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修真]重生之逆天 作者:阡陌霜华
正文 第14节
[修真]重生之逆天 作者:阡陌霜华
第14节
可是……今时今日,傅钧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仿佛眼前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风云变色。
傅钧实在是既无法想象、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萧云晖会突然入了魔?而且大开杀戒,毫无半点同门之情?
……变成魔修,真的有那么好么?能让萧云晖舍弃师门的一切,包括从小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师父,众多敬重仰慕他的师弟?
傅钧心中既是难过又是悲愤,却也知道眼前诸事还未了结,没有多少时间给自己在这里伤春悲秋,因此收敛心神,把注意力放在当前紧要的事情上。
想到秦湛来得如此及时,算是再次救了自己一命,傅钧不禁问道:“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我在夕照峰等你许久,担心你出了什么事,便一路寻来了正一宫。”秦湛神色淡然,“除了师父与大师兄之外,其他人的事,应该还不足以让你把我彻底忘记。”
秦湛虽然语气平静,并不见丝毫怒意,傅钧却不由心生愧疚,低声道:“我并非故意将你我的约定遗忘……”
“我知道,你用不着为此道歉。”秦湛忽又一笑,眉目粲然生辉,不见任何阴霾。傅钧见他如此迁就自己,不作计较,心中愈发有些滋味难言。
而秦湛却又话题一转:“大师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傅钧想到秦湛大概还不甚明白前因后果,便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盘托出。
说完了,他们也来到了山门附近,傅钧便住口不言,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只见齐修炎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一身血迹已经干涸得差不多了,而他呼吸之声虽然微弱,却是十分平稳。
傅钧心里暗暗一松,便将齐修炎小心地抱起,而秦湛见状,自然无须他出声叮嘱,也上前抱起已经永远长眠不起的赵致一。
傅钧问秦湛:“你觉得眼下哪一个处所最为安全?”
“只怕此时的丹霄派,哪里都不安全了。”秦湛摇了摇头,微微叹道,“不如……先将他们安置在甲子居吧。我们再在外面布下防御结界,尽量做到掩人耳目。这样,应该是此时最好的方法了。”
☆、第六十一章 初识机密
傅钧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他知道此时敌踪未明,难以判断何处没有危险,遂即点了点头,同意了秦湛的建议。
将赵致一和齐修炎安置在甲子居的卧房内,又布好防御结界以及“隐踪蔽影”之术掩盖真实情形,傅钧便与秦湛商议下一步应该如何行事。
“你听到方才那啸声了么?”傅钧问道,见秦湛颔首作答,又继而道,“是外敌入侵?”
秦湛再次点头:“嗯,而且那啸声如此诡异,不似活人之音,只怕是魔修。”说完,抬眸瞟了傅钧一眼,却不说话。
傅钧知道秦湛是在想“大师兄竟然勾结魔修进攻本派”,却碍于自己的感受不便直言。
傅钧定了定神,缓缓道:“你觉得……他……”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口道,“大师兄他们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师父眼下所在之地。”秦湛沉吟道,“师父弃正一宫而去,而四位长老亦未返回正一宫铲除叛徒,只怕是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前去处理。”
傅钧知道秦湛说得并没有错,却不由陷入思索中:“除了正一宫为宗主所居之外,便只有丹霄宫是本派中央正殿。”
秦湛轻轻摇首道:“可丹霄宫只是供奉昭华祖师与历代宗主灵位之地,并无其他宝物,对于丹霄派弟子固然十分重要,却应该不至于会引得敌人觊觎。”
秦湛说到此处,顿了顿,又道,“当然,若是对方想要耀武扬威,也有可能会对丹霄宫下手。只是先前你我从正一宫出来时,并未听见丹霄宫那边有什么异响。”
正一宫距离丹霄宫并不算远,以他们的耳力,假若丹霄宫有什么变故,不至于会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对于秦湛的分析,傅钧并无反对的意见,只问道:“不是丹霄宫的话,难道是祭剑阁?”
祭剑阁中收藏灵剑无数,其中不乏神兵利器,至今尚存有九阶灵剑二柄,若是对方目标为夺宝而来,倒是很有可能会选择去祭剑阁。
秦湛沉吟道:“我倒是觉得,并不会只是这么简单。对方已经彻底控制了大师兄的一言一行,若是目标纯粹只是祭剑阁内的几柄灵剑,大可以让大师兄挑个无人的时间前去取走灵剑,根本用不着如此引人注目,打草惊蛇。”
秦湛说完,又冲着傅钧微微一笑道:“虽说如此,其实我也不知道师父他们此时会在哪里。但是,与其你我在此耗费时间猜来猜去,还不如亲自去一趟祭剑阁,也好确认一下。”
“好。”傅钧说着便要动身,秦湛却忽然又叫住他:“且慢。”
“怎么了?”傅钧讶然回身。
秦湛双眸直直注视着他,眉毛竟渐渐蹙了起来:“你方才与大师兄交手时,在最后使的那一招,彻底瓦解了他的剑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钧静了一下,微微苦笑道:“我其实也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突然之间,就到了你身前,然后便如平时一般出招,却似乎极轻易地就化解了他的攻击。”
秦湛眉头的蹙痕更深了几分:“我不是说你在藏私,我也知道你不会这么做。我只是担心,”秦湛微微叹了口气,神色略显凝重,声调却愈发柔和,“你是与大师兄交战过久,受到了魔气的影响,才会突然功力大涨。但这样……却未必是福。”
傅钧心神一凛,不由道:“可我以前也与魔修交手了数次,却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形。”
“那些魔修,没有一个修为能及得上大师兄。”秦湛轻轻叹道,“低阶魔修与高阶魔修相比,你也知道两者的不同。”
傅钧心中并不是十分苟同秦湛的猜测,下意识地辩驳道:“可你方才也与大师兄交手多时,却为何只有我一人有此奇遇?”
“我可没有你那样得天独厚,不是天生具有粹华之体的人。”秦湛浅浅一笑,似有几分无奈道。但仔细看他的神情,虽有淡淡的忧虑及为难之色,却始终没有半点嫌弃之意。
“你是说,粹华之体与魔气混合在一起,会生出与众不同的反应?”傅钧直言问道,心里却在寻思:可是自己前世也与诸多魔修交过手,却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就算最初自己遇到的都是低阶魔修,可是后来,自己也与秦湛联手对战过段天元……而那时的段天元,是凝血后期境界的魔修,比如今萧云晖的修为还要高一个阶段。
“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而已。”秦湛柔声道,看了傅钧的脸色一眼,又改口道,“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未必便是真的,你也知道我经常异想天开,不必对此太过认真。”秦湛说着,神情似乎愈发显得小心翼翼,唯恐傅钧生出丝毫不悦。
傅钧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无可奈何,既无法真正生气,又觉得秦湛不会这样白费唇舌地说一通废话,沉默了一瞬,道:“那你说,眼下我应该如何做?”顿了顿,音调略沉,“我不可能做到以后不再与魔修交手。”
“我也没让你这么做。”秦湛温然地笑了一下,“这样逃避,又岂是解决之法?”
“……”傅钧不说话,继续等待着秦湛的下文。
秦湛又道:“你还记得我送给你的麒麟火玉佩么?”
傅钧点头道:“你说过,它有辟邪镇恶、驱魔除秽之效。”那样珍贵稀有的宝物,傅钧一直记得很清楚,并不会遗忘。他知道那玉佩多半是秦湛传家之宝,虽然收下了,却也十分小心地保存起来,防止任何损坏。
“不错。”秦湛轻轻一叹道,“你是不是没有把它一直带在身上?”
傅钧微微一滞,方才坦然回道:“是。平时我们待在山上,并不会遇见任何魔修。”而两年前遇到的甄素姣和樊易,又是出乎意料的事,因此傅钧确实还并没有在带上玉佩的时候撞见魔修,因而也就无法测验玉佩的效果了。
秦湛听他如此回答,倒也丝毫不恼,只道:“你是把它放在自己屋中吧?”
而此时他们又是正好位于甲子居内的走廊上,傅钧听秦湛这么一说,便转身进去自己的卧房里,从床畔木柜中将玉佩取出来。
秦湛一直跟在他身后,见状上前,从傅钧手中接过玉佩,一面亲自给傅钧系在腰带上,一面低声道:“你把它一直带在身上,不要再取下来了。”说着又浅笑道,“这火玉看似晶莹剔透,其实质地极为坚硬,怎么摔都是摔不坏的。否则以我昔日一点都不小心的情况,早已将它摔得四分五裂了。”
傅钧一直默然由着秦湛的举动,并没有反对,直到最后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秦湛抬头冲他盈盈一笑,遂道:“走吧。我们去祭剑阁。”
祭剑阁中并无半个人影,并且连祭剑阁外也不见守门弟子的踪影。
而这一路走来,傅钧和秦湛也仍旧并没有见到其他弟子。
甚至连原先看守在山门处的六名弟子都已经不见了身影,整个丹霄派前山的内门地域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死寂沉沉的坟场,了无人踪。
而且傅钧如今已经不能确定,之前看见的那六个人,是否真的是丹霄派守卫山门的弟子,还是侵入丹霄派的敌人?
否则齐修炎与赵致一受害之处距离山门并不算远,那些弟子不应该听不到动静,而他们若是听到了打斗之声,便绝无可能如此平静地安守在山门。
秦湛对着空无一人的祭剑阁大门沉吟了半刻,道:“这样看来,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是什么?”傅钧并不认为堂堂丹霄派数百弟子会输给外敌,即便敌情不明,却有宗主陆淮风及四大长老坐镇;但在此时,在他许久都没看见第三个人后,却不免有些担忧了。
……师父与四位长老,以及众多师兄弟,究竟去了哪里?
秦湛继续分析道:“敌人一开始便目标直取天心阁,所以师父、师叔与众位师兄都已经去了那里。师父想必是将所有弟子召集到天心阁了,而当时你我还在正一宫中与大师兄苦斗,并没有听到消息。”
“天心阁?”这个名字在记忆中却着实有点陌生,傅钧不由微微讶异道。当然傅钧也记得,丹霄派是有这么一处地方。
秦湛颔首道:“天心阁是临近后山的一座阁楼,外形窄小,毫不起眼,只是我听人说,这天心阁里面似乎封印着什么东西。平时并没有弟子看守,但却有一道禁令,不许众人无故接近天心阁。那道禁令你也知晓,只是你从未起过探寻原因的心思,而我却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秦湛说着,看了傅钧一眼,缓缓道来,“而这位施下封印之人,论起辈分来,是我们的太师祖——丹霄派第六代宗主方鸿煊。”
傅钧微微吃惊道:“建造此楼,只是为了封印一件东西?而且还是太师祖当年亲自封印?那岂非已有百年之久?”
“嗯。”秦湛点头,“所以这被封印的东西一定非同小可。太师祖当年嫉恶如仇,斩杀魔修无数,所以我猜想,这封印的东西,大概与魔修有关。”
☆、第六十二章 何为魔道
傅钧沉默了一下,道:“你说得很有道理。那我们立即赶去天心阁,或可助师父一臂之力,铲除入侵本派的外敌。”
他刚刚迈出一步,只听秦湛却又问道:“你已经做好准备,要与大师兄再次动手了么?只怕在师父面前,这次可不能再手软了,不能只守不攻。”
傅钧心中微微一震,知道秦湛已经看出自己先前对战萧云晖之时,并没有多少杀意,招数也多为防守之招。
虽然一部分原因也是萧云晖比他们更强,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但在最后傅钧击散萧云晖的剑气之时,明明可以趁着萧云晖惊愕的机会全力反击,傅钧却并没有这么做,而只是保持了防守的姿势。
“……是。”傅钧面色僵硬,一字一句地道,“不能……辜负死去的赵师兄,以及受伤的齐师兄与师父。”微一停顿,又道,“但……大师兄不会无缘无故入魔,一定是有情非得已的原因。只要能够擒下大师兄,再慢慢施法救治,总能让大师兄恢复正常。”
至于之后萧云晖是否会因为赵致一之死而偿命,傅钧暂时不愿去多想,也相信师父陆淮风做出公正的处置。
傅钧说完,便不再犹豫,开始往后山的方向疾行。
“这样也好。”秦湛跟着起步,倒是并没有对傅钧的想法提出任何异议,或是嘲笑他依旧不死心,对萧云晖怀有期待之心。
倒是傅钧走出几步后,又禁不住看了秦湛一眼:“你为何能够做到如此冷静?对大师兄的转变,你难道不觉得吃惊么?”
“我对大师兄的情谊,自然不及你那般深厚。”秦湛坦荡无畏地承认道,“只要不是你,丹霄派其他人怎么样,又与我何关?”
傅钧默然无语。
就算这一世,与萧云晖相处三年,时常一同练剑比武,秦湛也并没有对萧云晖生出多少同门师兄弟之情,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但只要秦湛与众人相安无事,始终不起加害之念,其余的,又何必强求?
傅钧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改变秦湛这种待人看似和善热情,实则内心冷漠无情的性格。
秦湛又很认真地道:“我的心胸不够宽广,容不下太多的人与事。这一点,我确实不如你。”
这句话若是换一个人说出来,难免会有讽刺的意味,但秦湛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平静和缓,毫无嘲弄之意,似乎并不认为傅钧这样有什么不好,当然,也并不认为他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傅钧无言可对。
秦湛倏然又抛出一句宛然石破天惊般的话:“其实对我来说,魔修与道修,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并没有太大差别。”
傅钧心中一惊,立时反驳道:“怎么可能没有差别?魔修以邪法修炼,夺取无辜之人性命,满手血腥无数,自当罪孽深重,合该伏诛。”
“魔修之中,也有不依靠害人来修炼功法的人。而道修之中,则未必便没有夺取无辜者性命的人。”秦湛缓缓道,神情疏淡。
傅钧一时间竟觉得秦湛说得十分有理,无法反驳。
即便是在丹霄派中,也出了郭僖、刘劭那样为私利而谋害无辜外门弟子的败类。
他沉默了一下,道:“但绝大多数道修还是以清修为本,行善积德,扶助世人,而大多数魔修亦视人命如草芥,滥杀无辜。”
秦湛凝眸看向他,笑了笑,柔声道:“你说得很对。我也不是意指丹霄派弟子。”话锋忽然一转,“其实在道修三大邪派当中,有些人的所作所为,也未必比魔修好到哪里去。”
傅钧对于秦湛蓦然转变话题的行为微微一愕,却也回答道:“你是说冥王宫、玄阴派、琅邪谷三派?”
自古以来,道修界中有六大门派,三正三邪,均是弟子数千,威名远播——其中三正为丹霄派、太华宫、天清观三派,而三邪则是冥王宫、玄阴派、琅邪谷三派。
三大邪派虽然号称邪派,但也是自诩为道修,修行之法与三大正派大同小异,只不过门规宽纵,门下弟子行事随心所欲,并不时时刻刻以行善救人为己念,有时候甚至会对恶徒袖手旁观,独善其身,虽然让人颇有微辞,但也谈不上是真正的恶人,与魔修并不相同。
而三大邪派的修炼之法,虽然很可能古怪离奇,骇人听闻,但还是勉强遵守了道修的规则,并不算牵连无辜之人——因为若是对方心甘情愿受人利用,旁人也不好为其出头。
而魔修,便是真正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是邪派中人亦有所不齿的。
“不错。”秦湛颔首,曼声叙述道,“冥王宫霸道,宫中弟子皆对宫主尊奉若神祗,稍有违令不敬者便立即处以严刑,幸好这一代的冥王宫宫主为情自缚,并无太大野心,倒也难得的风平浪静。而玄阴派阴险,行踪诡秘莫测,只不过派中女子居多,难成大器,不足为惧,倒是掌门果断狠辣之风不亚男子。至于琅邪谷,虽然较之其他两派,算得上与世无争了,谷中弟子多数擅长医毒双道,行事亦正亦邪,但那行事偏‘邪’的几个,所做下的事,已经十分耸人听闻了。”
对于秦湛所说的这些话,傅钧也颇有耳闻,而他对邪派中人也并无什么偏见,并不像有些正派弟子一见到邪派之人,立即便冷着脸拂袖离开,还可能在背后吐一口唾沫,叫一声晦气。
这是因为他前世的好友杜熠琛,正是琅邪谷中的一名弟子。
杜熠琛便是行事极“正”的那些琅邪谷弟子之一,怀有一身出色的医术,出道不过数年,却已活人百数以上,而且不求回报,只以锻炼医术、在医道上成为前无古人的大宗师为毕生目标。
而前世的傅钧会与杜熠琛结交,也是在斩除魔修之后不幸受伤,受了对方救治的恩惠,养伤之时与杜熠琛攀谈,发觉彼此颇为意气相投,便在其后亦保持了来往,情谊亦在累年中渐渐加深。
“据说琅邪谷的‘毒王’阴雩,性格阴邪,不但喜欢以活人来试炼毒术,更喜好与美貌少年交欢,然后吸食对方的元阳,借此而增涨修为。”秦湛忽然又道,看了他一眼,似有几分认真,又似玩笑般的道,“你若在外遇见了他,一定要小心。他是从来不忌讳自报名头的,一问便知。”
傅钧在前世虽然与阴雩交过手,并在最后一剑杀死了对方,却还真不知道阴雩竟是这样的人。此时不由微微错愕,见秦湛嘴角半含笑意,禁不住反驳道:“若他只看中美貌少年,你岂非比我更加需要小心?”
若论相貌,傅钧知道自己虽然也被人赞誉过“资质英挺,风采奕奕”,但却还是并不及秦湛受人称赞的“秀逸绝俗,雅丽无双,皎然如芝兰玉树,世间罕见”。
只是傅钧并不认为身为男儿,需要在乎容貌美丑,只要长相不是令人厌憎便足够了。
秦湛对傅钧的反问面色不变,仅仅是挑眉一笑,道:“我自然会小心,只是怕你什么都不懂,被人占了便宜也不知道。”
“我……怎么会什么都不懂!”傅钧立时冲口而出道,话声落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觉脸上微微泛红。
他实在是没想到会突然和秦湛讨论起这样的话题,一时间心头闪过一丝不知所措之感,却也转瞬即逝。
正当他努力保持冷静之时,却听秦湛状似好奇地道:“哦?你竟懂得这些?你知道男子与男子如何合欢之事?我倒是很好奇,藏经楼中虽然有一本双修秘籍,但却仅限于男女之间,想必与男男之间并不相同,你又是从何而知晓?”
傅钧实在是无法回答秦湛的问题,陡然沉下脸,道:“眼下正是本派危难当头之际,师父伤势未明,赵齐两位师兄已经牺牲一人,你为何还有心思提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秦湛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收起脸上不正经的戏谑之色,端容道:“我提起这些,不过是不希望你一直在想着大师兄的事,然后郁结于心,甚至在面对他之时也不忍下手,反而被他所伤。”
傅钧顿时沉默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秦湛却又倏然举目看了一眼前方,若有所思道:“已经到了。你看,果然如我所料,是在天心阁这里。”
傅钧闻言,也看向前方,只见前方不远之处坐落着一座小巧玲珑的五角形双层阁楼,整座楼无论墙壁屋檐,皆是一片浓墨般的漆黑,暗沉沉的不含一丝光芒,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凛然肃穆之气。
而在阁楼之前一块白石铺就的宽阔平地上,却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按照各人所站的位置,明显分成了对立的两方——其中一方为首之人是陆淮风与四位长老,而另一方为首的两个人,却是已经叛派入魔的萧云晖,以及一名身披玄甲黑袍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面容陌生,是傅钧前世从未见到过的,一头杂乱的白发犹如刺猬一般,容貌却并不显得苍老,只如三十许人,而其一双眼眸鲜红如血,目中更是满含嗜血之意,浑身气势浑如泰山压顶一般,咄咄逼人,即使是此时相隔一段距离的傅钧,也感受到了那股压力,毫无疑义地正是今日入侵丹霄派的魔修之首。
☆、第六十三章 魔君容器
双方相比,丹霄派明显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傅钧看着那群各自执剑肃立、面貌皆不算太陌生的人,只觉得此时待在山上的一百八十余名内门弟子大概均已到场。
而魔修一方,除了为首的玄甲黑袍男子及萧云晖以外,大约只有二十余人。
只是这二十余人各个满身凶煞之气,乍然看上去,似乎修为皆是起码在凝血初期境界以上,最差也不会低于聚精后期境界。
而傅钧知道,当前留在山上的一百八十余名丹霄派弟子,很有不少人的修为还停滞在意剑境界,并且从未与魔修动过手。
一个聚精后期境界的魔修,已经与一名心剑初期境界的丹霄派弟子实力相当。而比聚精后期更高一阶的凝血初期,则是与心剑中期旗鼓相当。
严格来说,如今傅钧和秦湛两人的修为,都还只是在心剑初期境界,未曾达到心剑中期境界。
当然一旦到了心剑境界后,对战之时也需要看双方的经验深浅及招数精妙程度,修为境界倒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一个条件。
因此纵然丹霄派一方看上去人多势众,但傅钧却颇为惊心地发觉,这不一定代表丹霄派是真正占了优势。
敌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虽然傅钧还没想明白这二十多个人是怎么进入丹霄派地盘的,居然未曾引起任何警示,但丹霄派内门弟子有多少人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而且对方有萧云晖在,更是会对留守弟子的人数一清二楚。
因此对方既然敢只带二十多个人前来,想必是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认为只需这二十多个人就已经够了。
傅钧脑中思绪飞转,却只听那名玄甲黑袍的男子高声喝道:“还不速速打开天心阁,把君上的元神乖乖献上来,到时本座心情好了,说不定可以网开一面,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只需归顺我魔域旗下,成为侍奴之一,本座便可饶过你们一命。”
男子话声一顿,陡然又变得阴冷刺骨,语气亦是寒意慑人,“否则,本座也对杀戮一事十分有兴致,若杀的人是满口大道理的臭道士,便更加喜欢了。而在今日过后,这世上便再无丹霄派三个字!”
“区区魔孽,也敢大言不惭!”陆淮风立时冷笑一声,眉宇间杀气涌动,威仪赫赫,气势似乎并不输给这名玄甲黑袍男子。“君上的元神?哼,当年阳羽的旧部果然未曾被清除干净,至今仍旧贼心不死么?可惜却是一群只敢偷袭的鼠辈,既敢冒犯我丹霄派,还不报上名来,趁早受死?”
男子身旁一名形貌年轻气盛的下属立即大声斥道:“无礼!我们魔域星使之名,就凭你也配知晓?”
男子摆手示意手下人住嘴,道:“乳臭小儿果然无知!就算是你师父,当年在本座手底下也过不了几招,便得乖乖束手就擒!也罢,本座之名告诉你也无妨,也省得你一直愚昧无知到底!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灭天教破军星使,姓项名晟。”
“果然是灭天教余孽!”陆淮风目光一闪,冷嘲道,“师祖当年一剑斩杀了你们的那位君上,剿荡了灭天教,只可惜你们这几个漏网之鱼逃得太快,才未被师祖诛杀。而你们竟然不知惜命,从此夹着尾巴乖乖做人,却偏偏要赶在今日前来送死么?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这些年来,每一年的祭祖之礼,我一直找不到好东西敬献,看来今年倒是不必发愁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项晟似被激怒,面色一变,陡然喝道。“本座只可惜方鸿煊那臭道士死得太早,否则本座今日一定要为君上报仇,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魔孽休想对师祖不敬!”陆淮风也厉色道。“要杀你,根本用不着师祖亲自动手,仅我这名不肖徒孙便足矣!”
傅钧一面听着这些对话,一面内心着实震动。
灭天教为百年前的大魔头阳羽一手创立,曾经名震天下,无人不知,而阳羽又将灭天教盘踞之地起名叫做魔域。
教主自是阳羽不说,据闻昔日灭天教盛极一时,各路魔修纷纷投入其下,力求阳羽的庇护,而在教主阳羽之下,有二尊者、七星使、四堂主等若干魔修,随便放一个出去,俱是魔修界中恶名远扬、实力深厚之辈。
只是在前世,傅钧对阳羽的印象只停留在各种传说之中,并不记得阳羽的旧部有过死灰复燃之举,也没有经历过这位灭天教破军星使攻打丹霄派的事件。
毕竟阳羽是百年之前的人,而且当年阳羽身死后,他一手建立的灭天教也很快便烟消云散了,再无任何传闻。
傅钧虽然对眼前的情形变化十分吃惊,步伐却没有丝毫停滞,依旧与秦湛迅速比肩前行。而在此时,陆淮风话声落下后,他们二人也刚好行至陆淮风身边,傅钧不由低声唤道:“师父。”
秦湛更是恭顺地道:“弟子二人来迟了,请师父恕罪。”
陆淮风只扫视了他们一眼,便略一颔首,示意他们不必多言,只站到一旁听候命令便可。
只听项晟又道:“你既然找死,那么本座也只好成全你了。不过就凭你,还不值得让本座亲自动手。”项晟对着身旁侍立的萧云晖微微一扬下颌,命令道,“去,好好‘回报’一下你昔日的师父,让他见识一下你如今的功夫,才不算辜负了他多年教养你之恩呐!”说到最后,项晟的语气简直充满了恶意的嘲笑。
“是!属下遵命,必不敢有负星使之托!”萧云晖立即应声听命,满脸冷漠,一双血红双瞳中更是杀气分明,径直朝陆淮风走去,同时全身闪烁着一道道赤红光芒,似乎是在酝酿灵力,准备出招。
此时周围还有好一些弟子不明状况,见状不由得纷纷惊呼出声道:“大师兄?你为什么跟那个魔头站在一起?”
“大师兄,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你……要对宗主做什么?”
“大师兄?你、你真的背叛本派了么?”这是一名弟子又失望又伤心的呼喊。
周围有了一瞬的寂静,忽然又有一名弟子失声惊叫:“不,大家快看他的眼睛,大师兄已经入魔了!”
而萧云晖对这一切呼喊皆是置若罔闻,只是盯着陆淮风的一举一动,蓄势待发。
陆淮风依然身形未动,看上去似乎尚未有动手之意,眉头微微一皱,却转头对项晟喝问道:“你究竟对云晖他做了什么?竟然将他变成如此模样!”
项晟悠然自得地一笑:“呵,本座对他做了什么?倒不如说,他本来就是我们选中的君上容器之一,在婴孩时期便已被本座在他体内种下魔种,如今不过是回归他的本源之地,也该去接受他本来的使命了。”
傅钧听到此言,心神狠狠一震,一时间不由怔在原地。
只见陆淮风也是面上闪过一丝惊诧,眼睛微微一眯,目光一瞬间犀利如剑:“……阳羽的魔种?选中的阳羽容器?你们是想彻底去掉他体内的魂魄,只留下一个空壳子,然后用来复活阳羽?倒是好盘算!”
“能够接受君上的魔种,成为君上的容器,应该是他的莫大福气才对!”项晟语气犹有遗憾,“只恨本座的这副身躯并不能与君上的魔种相融,否则又岂会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所以如今云晖的思绪行动,已经被你完全控制住了,对么?”陆淮风冷冷质问道,似乎已经怒到了极致,反而面上显出了一时间的短暂平静。
“不错,在本座驱动魔种之后,萧云晖此人的记忆与情感,便已被彻底吞噬干净了,不留一丝余迹。”项晟昂然一笑道,“可以说,如今这世间上已经没有了丹霄派弟子萧云晖,只剩下了我们的魔君容器十五。而十五他虽然保留了萧云晖的记忆,却没有萧云晖一分一毫的情感。反倒是先前的萧云晖对你越是敬仰孺慕,此时的十五便对你越是憎恨厌恶。”
项晟稍作一停,复又字字清晰无比地道:“魔种只会将他心中一切情感毁灭得彻彻底底,之前越是爱之深切,此刻产生的恨意便越是浓烈。如此师徒相残,倒也是一场旷世好戏,不是么?”
项晟说到此处,便不由得大笑三声,见陆淮风脸色渐沉,又优哉游哉地继续道:“话说起来,你大概还不知道他的生身父母是谁吧?”
陆淮风不作回答,项晟却似乎并不想放过打击对手的任何一个机会,自顾自地说道:“你当年在丹霄山下的彤云村郊外救下了十岁的他,看中他天资出众,便又许诺收他为徒。你以为他只是彤云村村民萧四之子,生母早逝,父亲又不幸被野狼咬死,来历清清白白,毫无疑窦,是不是?只可惜,他真正的父亲是我灭天教的杀堂堂主萧青峰,母亲则是本教贪狼星使殷翼之女殷红。而那个萧四,只不过是本教的一名侍奴而已。”
项晟说完,神情却刷然一下变得冷厉如寒霜,一声断喝:“十五,还不动手?赶快杀了陆淮风,然后打开天心阁,从中取回君上的元神!”
☆、第六十四章 天心决战
“天心阁封印着阳羽元神一事,是云晖告诉你的?”也许是因为今日受到的震惊怒气已经过了头,陆淮风反倒冷静下来,面色并不显得如何激愤欲狂,只是倏然沉声质问道。
“不错。”项晟神情傲然自得,先抬手示意萧云晖暂勿行动,这才慢悠悠地回答陆淮风的话,“说起来,本座倒是还得多谢你已将他选定为下一任宗主,才将天心阁的机密全盘告诉了他,否则本座为求君上的元神万无一失,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傅钧听得心中微震:原来这才是项晟会突然选择在今日动手的原因。他必须要先等到师父将天心阁的机密告诉大师兄后,才会出动人手袭击丹霄派。
——但无论何时,大师兄都是当仁不让的下一任宗主人选,难道今日之局,竟是注定无法避免么?
然而此时傅钧却无暇去细想这些,只见项晟说完缘由,又再次对萧云晖摆手示意,而萧云晖见状,立即便发出数十道血红剑气,纷纷向陆淮风扑去!
陆淮风也不再留情,长袖一拂,一道皓白如雪的巨大剑气便从他袖口中喷射而出,笔直地迎接上了那数十道血红剑气!
皓白剑气虽然只有一道,却极为宽广,犹若飞天巨龙一般,竟是将那数十道血红剑气完全包围住了,而只在短短一刹那间,便已将血红剑气尽数绞杀,不留一点残骸!
陆淮风所持之剑名为“诛邪”,乃是世间少有的九阶灵剑,为历代丹霄派宗主专属之剑。
而萧云晖拥有的灵剑“却邪”,虽为八阶灵剑,却亦有“小诛邪”之别称——当年陆淮风将此剑赐予萧云晖,其中对萧云晖的期许不言而喻。
只是却邪剑虽然威力亦足以惊人,但毕竟只是“小诛邪”,不及真正的诛邪剑;而陆淮风十三岁拜入丹霄派门下修道,三十岁继任宗主之位,至今已有二十年,也已有二十年未逢敌手,稳居丹霄派第一人。
萧云晖虽已入魔,修为达到凝血中期境界,勉强可与心剑后期境界相当,但陆淮风却是已经在心剑后期境界上修炼了十余年,无论经验、修为,都要胜过萧云晖不止一筹。
之前在正一宫中,萧云晖虽然说过陆淮风被他一剑重伤,但此时的陆淮风,无论神情气色,都看不出有半点虚弱之相,想必有凝丹长老谷玄在场,要治疗剑伤绝非难事。
此外,丹霄派更有顶级秘药碧玉回春丹,无伤不可治愈,虽然碧玉回春丹极难炼制,数量稀少,但陆淮风身为丹霄派宗主,手中绝对拥有好几颗碧玉回春丹。
而上一次秦湛与樊易对战时中毒濒危,陆淮风便是拿出了一颗碧玉回春丹来延续秦湛的性命。
樊易的黑烟剧毒既然能治,萧云晖的剑伤应该也不在话下。
傅钧只凝目看了一会陆淮风与萧云晖交手的情形,心下便已知道输的人一定会是萧云晖。
果然不到一刻功夫,血红剑气与皓白剑气撞击在一起,爆发出一片绚烂耀眼的光华,陆淮风身形不动,泰然如山般站在原地,然而萧云晖却猛然身躯剧烈晃了一晃,旋即跄跄踉踉地后退了好几大步,几欲摔倒在地!
萧云晖虽然立马反应过来,勉强稳住了身躯,只是面色却不禁刷然一下变得苍白如纸,同时更是伸手捂住胸口,俯身“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滴落在地上,染红了纤尘不染的白石地面。
傅钧眼看萧云晖受伤,心头不由一紧,只听旁边亦有几名年轻弟子失声惊呼道:“大师兄!”
却又立刻被其他年长的师兄喝斥道:“住口!他已经不是我们的大师兄了!”
傅钧本来有些担心陆淮风会怎么处置萧云晖,却见此时的陆淮风并未趁胜追击,心下微微一松,知道陆淮风虽然对魔修深恶痛绝,从不手下留情,但对萧云晖还是并没有完全狠下心肠来。
萧云晖抬起头来,嘴角虽然血迹未褪,神情却依旧阴冷,一双眼睛里只是透着对陆淮风绵绵不绝的杀意,却并无半分昔日的敬慕温情。
一直负手站在一旁观战的项晟见状摇了摇头,啧了一声,道:“连陆淮风都打不过,真是无用。若非你的命格躯壳皆与君上十分契合,本座早就废了你。对于失败之人,本座是从来不给第二次机会的。”
萧云晖闻言,立时垂首道:“属下知错,请星使恕罪。”
项晟冷哼了一声,道:“本座还得需要你去打开天心阁,看来不暂且饶你一命也不行。也罢,今日本座既然来到此地,也不妨活动活动筋骨,看看百年后大言不惭的丹霄派小辈,究竟有几两能耐!”
项晟说完,又对身后众人一挥手,道:“你们也上前去,尽管杀个痛快,让丹霄派见识见识我们魔域灭天教的实力!不要让人以为过去了百年,就可以不把本教放在眼里!”
“是!属下谨遵星使之命!”众魔修齐声应道,语调有男有女,有苍老亦有年轻,各种声音混杂起来,甚是刺耳。
“十五,你去天心阁门前待着,等本座先杀了陆淮风后,再去毁了天心阁,将君上的元神释放出来。”项晟又对萧云晖命令道。
萧云晖亦是应声奉命,立即往天心阁大门迅步走去。
一旁的丹霄派弟子本有几个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拦,却见身前的策剑长老谢天朗忽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勿要轻举妄动。
傅钧知道谢天朗乃是一番好心,怕这些弟子会出事,因为此时的萧云晖已经不再以丹霄派弟子自居了,只怕并不会对这些弟子手下留情。
谢天朗随即又转头看向陆淮风,面上露出请示之意,陆淮风却倏然点名道:“贝师妹,你去看着云晖,不要让他进入天心阁。”略略一顿,又道,“必要之时,不必留情。”
“是。”清心长老贝君瑶干脆地一应,立即纵步追上萧云晖。
傅钧知道贝君瑶虽是女子,却是四位长老中最果断的一位,行事亦无丝毫拖泥带水。无论是什么事,只要贝君瑶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了,便绝不回头。
陆淮风把萧云晖交给贝君瑶去对付,想必是看中了贝君瑶当断则断的果决之风。
而策剑长老谢天朗宽和,又最是喜爱与重视萧云晖这位未来宗主;律法长老庄行之虽然雷厉风行,铁面无私,但萧云晖曾经舍身救过他一命,因此未必能对萧云晖狠下心来;至于凝丹长老谷玄,更是丹霄派人所皆知的心慈手软。
因此,也只有贝君瑶与萧云晖私交不深,才是最适合前去看守萧云晖的一个人。因为必要的时候,贝君瑶不会犹豫留不留情。
傅钧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阻止陆淮风的决定,但却在心中默默祈祷了一句,希望今日诸人皆平安无事,大师兄最终能够恢复如常。
他心念转动之际,只见项晟已经踏步走向陆淮风,明明是走路的姿势,却疾如飓风一般,瞬间便已来到陆淮风跟前,而陆淮风面上毫无惧色,径直以一道皓白剑气作为迎接之礼;而那二十多名魔修也纷纷扑向丹霄派一方站立在最前方的弟子,三位长老立即各自出剑迎击,而其他修为在心剑境界的弟子也纷纷变化出剑气还击。
至于修为是意剑境界的弟子,有些人组合成十人剑阵,合力迎敌;有些人自知不敌,便急忙往后退避,避免阻碍到出面迎战的师伯师叔及师兄师弟等,亦少不得在一旁为同门掠阵鼓舞;而那些修为还是执剑境界的弟子,有几个人年轻不经事,虽然吓得呆怔在原地,却也立即被旁边的师兄弟们拉着离开了战场,命他们躲避在后方安全之地。
傅钧与秦湛对视一眼——傅钧面含肃杀,眼中隐有问询之意;而秦湛嘴角微微含着从容笃定的笑容,轻轻颔首示意。
一瞬间后,只见两道修长身影同时飞步穿过人群,一紫一黑,紫色的如同闪电,黑色的如同疾风,几乎不分前后,双双扑向位于一众魔修前方的一对双胞胎兄弟!
那双胞胎兄弟之一,即是之前出声斥责陆淮风不配知晓项晟之名的人。
然而傅钧和秦湛会选中他们为对手,却并不是因为他们之前对陆淮风的冒犯无礼,而是因为这两个人,是除了项晟本人、以及正与三位长老交手的三名魔修以外,在场最厉害的两个人了。
刚才有十名意剑境界的弟子组成剑阵,去迎战这对双胞胎兄弟,却只在交手一下后,便立即败退,而且还似乎有人受了重伤,发出一阵惨呼。
傅钧看到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便在询问秦湛之意并得到支持后,当即上前阻截双胞胎兄弟,防止他们继续追击那十名师兄弟。
☆、第六十五章 骆氏双魔
傅钧和秦湛双双迸发出数道剑气,分别攻向敌人要害,而那双胞胎兄弟反应倒也快,一面躲避一面还击,其中一人发出一团黑云,不但恶臭熏人,而且仔细一看,竟是无数细小蠕虫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令人作呕;另外一人则十指上下飞舞,发出千百道肉眼几不可见的细长光线,犹如根根发丝一般,让人难以发觉所有细光,防不胜防。
傅钧自然不会硬接,侧身闪避那些细光,他天生对危险便有一股超乎常人的敏锐嗅觉,因此即便肉眼看不见所有细光的位置,依旧能够毫发无伤地避开了所有细光的袭击。
而秦湛亦是不让那团蠕虫组成的黑云有任何机会近身,只以数道来回交错的剑气将那团黑云分割击溃。
乍然交手过后,傅钧已经大概知道,对方两人的修为都是凝血初期境界,与心剑中期境界相当。
虽然只论修为境界,对方确实比傅钧和秦湛高一个阶段,但傅钧却觉得他们两人未必没有胜算。
“小子报上名来!我们手下不杀无名之辈!”双胞胎之中刘海偏左的人忽然喝道,音色虽然稚嫩如同二八少年,语气却是十足的老气横秋。
“哦?”秦湛微一挑眉,回击道,“我与他,剑下也不斩无名鼠辈呢。”
“哼,无知竖子!早在十五年之前,我们骆氏双魔之名,便已叫你们这些乳臭小儿闻风丧胆,立刻下跪求饶!”双胞胎中刘海偏右的人忍不住怒斥道。
秦湛立时目光一闪,道:“‘毒魔’骆风与‘幻魔’骆雷?原来你们当年被冥王宫下令扫荡了老巢后,居然还逃得一命,如今竟然投在了灭天教余党旗下。”
秦湛说出对方的名字后,傅钧也大致想起了这一对双胞胎兄弟的事迹,虽然是十五年前的事,不过因为骆氏兄弟是难得的善使毒术与幻术的高手,因此名声倒是比其他同级别的魔修较为响亮。
而且骆氏兄弟的结局也颇令正派中人津津乐道——冥王宫是道修三大邪派之一,本来对剿除魔修之事并没有太大兴趣,除非是对自己有利益之事才愿意去做,但骆氏兄弟占据百雁山称王称霸,不知怎么得罪了冥王宫之人,便被冥王宫宫主下令剿灭,从此销声匿迹。
秦湛说出骆氏兄弟的旧事后,双胞胎顿时如被狠狠撕开了伤疤一般,恼羞成怒道:“待我们先杀了你们,再去找冥王宫好好算这一笔总账!”
秦湛轻笑一声,状似大方地道:“好吧,在你们临死之前,我会告诉你们,究竟谁才是夺取了你们性命的人,免得你们死后也不知道仇家是谁,说出去让人笑话。”
双胞胎愈发暴跳如雷,齐声怒骂道:“一派胡言!我们必让你后悔说这种话的下场!”
傅钧知道秦湛是在故意激怒对方,因为很少有人在怒气填胸之下能够保持与平常一样的冷静。而不够冷静的人,往往观察力及判断力都会下降。
骆风和骆雷两个人,显然并没有足够的理智保持冷静。
秦湛就是这样善于利用各种外力因素,尽可能地转变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而此时秦湛见火候已经到位了,骆氏兄弟已经被激怒得连眼眶都隐隐发红了,便也不再多话,挥手变化出一道剑气,正好迎接上骆风猛然袭来的黑色虫雾。
这种黑色蠕虫是骆风专门炼制的蛊虫,乃是集齐五大毒虫青蛇、蜈蚣、蝎子、壁虎及蟾蜍炼制而成,剧毒无比,虽然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只要不慎沾上一只,便会立即毒发身亡,死状凄惨无比。
而且这些虫子十分细小,还会专门盯着人的七窍,想办法钻进去,一旦让它们得逞了,对方更是会活生生地痛死。
这种蛊虫被骆风起名为“食心蛊”,乃是骆风仗以成名的看家本领。
傅钧本来想着自己是粹华之体,对毒物有抵抗之力,应该让自己来对付骆风为佳,但是见秦湛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唇边笑容淡然而笃定,便觉得秦湛选中骆风为对手,一定有他的主意。
而秦湛,又是一个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傅钧也就同时出剑对上双胞胎之中的骆雷,骆雷虽然号称“幻魔”,擅长幻术,但也并非只是懂得幻术了——骆雷所使的“兵器”是一根根细丝般的光线,乃是一件七阶法宝,名曰“千丝网”。
千丝网被骆雷运用得熟练无比,杀伤力颇大,很能让一些粗心大意的人不慎被其中几根细丝绊住手脚,疼痛倒还是其次,因为骆雷会立刻使出幻术,让对方彻底失去反击之力,很多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再也未能清醒过来。
但是傅钧在战场上并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而且天生对危险更是敏锐至极,总能及时躲避危及生命的攻击。因此骆雷的千丝网虽然对旁人颇有效验,对傅钧却并无作用。
而骆雷似乎由于在气头上,见状愈发恼怒,不甘心千丝网居然对傅钧起不了效果,一时间并未选择转变招式,而是依旧不断试图用千丝网缚住傅钧。
傅钧自然不会去提醒骆雷这种作为只是白费力气,只将骆雷的攻击逐一化解。
甚至傅钧一面跟骆雷缠斗,一面还能分心去注意秦湛的情况——秦湛一招一式皆十分谨慎,防守亦十足严密,至今并未让一只食心蛊有机会接近身体一尺以内的距离。
但秦湛这样如临大敌的态度,反而恰恰说明了——他对食心蛊是何等的忌讳。
而骆风似乎也瞧出来秦湛的顾忌,开始出声嘲笑秦湛:“小子怕了吧?只可惜,此时此刻,就算你立即磕头求饶也没有用了,只能乖乖成为我这些宝贝食心蛊的腹中之食!”
秦湛竟并未出言反驳,脸色凝重,依旧对食心蛊采取了绝不沾身的躲避方式。
傅钧不免有些担心,但又觉得秦湛不至于会如此毫无成算。
他正在犹豫之间,却见骆风猛然连连发出数团虫雾,宛然连珠炮一般,不给人有丝毫喘息的余地;而秦湛急速飞身左躲右闪,陡然却身形一僵,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只见秦湛背后已经不知在何时粘上了一只食心蛊,虽然只如墨点般微小,却在此时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傅钧大惊,正欲上前相救,然而骆风似乎早已料到了秦湛会躲不开这只食心蛊,已在瞬间扑至秦湛身前,一面伸手直直抓向秦湛的双肩,似乎要将秦湛的双臂生生撕扯下来,一面又是得意、又是恨恨地道:“竟敢毁我无数食心蛊,这只蛊王会叫你好好尝一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电光石火间,只见秦湛一抬手,从掌心发出一道金中含紫的剑气,隐隐挟着风雷之势,迅若流星一般,瞬间已至骆风身前,而骆风猝不及防,竟是完全来不及闪避,已被剑气穿胸而过!
霎时只听“扑通”一声脆响,骆风已经直直跌倒在地上,伤口在瞬间喷涌出大量鲜血,如同飞泻流下的泉瀑一般,将骆风全身上下染得通红。
而与此同时,傅钧也已经舍弃了骆雷,飞速直行到秦湛跟前,却发现那只粘在秦湛后背上的食心蛊,竟是躯体僵硬、纹丝不动,看上去早已死去多时。
秦湛嘴角倏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骆风,语调虽轻,却自有一股寒意刺骨的杀气:“自从中过你们同类樊易的毒烟后,我便开始钻研解毒之法。因为同样的事,我绝不会再栽第二次跟头。”
秦湛稍稍一顿,又轻轻笑着补充了一句,“还要多谢你帮我测验了这份解毒|药的功效。不然我还只怕效力不够,拿不出手送人呢。”
说到最后,秦湛侧首,微笑着看了傅钧一眼,显然这送人的对象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傅钧尚未说话,秦湛面上忽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着骆风笑道:“险些忘了,我叫秦湛,你千万记住了,免得让其他鬼魂见笑。”
骆风双目圆睁地瞪着秦湛,却因为受伤甚重,眼耳口鼻间皆涌出大量鲜血来,而说不出一句清晰完整的话来,只能发出一声声模糊的嘶吼。
“哥哥!”此时骆雷也扑到骆风身前,见骆风伤势极重,眼看已是回天乏术,不由大怒,转头对秦湛厉声吼道:“我要杀了你——!”
然而骆雷发动千丝网袭向秦湛的动作,却在中途为数道剑气所阻——出手之人,正是傅钧。
骆雷更是怒发冲冠,大声喝斥道:“竟敢阻我!那我便先杀了你,再去杀他为哥哥报仇!”
傅钧虽然被秦湛这种示人以弱的诱敌之术吃了一惊,但见秦湛此时安然无恙,也立即反应过来。骆雷本是他的对手,秦湛既然已经单独赢了骆风,那么他也不会落后于人。
但骆雷在极度悲愤之下,反而似乎彻底冷静了下来,不再如先前一般意气用事。
眼见千丝网对傅钧不管用,骆雷倏然收起千丝网,转而拿出一颗圆如满月、大如柚子的乳白珠子。那圆珠通体皆绘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图纹,每个图纹都是一只人眼,乍然看上去,只令人觉得头晕眼花,恶心作呕。
秦湛本来是退在一旁观战,唇角含着浅浅笑意,似乎对傅钧极有信心,然而在见到那颗圆珠之后,面色陡然一变,急声道:“小心!”
傅钧只觉得那圆珠上的纹路十分独特,似乎在记忆中有些印象,但也来不及多想,双目只是紧盯着骆雷的一举一动,因为骆雷不会无缘无故拿出这颗圆珠来,一定是一件非比寻常的法宝。
然而骆雷根本就没有任何动作,只在瞬间厉声说了一个字:“启!”
☆、第六十六章 初露端倪
一瞬间,傅钧只见那圆珠身上发出一道几近透明的浅淡白光,笔直地冲上云霄,他一时间不知其效,不敢拿大,兼之又听到了秦湛难得透着急切的提醒之语,急速纵身往后退出数丈,却只听骆雷发出嘲笑道:“不用浪费力气了!这幻心移魂珠一旦祭出,只要还在方圆百丈之内的人,皆通通逃脱不掉了!”
骆雷一说出幻心移魂珠之名后,傅钧也想起来了,这是一件罕见的九阶法宝,与秦湛前世曾经持有的离魂铃类似,均为顶尖的幻系法宝。
离魂铃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对方的身躯听从自己号令,但使用的限制颇多,并不算很实用。
而幻心移魂珠的能力却更上一层楼——它可以在瞬时发动一个名为“噬魂阵”的阵法,令落在阵法里的人陷入平生最恐惧最可怖的噩梦中,永无止境,无限轮回,而阵法同时又源源不断地吸取对方的记忆与功力,直到将对方彻底变为一个空壳子,没有任何思绪与情感,只是成了一个任意摆弄的傀儡。
噬魂阵名声在外,险恶之至犹胜其他幻阵,是因为一旦有人进入这个幻阵,便再也出不来了。或者即便出来了,也已经成了敌方掌控之下的傀儡,不再是原先那个人。
如此也难怪骆雷会有“幻魔”之称,而且其实在骆氏兄弟二人当中,作为弟弟的骆雷,恶名还更响亮一些。
之前骆风的毒蛊极其厉害,一般人沾之即死,也只有秦湛敢于利用解毒|药来直面对付骆风;而骆雷却似乎只会普通的攻击招数,虽然兵器独特,但并不及其兄那样威力慑人,有点名不副实。
然而在此时,傅钧也终于明白了骆雷真正倚仗的本领是什么。
知道是幻心移魂珠后,傅钧心头着实一凛,却也自知此时已经躲避不及,只能直面迎接这噬魂阵——只见刹那间,千百道纷繁交错、电闪雷鸣的乳白光芒织成一片巨大光网,冲着傅钧当头落下,封锁住了四面八方的每一条道路,不留一丝缝隙。
傅钧神色毅然,脸上并无一点惊惧之意,瞬间变化出数道青白剑气,将全身上下紧紧包围住。
只是那白色光网来得极快,宛如铺天盖地的巨大浪涛一般,迅速吞没了傅钧整个人!
秦湛在见到骆雷祭出幻心移魂珠之时,已经开始飞身驰向傅钧,同时发动剑气击向光网,却仍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钧被白色光网彻底覆盖,而他发出的金紫剑气也无法损害到白色光网半分。
眼见傅钧已经陷入噬魂阵中,秦湛并没有一点犹豫,直接迈步进入白色光网之中!
骆雷对秦湛的举动不禁有些惊讶,同时又有些大仇得报的得意之情:“好啊,小子既然自寻死路,倒是省了我些许力气,不用再一次发动噬魂阵了!”
然而骆雷话声刚落,只见白色光网陡然颜色变淡,仿佛崩塌的墙壁一般,竟在一瞬间土崩瓦解,粉碎成灰,眨眼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骆雷大吃一惊,脸上满是对眼前景象的无法置信之意,叫道:“怎么可能无效?!难道你——”
而骆雷的话尚未说完,与此同时,只见一道巨大的青白剑气从光网消失的地方飞出,有若劈天惊雷一般,气势凶猛,速度亦如星流电掣,转瞬间已经到了骆雷胸前,倏然又如烟花般爆发成一片耀眼光芒,而光华闪耀之下,骆雷全身上下俱已被划出无数细而深长的伤口,登时血流如注!
骆雷痛吼一声,却因四肢伤重无力,一下子便摔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亮响。而骆雷正自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在此刻,只见一道金紫剑气仿佛凭空闪现,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骆雷的头顶一尺之外。
骆雷惊遽地抬起头来,那道剑气却也在同时一动,刹那之间便已从骆雷的头颅直接往下刺入,彻底贯穿了骆雷的身躯!
骆雷全身一僵,面上一瞬间露出极度的扭曲之色,似乎疼痛到了极致,随即便如被抽取了所有力气,瘫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一动不动了。
此时,傅钧依旧站在原地,左手按着额头,面上神色却不甚明显,既无痛苦之色,又非舒适之意;而秦湛伸臂半扶半抱着他,一脸担心之色,略为急切地道:“你怎么了?哪里不适?”
虽然关心情切,秦湛倒是并没有忘记他们两人还在战场之中,周围皆是敌人,因此秦湛是以“密语术”发出问话的,这样旁人便无从窃听他们的对话,因为假如傅钧真的情况不妙,也最好不要给敌人可乘之机。
“我没事,只是一时间头晕得厉害,看不清眼前景物。”傅钧亦是以“密语术”低声回答道,“他已经死了么?”
刚才那一道击向骆雷的青白剑气,傅钧双目不能视物,完全是凭着记忆出招,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剑气击中了骆雷,紧接着也听到了秦湛出手,但仍是想确认一下骆雷此时是否还留有一口气。
“嗯。”秦湛看了一眼骆雷的方向,详细叙述道,“骆雷已死,而骆风也刚刚断气。”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