也想知道,前世的大师兄是怎么死在甄素姣手里的。也许两年后甄素姣的姹女摄魂术真的威力无匹,令人防不胜防。又或许大师兄是被甄素姣与樊易等同党合力害死,毕竟自己记得,前世甄素姣的同党不止樊易一个,还有其他两个修为也相近的魔修,唤作毕晔和丘瞳。
傅钧心念转动,微一凝默,便答道:“防患未然自是最好。”
秦湛对这样的答案似乎并无不满,虽然目光一闪,却不再追究下去。
傅钧心中暗暗一松,只见秦湛倏然又是一脸若有所思,嘴角含着浅浅弧度,慢慢写道:“假若……换作是我,你也会为我做到如此田地么?”
秦湛神情虽有玩笑之意,傅钧却不由静默了一下,眼底浮现出挣扎之色,终是坦然承认道:“会。”
秦湛反倒一怔,似有不敢置信之感,写道:“我指的是……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杀死可能对我有威胁的敌人。”
“我知道。”傅钧神色却已平静下来,仿佛对某些既定事实已经放弃了反抗,“我若知道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不过在前世,没有谁能够威胁到秦湛的性命罢了。
“即便你只是在安慰我,我也觉得十分欢喜。”秦湛写完,冲着傅钧绽出一缕温情脉脉的笑容。
秦湛如此放低姿态,傅钧倒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傅钧沉默着,秦湛一时间也未再“说话”,就这样无声对视了片刻,傅钧倒并不觉得不自在,只是见秦湛眉宇间渐渐露出疲意,便从秦湛手中抽离手掌,要求秦湛不要再“说话”劳神了,好好休息。
秦湛似是明白他的好意,很温顺地答应了。
秦湛服药休养了足有两个月,方才彻底拔除体内毒素,也恢复了声音。
这两个月内,秦湛虽然无法正常说话,只能用笔墨交流,不过却丝毫不为此而态度别扭,依旧大方自若,“言”笑晏晏。
秦湛既然如此毫不在意,其他人便也没觉得有什么区别,只是嗓子暂时坏了不能说话而已,其余一切如常。而不像是有些人一旦生起病来,脾气就变得暴躁古怪,成天阴郁着脸,总疑心别人在心里嘲笑自己。这样别人纵然想和颜悦色,也会被气得做不到。
也是在秦湛彻底痊愈后,傅钧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秦湛虽然对此事一直表现得心甘情愿,仿佛就算永远不能再说话也并无所谓,但傅钧却不能心安理得地坐视秦湛为救自己而受到不治之症。
这段时间里,秦湛虽在养伤,修为进度却并没有被傅钧落下。
傅钧本来是想趁此机会将自身功力与秦湛拉开一点距离,这样以后再遇上强敌,便不会被动地承受秦湛的舍命救助了,反倒说不定能保护秦湛。
然而秦湛大约是看出了傅钧的心里想法,表面上虽不说什么,却不动声色地对傅钧提出不少要求——那些要求皆是毫无难度,却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去完成。
比如某日午后,他们的同龄师姐兼昔日玩伴闻语前来探望秦湛,秦湛跟闻语闲聊,说起后山上一种特别鲜甜又有清热解毒之效的果子,闻语听得心动,当下就想去摘来尝尝。但秦湛还在休养之中,不便四处跑动,略显为难地看了一眼傅钧,傅钧见状,自然无法再坐视不理,便主动开口带闻语去后山。
有闻语这个活泼好动的人在旁,等到傅钧返回甲子居时,已经是夜幕初临的晚上了,整整一下午便被消磨掉了。
又比如某次齐修炎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说师父陆淮风要他找几年前某位道修前辈写给陆淮风的一封书信,然而陆淮风只说了一句“大约在四五年前”,没有给出具体时间,齐修炎找了大半天都找不到这封书信,没奈何只得跑来打扰秦湛,因为这些事原先都是秦湛在做,而且做得又快又好。
只是这段时间里秦湛在养病,齐修炎只得顶上,然而齐修炎性格颇为粗疏,并不擅长这些琐事,因此没少被陆淮风斥责“连你秦师弟的一分都不如”。
齐修炎对秦湛胜过自己毫无芥蒂,却实在是对此等事十分头大,所以只能请秦湛帮忙了。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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