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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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溃不成仙 作者:海弓刀

    正文 第22节

    溃不成仙 作者:海弓刀

    第22节

    “怎么?罗叶尊者现在愈加放肆了,竟敢闯天君的寝宫禁地了?”

    罗叶不把他放在眼里,沉声道:“滚开,不要多管闲事。”

    神官道:“怎么是多管闲事呢?守护天君与天规本就是我们神官的职责。”

    “职责?”罗叶指指寝殿方向:“现在已有人闯进了其中,本座正是要替你们这些失职的神官,去拿下那擅闯禁地的人。”

    神官不容分说道:“这就不劳罗叶尊者费心了,我们自会查明。”

    奎老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找到了幻境之中的灵渊,他正沉沉地睡着,安静平和,像是仍在玉灵渊里,还从未醒来过。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外界完全隔离开,奎老突破不了这层屏障,他碰不到灵渊,灵渊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奎老知道,眼下自己已无法轻易唤醒灵渊,除非……

    不容多想,他立刻席地坐下,开始剥离自己的灵元,竟是要用以身犯险,用灵元突破屏障,试图搏命唤醒灵渊。

    与此同时,在灵渊的梦境之中,他面前那个原本温和平静的离象真人,忽然变了一副样子。

    他的神态不复之前的淡然,变得有些y翳,一双眼睛里涌起了y云,再开口时,竟然已是仙帝的声音。

    “灵渊,谢谢你还是这么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否则,我就要被这离象给摆一道了。”

    他用离象的脸y笑起来,诡异的俊美:“不过接下来可就不能如此了,这样的你,怎么能当大任呢?”

    仙帝说着,已站起身来:“看看,你还把你这小情儿给招来了,他有什么用?免得你在梦里寂寞?”

    灵渊无视他的挖苦:“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怎样改变我?”

    仙帝淡淡道:“本来我想留着你,跟离象一样,让你在梦境之中永存,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我看你们并不喜欢这样的存在方式,我还是现在就动手,给你一个解脱。”

    “哦?”灵渊道:“你不留我的命了么?”

    “我并不是要杀死你,只是取代你的意识,你放心,我会代替你,活得很好,活得无比光彩。”

    他狞笑起来,忽地朝着灵渊袭来,灵渊下意识想使用灵力回击,却发现这是在梦境里,完全无法施展。

    他的脚步如同钉在了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仙帝黑云涌动的手掌已近在咫尺,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道金光闪过,竟将仙帝的手掌震得一歪。

    灵渊与仙帝都变了脸色,这是……

    紧接着,灵渊就听见了奎老的声音,穿透骨髓一般的响亮,他在用仙灵呼喊着,唤他醒来。

    “灵渊,灵渊!你还在睡?你不能睡了,快些醒来,你该醒来了!”

    是啊,我该醒来了,可是我要怎样才能醒来?灵渊咬着牙,明明是梦里,额上却沁出了汗水。

    仙帝面沉如水,第二击已然袭来,就在这时,一直被他忽略的阮梦深猛然推开灵渊,迎上前来,接住了仙帝的一击。

    在梦境里,一切都有些诡异的不真实,比如此刻,阮梦深的身躯竟软得像是一块豆腐,仙帝的一只手,竟然直接陷进了他的胸膛里。

    仙帝变了脸色,一整支右臂都正在往阮梦深的身体里融合。

    他暗叫不好,灵渊与阮梦深梦境融合,移存记忆的过程阮梦深也参与其中,他这是要融进了阮梦深的意识里!

    他明白了此中关键,立刻想要收回手来,阮梦深却紧紧地攥住他,往自己的胸膛中没得更深。

    仙帝极尽距离看着阮梦深的脸,本来毫无攻击性的一张面孔,此刻竟凌厉狠绝至此。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壳子吗?”阮梦深笑着问他:“选择我,也不会太亏吧?”

    “不!”仙帝的脸蓦然变得扭曲起来,但融合的过程快到难以想象,眨眼之间,他已经彻底融入了阮梦深的身体。

    “阿眠!”灵渊惊叫一声,梦境锵然破碎,脚下的地面骤然消失,人就像自九重天上跌落一样,失了重飞速下坠。

    灵渊挣扎着,想抓住那个随他一同坠落的人,却抓了一个空,他一声惊呼,猛然惊醒。

    醒了?

    是醒了,周围不再是什么梦境里的萍虚仙山,而是一间素净雅致的寝殿。

    他惊魂未定地急喘一阵,平复呼吸去看,发现奎老正跌在他所睡的床榻边,昏迷不醒。

    灵渊赶紧翻身起来,揽起他叫喊,奎老嘴角有刚刚溢出的血迹,双目紧闭着,没有生息。

    “老疯子!”灵渊急得要命,正不知如何是好,不远处的屏风后却慢慢走出来一个人,灵渊慌乱间抬头一看,那人须发皆白,气度超然,竟然是天君。

    天君道:“吵嚷什么?打扰本座休息。”

    他看看灵渊怀里的人:“那是谁?”

    灵渊找回一丝清明,痛心道:“是奎老。”

    “奎老?”天君半梦半醒的眼睛突然瞪圆了:“奎老仙君他怎么了?”

    灵渊像是失了主意,惶惶然回答:“他快要死了。”

    “奎老要死?”天君的一对长眉慢慢地皱了起来:“奎老怎么能死?奎老不能死,本座还有好多的新奇玩意儿,没有请他做呢,奎老不能死……”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又转身往屏风后头去了。灵渊看他那糊涂的样子,忍不住更加绝望,他摇了摇头,准备带着奎老出去,还没起身,天君又转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颗续命灵丹。

    “这是……”灵渊看着他,愣住了。

    天君道:“本座觉得奎老不能死,所以拿了这玩意来救他呀。”

    灵渊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死灰复燃一般:“天君……”

    天君摆摆手,不让他多说:“快走吧,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吗?还不快去?”

    “天君……知道?”灵渊有些惊讶。

    天君看看他,无所谓道:“知道什么?本座知道你是灵渊神君,知道你长得比画像上英俊,知道你现在要忙着去救你的心肝宝贝……”

    天君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分明是清明的:“本座知道这些,够了吗?”

    灵渊的心陡然踏实了,像是从半空中轻飘飘落回了原处,天君催促他:“赶紧去吧,至于奎老仙君,就交给本座了。”

    这几天,天界的大事真是一茬接着一茬,平日里无聊的仙人们终于有了称心的谈资,整日凑在一处议论纷纷。

    “听说灵渊神君拿了上古神锤,硬生生将镜湖给砸碎了!”

    “对,我已去看过,镜墟现在一片狼藉,不过没见着方镜神君,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们说,为什么呀?为何灵渊神君突然跟方镜反了目?没听说他们二人有什么过节啊。”

    “我听说,是为了一位来自凡间的佳人,他们两个争风吃醋,才大打出手的。”

    “不对,我听那日议事出来的几个仙官谈论,说是什么心魔入体,附在了灵渊神君的凡修道侣身上,而这一切,都是方镜将人囚禁在镜湖底下做的,灵渊神君为了救人,是以大打出手。”

    “你说的最贴近事实!”另一个小仙侍cha嘴道:“我那天进殿中点过琉璃盏,正好听到一些。”

    “哦?”其他人都围着他:“你还听到些什么?快说一说。”

    那小仙侍清清嗓子,道:“我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说,心魔还在灵渊神君那个凡修道侣身上,留着他对天界是个祸患,众仙逼着灵渊君做选择,要他在天界和道侣之间二选一呢。”

    “啊?那然后呢?灵渊神君选了什么?

    那仙侍露出些可惜的神色:“然后我就出来了,后面的事情,就实在不清楚。”

    “唉,怪咱们仙阶太低,没能参加那一日的议事。”

    “是什么样的心魔,能对天界有所妨害?”

    那号称知道最多的一个仙侍四处张望一眼,让众人再聚拢些,低声道:“听说……是仙帝!”

    “什么!”

    “仙帝?怎么可能!”

    “谁是仙帝?”

    一时之间,他们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或惊讶或疑惑,咀嚼这来之不易的谈资。

    乐筠仙君最近重回掌事仙官之位,还官升一品,正是扬眉吐气得意时候,走路都迈着大步。

    他此刻奉天君的旨意,要去玉灵渊见灵渊神君,第二次去玉灵渊,他不再是只身前往,身后头还跟着一列仙侍仆从,带着些灵宝仙器,排场很大。

    到了玉灵渊,乐筠发现跟他上一次来相比,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原本的玉石地面上不知何时竟覆上了土,生长起了一片奇花异草,虽不像往日里通透华丽、纤尘不染,却更加有生气。

    乐筠欣赏了一会儿这风景,让众仙侍在外头候着,他先单独进去拜见。

    灵渊正在殿中独坐着,形单影只,看起来有些孤独。

    “灵渊神君,小仙乐筠,前来拜见。”

    灵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仙官找我,所谓何事?”

    灵渊神君变得这般客气,让乐筠有些不习惯,他咳了咳,垂首道:“是天君要小仙来,为灵渊神君送上谢礼,感谢神君为天界所做的牺牲。”

    “牺牲?”灵渊愣了愣,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一笑:“我谈不上牺牲,真正牺牲的,另有其人。”

    “是、是……”瞧见灵渊变了一副神态,如此低沉压抑,乐筠心中有了,些异样的感觉,不知是同情还是怎么,说不上来。

    “那……”他犹豫着问灵渊:“那这些灵宝仙器,小仙让他们抬进来?”

    灵渊似乎又陷入了沉思中,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乐筠呼出一口气,招呼仙侍们将东西抬进来,就准备告退了,临走之前,最后看一眼灵渊神君心神恍惚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想起那一日在天殿之上,所有神仙都望着灵渊神君,等待他做出一个选择,他们心里应该都在祈祷着,祈祷灵渊是一个顾全大局、舍己为人的好神君。

    僵持之中,灵渊君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意味不明地笑,苦涩地问了一句:“诸位,就没有一个人出来,给本君提提建议吗?”

    殿中一片死寂,大家都不开口,他们能给什么建议呢?当然都希望灵渊选择牺牲那个凡人,整个天界的命运和一个区区凡人的小命,还用得着权衡吗?

    至于灵渊神君会不会难过,那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别人的难过是最莫名的东西,悲欢之事,无法共通。

    乐筠留下了一堆仙宝,很快又带着人离去了,灵渊君正在发愣,殿中又来了客人。

    是两只仙鹤,一只足上系着红绸,另一只系着蓝绸,是绯英和蓝雲。

    因为罗叶尊者的事情,他们也被降了神格,接下来的几百年,他们只能是鹤形,不能化作人身。

    不过还好,他们的行动还是自由的,可以任意来去,正好为天界众仙做做传递书信的活计,争取早日恢复神格。

    两只仙鹤轻盈地飞入殿中来,将嘴里叼着的木片放在灵渊的怀里。

    灵渊回过神来,拈起那木片看了看,上面一行七歪八扭的金字,他仔细辨认半天,才看出来那是药老给他发的请帖。

    上头也没说是什么事,只说请他前去一聚,灵渊有些莫名:“药老请我做什么?”

    两只仙鹤无法言语,只能对着他拍拍翅膀。

    灵渊也不知道药老是为着什么事请的自己,万一是喜事,没有贺礼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出发之前,他准备从天君赐给他的宝物里挑一件,好当作贺礼。

    可是挑来挑去,他也不知道选哪个好,索性扯了自家的铺盖面儿,将所有的仙宝都囫囵倒在里面,包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包裹,扛在肩上赴邀去了。

    到了药老的药庐外,他发现奎老竟然也在,两个老东西站在那里看着他,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奎老道:“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药老道:“不是你让我给他发请帖的?”

    奎老:“我让你写三天之后,你是不是没写?”

    药老一拍脑门:“哦豁,忘球。”

    奎老一头黑线,对着灵渊道:“你来早了,回去吧,三天之后再来。”

    灵渊举了举手里硕大无比的包袱:“早办晚办不是都一样吗?贺礼我都扛来了,难道要我再扛回去?”

    “贺礼?”奎老又去看药老:“你写要他来干什么了?”

    药老摇摇头:“没有,我只写叫他到我这里来。”

    “老东西,办事不靠谱。”

    “我给你办事,已经很给你面子啰好不?”

    “这还不是我用上好的仙药灵芝求你的?你会好心白帮我的忙?”

    “……”

    灵渊听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完全忽视他的存在,不由得无奈道:“喂,我说两位老仙君,可不可以告诉本君,到底要我来做什么?听你们二位打情骂俏?”

    “不是……”奎老正要说话,却忽然被药庐里传来的一声微弱的呼喊打断了。

    那声音细微到低不可闻,但他们都是五感敏锐的神仙,所以他们都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

    三个人的表情都变了,尤其是灵渊,他愣在原地,手里的包袱掉了下去,乱七八糟的仙器宝物七零八碎,散落一地。

    还没等他迈出步子,药庐的门突然开了,一个赤条条的人影奔出门来,带着满身浓郁苦涩的药味儿,一头扎进了灵渊的怀中。

    “哎呦!”药老大叫:“咋不知羞呢?没穿衣服就往外跑!”

    奎老面色尴尬:“老东西,叫你泡药的时候也给他穿上衣服,你就是不听。”

    “那不是影响药效嘛?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灵渊搂着怀里的人,拿袍子裹他,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他全然听不见两个老神仙毫无营养的斗嘴,他的视线模糊一片,颤抖着,半晌,才重重地说出两声谢谢。

    奎老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灵渊的神色,暗自叹息,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一件真正对他好的事情。

    灵渊一挥衣袖,将那落在地上的铺盖面收入手中,把怀中的人严严实实地包好,破开虚空而去。

    “人都走啦,”药老伸手在奎老眼前晃一晃:“你不要再露出一副嫁女儿的表情了。”

    “什么女儿?”奎老瞪他一眼:“灵渊虽然是和男人,但也绝对不会是居于人下的那一个,你懂不懂?”

    “哦哟,老不正经,你连这都懂。”

    药老无视奎老脸上的窘色,拿个筐子去捡灵渊丢下的一地仙宝,挑拣之下,竟然发现里面有天君藏在宝库中的上品仙芝,他的眼睛开始发光:“这一回,不亏!”

    ☆、溃不成仙

    阮梦深很苦,浑身都苦,苦得要命,灵渊每亲他一口,就觉得自己吃下了一斤中药,苦的说不出话来。

    阮梦深捧着他的脸,神色有些歉疚:“在药老仙君的药汤里泡了泡,这药味儿一时洗不掉,估计得过上一些时日才能消下去,你要不先忍一忍,过些天再……”

    不等他说完,灵渊又把他吻住了,吻到苦得受不住了,才皱着一张脸离开:“不行,我忍不住。”

    他想了想,终于想到个法子,弄了两杯糖水摆在旁边,亲一阵就扭头喝一口糖水,好将苦味抵消掉。

    阮梦深被他这种锲而不舍的ji,ng神打败了,忍不住笑他:“怕苦还要找苦吃,你真是……”

    灵渊紧紧地盯着他:“嘴里苦,可是我心里甜,甜得要命。”

    好么,他嘴里虽苦,说出来的话却是真甜,听在耳朵里,阮梦深觉得自己的心口也变甜了,甜得跟喝了一斤蜜一样。

    两个人腻腻地缠绵一阵,灵渊搂着他,后怕道:“这一回,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想着,这下用不着谁来改造我,我自己就快要变成一个无情无感的冷面神了。”

    他忍不住拥得更紧一些:“还好,还好。”

    阮梦深安抚着拍拍他的肩背:“你知道这回是谁救的我吗?”

    灵渊松开他,纳闷地看着:“不是药老么?”

    “药老仙君的医术灵药确实神奇,但若没有那个人护着,药老仙君也救不回我来。”

    灵渊忽地明白了:“你是说,离象真人?”

    阮梦深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既已将离象仙师的意识带出来,便想着……该将它物归原主。”

    “给孟息?”

    “不错,这是他本该有的悟性,”阮梦深目中闪烁着光芒:“只希望离象真人的遗憾,能够少一些。”

    时日渐长,聂霜吟和顾雷鸣已经习惯了孟息的存在,但还是不大喜欢他,他们心思简单直接,而孟息实在太像是一个满肚子鬼主意的人,理所当然的合不来。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孟息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他们不苟言笑的小师弟对他呵护有加、关怀备至。

    孟息并不在乎他们的看法,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心事,捉摸不透的心事。

    林风叹注意到,孟息最近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都是孟息自顾自地悠闲,林风叹的目光跟着他转,现在孟息却时不时地偷偷看他一眼,面色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天,孟息正一个人坐在房里,看着手中的小瓶子发愣,连林风叹走到了身边都未曾察觉。

    “这是什么?”林风叹问他:“我好几次看见你盯着它发呆了,是什么宝贝?”

    孟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小瓶子塞到怀中藏好,闷闷道:“没什么,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林风叹也不多问,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他面前桌上,道:“你不到饭厅用餐,我给你端到屋里来,趁热吃饭,一会儿就凉了。”

    可能是他的关怀太自然太熟练了,孟息的心突然抽起来,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抬起眼来,拿复杂的目光锁着对方:“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林风叹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愣,静了半晌才说话:“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这样做。”

    “呵。”孟息垂下眼,拈起汤勺搅了搅碗里的粥,却实在没什么胃口。

    “你还记得吗?”他突然说:“我们还小的时候,在金陵城里,天寒地冻的饿肚子,你生了病起不来,我去要来了一碗r_ou_,你吃了,病就好多了。”

    他歪起嘴角笑了笑:“你问我r_ou_是哪里来的,我骗你,说是偷了死人r_ou_给你吃,其实,那是一个好心的女人施舍给我的,她是个真正的好人,给我r_ou_吃的时候,她没有图任何回报,单纯就是想救我,救我这一条低贱的命。”

    “可惜这个世上,好人真的不会有好报,这个好心的女人后来死了,让她死掉的,很可能就是她的善良。”

    他带着一分嘲弄看向林风叹:“你后来一点r_ou_都不沾,是不是那时候把我的话当真了?”

    他叹了一口气:“小林子,你真老实,你为什么要相信我?我本来就很爱说谎话。”

    林风叹被他这副反常的样子吓住了,在他的印象里,孟息是个没心没肺的,从来不爱追忆往昔,可现在……

    孟息还在继续说:“其实我曾经想过,我是不是一个灾星?我的命辰八字是不是写好了凶煞?因为每一个对我好过一点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林风叹握住他的肩膀:“不是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愿意一辈子对你好,我不是好端端的?”

    孟息摇着头,唇边挂着笑,有些苦涩:“不,小林子,你不懂。”

    笑完了,他又抬起眼来,直直望进林风叹的瞳孔深处:“你告诉我实话,你突然对我好,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

    林风叹又是一怔:“……想起什么?我本来就没有忘过什么。”

    “我说的不是这辈子、这二三十年,”孟息平日里对一切都满不在意的眼睛,突然变得极其认真,认真到让林风叹心慌,“我说的,是想起前世的那种。”

    这话让林风叹彻底呆住了:“你……你知道……”

    他的反应让孟息心中有了答案,孟息不等他说完,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对我好,是因为愧疚吗?”

    愧疚?林风叹无法否认这个词,他的确有内疚,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害得那个人道尽途穷,从清白干净的云端上,生生跌进了万劫不复的污泥里。

    可那些隔世的情绪,与他现在对孟息的好无关,他现在想守护的,是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前世的影子。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息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明白?他明白什么了?他明白的,是自己所想的那些吗?

    一间不大的、石头做的屋子。

    这间屋子现在从里面上好了门闸,是孟息特意要求的。

    现在在这间紧闭的屋子里,只有孟息和林风叹两个人。

    孟息倒了两碗水摆在桌上,如果可能,他其实更想用酒,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醉是一件好事,比清醒着好。

    可惜的是孤宿峰没有酒,他只能准备两碗水,一碗给林风叹,一碗给自己。

    水也不只是水,里面还掺了神仙给的灵药,只不过,这灵药喝了并不能叫人羽化登仙,说不定,还会让人堕入地狱。

    林风叹不明所以,按孟息说的,跟他一样将碗中的水饮尽。

    他看看紧闭的门扉,再看看坐在床沿的孟息,不解道:“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孟息轻声道:“解决愧疚最好的办法,就是偿还。”

    不等林风叹再问,他已经开口为他释疑:“我们刚刚喝下的,是神仙老爷给的仙药,喝完这个药,你再与我做那个事,便可以把你的灵根移交给我。”

    他的语气冷冰冰,没什么起伏:“你愿意吗?为我去死?”

    林风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木奉,脑袋里嗡嗡的作响。

    “你要……我死?”他难以置信地问。

    孟息讪笑一声:“怎么?果然不愿意?”

    “可是,”林风叹流露出真切的担忧,像剖心剜肺一样的赤诚:“可是我死了,你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谁来护着你?”

    轰!——仿佛山洪冲垮了原以为坚不可摧的城门,孟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这样一句话震得指尖发麻。

    他缄默着,握紧了拳头,慢慢收起那一丝动容,重新用冷硬无情将自己武装起来。

    “你c,ao心得太多了,”他不屑地说道:“我既有了你的上等灵根,还用得着谁来保护?”

    林风叹呆呆地站着,从头顶凉到脚趾尖。

    孟息像是终于不耐烦了,他猛地站起来,揽着林风叹,带着他一起倒在了那方不怎么柔软的床榻上。

    林风叹在上方,低头看着孟息。

    人在无法完全掌控局面的时候,伪装往往不太牢靠,孟息移开目光,流露出些许骨子里的不自在。

    这个时候,这个不自在的孟息,他的模样终于不那么刻薄,甚至还显出几分无法忽视的英俊与可爱来。

    不过,他真的是个善于伪装的高手,很快,他就藏好了那一丝不自然,扭转回来,直视着林风叹的双眼,嘴角勾起,似乎是个无情无义、比石头还要冷硬的人。

    可是林风叹无法忽视孟息的那一分可爱,那藏在伪装后面,最真的一点。

    孟息无知地眨着眼睛,轻轻地,每一下都像小槌敲打在林风叹心上。

    林风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起了一些变化,变成了一个空空的木鱼,木鱼被人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响出隔绝红尘的声音。

    可他的心并不能隔绝红尘,反而在情爱里颠簸着,快要支离破碎了。

    孟息望着对方痴迷的双眼,薄俏的嘴唇朝一边勾起。

    他像是满不在乎,又像是羞于启齿,他气若游丝地问:“你是想亲我吗?”

    是的。

    是的,林风叹的内心在诚恳地回答,那么坚决,仿佛是上一世就有的执念,这执念那般深重,把孟婆的汤喝尽了,都没有忘掉。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沉默地望着孟息,像是在对方的一个答复——

    等到孟息回应了,这个炽烈的、与爱挂钩的吻,才会落下去,而一旦落下去了,总会烫伤些什么。

    他已不能再任性,不能凭着自己的意愿,要对方承受这要命的热烈。

    孟息把他的犹豫和挣扎尽收眼底,他笑着,斩铁般坚决:“我不愿意。”

    他的笑容突然收了,只余下厌恶:

    “林风叹,我不愿意,我不能跟你在这里你情我爱,我要求仙道,我要成正果,你想拖我的后腿吗?想让我继续在这世上,活得比蝼蚁还卑微,比臭虫还惹人嫌恶?”

    林风叹惶恐地摇头,不,他怎么能继续自私妄为,怎么能再为难他呢?这样的错,他已经犯过一回,不能再犯。

    孟息无悲无喜地看着他:“那你会帮我吗?帮我迈入仙道?”

    面无表情的孟息,真像那个人,那个绣在了画像里,画布都能熠熠生辉的人,可他不是那个人,他只是孟息,他的孟息。

    林风叹贪恋地看着,点着头:“当然,你想要,我当然会帮你。”

    孟息又笑起来,像是发自内心的笑,这笑让他显得有些天真,就像个刚讨到了糖的孩子。

    他笑着说道:“太好了。”

    他立刻伸手去解林风叹的衣襟和腰带:“你知道怎么做吧?把你的修为和骨殖给我,趁着这个机会,你还可以享受一番这丑事的快乐。”

    他像个毫无廉耻之心的人,也是个最最绝情的人,他催促着林风叹:“你怎么还不动?你舍不得?”

    林风叹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舍不得的是什么。

    是继续陪伴这个人的机会吗?还是他这两世波澜不惊的生命里,格格不入、又唯一值得一提的爱情?

    他喟叹着低头一吻,只轻轻地在对方唇上一碰,很快又离远了,怕对方生气似的。

    往日里不苟言笑的嘴角带着些可怜的笑:“我死了,你会哭我吗?”

    孟息整理好衣衫,冲出门去,才走下回廊,便遇上了刚刚赶回来的阮梦深。

    阮梦深一身苦涩的药味儿,立在廊下,慢慢地朝孟息伸出手,那细瘦伶仃的手掌里,躺着一颗光芒流转的珠子。

    孟息看向他:“做什么?”

    “这是给你的,有了它帮忙,你可以更好地筑基修炼,”阮梦深道:“不过,不好的是,它可能会让你想起一些……远到前世的记忆。”

    孟息面无表情地看着,半晌,才撕扯似的笑了笑:“你来晚了,我现在已不需要了。”

    阮梦深愣了:“是不需要修炼的根基,还是不需要这些记忆?”

    孟息本想说都不需要,可他犹豫了一瞬,话出口变成了:“它真能让我想起前世的事情?”

    他突然有了一些不该有的好奇,前世到底是什么样子,能让林风叹那般放不下?

    孟息的神态语气有些不同寻常,阮梦深注意到了,却不敢猜测发生了什么,只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是。”

    “好,”孟息伸出手:“谢谢你,我要了。”

    他拿了东西便要走,阮梦深在背后叫他:“你不留下吗?”

    孟息摇摇头:“我不喜欢这里,这里也不会欢迎我。”

    “当年没有按约定带上你,”阮梦深恳切道:“是我对不住你。”

    孟息停住了脚步,孤宿峰很安静,静默的人只能听见风中的松涛声响,窃窃私语,远似天边。

    “不,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孟息不以为然:“我现在很好,这就是我本该拥有的命运,属于我的,我已经拿回来了。”

    孟息离开了孤宿峰,他走入了尘世中,走到了大街上,他每踏出一步,都能感受到自己渐渐轻盈的步伐。

    他知道,自己终于拥有了一副上好的灵根,而这灵根,将成为他往后修行飞升的基石。

    他感受着身体的畅快和心情的愉悦,慢慢忽略那些陌生的亢奋酥麻、那些陌生的奇怪情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仍在微颤的手指,自嘲地笑:“孟息啊孟息,你真是个无耻又没用的人,你在做什么?竟险些掉进人家的温柔陷阱里去。”

    他握紧了那只拳头,仰起头来,继续以高傲的姿态在芸芸众生之间行走,他要飞快地忘记那些糟糕的过去,忘记那些不该有的眷恋和饕足,忘记这只手掌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温热。

    他会出人头地,他会青云直上,他再也用不着依靠任何人。

    直到有一天他修成正果,成为那九天之外无忧无恼的神仙,到那时,再也没有谁会追究他不堪回望的曾经。

    孟息本来步履生风,可就在某一瞬间,他的大脑炸裂一般地疼痛起来,许多陌生的画面飞快闪现,让他惊慌不已、步伐紊乱。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街边的小酒馆,抢过一把椅子坐下,缓冲自己不稳的身形。

    小二热情地凑上前来,看他这副混沌不明样子,关切道:“哟,客官,您是喝醉了吧?都醉成这样了,就不要喝酒了,小的给您上一碗醒酒汤,您稍待!”

    醒酒汤上来了,在黑陶小碗中轻轻摇晃,高深莫测的,像是什么不知名的毒药。

    孟息似乎已经呆滞了,他伸出手来,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他的心中空茫一片,喜?谈不上,悲?并不曾。

    他忽的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他只想远远地离开,到此为止,他从此再不去想过去的事情,此生是此生,往世是往世,过去了,便过去了。

    可大脑不听他的使唤。

    前生离象真人的记忆依然在渐渐苏醒,每增加一分,便多一分的痛苦。

    那长达数百年的冗长回忆,往孟息的脑海里猛钻,就像是要把一片浩荡的江河,生生装进一个小小的酒壶里。

    前世恪守的道义良知,也变成了滚烫的火舌,炙烤着他卑劣的今生。

    大脑一时无法承受如此之多的信息,变得有些麻木迟钝,孟息失魂落魄地望着秋风四窜的街道,神思恍惚。

    小酒馆外,有一个雨巾风帽的游方道士,立着张“醒世仙人”的幡子,开摊卖些稀奇古怪的纸符丹药。

    围观的幼稚孩童指着他的“仙丹”瓶子,天真地问:“道士道士,吃了你的仙丹,能变成神仙吗?”

    那道士也不老实回话,只唾星四jian、摇头晃脑地唱,不知是什么打油诗,神神叨叨的,难听得很。

    道士唱道:

    “神仙神仙,世道弥艰,

    你想成神,他想升仙,

    修行在人,得道看天,

    大梦填渊,叹息万千,

    雷雨惊寒,风刀霜剑,

    半亩仙山,尘缘难剪,

    凡心不断,欲说难言,

    神也难堪,仙也难堪,

    落入凡间,数载十年,

    两手一摊,了却前缘,

    今生过完,奈何桥边,

    黄汤一碗,不敢下咽,

    才道是,后土皇天,溃不成仙呐。”

    孟息本来只是木木地听着,可渐渐地,也不知道是哪句唱词刺到了他的神经,他突然发疯似地颤抖起来,毫无预兆地冲上前去,将那道士的摊子掀了个底朝天。

    看热闹的孩子们被他骇得惊呼逃窜,道士气得吹胡子瞪眼,上来扭他的衣领。

    可这些孟息都看不到、感觉不到了,他的眼里忽然涌出泪来,不知道是为谁哭。

    ☆、年少时分

    隆冬腊月的天气,瘦弱的男孩儿趴在井边打水,木桶落下去,砸碎了底下水面的薄冰,那声音清脆细小、低不可闻,却将男孩震了一个哆嗦。

    太冷了,结了冰的井水,这得多凉啊。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小褂,手指头冻得乌青发紫,冻疮也破了,结成了痂,袒露出来的半截细胳膊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口子,已有了溃烂的征兆。

    这男孩看上去七八岁年纪,虽然瘦小肮脏,脸蛋却生得很秀气,眼尾飞扬,眉清目秀,若生在好人户里,还是个自成风流的俏公子。

    可眼下,他却只能是个贫贱落魄的乞丐娃,妍皮裹了痴骨,叫人可惜。

    这正是年少时的孟息了。

    孟息嘶嘶地吸着气,艰难地把半桶水从井口里提上来,他看着水,半天没有勇气掬起来擦洗。

    这时候,另一个男孩子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约摸也就十岁左右,冷着小脸道:“你洗不洗?不洗让开,我先来。”

    这孩子也是鼻青脸肿、满身伤痕,孟息看着对方还在淌血的嘴角,愣愣地让开了。

    这男孩子真吃得苦,捧起带着冰渣的水就往脸上扑,麻利地将脸上的血污洗净了,抬起头瞥孟息一眼,重新打了一桶水,哐当放在井沿儿上,道:

    “在外面站得越久就越冷,早些收拾了进屋去。”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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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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