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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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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金手指与众不同/朝间速报 作者:云岁意

    正文 第1节

    我的金手指与众不同/朝间速报 作者:云岁意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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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金手指与众不同/朝间速报》 作者:云岁意

    【晋江2016420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126025 总书评数:143 当前被收藏数:1478 文章积分:13,083,987

    文案:

    作为一个皇帝,想要了解臣子们的想法,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是一位手中没有锦衣卫和东厂的帝王,得到了一张会告诉他大臣们背后的故♂事,并且实时更新的八卦报纸之后,踏上明(媒)君(婆)之路的故事。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承宸,夏亦真 ┃ 配角:朝堂众 ┃ 其它:

    ☆、1|第一章 一张纸

    天色暗沉的春日,如同丝线般细密的小雨,在不知从哪挂来的风缠卷下,就算打着伞也能裹着人一身潮乎乎的,实在是惹人讨厌,但因着是今年第一场春雨的缘故,看看水边长出新绿的垂柳,嗅着不知从哪家传来的淡淡香气,这些许恼意也算不上什么了。

    只不过这也算不得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好天气就是了。

    对于登基没多久,还差两个月才刚刚满一年的小皇帝谢承宸来说,今天又是不太顺利的一天。每十日一次的大朝会,在这种略有些湿冷的天气里,显得格外难熬,他几乎是忍耐着,熬过了这样一段时间。

    回到政事殿里,面对的又是摆着满满一桌子奏章,跨过门槛时,谢承宸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进了大殿。然而在批阅了几本奏折后,他还是叹了口气,克制不住内心的烦闷,搁下了笔。

    内侍殷勤的送上了灯,让有些偏暗的大殿内里重又变得明亮了起来,但谢承宸的脸色,却不会像这屋子一样,轻易的就消去了晦暗。

    并不是因为面前的奏章里有什么烦心事,让谢承宸烦恼的,是不能诉诸于口的麻烦。

    作为一个手握权力的皇帝,谁没有想过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呢?谢承宸自然也不例外,作为一个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且没有长歪的好少年,他登基以后想着的,大多还是怎样才能做些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好事实事。

    但问题就出在他这年纪上了,主少而国疑,先帝又是那样一位雄才大略的中兴之主,文治武功样样出众,在位时上天也给面子,风调雨顺,几乎没发生过什么大灾大祸,就算顶着各种反对改革了官制税制,在朝野间的风评也称得上不错。如果不是因为旧疾复发,他也不至于就这么驾崩,把皇位传给了才十六岁的太子谢承宸。

    要说谢承宸面对的情况,确实是相当不错,皇位交接非常平稳,元朔帝只有两子,长子也就是太子谢承宸,次子谢承修当时是个两个月大的娃娃,还是太子同母弟,内库与国库里也算得上丰足,周围算得上棘手的敌人都被元朔帝收拾过了一回,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他烦恼的。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在元朔帝驾崩之后的一年里,大臣们也按照原本元朔帝在位时一样工作着,谢承宸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等改元之后,等谢承宸兴致勃勃的想要做点什么事情的时候,却发现麻烦来了,无论做什么都觉得自己束手束脚的。大臣们明里暗里都是一个意思——您就好好待着就行。谢承宸并不是不清楚,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要这么个才刚满十七岁的少年,就这么甘于平淡的度过这一生,还是太难了。

    这天又是没有一点进展的一天,大朝会上谢承宸依然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听,元朔帝留下的这帮臣子确实是能干,并没有给谢承宸太多展示存在感的机会,至于史书中记载的朝中大臣结党,皇帝渔翁得利的情况,在元朔帝的控制下,压根就没有冒头的机会。

    勉强打起精神批阅完了今天必须看完的奏折,交给内侍去用印,谢承宸转身就在政事殿里的软榻上躺了下来,他今天实在是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下再说其它吧。

    内侍们熄灭了政事殿里一半的灯烛,屏住声息退了下去,就留下两三个内侍守着,时时注意着谢承宸会有什么需要。躺在被褥中的谢承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藻井里复杂华丽的纹饰,渐渐模糊了双眼,陷入了梦境之中。

    这是谢承宸做过的最为荒诞的梦了。梦里的青年男子,穿着奇奇怪怪的龙袍,虽然是谢承宸从未见过的光洁亮丽,但上面的配饰也好,刺绣的龙纹也好,都是不符合规制也不符合身份需要的粗糙。那个人的发型更是奇异,不知是不是天生的红色头发并没有束冠,而是违反常理的竖直起来,像把木梳一般,立在头顶中央——谢承宸越发肯定这是自己做的梦了,也只有梦境中才会有这般古怪的人吧?

    那人拿了支古怪的杆子,烦恼的戳了戳自己的头发,谢承宸瞪大眼睛看着那排刷似的红色头发抖了抖,最后还是维持住了它们原本的样子,就听见对方开口了,说得话语谢承宸倒是能听懂:“因为这边的工作出了点状况,本来应该成为你孩子的家伙现在来不了了,为了避免这个世界走向发生太大的改变,我们现在需要给你一点补助。说吧,你想要什么?”

    谢承宸对此只是笑而不语,他是这个人间的帝王,在父皇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傲气少年,怎么会轻信这样的怪力乱神呢?按照他读过的那些志怪传说,就算这世上有什么精异鬼怪,也轻易无法接近身为真龙天子的他,当然了如果他受到了迷惑引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回答,就是什么也不说。

    那人又戳了戳自己的头发,显得比谢承宸更为苦恼:“什么也不需要吗?这下可麻烦了,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不等早就下定决心的谢承宸的答复,这个怪人就自顾自的做出了决定:“那就这样好了。”他随手向谢承宸抛过来一张看起来就很粗糙的纸张,接着就消失了踪影。

    谢承宸张目结舌,这世间的精怪还真是我行我素,乖张怪癖!他只觉得那张满是奇怪味道的纸张蒙在他的头脸上,让他呼吸不畅,下意识的伸手将之挥开,挥动了两下他就从梦中惊醒过来,面前哪里有什么奇怪的纸张,他只是被被角压住了鼻子而已。

    虽然是一场虚惊,不过终究是没法再睡下去了,谢承宸穿好衣服,再次坐在了堆满奏折的桌子前,信手从不太紧急的部分抽出了一本,不甚在意的翻开一看,却在奏折的末尾看到了些奇怪的文字,跟他们现在使用的字形不太一样,但基本上还是一脉相承,他阅读起来并没有障碍,他含糊的念了一遍:“朝闻速报……”这是什么东西,跟这奏折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相关的地方,倒是那精怪扔给他的那张纸上写着这么四个大字。

    莫非自己还在梦中?谢承宸摇了摇头,如果连自己是清醒还是做梦都分不清楚,他还是趁早别当这个皇帝的好。但这事实又委实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梦中的内容怎么会在奏章中显现出来呢?

    打定主意过两天一定要去寺庙里拜拜,谢承宸顶着张面无表情的的脸,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内心里的动摇,只是一门心思的往下看。

    这个叫做朝闻速报的东西,还是挺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求收求爱抚,么么哒~

    ☆、2|第二章 一个人

    谢承宸觉得自己看到的这一切都是那样新奇。每一份奏折最后附着的文字都各不相同,每一段内容也都是短小精悍,但包含的内容却是极为丰富,比起许多老臣刻意炫耀自己文笔的奏章,他更倾向于这种实用的文章。

    他看到的第一篇,所写的主人公就是这篇忧国忧民的奏折的作者,在谢承宸的印象中,这是位老成持重的臣子,年纪刚刚三十出头,却因为总是一脸沉重的皱着眉头,五官也确实是有些老相,看起来足有四十过半了。

    但在那篇文章里,谢承宸却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眼看就要开恩科了,这位清贫的御史大人为了自己的女儿,也做起了榜下捉婿的,他也不是胡乱挑人,而是在还没考试的现在,就混在来京赶考的举子中,跟人说自己是个多次科考不中的老举人,暗暗考察周围举子的品行。

    虽说这隐瞒可能有违君子之道,但却是他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担心她所托非人,这点小缺憾谢承宸倒是没放在心上,再说了,要是这些臣子都表现得跟圣人一样,只怕到时候烦恼的就是他了。

    这样看下来,原本讨厌的奏折似乎也并没有那么让人厌烦了。谢承宸很快就摸索出了其中的规律。这个叫做《朝闻速报》的东西,讲述的基本上都是被它称作八卦的东西,主人公都是朝堂大臣,看上面所述内容的日子,差不多就是这一两天。谢承宸恍然,想必这就是标题里速字的由来了。

    只是每份奏折最后,都只有短短的一小篇,内容嘛,写的却不像第一篇似的,是奏折的作者,毕竟朝堂重臣也并不是每天都会上奏的,这个报纸相对也会做出一些选择。让谢承宸有些烦恼的是,这些分散的内容,只会附着在奏章的最后,而且如果谢承宸只是应付式的看,想要直接翻到最后看故事,那么无论他怎么翻看,奏章的最后,还是空白一片,什么也不会有。

    不知不觉间,桌上待看的奏章就已经消失了个干净,效率几乎是平时的两倍。放下二十篇之后《朝闻速报》的内容就开始重复的奏章,谢承宸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总算意识到了自己观看的,并不是什么正常的事物,它来自于一个不属于凡人的存在。害怕恐惧什么的,倒是连一刻都没被他想起过,谢承宸只是心里很不畅快。

    想到那人在递过来那张纸前说的话,年轻的皇帝忍不住黑了脸,他都还没娶妻呢,就被人断言自己将来不会有孩子,这对他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对皇帝而言,子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像他这样根基尚浅的。

    他有心不信,但奏章后出现的怪异文字,却由不得他觉得半信半疑。在决定近期一定要去庙里拜拜之后,谢承宸也决定去试探一下,这《朝闻速报》上写的内容,到底是不是真的。

    作为一个做事风风火火的年轻人,谢承宸的动作可以说相当快,虽然是心血来潮,表面上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恰好第二日就是丞相入宫为谢承宸讲学的日子,现今才十七岁的谢承宸,还得再继续接受两年老师的教育。这也是元朔帝留下的嘱托之一。

    说到底,这也是巩固谢承宸与朝臣关系的一种手段,毕竟元朔帝给当时的独子挑的老师,当然都是他看好的人才,或者是他觉得好用的人。其中就有当朝丞相唐明见。

    有丞相当老师,不好的地方当然是有,比如皇帝自己跟丞相的想法不同时,对方还占着个老师的身份,当然比其它人要难对付了。但就现在这种情况,有个丞相老师的好处,就是在学习中,可以自然而然的讨论到时政问题,接着就能将最先发现这个问题并上书的人叫到宫里来,当面询问。

    这是元朔帝在位时常有的事情,谁都不会觉得奇怪,虽然谢承宸之前并没有这么做过,但并不妨碍大家留下这么个印象,皇上还是受到先帝很大影响的。对这些老臣们来说,算是一个相对较好的讯息了。

    被临时叫到宫里来的御史,还是他那副让他平白老上十多岁的严肃模样,一本正经的回答完唐明见的问题,就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谢承宸倒是轻松的笑了出来,故作不经意的问:“听说赵御史家是有两个孩子,这一儿一女倒是凑成了个好字。”唐明见忍不住多看了谢承宸一眼,赵御史家的情况很好打听,皇帝知道也不奇怪,只是谢承宸早早就被立为太子,先帝常年就只有他这一个孩子,就算放在身边教养,也少不了有些傲气,像这种主动与臣下拉家常的事情,先帝常做,谢承宸这还是第一回。

    年少中举,到现在位极人臣也不过三十五六的丞相唐明见,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虽然没说出口,看向谢承宸的眼中却带上了两分欣慰——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皇帝的先生,看到自家聪明的弟子有了进步,总是觉得开心的,作为一个希望海晏河清的臣子,亦然。

    赵御史说起自家儿女来,面上就不似刚刚对答时那般冷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谢承宸错觉,总觉得他一下子年轻了许多……这位冷面御史脸上难得带上了两分笑意:“劣子顽皮,总算压着他读了两本书进去,小女却是蕙质兰心……心灵手巧,是个好姑娘。”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对面皇帝的年纪,省略了不少夸耀自家女儿的话。

    不管别人怎么看,就算本朝历代皇帝都没有大开后宫的喜好,先帝也是因为元配皇后早逝,才又迎了几位妃子进宫,妃嫔数量在历代先皇中就已经数一数二了,后宫女子几乎都称得上是主位,对某些人家来说,献上女儿确实是条晋身之径,但赵御史却还是希望自家女儿能有个好归宿的。

    像是猜出了赵御史的顾虑,谢承宸爽朗一笑,主动道:“也不知道令爱什么时候出阁,到时候朕给她添些礼。”赵御史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一些,皇帝的优待也表示着对这个臣子的欣赏,更重要的是,得皇家添妆,他女儿的底气又足了一些。不过……赵御史露出了点为难:“小女虚岁十三,臣还想多留她几年。”

    谢承宸掩不住脸上的惊讶:“还这般小。”本朝女子差不多十八九岁才出嫁,拖得久些的到二十出头,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奇怪。不管怎么说,从女儿十一岁时就开始考虑她的结婚对象,足足提前了差不多十年,这也太早了吧。他忍不住追问:“朕可是听说你探访举子,就为了从中择一佳婿的?”

    唐明见忍不住又看了谢承宸一眼,这件事连他也不知道了,御史台还是归属于他管辖的。

    赵御史这时候却没有揣度皇帝消息来源的余裕了,他脸上讪讪:“臣……臣只是……”他一向奏对如流,像这样说不出话来这还是第一次,总算给他憋出来一句:“臣只是想早做预备而已。而且这些上京的举子,家中或许就有年岁合适的兄弟子侄呢。”

    谢承宸哑然失笑,原来看起来这般板正方直的御史,居然也有这样傻愣愣的一面。他越发觉得有趣了起来,也不知道那《朝闻速报》到底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等唐明见结束了今日的教学,谢承宸脸上一直带着的淡淡笑意才渐渐隐了去。那梦中的神异之人给出的所谓补偿既然这样灵验,难道他口中所说的另一件事也会成立吗?无嗣这般严重的后果,可能导致的原因实在太多了,前朝史书的例子是后宫争宠、皇帝听信方士所言迷信丹药,诞下的子嗣没有一个能活过五岁的,或者更严重一点,是少年天子不明不白的暴毙了,连个子嗣都没来得及留下来……

    谢承宸的脸色更黑了一点,就算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理由,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这个男子是不是没有那个方面的能力。作为一个恰在血气方刚时候的少年,他对每一个可能让人怀疑他那方面能力的问题都非常的敏039;感。

    不知道自己侍奉的主子怎么突然就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小内侍战战兢兢的捧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摆着的是一封信和一本奏章,注意到信封上熟悉的落款,谢承宸把奏章抛到一边,亲自拆开了信,马上就展开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脸上总算又有了两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小攻就出来啦!

    话说昨天回家的时候,作者菌恰好遇上了一个诱‘拐事件~

    在早上下过雪的大冷天晚上,有个姑娘被风吹得缩成一团,坚持诱哄着一只用纯洁无辜的眼神看着她自己使劲喵喵的白身子花耳朵小猫,想要说服它跟自己回家,“我虽然没钱,但还是能养得起你一只猫的!”

    瞬间感觉好温暖呀!虽然我也在寒风中颤抖,没能继续围观下去,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3|第三章 一座庙

    谢承宸等看完那厚厚一叠的信后,这才拿起被他遗忘许久的奏章,跟写给他的私人信件不同,奏折上写的内容不仅正式,而且因为这一路上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窥视,许多地方得到了一定的修饰与美化,毕竟关系到不少人的利益。在心里对照着看完了这本奏章,谢承宸忍不住在心里轻哼了一声。

    这个国家太大了,就连元朔帝这样改革,也不能避免那么多人都往他的收入中插手,更何况现在在位的是他,而不是那个战功赫赫,雄才大略的先皇。

    谢承宸心里忍不住有些怅然,作为太子时,他看父皇的雄才大略,英武事迹,只会觉得与有荣焉,父亲是他心中的明君,是他崇敬的对象。

    这种单纯的崇慕在元朔帝重病时,已经被打击过一回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嫡子的重要性,元朔帝当年能力挫其他几个兄弟,除了他确实比他们都优秀外,也是因为他曾被皇后抚养过,比其他人多了那么一点身份。

    元朔帝后位虚悬将近二十年了,后宫之中除了诞育太子的徐贵妃,也没见到谁特别受宠的,但徐贵妃代理宫务十七年,做了一切需要皇后做的事情,甚至还想尽办法在前些年又生下来一个皇子——虽然她本意是想有个公主,给元朔帝凑成一个好。

    但这些一点作用也无,元朔帝的心就像钢铁铸成的,哪怕在弥留之际,也绝不肯给徐贵妃一个皇后的名分。只肯允诺谢承宸等他驾崩以后,可以奉养生母为太后。只是这两种状况,意义就不一样了。等徐太后也过世,灵位入太庙,也得排在元配皇后之后了。

    原先的徐贵妃,如今的徐太后,在先皇驾崩一年后,还对此事不能释怀,就连谢承宸自己,也觉得心里有个疙瘩。他勉强维持父皇留下的基业就已经觉得艰难了,想要成为一个跟父皇一样优秀的皇帝,不用别人说,谢承宸自己也知道,并没有什么希望了。

    现在……谢承宸想到那人说自己无嗣的断言,心里更是憋闷。胡乱翻了几页书,就早早去睡了。连给夏亦真的回信,也是第二天才抽出空来写的。当这件事并没有成为事实的时候,谢承宸心里总难免还抱着点希望,他现在都还没结婚呢,担心子嗣的事情也太早了。这样想想,他也能保持良好的心态了。

    三日后,绵绵几日都不见停的细雨,总算暂时消停了一会儿,放任太阳向人间遍洒光辉,不过两三日的时间,京城里已经没有了冬日的模样,树发新枝,草露嫩芽,还有些着急的花已经竞相开放,显出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几天的小雨,到还不至于让京城的地面积水,只是从各个地方蒸腾起的水汽,混在春风里迎面而来,配合着略有些晃眼的日光,倒叫仍裹着冬日大袄的人觉得有些湿热难耐了。

    不过城外的双溪寺里,就没有这样的烦恼。谢承宸披着徐太后昨晚特意给他送来的纯白色大氅,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寺里种植的梅树。这个时候,梅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但梅树刚冒出新芽的的枝干看起来也是别有意趣。

    本朝并不像前代一般,皇帝基本上就只能困在皇宫里,想出宫一趟就是百官跪劝,这般做法,到得前朝后期,只培养出了一堆问“何不食肉糜”的昏聩君主。

    得此教训,谢家祖上留下祖训,道是被立为太子者,必须得自己种一年稻谷,每人一百粒种子,第二年的收成会由史官计粒数与重量,如实填写在太庙里一个专用的簿子上,皇室宗亲都可以去看,每一代太子的成绩都填在上面,若是不上心这成绩就会显得很丢脸。而且民间也有说法,若是太子的收成好,那之后的日子也会风调雨顺,随之这个规矩也逐渐有了不一般的意义。

    那些太子亲自种植收获的粮食,会参杂进新年时皇帝分赐给朝中重臣的饭菜里,虽然从宫中出来到得臣子家中,饭菜都只有一点余温了,但得到这种赏赐的臣子无不欢欣鼓舞,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也是皇帝的一种暗示,好好干活吧,将来太子也不会亏待与你的。

    这座恰在城外的双溪寺,就是太子们种地的地方,这里土质肥沃,边上就是百年不断的山泉水,被划为皇家产业之后,还被僧人特意保持着这山间的水土,除非遇上天灾人祸,在这里种植几乎不可能没有个好收成。

    谢承宸今日来这里,倒不是特意来看他种下的植物现在如何了 ,而是为了等人。他看了看地上梅树的影子,忍不住有些焦急起来,按照信上所说,那人现在也应该到了才对,久候不至,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正想着呢,梅园入口处就出现了一个青年的身影。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个子相当高,穿着的一身玄色衣衫,让他的气质显得格外锐利,倒是模糊了旁人对于他英俊样貌的欣赏。

    看到他出现,谢承宸脸上就自然而然的露出笑来,只是还没等谢承宸开口,那人已经飞快的走到他近前来,一甩衣服下摆,就抢先行了大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谢承宸嘟了嘟嘴唇,脸上的笑意就淡了,淡淡的说了句:“起来吧。”心里其实很不愉快,面前的男子算是他的竹马竹马,夏将军在北疆中了流矢病逝后,夏夫人也因病过世,眼看夏家的旁支都冒了出来,当时才七岁的夏亦真,就被元朔帝以给谢承宸做伴读的名义接进宫抚养了。

    两人算是一起长大,谢承宸自觉比一般人家的兄弟都要亲,没想到自从元朔帝崩逝后就去外地剿匪的夏亦真,在信上写得还是那般有趣自在,一回来就主动向他行大礼,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他却没意识到,平时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臣子对他不够尊重了。

    没想到夏亦真行礼过后,站起身来脸上却挂上了笑容,握指成拳,轻轻在谢承宸身上锤了锤:“好久不见了,你这一年长高了许多。”他一笑,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锋锐气质就收敛了起来,笑容爽朗自在,看起来比平时还要英俊许多。

    谢承宸抿唇一笑,觉得这园子比刚刚看起来要 顺眼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门一趟……北方的冬天,走心qaq

    ☆、4|第四章 一妇人

    虽然两人从谢承宸登基之后,就差不多再没见过面,但相处起来,却与少时没有什么不同。在外人面前总是显得有些冷淡过头的夏亦真,面对着谢承宸的时候,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

    谢承宸也并不像面对着一般大臣们那样,一定要争取到谈话的主动权,拢了拢身上的白色大氅,就笑着听夏亦真讲述这一年来的情况。就算是在外出征的将领,写给皇帝的密信,有些时候也并不一定就能保密的,以元朔帝的能力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如今的谢承宸。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皇家别业中空荡荡的梅林更加安全的呢?此时恰在梅花落尽,枝叶未发的时候,摒开了随从之后,只要有人接近,远远的就能看个清清楚楚。

    夏亦真这份职责,还是元朔帝未曾重病时安排下来的,给了他五千兵马,辗转各地剿匪,这任务看起来倒是不重,在如今这算得上良好的世道下,山匪一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没想到这些匪徒占着山势地利,负隅顽抗,虽然夏亦真每每都能取胜,但这任务却显得磨人了起来,过了这么两年才告一段落,卸去兵权回京述职。

    当年朝中对此也是有些异议的,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之前也没展示过什么特别的才华,怎么能一上来就担任将军的职位,还领兵四处巡守呢?然而元朔帝一力坚持,才让夏亦真有了如今的常胜将军的名号。

    而且朝臣们私底下也有流传,单看元朔帝病重后夏亦真去的那些地方,不是原本被元朔帝收拾过的藩王封地,就是前朝末年与本朝□□相争时出过伪王的地界,只怕这夏亦真的举动,明着是为了剿匪,但暗地里还是为了排除将来谢承宸继位时可能遇到的阻碍。这种事情,当然还是由元朔帝抚养长大,又是太子伴读的夏亦真来做比较妥帖可信了。

    夏亦真当然也听说过这样的风声,不过他自然不会跟旁人说,或许元朔帝病重后他确实兼具了这样的职责,但最开始,他出征的目的,只是元朔帝自己觉得好玩罢了,给自己看好的孩子一个机会,也顺道为皇室搜罗一些当地特产美食。有那么几样果子,就悄悄的填补进了进贡的名录之内。

    元朔帝是明君不错,然而明君自己也是要过日子的嘛。

    对沿路遇上的好风景一一描述一遍,又参杂着讲了一些对路上遇到的官吏的看法,等话题告一段落,远远见到了随扈们晃动的身影,两人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站在梅林里说了这么长时间。尤其是身体并不算太好的谢承宸,站得久了,腿都麻了。还是夏亦真扶了他一把,这才相携着走出了这个小园子。

    当着内侍的面,夏亦真也完全没有想收回手的想法,谢承宸也注意不到这一点 ,他笑着对夏亦真道:“今日为你接风洗尘,这寺里的大师可是早早就准备起来了。”夏亦真故作沉默,捏了一下谢承宸 的手肘才道:“我也是没能想到,回京第一顿,你就招待我一顿素宴。”

    谢承宸眼睛都笑眯了起来 ,透着些少年活力的促狭,被小小的报复了一下也完全不在意。虽然从小到大夏亦真都是看起来不挑食的乖宝宝,但谢承宸可是知道的,这位少爷最爱的还是荤菜,就是民间说的上不得台面的内脏等等,在他眼中都比新鲜水嫩的青菜要可爱百倍,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虽然心里已经得意到不行,自觉已经把一年前夏亦真回京时给他带来的小麻烦报复了回去,谢承宸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这双溪寺里的师傅手艺可是一等一的,传承百年的秘制菜谱可是一绝。这些年来又新琢磨出来的几样菜式,滋味相当不凡,你不会失望的。”夏亦真只是用眼尾扫他,他从始至终就没抱过希望,何来的失望呢?

    谢承宸顿了顿,轻声道:“你在外肯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这回可一定要把之前这两年没吃到的份,都给补回来。”夏亦真只是故作无奈的叹息:“是,陛下。”谢承宸便又笑了出来。

    不过夏亦真的淡定,只保持到了素宴上菜之前,拒绝了内侍的侍奉,谢承宸不拘礼数的主动为夏亦真布了一筷子菜,笑得跟个偷了腥的小狐狸似的。

    往往寺庙庵堂里的素宴,虽说是不能用到荤腥,但大部分为了香客的喜好着想,还是尽可能的用食材做出荤菜的味道来,夏亦真原本以为的就是这样,自觉不是不能接受,谁知道谢承宸早有吩咐,他要准备的就是原汁原味,也是这的大厨思维敏捷,一夜之间就被他琢磨出来了不少花样……

    连豆腐都被他做成了青菜味儿的,模样还特意做成了水当当的白菜模样,秀气可爱。更不用说之后送上的茶点了,配上一壶秘制蔬果汁,夏亦真觉得自己脸都要绿了。不过……瞄了一眼谢承宸刚刚放下的筷子,他默默低下了头,掩饰住自己一下子变得暗沉起来的眼神。

    那双筷子,刚刚还给他布过菜来着。

    谢承宸则对此一无所觉,小小报复回来后,他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的愉悦,连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脸上现出健康的红晕来。

    吃过午饭,他们就一同下山了,谢承宸书桌上还有待看的奏折,以及老师留下的作业,夏亦真也需要去城外的驿站报道,向上递牌子,等着明日谢承宸的正式召见,他能推迟半天到,但再晚只怕就要被言官上书痛骂了。轻松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

    一路下山,路上却并没有看见别人。双溪寺主要还是作为皇家别业存在的,更因每代太子都需要经常往来此地一年有余,他们种植的作物也有别样的象征意义,是以基本上是不会向山下的信众开放的,庙里住着的,也是一些一心清修,在手艺或者种植上有着一技之长的僧徒。没人去,自然也没有灵验的传说流出,自然就更没有百姓慕名而来了。这座山可以说相当幽静。

    与之相反的,则是相隔不远的宁隐庵,那可是京中有名的庵堂,香火繁盛,京中妇人若有事不决,或祈求子嗣,都会来此处。与庵堂的名字相反,是个人来人往的热闹去处。至于此处庵堂是因临近的双溪寺被设为太子种植之处后,才声名鹊起之事,百余年过去,已经无人再提了。

    到得山脚下,远远的却看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领路的青年方丈脸色一变,就想赶过去,脚步刚动却被夏亦真拦了下来。

    夏亦真脸上带笑,半侧着身子挡在谢承宸身前,手却已经扶在了腰间——他可没忘记自己身边这人是什么身份,他轻声问:“这妇人是什么来历,方丈可得给我说个清楚。”谢承宸则觉得有些好奇的往不远处看去,那人蓬头垢面,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夏亦真到底是如何看出她是个妇人的呢?

    方丈道了声阿弥陀佛,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措辞才捏着佛珠解释:“这妇人是半个月前来到双溪寺山下的,还带着一儿一女,当时她眼睛已瞎了,两个孩子还发着高热,山上的老师傅看着不忍,给了些药把那两孩子给治好了。”他顿了顿:“只是庙里不能收留他们,帮着在山脚给搭了个棚子,让他们有个落脚之处,没想到今日会惊扰到贵人,还请恕罪。”

    谢承宸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她不过是从边上路过罢了,谈何冒犯呢。”夏亦真则拧着眉追问:“这妇人的来历,你们也不知晓吗?”方丈垂下了头,似乎是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而觉得羞惭:“看他们当时的模样,应该是从宁隐庵来的。听她自己说,原本是读书人家的妇人,丈夫进京赶考五年没有音讯,带着孩子上京来寻亲的。”

    谢承宸顿时恍然,什么从宁隐庵来,只怕是因为这妇人的孩子重病,宁隐庵怕冲突了贵人,才将这一家子全赶了出来吧!双溪寺的方丈向来温柔宽和,如果不是夏亦真追问,恐怕不会说出这种疑似中伤宁隐庵的话来的。

    这路途中的偶遇,谢承宸只做是寻常,派小内侍给那妇人送去了点米粮点心,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了。他却没想到,这妇人还有一日会再出现在他眼前。

    ☆、5|第五章 一个娃

    当春雨渐渐变作寻常,路边的野花也次第盛放,京城已经彻底被春的气息包裹住,拿着各地路引的举子们,也纷纷来到了京城里,填满了各处暂且出租的民居旅舍。

    京城在此时显现出来它宽广的胸怀,容纳下这些来自各地,方言口音完全不同的人们,而在刚刚剿匪归来被设为禁军统领的夏亦真的巡防之下,京城里的秩序也没怎么受到干扰,小偷小摸的事迹反而比之前更少。

    只可惜跃跃欲试的谢承宸,被夏亦真往徐太后处告了一状,被下了禁令只能留在宫中,至少在春闱结束,各地举子们陆续返家之前,谢承宸都得留在宫里,哪儿也不许去了。

    夏亦真给出的理由也十分的冠冕堂皇,那天去双溪寺就见到了来历不明的人,派去查她根底的人还没回京,现在京中鱼龙混杂,谁知道这里头藏着什么人呢?徐太后深以为然,还特意把谢承宸叫过去,当面表扬了一番夏亦真的思虑周全,要谢承宸顾全大局。

    谢承宸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给徐太后面子的,在慈安宫里当够了彩衣娱亲的乖宝宝,心里则给夏亦真狠狠记了一笔,他才不相信夏亦真这全是为他考虑呢,这绝对是为了上回请他吃全素宴的报复,这人真是小肚鸡肠!要不是现在他就已经被禁足,肯定要再请他去一回双溪寺的。

    谢承宸自己倒忘了,他之所以会请夏亦真去双溪寺,为着的也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

    那还是元朔帝刚刚驾崩的时候,夏亦真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见元朔帝最后一面,他回来的时候,谢承宸都已经过了最伤感的时候,大家都在筹备新皇的登极仪式了。

    徐太后悲伤也是真悲伤,毕竟她对元朔帝还是有感情的,但对元朔帝始终不肯给她一个皇后名分的坚持,也确实是心存怨艾,比起谢承宸来说,她的悲伤就显得没那么重了,其表现之一就是在这个忙乱的时候,还有心情做媒。

    徐太后擦了擦眼泪,嘱咐仆妇们照顾好才学会说父皇等简单句子的小儿子,对风尘仆仆的夏亦真道:“圣上驾崩之前,还放心不下你们这几个孩子,嘱托我好好看顾你,其实这哪还用先皇嘱咐呢,你从小在我们跟前长大,就像是我亲生的孩子一样。”

    徐太后说着说着,有些哽咽:“这不是嘛,在圣上病重之前,我们还在帮你相看各家的小姑娘,宸宸还要等上两三年才好,你的事我们现在就可以操办起来了,你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也尽可以跟我提。”

    夏亦真胸口元朔帝留下的密旨还没捂热,就被徐太后扔下这么个消息,他看了站在另一边的谢承宸一眼,默默的低下了头:“多谢太后娘娘关爱,只是臣早就发下誓愿,不报父仇,绝不成家立业。”

    徐太后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谢承宸,示意他赶紧帮忙劝,谢承宸自己也是一脑门官司呢,深觉可以理解夏亦真想法的他,稍稍违背了一下徐太后的意思,他不肯表明态度,徐太后劝了两句:“你们夏家人丁单薄,你不若早早开枝散叶,你父母只怕也放心不下。”夏亦真只是不肯,徐太后也就不再继续提了……

    不过当宫里只剩下徐太后母子二人的时候,谢承宸被好好教育了一番,徐太后对谢承宸的不开窍气得不行:“你当我是在为谁筹谋 ?你跟亦真是年少伙伴不假,但你成了皇帝,他执掌着军权,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倒不如他娶了你表妹,借着亲戚关系,不要疏远了才行!”

    谢承宸于是又当了大半个时辰的乖宝宝。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被徐太后叫进宫来的徐家人却又再起波澜,小姑娘虽然没有明说,但一双明亮的眼却一直看着谢承宸,集合了当年有名的美人徐太后与出了名英俊的元朔帝的优点,谢承宸略有些苍白病弱没有攻击性的模样,正是当时追逐的风尚,显然更招女孩子的青睐……

    徐太后见状,打消了让夏亦真娶徐家女的想法。若是这桩婚真成了,只怕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只是谢承宸之后又被徐太后拉着,念叨了半个多时辰。

    这加起来一个多时辰的念叨,全被谢承宸算在了夏亦真头上,这才有了双溪寺的小小捉弄,夏亦真自然也不着痕迹的回报了谢承宸一番。

    说起来夏亦真心里其实也暗暗叫苦,告小状,尤其是打着“为他好”这种幌子的小状,一般来说不都是需要瞒着当事人告状者身份的么?

    偏偏徐太后就不按常理行事,她是这后宫里最大的那一个,连皇帝也要乖乖被她教育,一心担忧两个孩子会因为权力或者其他变得生疏,或者更为导致更为可怕的结果的她,抓住每一个机会就想让两个人更加欣赏彼此。

    在她眼中,夏亦真关怀谢承宸的安全,这就是个相当不错的趋势,于是她果断的抓住了机会,当着谢承宸的面,好好表扬了一番夏亦真的思虑周全。她也是好心,夏亦真还能说些什么呢?看着谢承宸目光流转,他觉得自己的脸又有些发绿了。

    不过这回谢承宸倒是没请他吃全素宴,他有个新的想法。同样找到了徐太后在场的机会,谢承宸笑吟吟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春闱期间 ,我会一直守在宫里,我宫中守备安全,倒是阿弟那里我有些放心不下,听说他这几日夜里总是哭闹不止?他年纪小,被人冲撞了也是有可能的。”他视线往夏亦真处一扫,微微一笑,夏亦真只觉得背心一凉。

    徐太后对小儿子的问题正在烦恼,听到谢承宸似乎有法子,脸色都亮了许多。谢承宸并没有卖关子,很快就提出了他的建议:“阿弟也到了可以搬出去住的时候了,正好现在将他迁出,让夏亦真陪他住上几天,既是守备他安全,按照书上所说,一身正气的将军,也能止小儿夜啼的。”

    听了谢承宸的话,徐太后略舍不得之后,便痛快的决定放手。毕竟小儿子哭闹了三夜,那圆乎乎的小脸明显都瘦了一圈,看着叫人心疼,御医开的安神汤药,也不敢给他这样小的孩子多喝,是以到现在也没什么效果,谢承宸的这个法子听起来也有些道理 ,那就这么办好了。

    夏亦真看向谢承宸的眼神中则满是控诉,在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的青年,除了特别少数的一部分,一般人哪有心思去照顾孩子?像夏亦真这种就更是,他都没有父母兄弟,旁支跟他家又很不愉快,几乎没有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可想而知负责带小皇子时,该有多手忙脚乱。

    不过当着徐太后的面,夏亦真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让他头疼的任务。

    徐太后看着坐在身旁的谢承宸,再看看被抱出来已经睡着的幼子,还有站在下首英姿勃发的夏亦真 ,按这个时候的算法已是个老太太的徐太后,只觉得满心愉悦,兄友弟恭,齐家和乐,真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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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第六章 一杯茶

    在夏亦真忙着应付虚岁三岁的小王爷谢承远时,谢承宸也在忙着自己的事。说也奇怪,不知道是夏亦真白天的折腾,让谢承远消耗了太多体力,还是真因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这两天谢承远都没有再半夜哭闹过了,圆润的小脸上又浮上了一层红晕,看着就是个健康的宝宝。

    今年的春闱,是谢承宸继位以来主持的第一场考试,作为一个想要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的皇帝,这样的科考可以想见,会给他带来一批可用之才,不同于元朔帝给他留下的一班旧臣,这些可都是他的“门生”。

    元朔帝留下的臣子们,谢承宸也并不是对他们有意见,这只是人都有的一点小心思罢了,任谁选择了同父亲一样的职位,却总是被人拿来跟父亲做比较,说他根本比不上——当然不会有人真当着谢承宸的面说这种话,但臣子们的态度却是这样告诉谢承宸的。

    就比如说现在,礼部主官孙大人,不卑不亢的汇报完了春闱筹备的情况,转首递上来了三个卷轴,让谢承宸来拟定今年的春闱试题。

    明经、算学之类的考试,并不是谢承宸关心的重点,他重点观察的是策论方面,耳濡目染多年,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自然心里也是清楚的,春闱科考的策论,在某些时候,就是君王放出的风声,让朝野上下有点眼光的人看看,这就是朕将要做的事情。且同时还能从策论的答案中,选拔出一批在这些方面有能力的人才。

    就比如现在户部尚书袁尚泉,他参与的那场考试,策论问的就是元朔帝准备推广的新税制,据说他当年的答案,让元朔帝连连拍案,遍读之后,又连道三声“好!”,可见其激赏之情。之后元朔帝更是反复品读,最后推行的税制,就吸收了这篇策论里的不少法子。

    而正是因此,袁尚泉一反需要熬资历的官场潜规则,九年之内就连升七级,帮着元朔帝推行税制改革,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不是他当初学问上确实是差了点,没考上庶吉士,只怕再过上几年,他就能成为首辅大臣之一了。现在他也成为了六部主官之一,才不过三十岁。

    有了先例在前,谢承宸在得知礼部准备当年科考试题时,就已经在准备了。税制、外敌、强势的藩王这样难以对付的硬骨头,都被元朔帝收拾了遍,谢承宸就算有再大的志向,也需要考虑一下实际,在改革方面,他确实没有什么太多可以发挥的余地了。不过他琢磨了一下,另找了一个切入点,想要有开疆拓土之功,当然要养马,就先从畜牧业方面着手,往塞外购来良马,又在荒僻之地建立马场。

    这一想法,谢承宸在这两天的早朝上,提到了足足有五六次……只要不是耳朵聋了、老年痴呆了、突然得了离魂症等恶疾的官员,都能理解到他话语下掩藏的真意,再一联想到最近的大事——春闱,还有谁不明白呢?

    不过让谢承宸觉得十分不愉快的是,礼部呈上来给他备选的三个题目里,没有一个是他想看见的。大意都是些“无为而治”“垂手而天下治”之类的内容,年轻的皇帝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这些人不是不懂他的暗示,只是倚仗着自己的资历,想要给皇帝一点难堪罢了,或者还带有一点自认为长辈的自以为是,觉得你这想法不太好,您就安静待着,别给我们惹麻烦不行吗?

    一套元朔帝能用得好的行政班子,到了谢承宸手中,因为资历以及政治素养的欠缺,就显得各种绊手绊脚起来。谢承宸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不太成熟,但他的问题明明可以在私下里解决,居然会被摆到台面上的这三张卷轴里来,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了。

    想到不知道在暗地里有多少人在关注着自己的应对方式,谢承宸从少年激动得想要不管不顾的情绪里挣扎了出来,然后他发觉自己居然自然不过的露出了个微笑——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谢承宸摆了摆手,示意正在等待他回答的孙尚书先坐下来,这两天看过的关于孙家人的八卦一一浮现在他心头,他在心里默默冷笑一声,这官场里清白的人还真不如他想象中多,端看他愿不愿意追究到底了。

    眼前这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孙尚书,也没能逃过这大多数人包括的范围。谢承宸边叫内侍上茶,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他有把柄在,今日这事他还可能真会觉得有些为难了呢。

    喝过一口御赐的茶水,孙尚书显得有些急躁:“微臣尚有不少公务要办,还请圣上早做批复,解此疑难。”谢承宸则微笑以答,态度显得十分坚决:“朕看了这些题目,并不太满意,你们礼部再做选择吧。”他轻飘飘的扔下这么一句,不待孙尚书激动辩驳,便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其实朕也觉得,这些题目早早定下来似乎并不是太妥当。倒不如等开考之前,由朕亲笔题写,再着人送去考场。”

    如果真按谢承宸的想法来,那到时候题目是什么,还不是他一言而决?

    孙尚书脸上暗沉下来,这时候他却不能着急辩驳了,虽说他不是主考官,但听谢承宸此言有怀疑科考舞弊的意思在,他作为礼部主官,也不能逃脱得了关系。这话必须斟酌一番才好。想了想,孙尚书才道:“陛下何必如此担忧,礼部的官员对此可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的。”

    谢承宸微微一笑:“这件事先皇在世时,也曾与朕提过的。”孙尚书闭上了想要辩解的嘴。谢承宸由此总算掌握了一招对付他们这样臣子的妙法,就是托词这这些话是元朔帝曾经交代给他的。不管是这些人仍对元朔帝的眼光信赖有加,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谢承宸只要看最终的结果就好了。

    不过这杯茶水当然还没那么快喝完,谢承宸再次与臣子聊起了家常,一句“听说孙尚书的妻弟在京郊置了个园子,那地方朕也有印象,确实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就惊得孙尚书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清楚谢承宸到底是从何得来的消息——他自己都还不知道呢,也不知道谢承宸是拿到了什么不利于他的证据,还是单纯只是敲打一下他,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好应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我们小谢是软萌好捏的吗?他才不像我们作者菌呢(喂喂喂)!走过路过不要忘记留下收藏评论啊喂!(`o′)

    ☆、7|第七章 一场哭

    俗话说的好,那个情场失意……额不对,是官场得意,在其他方面可能就要有所失意了。跟礼部尚书喝了一杯下午茶,再看完了今天新出的八卦,把最有趣的云州刺史为证自己不惧内,怒“跪”娇妻,申称自己全是心甘情愿的故事又翻看了一遍,这才带着笑容回到养心殿内,准备用晚膳。

    到这个时候为止,谢承宸还是十分轻松而且愉快的。

    直到他完成了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准备再看上两本书或者读一读前人留下的游记什么的放松一下时,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小内侍,在他身边的得用内监何达的带领下,亦步亦趋的走了进来。

    何达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张看不出喜乐的呆板面孔,倒是敏锐的出言解了谢承宸的疑惑:“这是闻一殿派来报信的人。”

    谢承宸恍然,这人是跟在谢承远身边的,他见过几面,只是没什么印象罢了。不过……谢承宸放下手中的书:“不是说亦真陪了远儿两天,已经治好了他夜里的惊魂症了吗?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内监飞快的给谢承宸行礼完毕,口齿清楚的回道:“夏将军今日巡防宫禁,来得晚了一些,小殿下如今又哭闹着不肯睡了。”现如今谢承远还只有三岁,元朔帝驾崩之前也没给他安排下封号什么的,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了,谁知道长不长得成呢?如今谢承远并没有王爷爵位,也一直被谢承宸跟徐太后养在宫中,却又不再是皇子身份,下人们便只好一直含糊的叫他小殿下了。

    谢承宸皱起眉头,他支使夏亦真照看谢承远,到底还是觉得好玩居多,顶多闹上两天也就算了,但看谢承远现在一副离了夏亦真就不行的模样,他难道还真能支使一个有军功有能力的大将军,跑去给他的弟弟当全职保姆吗?他就算是再鲁钝,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决定。

    如果这不是小儿常见的夜半哭闹,而是人祸呢?如果幕后之人将这件事嫁祸到谢承宸身上,可想而知,一心期盼兄友弟恭的徐太后,一定会承受不住的,而皇帝身上背着个不孝的名头,将来有的是人可以拿此大做文章,而前朝有位废帝,他的罪状檄文里,就有这么一条。谢承宸心里咯噔一声 ,从阴暗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示意摆驾闻一殿,不管具体情况如何,他还是亲自去看一看才好。

    等到了闻一殿里,去巡视完禁宫的夏亦真已经赶了过来,他手忙脚乱的把谢承远从保姆手中接了过来,抱着孩子的手,就像是被冰冻住了似的,整个人像是他幼时用来练剑的木头人,僵硬的在原地晃来晃去。

    只是从香香软软的怀抱中,落入冰冷僵硬还带着皮甲粗糙质感的胸怀里,年幼的谢承远 ,不但没有如夏亦真所愿,乖乖的停住哭声,反而像是在跟刚才的自己较劲似的,一声哭得比一声高,最后哭得嗓子都破音了,那声嘶力竭的小模样,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让他那样伤心。

    就在谢承宸围观夏亦真挤眉弄眼的哄着谢承远,一会儿瞪着眼睛十分凶恶,一会儿冷酷如冬日里凌冽的寒风 ,一刀一刀使劲往谢承远身上戳,一会儿露出了个龇牙咧嘴的笑脸,又是古怪又是搞笑,奈何他全力讨好的对象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努力,只是一门心思的嚎啕大哭,怎么 都不肯停下来 。

    御医开的安神汤药,在旁边已经放凉了一碗,还有一碗正在送来的路上。他们之前不是没试过强行给谢承远喂点,不过谢小殿下边哭边吐,一点都没能喝下去,反而因为灌药呛到,咳得惊天动地之余,哭得简直要抽抽过去了。

    这个时候原本已经入睡的徐太后 ,也接到了消息,也顾不上维持自己太后的形象了,头发都没束好就坐上凤辇冲了过来,比谢承宸只晚到了半刻钟而已 。

    徐太后一来,就从夏亦真手中接过了谢承远 ,或许是知道母亲就在身边,有了点安全感的谢承远,总算不像之前那般,嚎得撕心裂肺了,只是眼泪还不断的淌,抽抽噎噎的哭,一副伤心难抑的模样,时不时就抽得要背过气去了似的。

    徐太后对此也没有了主意,她带孩子的经验,只怕还不如皇宫中的保姆们,就算是谢承宸当年,也是保姆照看的时候多 ,她也就负责一下如何打扮一下宝贝儿子,或者陪孩子玩上一点,等谢承宸会说话了,再教他一点词语而已 ,哄孩子的经验,只怕还不如元朔帝。谢承远说是养在她身边,其实比起谢承宸当年来说,也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几人陷入了僵局,这时候再把御医叫来,谢承远不知是看到御医身上熟悉的衣衫,还是老远就嗅到了害他老喝苦药的罪魁祸首的味道,总之在御医靠近他之前,他险些要哭得抽抽过去了,等太医退下之后,才稍微平息了一点。

    徐太后抱着就算清减不少还是肉嘟嘟的小儿子,不过一刻钟,就已经坚持不大动了,她平时最多也就拿个绣花针或者笔杆什么的,抱着着这么沉的娃娃还是头一回。然而她只要一想撒手,让保姆或者夏亦真抱着,谢承远就又会嚎哭起来,徐太后手都在发抖。看不得母亲如此受累,谢承宸就忍不住搭把手,帮忙分担一下徐太后的负累。

    这种要紧关头,提出建议的是刚刚做鬼脸逗娃,做到现在脸都还在发酸的夏亦真,他略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臣刚刚看错了,似乎陛下帮忙抱着小殿下的时候,小殿下就没有之前哭得那么厉害了。”

    另两人对夏亦真的判断倒是十分信服,实在也是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了,徐太后动作很快,把谢承远交托到谢承宸手上,再指点从没抱过孩子的谢承宸怎么让谢承远觉得舒服一点。

    说也奇怪,谢承远自从到了谢承宸怀里之后,就明显安静了许多,只是抽抽搭搭的哼哼,却不像之前那般歇斯底里了。守在边上的内侍抓准机会凑趣:“到底是真龙天子。 ”

    谢承宸自己却是十分紧张,不说别的,这孩子放在他手上,他 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好吗?看了一眼明显大松了一口气的夏亦真,谢承宸眼睛一转,抓过夏亦真的手往谢承远身上拍了拍,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谢承远居然真的平静了下来 ,也不抽抽了,也不无缘无故掉泪了,嘟了嘟嫩红色的小嘴唇,他稍微偏了偏头,直往谢承宸胸口处蹭。

    徐太后终于露出了个笑来 :“他哭累了准是饿了。”谢承宸对自家弟弟简直无话可说,三岁了,也该断奶了吧!虽然皇室也有六七岁还拉着奶娘要喝加餐的,但现在……他的弟弟是一定要断的了!

    不过谢承宸刚准备将笑得甜甜的弟弟,交给一旁等待许久的乳母时,原本都要睡着的谢承远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再次嗷嗷大哭了起来。

    谢承宸只好再次把他抱在怀里,谢承远却还用控诉的眼神看他,夏亦真识趣的伸出了手,在谢承远的身上力度合适的轻轻拍抚起来,谢承远的脸上再度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见此情况,只有徐太后能一锤定音了:“你们两个,就先照顾远儿一晚吧,可以吗?”她带着点祈求看向谢承宸,谢承宸还能说什么呢?

    当夜,帝与夏将军,宿云翔宫。

    而徐太后,则一反平日温文尔雅的形象,领着禁卫和健壮仆妇,封锁住了整个闻一殿,孩子是母亲的逆鳞,谁敢动,就要有把命留下的准备!

    这夜,闻一殿灯火未熄,直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真是神助攻o( ̄▽ ̄)o

    ☆、8|第八章 一张炕

    在闻一殿里进行大整顿,并由徐太后身边的亲信太监单独一一审问这半个月以来,曾伺候过谢承远的的宫女内侍们,让她们提出自己怀疑的对象和怀疑的事项——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谢承远哭闹个不停,而且让这个三岁的小孩儿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哭。

    如果是在谢承远身上做手脚,让他感觉到疼痛而大哭,徐太后也亲自检查过谢承远的全身,连最最隐秘的地方也没有放过,除了小孩子难免会有的轻微的磕碰痕迹外,其他什么痕迹也没有,能让个孩子持续不断的嚎哭这么长时间,如果是受伤的话,怎么可能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呢?

    在闻一殿封锁的第一天,徐太后悻悻而归,什么进展也没有 ,宫里头甚至还流传起了不好的流言,说是曾跟徐太后争宠最后却死得不明不白的某位妃子作乱,为了报复徐太后,才特意害她的小儿子。

    只是这幕后散发流言的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当时那位内侍凑趣的巧合,这流言传来传去,最后再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后面却多了一段,还是谢承宸身负龙气,镇压一切妖魔鬼祟,这才有了小殿下的转危为安,果然是真龙天子下凡。气得那人险些咬碎了满口的牙。

    会示意人加上后面那段的,也只有时刻不忘给他家陛下增光添彩的夏亦真了。他满意的听着属下禁卫的回复,露出了个满意的微笑。但摸了摸似乎还有些发麻的右肩,他的思绪却飘回到了昨天夜里。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两个算是青年的男子,带着一个从小娇宠着长大的孩子,用手忙脚乱已经无法形容他们的无措了,而雪上加霜的是,有照顾这孩子经验的保姆、乳母等人,都被这孩子的母亲关了起来,等着审问出真凶,或者按照同样的罪过,被一起处理掉。在这个方面,徐太后不会留下一点仁慈的。

    带大谢承宸的保姆严夫人,以及带他的乳母肖夫人,在他登基之前,就已经被儿子接出宫去孝顺,现在宫门已经落锁,也不可能再叫她们进宫来,谢承宸身边的,除了几个内侍,就是几个还算是比较成熟稳重的宫女了,这些人也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更不用说谢承远只要离开谢承宸跟夏亦真就哭了,十分棘手。

    这也要怪元朔帝 ,这宫中将近二十年来,一共就出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现在的景炎帝谢承宸,另一个就是面前的谢承远了。或许宫中还是常年备着给小皇子小公主选拔的乳母、保姆,但这兵荒马乱的,那些又是多年不被人提及的地方,谢承宸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找。

    这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这孩子睡觉之前要经过一些什么步骤,有些什么习惯。脱衣服什么的那是肯定的,给他擦擦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换身干净的入睡穿的衣裳,再给他热了一小碗羊奶蛋羹,吹凉了喂他吃下。刚刚还哭得不行的小承远,就眯缝着眼睛,甜蜜的入睡了,只是一手还拽着碗不放,另一手则紧紧揪着他哥哥的衣领子——这位可是敢揪一国之君衣领还不怕被整治的猛人!

    现在也是谢承宸准备入睡的时候了,虽然与他原本的打算完全不同,但入睡的时间倒还是差不多的——就是身边多了两个人罢了。然而何达站在不远处,却是欲言又止:陛下啊,您自己还没更衣呢!然而谢承宸正全力搂着胖乎乎的谢承远,生怕一晃动就前功尽弃,再度享受一番魔音穿脑,那今晚大家就全都不用睡了。

    然而他也不能就穿着这样一身就睡了。这……不合规矩。虽然皇室成员,尤其是皇帝一家,是天底下最最不讲究规矩的人家,什么以妾为妻啦,什么皇帝抢了儿子的老婆还给她封了贵妃啦,什么父子相杀、兄弟相残啦,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然而这又是天底下最讲究规矩的地方,反正谢承宸就是不能穿着绣着龙纹的外衫这么睡了。

    这个问题其实也好解决,内侍们不太方便做的事情,夏亦真做起来却毫无压力,大大方方的当着内侍的面,就解开了谢承宸的衣领子,露出了一小截莹白如玉的脖颈。夏亦真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顿住了手。

    在初春时还烧着暖炉的屋子里,谢承宸倒不觉得冷 ,他只是略带疑惑毫不设防的看了看夏亦真。夏亦真不动声色的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刚刚觉得有点冷了。”他这样冷静的对谢承宸解释,谢承宸也根本没有一丁点怀疑。

    把紧紧搂着谢承宸外衫不放的谢承远搂在怀里,夏亦真略有些怔愣的看着前方,似乎是在发呆的样子,但他自己知道,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屏风过后若隐若现的那道身影。

    这座云翔宫,曾是上上代某位宠妃居住的地方,因为那位妃子当时很是受宠,本身自己也具有不错的品味,这座宫殿一直修缮得相当不错。元朔帝继位之后,出于节约的考虑,也没在大修宫室,后宫妃子也少,这间宫殿也就被他拿来,当做偶尔歇脚的地方。这里头的大部分家具摆设什么的,除非实在要换的,其他基本都维持着原貌。

    像现在谢承宸用着的这套屏风,也是当年留下的事物。元朔帝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机会用到屏风,知道今天、现在,才让人发觉这屏风里的小秘密。

    “难怪当年那位妃子居然这般受宠!”——这是众人的第一想法。

    这座不知道使用什么技法制作的屏风,平时展开来摆放的时候,看起来只是平常——就跟其它的屏风没有什么不同。而在这样点着不甚明亮的烛光的深夜里,当人站在这屏风后更衣之时,身影却能分毫毕现的全展现在屏风之上,说是遮了,但看着在烛光晕染间晃动的身影,那一举手,一投足,那弯腰时纤细得只堪一握的腰肢,那似有若无看不清楚的胸口小点的影子……

    这遮了跟没遮有什么区别?!

    夏亦真又把被子堆得蓬松了一点,难得庆幸自己刚刚已经换好了衣裳,今晚不必要再下地了 。

    太监何达,如今依旧保持着他严肃刻板的面容,心里也觉得为难。平时只有他们几个侍奉也就算了,根本没必要用到屏风,但现在 ……把屏风撤掉似乎也不太好,难道要让皇帝在外臣的面前宽衣解带吗?那可不规矩。然而就这么用着这架屏风……似乎也不怎么妥当 啊!

    幸好这场折磨很快就结束了,并不知道这屏风的古怪的他,轻松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快走两步回到了床边,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让你久等了吧?”他一愣,有些奇怪:“是太热了吗?你脸上怎么这么红?”

    夏亦真默默的扭过脸:“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有点吧。”他把缠在谢承宸衣服里的谢承远摆在了床铺中央,轻声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早些歇息吧。”谢承宸自然也没有异议。

    龙精虎猛的夏将军,本来以为自己今晚都睡不着了,但听着耳畔两个轻微的呼吸声,他居然也很快就进入了甜蜜的睡梦之中。

    甜蜜,而且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三天没涨了,想它( ??? ? ??? )

    ☆、9|第九章 一幅图

    照顾一个尚且不能完全表露自己需求的孩子,是一件非常劳心劳力,需要人有十分的耐心与细心的事情,每年都有不少孩子因为父母的疏失,而没了性命或者变成残疾,就算没有那般严重的后果,给大人带来的麻烦,也绝对不会少。

    谢承宸倒是注意到了一点,谢承远还那么小,担心晚上会被自己压到,于是将谢承远放到自己与夏亦真的中间,自己则束手束脚的笔直睡着,他睡相也好,加之有意顾忌,一晚上居然也相安无事,直到他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被褥一阵湿热,于是他猛然惊醒过来。

    比谢承宸反应更快的,是常年保持着警惕的夏亦真,在剿匪的时候,他也是严格按照行军的标准来的,而且这种占山为王的匪徒们,按照个人的战力而言,确实会比大部分士兵们要高,他们数量不多,经常会有些出人意表的鬼祟举止,偷营行刺下药都是家常便饭,夏亦真不得不常年累月的保持警惕,不在让他觉得十分安全的地方,不能真正的享受睡眠。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他不够信任谢承宸,他今夜的不安稳,是因为别的缘故。

    谢承宸掀开被子,脸上浮起一层红云,他一时之间也慌了手脚。这可是多少代的皇帝也不一定能碰上一次的情况,半夜三更枕边人突然在他床上画了张图什么的……妃子们的月事会被敬事房牢牢记住,盼望皇帝恩宠的后宫们,基本不可能会让这种情况出现,至于孩子?皇家亲手抚养过自己孩子的皇帝,真是屈指可数。

    或许还要归功于谢承远晚上入睡前喝下的那碗羊奶蛋羹,这张床已经足够大,也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地方被打湿,谢承宸与夏亦真的身上自然也没有例外。谢承宸看着夏亦真也坐了起来,脸上就更红——捣乱的孩子是他的同胞弟弟,但现在还不到懂事的年纪,要负责解释道歉的,可不就只能是他这个做兄长的了?

    但面对这个情况……谢承宸觉得实在难以出口,尤其是他要面对的人是夏亦真。他憋了半天,却只是让自己的脸变得更红了一点而已。

    这边傻哥哥光顾着尴尬了,却忽略了夏亦真尴尬的坐姿,就算坐直起来,也依然将下腹部遮得严严实实,就算那块被褥很有可能被沾湿了,也依然如此。

    因为那处衣裳已经被弄脏弄湿了,却不是跟谢承宸一样的理由。或者说,是发生在谢承远在床上画图之前的事情。夏亦真此时还带着一点纾解后的松散慵懒,却又因这突然的状况,而感觉到紧张尴尬。在殿内昏暗的烛光映照下,谢承宸布满红晕的双颊,那似语还羞的模样……如果不是萦绕身周的奇怪味道,夏亦真几乎以为自己仍在梦中了。

    两人相顾无言,但他们起身的动作,却惊醒了在外间守着的内侍,当值的小内侍翻身坐起,小声问道:“陛下?”

    这尴尬的气氛随之被打破,谢承宸也不想要如何跟夏亦真道歉了,他干咳了一声,吩咐道:“你们过来吧,再去叫两个人来收拾另一间屋子。”小内侍应了一声,跑去叫了两个人来,一同处理现在这个状况。

    宫中规矩森严,这时各宫已经落了钥,夏亦真在宫中留宿穿着的衣服,本是为着禁卫值守时备着的,也就仅此一身而已,就算还有,此刻小内侍们也取不来。

    谢承宸这边,何达倒是准备了多几身衣裳带来,谢承远的衣衫也不会少。就算是皇帝,也不是所有的衣裳都是只能他穿的规格款式的,前朝某位还总将自己穿过的旧衣衫赐给侍卫大臣,以示恩宠呢,谢承宸也有那么几件可以给夏亦真穿的衣服。

    何达拿来的时候,谢承宸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皇帝也有那么几件穿得舒服的旧衣服的,虽然跟百姓家旧衣服的概念不太一样,但这一身都明显有穿过的痕迹,在宫中已经算是难得了。谢承宸带着些窘迫道:“这件你就先穿着,事发突然,现在也没有新衣裳了。”

    夏亦真则是毫不在意的一笑:“新衣裳旧衣裳,哪有那么大区别。我倒是觉得你穿过的更好呢!”谢承宸抿唇一笑,只当夏亦真是在开玩笑宽慰他,觉得好友真是非常体贴,完全没想到人家说的可全是真心话。

    两人的身高本就有差距,而且身材方面,夏亦真有着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匀称身材,比稍显瘦弱的谢承宸尺码要大不少,更何况这是正在长高的谢承宸的旧衣服,稍稍往夏亦真身上一比划,就知道衣服会小不少。

    外衫的事情解决了,亵衣却不好办了,哪朝哪代也没有皇帝把自己穿过的亵衣赐给臣下的呀!就算云翔宫里有谢承宸没穿过的……夏亦真也不一定能穿下啊……然而让一个没有穿亵衣的外臣睡在皇帝的床上,就算有谢承远也在,这说出去也不像样啊!

    而且……或许……可能更不像样了……

    最后他们还是找出个折中的办法,夏亦真先去云翔宫内的温泉泡个澡,让人把他洗过的亵衣拿去烘干,亵衣本就比较单薄,干得也快,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内侍们快手快脚的把三个主子都领到另外一间寝殿内,又给造成这一切麻烦的罪魁祸首擦洗干净,换上干爽的衣裳。或许是睡得实在香甜,又或者是远离了让他不安难受的源头,谢承远被侍女们各种摆弄,却只是撇了撇嘴,转过头去就又睡得香甜了。

    倒是给了谢承宸一点余裕,他想了想,就决定与夏亦真一起去泡澡,如果只是擦洗的话,他总觉得身上还残余着奇怪的味道——这种不适应就算对方是自己的同胞弟弟,也不会有所改变的。

    谢承宸到温泉边上的时候,夏亦真已经先入了水,正在温泉里清洗自己的亵衣——他十分强硬的从宫人手中把这个任务抢了过来,表示不敢驱使皇帝的侍女做这种事情,虽然谢承宸自己表示并不在意,他却始终坚持。

    谢承宸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夏亦真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在某些地方奇怪的较真,连皇帝的衣服都穿着呢,还要顾虑让宫女洗自己的贴身衣物是不是不好。

    把那团白色的布料交给等在一边的内侍去烘干,夏亦真看着正脱衣服准备下水的谢承宸,脸上有些红:“你……你准备这就下来吗?我刚刚洗过衣裳……”

    谢承宸一愣,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远儿那孩子的……”他脸又红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又顿了顿:“没事的,这水是活水,估计这个时候都被冲得差不多了,而且我现在身上也沾着呢,哪里有水干净呢?”

    夏亦真欲言又止,他其实……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九点左右第二更,年会什么都没抽到,光给人家准备奖品的作者菌,先去吃个饭……

    ☆、10|第十章 一池水

    谢承宸泡进了池水里,这处温泉并不是宫内原本就有的,而是前朝的某位君主,特意从城外山上引下来的,在当时这项工程花了差不多三年时间,原本因为太烫而几乎没什么用处的这眼温泉,通过前人神乎其技的引流管道,流淌到宫中时,温度却变得怡人了起来。

    当然了,如果有贵人想要使用这眼温泉,还是需要至少五个专门的侍从紧张的看守在一旁,谨慎的试探这泉水的温度,根据当日的温度,适量的加入热水或冷水,以达到最佳效果——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一项堪称奢侈的享受了。

    仅仅是烧些热水还没什么,皇帝平日难道不洗澡了吗?那也得烧水啊。动用人力就更不算了,供给皇帝用的事物,那件不是穷尽人力,为了一块砖头都能费上三年的功夫。占据大头的是城外引水设施的维护修缮费用,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过这些就是谢承宸所不知道的了,他统共也就用过这么一两次,这笔预算,是当年元朔帝亲自批下的。

    作为一个明君,元朔帝的日常相当朴素,在位期间连翻新宫殿都做得少,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享受生活了。皇帝的日子,总不可能过得比一般的官员还差吧?

    谢承宸现在还不太了解宫中这些支出到底包括了什么,虽然现在这些钱都是从他的私库中出了。或者说,他还没有这种主动管理家财的意识。

    作为当年某位宠妃居住的宫殿,云翔殿在某些设置上,很有些独到之处,比如之前谢承宸用过的屏风,又比如这眼花费巨大的温泉。

    谢承宸刚没入水中,就舒适的深呼了口气,这确实是个让人放松而且愉快的地方。他的手臂随意的搭在池沿上,笑眯眯的准备转过头跟夏亦真说会儿话,虽然刚刚他睡得正香就被吵醒,但又惊又吓的过了这么久,已经没有多少睡意了,正好多说会儿话。

    只是也不知道他手指碰到了什么地方,只听得周围机关运转时特有的咔咔响声,似乎要出现什么变化。

    夏亦真的反应比引动变化的谢承宸更快,他像箭一样,从小池子对面,直接窜到了谢承宸前面,坚实而有力的臂膀,揽在了还有些发怔的谢承宸肩头,将谢承宸整个人都包进他的怀里,用自己的背挡住了有机关响动的方向。

    只是谢承宸被他抱在怀里半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耳畔只听见夏亦真略带急促的喘息,脸颊挨着夏亦真的胸膛,仿佛他的心脏正在跟他一起跳跃……谢承宸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紧张了。

    直到听见小内侍送东西来的声音,谢承宸才红着脸推开了夏亦真,尴尬的咳了一声:“好了,应该是没事了。”虽然事后被证明并不是什么危险的机关,但那人在危机关头一心守护自己的温度,还是让谢承宸觉得从胸口到之间都一片酥麻,软软的提不起劲来——虽然在他自己看来,这是因为刚刚太紧张导致的轻微脱力。

    小内侍把盛放有干净衣物的托盘放下,就头也不敢抬的退了下去。他只谨记着师父教给他的一条,宫闱内的私密事情,不要看也不要想。刚刚……什么也没有,对吧?

    温泉里的机关,是从池水中央缓缓升起的一支金莲花。这莲花呈含苞待放状,比起现实中的莲花,花瓣更大,莲座的直径足有一尺。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设置的了,其他地方因为年久失修,发出让人心惊的咔咔声,但作为机关主体的莲花,因为材质是纯金,看起来倒是跟新的一样。

    夏亦真沉吟了一下,仍旧挡在谢承宸身前,犹疑着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其中一片花瓣。

    在两人的注视中,金莲花徐徐展开,露出在莲花座中的两尊人像。谢承宸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随即仅仅的抿住了唇。这是两尊以奇异姿势交缠在一起的人偶,重点是他们身上……什么也没穿,然后那个地方……大家都知道的,人偶眉眼用宝石镶嵌而成,神态中似乎还带着两分享受。

    夏亦真扫了一眼莲花的花瓣数,一共是七十二片,再看看两个人偶的动作,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随手再点中金莲花上的另一片花瓣,这精致的机关就合拢起来,再度展开时,两个人偶就已经换了一个动作……

    谢承宸也明白了这件东西的作用是什么,比起夏亦真还想研究一番这东西的用法泰然自若,他简直尴尬得不行。要知道,这座宫殿还是上上代那位宠妃在时翻修过的,温泉也那时重新整修过才恢复使用的,也就是说,这件东西当初做出来,就是为了给他未曾见过的祖父使用的……

    而之后,虽然这座宫殿里没有再住过妃子,但元朔帝还在的时候,也偶尔会在这边留宿,温泉是必泡的,也不知道他晓不晓得这温泉池中的秘密?

    这种撞破长辈隐私的事情,谢承宸觉得实在没法再深想下去了。催着夏亦真快找找收起这机关的法子。其实收起机关也简单,只要再碰触两片花瓣,这金莲花就会收拢花瓣,重新沉回到池底的机关内。夏亦真自从剿灭土匪时碰到了不少奇妙机关后,在这方面也有了点兴趣,见此情况,还感慨了一句:“一共四次吗?还算是有节制……”

    没说完的话,被谢承宸一掌拍在背上给拍了回去。在这个方面,在军营里混迹了好些年的夏亦真,比起意外纯情的谢承宸,就不知道要放得开多少了。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次泡澡,注定一波三折,就没有什么让人放松休息的时候。没一会儿就有两个留守宫殿内的小内侍,气喘吁吁的跑来:“陛下,小殿下现在又哭闹起来了,还念着要哥哥……”谢承宸飞快的从温泉里出来,由小内侍先伺候他擦干身体,换上衣裳,夏亦真那边就全都是自己弄了。

    等谢承宸回过头来看夏亦真时,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实在是想说的话太多了,他穿着正好合适的衣服,换到夏亦真身上,居然连胸口都盖不上,衣带紧紧的绑上一个结,缝隙间却还能看清楚他沾着水珠的腹肌线条……而且夏亦真正一脸尴尬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挤出两个字来:“亵衣……”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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