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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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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正文 第20节

    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20节

    寒净却不得不握着福旺颤抖的双手给福旺以力量:“师祖不是五百多年前就飞升了吗?”

    法道真人在寒净的记忆里留下的印象不多,但是在寒净童年的记忆里,法道真人是一个活泼跳脱、有点怕徒弟、极难见到正经长者模样的奇葩师祖。

    这位师祖,在寒净不到一百岁的时候,寒净亲眼看着他经过了九道天雷,登上彩虹桥,走进了大世界,从此近六百年不见。

    飞升是一条人人期盼却有去无回的路,成仙者斩断尘缘,只能容于大世界。

    而寒净亲眼看着飞升的人,五百多年后,却出现在了这里,成为被自己的徒弟惧怕的人。

    寒净一瞬间心中升起满腔的迷惑,想起天道那句养不起,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世界的天道,是否已经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乱子?

    法道真人是个眉目英俊的美男子,他的英俊不在乎长相ji,ng致,而是他身上只有一股肆意放纵烈火骄阳的气质,让人见之便豪气顿生,放在凡间诗文里,就是纵马天涯的大侠。

    此时,这位肆意快活的大侠,却一副长者的端庄模样,虽是面目慈祥,眼神关爱,倒让寒净无端害怕。

    法道真人爱笑,就像这天下没有不值得高兴的事,他此时笑容满面,却和以往活力四s,he的烈火骄阳不同,颇有几分服老的悠然,和寒净打招呼:“小寒净长大了,长得这么可爱,你师尊去哪了?”

    寒净摇头:“我已许久未见过师尊。”

    法道真人老成的叹了口气,倒像是一个稳重长者的模样了:“我好歹是他师尊,他总是躲着我是什么意思?”

    “总是?”寒净居然现在越来越懂得听人话中的意思了,“师祖不应当在大世界研习仙道吗?怎么总是找师尊?”

    法道真人摇了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你身后,是你的徒弟吗?”

    寒净和福旺互相握着对方手腕的双手几乎同时加重了力道,寒净再侧移半步,将福旺整个人挡在身后:“是我的小徒儿。”

    法道真人又笑了:“那躲什么啊?快出来拜见祖师爷。”

    寒净也笑了:“师祖不是向来不喜欢人拜来拜去的嘛?不知师祖这次回来,能留多久?”

    法道真人瞥了福旺一眼,视线落回寒净身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寒净道:“可书上说了,飞升之后就要去往灵力更加充沛的大世界,这个小世界已经容纳不了仙人。”

    “小寒净是不欢迎我?”

    寒净笑容难以维持,假笑是比斗法还要耗费心神的事情:“寒净自然欢迎师祖归来,只是唯恐小世界的灵气难以维持师祖的灵气运转,怕伤了师祖身体。”

    法道真人笑容灿烂:“小寒净有心了。”

    第87章 师尊去哪了

    对方乃是仙人,何况是不曾撕破脸的师祖,寒净实在不好表现的太过提防。

    “师祖在找师尊吗?师尊不在这里,师祖何不去别处寻找?”

    法道真人双手背于身后叹了口气,他这幅模样实在老气横秋,记忆里,法道真人实在是极少有过正经的模样,寥寥几次譬如,喝酒被凶了,真人便会背着手叹气,一本正经地端着师祖的架子教育寒净:“你师尊实在是不太可爱,你以后不要学他。”

    小寒净便懵懂的看着师祖,觉得云端之上,山风之下,师祖真是格外凄凉,却也格外伟岸。

    然而个头矮小的师尊一从屋里探出头来,凉凉的问一句:“你方才跟我徒弟说什么?”

    法道真人的伟岸就立刻不见了,笑嘻嘻地讨好道:“我说我们家小玉儿实在太可爱了,小寒净这方面还要多多向他师尊学习才行。”

    等寒玉一脸嫌弃的回屋里,法道真人便会对寒净眨眨眼,笑嘻嘻的又不知溜达哪里去交朋友去了。

    “小玉儿有心躲我,”如今的法道真人寒英却没有当初那种跳脱了,他望着寒净,眉头轻皱,满面忧愁,看上去是认认真真在发愁的样子,“小寒净,我本不愿你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可知道你师尊这些年做了些什么?”

    寒净以前是对身边的人全然信任,若是二十年前,遇见寒英,一定是寒英说什么寒净信什么,可是现在的寒净不仅不信任,甚至也不怀疑了。相信谁,怀疑谁,都是需要感情和思考的事,寒净现在觉得自己不仅失去了那仿佛永远充沛的感情和天真,也没有了思考的意愿,更像是“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听都懒得听”的直接放弃。

    可见人有时候的确是会颓废的,即便是寒净,也有会觉得这世界与己无关的一天,这倒是一种新奇的心情,可寒净打心底里却又对自己的这一状态有着淡淡的厌烦。

    “我不知道。”寒净无ji,ng打采地回了一句,一副“你别说,我懒得听”的样子。

    寒英:“……”

    寒净:“……”

    寒英寒净大眼瞪小眼,两眼同懵逼。

    因为寒净的不配合不追问,寒英酝酿了一下,苦大仇深的看着寒净,沉痛地问:“你不想知道你师尊这些年干了些什么吗?”

    寒净呆呆的摇头:“不想啊。”

    寒英:“……”能不能收回那句“我本不愿你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寒净:“……”

    寒英:“……”

    福旺:“……”

    小丑鸟:“……”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最终活的最久的人证明了人活那么久总有些除了年龄以外的东西随着时间也在增长。

    “我知道你想知道小玉儿的事。”

    寒净一脸懵的看着寒英:“我不……”后面的字在寒英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抖了抖,“……想?”

    寒英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想!”

    寒净看了看也是一脸茫然的福旺,又看了看瞪着小眼睛真正茫然的小丑鸟,意识到不管有没有观众,寒英都想说,只好和另外一人一鸟保持了沉默。

    虽然没人配合,但是好过被人拆台,寒英总算是把瞪得有点累的眼睛眨了眨,恢复了忧愁多思的模样,深深的叹了口气。

    寒净:“……”到底说不说啊?

    寒英坚持完成了一个人的前戏,缓缓开口:“其实,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小玉,他犯下太多错事,身为师尊,我不能不管。”

    寒英还想卖个关子,寒净却实诚地开口:“那您赶紧去找师尊,和我废什么话啊?”

    寒英:“……”不孝!实在是太不孝了!

    寒英假装没有听到寒净的话,不再大喘气,做铺垫,没好气的直接进入正题:“这些年来,小玉伙同一群疯子,灭了阿摩罗教数万教众,屠杀了律国和丰国戍边战士数十万众,挑了魔族的极乐城,收了ji,ng灵谷无数ji,ng怪灵物,现在还在外面挑起了修真界和妖族的战争,这些你都无动于衷吗?”

    寒英每说一句,眉间厉色便多一分,话中怒意便盛一分,万里黄土震荡,黄沙滚滚,似乎都在应和着仙人的愤怒,及至最后,他几乎声声如刀,身边黄沙如旋,接天蔽日,席卷整个天空的光芒。天地仿佛混为了一体,而在这一团乱糟糟的天地里,万里的黄沙吹不动三人一鸟的衣衫与羽毛。

    寒净一字一字的听,却一个字都没听懂,也许仙人飞升之后说的话凡人难以理解,反正寒净觉得以自己的愚笨是难以解读,寒英这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话中有话暗示自己,还是脱离凡俗正话反说?

    寒英:“……你听懂了吗?”

    寒净诚恳摇头:“师祖明鉴,没懂。”

    寒英:“……”

    寒英自己回忆一下自己的话,觉得每一个字都不拗口,每一句话都很顺畅,每一个意思都很清晰,因为知道寒净的不配合和傻气,他甚至没有按照设想的一样用上“想必你也听说了小玉挑翻魔族的极乐城的事”这样需要对方配合的吊人胃口的开头,这怎么还会不明白?!

    寒英咬牙:“你是哪句没听懂?”

    寒净无辜道:“从这些年来之后就没听懂了。”

    寒英气极,张口就要再说一遍,却瞥见寒净抱着小丑鸟的手,寒净的手深深cha入小丑鸟的羽毛之间,弄乱了小丑鸟翠绿的羽毛。

    小丑鸟茫然的仰着脖子看着寒净,完全不能理解这场人类的交谈,它只是仰着脖子,看着寒净,就像是一只雕刻的假鸟。

    寒英轻轻叹了口气。

    瞬间黄沙归位,风沙散尽,天地复亮,寒英负手而立,眼含悲悯,落在寒净身上,哑声道:“小玉是你的师尊,可他也是我的徒弟。我平波峰一脉单传,你也是有徒弟的人,当知我心。”

    寒净笑了笑:“师祖,我真的没听懂您老人家在说什么,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句话已是大不敬,由寒净说来却只觉诡异,福旺诧异地望着寒净的脸色,默默攥紧了寒净的衣角,寒净却未曾察觉,只是似笑非笑,双眼直直的看着寒英。

    寒英倒也不气,仍是愁眉紧锁眼含遗憾的模样:“寒净,我曾与你言过,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小玉。”

    寒净嘴角的笑渐渐抽搐抖动,几乎难以维持。

    寒英腮帮抽动,闭了闭眼睛,继而露出无奈浅笑:“小玉五岁的时候,我从他父母手里把他抢回山门,从那以后,照顾他就是我的责任,千年前如此,千年后,即便相隔两界,也是改不了这个臭毛病。”

    寒净开始发起抖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寒英脚下的黄土。

    一颗水珠砸在小丑鸟身上,仰着脖子看寒净的小丑鸟呆呆的低叫一声,继而扭过脖子怒视寒英,疯狂尖叫起来。

    然而,即便是天生邪祟,那点天赋对于仙人也没有任何的影响。

    寒英骗过头去,眼中只有漫天黄沙:“寒净,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绝,就算你死,小玉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去死,帮我找到他。”

    寒净紧紧抱着已经长大许多的小丑鸟,直勾勾的看着地面,像是没有听到寒英的话。

    不知哪里来的野风吹动了地上的浮尘,卷走了寒英的踪影。

    寒净抱着因为失去了敌人而安静下来的小丑鸟,体力不支,坐倒在地上。

    福旺小心翼翼的抱着膝盖坐在寒净身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一刻,寒英和寒玉变成了两个陌生人,从寒净的记忆里消失了一切踪迹,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与笑容占满了寒净的心。

    与君相别离,是否有归期?

    寒靳,这个世界疯了,可你在哪呢?

    第88章 寒靳

    小丑鸟小心翼翼的用丑巴巴的脸蹭了蹭寒净干净素雅的脸,寒净猛然瞪大眼睛,他眼里还留着大颗的不能滚落的泪水,看上去眼睛格外诡异,倒把小丑鸟吓了一跳,脖子一抖,脸就退开了,委屈巴巴地看着寒净。

    寒净豁然回头,看到一脸纠结的福旺。

    福旺猛然对上寒净的眼神,慌慌张张的在脸上换了几个表情,最终变成了认命,耷拉着脑袋蹲在了寒净面前。

    寒净抬袖胡乱抹了抹眼泪,严厉地盯着福旺:“你师祖到底去哪了?”

    福旺摇了摇头,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是不知道寒玉的下落,还是不想说。

    这几天寒净也算是见识到了福旺的倔强,他不肯说的事就一定不会说,寒净继续厉声问:“师祖说的关于师尊的事,你知不知情?”

    福旺低着头,抠着地面的土块,轻轻点了点头。

    怒从心起,却无从发泄,寒净看着福旺的发顶心,嘴唇蠕动,好半天才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和寒靳对你儿时教导,你全都不记得了。”

    福旺不抬头,手指被土块蹭得发黄,小声道:“我没忘。”

    “没忘你今天做出这样的事!”寒净气得全身发抖,甚至一瞬间生出“怪不得寒英要杀他”的念头。

    福旺低着头,脾气却比寒净还大:“我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你找过我吗?你和师娘都说要看着我长大,你们看着我长大了吗?我都长这么大了,我把自己拉扯着长这么大了,可再见到你的时候,你都认不出我!你心里只有师娘和小白羊,如果是他们俩丢了,你就会去找,我丢了就不用找了是不是!”

    福旺声音越来越大,声音中的哭腔也越来越难以掩饰,他匆匆用袖子擦眼以掩饰自己的眼泪,可面前的地面还是晕开了一片深色。

    寒净满腔的怒火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面对福旺的质问根本无言以对。

    稚子何辜,错的是对孩子做出了承诺却不能遵守的大人,错的是在孩子成长的路上从未出想过的师尊,错的是在孩子绝望无助时从未出现的亲人,错的是寒净,再难弥补。

    寒净这一辈子,总觉得自己做事做人一片赤诚,规规矩矩,可惜却总是一错再错。

    过了不知多久,寒净站起身,沉声道:“跟我去找你师娘。”

    寒英寒玉皆是长辈,晚辈对长辈的事能管则管,可福旺是晚辈,长辈对晚辈,不得不管。

    “我不去!”福旺站起身,赌气的转身背对着寒净,“你自己去吧,我要留在这里。”

    到底是自己亏欠他,寒净再也无法像方才那样声严厉色,只能柔声劝他:“以前没有找到你就放弃,是我和寒靳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了,跟我回家吧。”

    福旺却几步跳开了,站在十丈外的黄土地上看着寒净,眼神眷恋却又坚决:“那只丑鸟会给你指路,你也听到那个大坏蛋的话了,修真界和妖族开战了,你快回去找师娘和那只羊吧。”

    寒净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福旺却转过身,趁着寒净愣神的功夫,几步跑远了。

    修真界……和妖族……

    寒靳……和小白羊……

    福旺说的没错,小丑鸟虽然是只刚出生没几天的鸟,可ji,ng怪的脑袋里大概是天生有一副地形图的,只要寒净给小丑鸟看一眼地图,小丑鸟就能找到去寒净指定的地方的路。

    寒净对走到了哪里根本没用任何认知,只是渐渐的开始见到了活人,便意识到自己应当是已经进入了人类的世界。他不知道寒靳现在在哪,然而一想到霞蔚宗,徐缓眼眶发红青筋暴起的神情和阿娇撕心裂肺的哭喊便一刻不能忘,以前不知可以以无辜者的姿态相处,然而知道之后若还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未免过于不知廉耻,寒净不敢回宗。

    他是r_ou_身已毁,神魂复体,乾坤袋也早就不在了,和寒靳画符通讯也暂时不可能达成,他虽然能够隐约感觉到寒靳身体健康,却不能分辨寒靳的方位,倒是小白羊,身为他的本命神兽,主仆契约似乎比道侣契约ji,ng准的多,寒净能够隐约察觉小白羊的方位。

    南方,唯有南麓森林。

    小白羊,已经回到了妖族?

    寒净昼夜向南赶路,小丑鸟每日定时定量吸取寒净的灵力,已经长得有刚出生的人类婴儿那么大了,站在寒净肩膀是已经站不住了,但是好歹已经能一直飞了,不再是像只人类豢养的老母ji一样只能张着翅膀蹦跶两下的蠢模样了。

    就是,更丑了。

    这天,小丑鸟飞在前面带路,寒净匆匆赶路时,心中却传来一股熟悉的悸动,果然,没过多久,一只白色的毛团子就从路边的草丛里刷的冒了出来,扑到寒净身上。

    小丑鸟初时没反应过来,一回过神看到寒净下意识伸出双臂接住的白毛团子,顿时羽毛炸开了,他扯着脖子奋力尖叫,一边叫一边扑上来伸出利爪就要抓走那只毛团扔掉,却被寒净伸手拦住了。

    “自己人自己……妖……没事没事。”寒净安抚小丑鸟。

    白毛团子却不乐意了:“寒净,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背着老子偷偷摸摸又收了一只宠物!”

    寒净:“他母亲生他时难产死了,我总不能扔下他自己。”

    小白羊在寒净肩膀找了熟悉的位置蹲好,身上散发出白莹莹圣洁的光芒,高傲地抬着小下巴瞪着小丑鸟:“我的天道啊,这也太丑了吧,这样的你都捡,你还有没有底线了!”

    小丑鸟:“……”

    小丑鸟扑棱着翅膀愤怒的伸长脖子就要啄小白羊,却被寒净伸手抱进了怀里:“好了好了,和平共处,和平共处。”

    小丑鸟在寒净怀里老实下来,小白羊昂着小下巴一副“本神兽不和丑八怪计较”的样子。

    总算这两只还算给面子,寒净迫不及待的问:“小白羊,寒靳呢?他没来吗?”

    小白羊四只小爪在寒净肩膀上挪了挪小碎步,气哼哼道:“别跟我提那个王八蛋!简直是疯了!”

    寒净心中一紧:“怎么了?”

    小白羊气冲冲道:“当年,他被雾妖控制,亲手捅了你一刀,醒来之后就寻死觅活。我都活的好好的,你自然是没死……你说,你这么多年干嘛去了!”

    小白羊突然转移话题,寒净猝不及防,未及细想,老老实实道:“我死了之后,见到天道了。”

    小白羊小爪重重一踏,兴奋道:“你见到了天道!它长什么样?是男是女?他有没有告诉你升仙的捷径!你有没有和它学习到什么秘术?不愧是我游临水的主人,就是这么福缘深厚,居然能得到天道的青睐!”

    寒净苦笑,他和小白羊是神魂绑定,同生共死,两体一命,倒也没什么不能对小白羊说的,于是便坐在路边,与小白羊将自己r_ou_身死亡后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小白羊听完之后,整只羊都不好了,自己愣了大半天,才愤怒的一拍爪下寒净的肩膀,气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妈的!”

    寒净苦笑一下,提醒小白羊:“靳儿现在到底在哪?”

    小白羊这才想起继续人间正常的故事:“我们俩都很确定你没死,可就是找不到你,你的神魂我根本难以捉摸,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你去了另外的时空,总之,寒靳虽然寻死觅活,但也没真的去自杀,只是我知道,他心里,却对妖族有了芥蒂。那只雾妖,是秘境主人千百年前留下的护宝妖,道行应当与阁主差不多了,居然被那个王八蛋用计夺了内丹,弄死了!”

    小白羊毕竟是妖族,得知寒净没死之后,便不想再与雾妖纠缠,对寒靳居然弄死了一只妖圣级别的大妖一事也颇为不满。只是雾妖的确犯错在先,小白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将这不满压在心底,与寒靳一起四处寻找寒净的下落。

    后来忘了具体是从何时开始,人间妖族与修士的争斗多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多,修真界与妖族的关系也日渐紧张,终于到了全面开展,互相驱逐的地步。

    小白羊四处奔走,希望双方坐下来制定友好协商的解决方案,可寒靳却仿佛变了一个人,极力主张将妖族彻底赶回南麓森林,以免有些灵智虽开却不通人情只知兽性的妖祸患人间。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渐渐就变成了修真界与妖族对立,成了敌人。妖族大劫,与修士争夺人间的居住权,寒净不在,小白羊自然回到了妖族,与妖族众人站在了一起。

    后来,就变成了小白羊代表妖族,在战场上遇见了代表修士的寒靳。以前一人一羊虽然每日切磋,可并不会像如今这般真的动了杀心。

    “他真的是疯了!”小白羊气呼呼的踩寒净的肩膀,“反正我是和他说不通了,你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寒净尚未来得及明白小白羊话中的意思,神魂一片激荡,寒净心跳如鼓,回头望去。

    寒靳站在人间明媚的阳光里,一袭玄衣,眉眼如一副清隽温雅的山水图,浓淡得宜,温柔似水。

    第89章 寒靳

    分隔数月,思念却像是阔别数年,但对寒靳来说,是真的已经过了十年,且是背负着愧疚与痛苦的十年。

    寒净肩膀蹲着羊,手里抱着鸟,呆愣愣的看着寒靳。

    离开寒靳之后,经历过的所有事都让他觉得死比活更有意义,可见到寒靳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想活,即便活着会痛苦煎熬。寒净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这世上但凡自杀的,看上去是不怕死,可他们活着比死更累,因为世界都是痛苦。而这世上但凡想活的,看上去是怕死的,都是因为无论如何,活着还是有那么一些乐趣和眷恋的,即便那眷恋看上去十分可怜。

    羊切了一声自己跳开了,寒净眼中只有寒靳,连自己松开了鸟都没发现,寒靳已经大踏步走过来,将寒净紧紧抱在了怀里。

    寒靳素来温和,尤其是对寒净,力气大了怕碰坏,语气重了怕伤心,整天捧着哄着像是个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这次却恨不得把这个珍宝揉进肚子里,融进骨血里,再也不能分离。

    寒靳对寒净一直是笑的,可这次他却红着眼,咬着牙,恶狠狠的用指尖勾着寒净的下巴,不由人准备就吻了下去,把本就魂不知飞去了哪的寒净彻底打了个魂飞魄散。

    然而汹汹的气势不过片刻,就在唇舌间消散了,化作温柔的眷恋。恋人的温度从恋人的唇舌和指尖传来,把木愣愣的心重新熨贴成鲜活的生命。

    所有的自以为的坚强和倔强都被这温度烫成了委屈,这委屈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谁的欺负,毕竟即便心灰意冷,事实是,根本没有人欺负过寒净,只是揭露了一些寒净不知道的事,这委屈纯粹是因为矫情,因为“在我这么难过的时候你居然不在我身边”的为人不齿的软弱和造作,寒净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委屈的,可就是抱着寒靳的脖子不肯撒手,自己偷偷生了闷气。

    瞬间的暴戾迅速变成温柔的克制的寒靳,在想要退开一些看看寒净的脸的时候,察觉到脖子上双臂的力道,胸口里的心脏牵动着全身,疼的就像小时候刚刚修炼时,被雷电打过全身一样,可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娇生惯养的小男孩,成了家的人,只能站得像一座山,抱着他的恋人,说一声“我在呢”。

    一句话,三个字,轻的只能在恋人耳畔流连,却像一把大锤,把寒净的心砸的又麻又疼。寒净个头没有寒靳那样高大,刚好能把自己的脸埋在寒靳的胸前,就像是人生中升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能把一切不顺心不如意的事都全部挡在墙外。在这堵墙里,寒净不需要c,ao心任何事,也不需要自己做出任何的决定,承担自己不能承担的后果。

    小丑鸟唧唧歪歪地拍打寒靳的小腿,被还没有鸟腿高的小羊一巴掌拍一边去了。小丑鸟奋起展翅,小白羊一挥爪把鸟嘴堵上,抓着鸟腿走了,小丑鸟在草地上拖出一道明显的路径,小白羊回头瞥了一眼,心满意足:“傻鸟,人话都不会说,也敢跟老子争宠!”

    寒净并没有意识到鸟被羊拖走了,自见到寒靳的那一刻,他眼中就只看得到这一个人。比他第一次与寒靳分开,独自闭关三百年后再相遇时的思念更甚,心中的情意也远非当日可比。虽说当日看来是迷迷糊糊地就和寒靳成了亲,可成了亲,自然是不一样的。成了亲,每次想起寒靳的时候,那前面的头衔不是徒弟,而是道侣,是魂系与共,心海相通的道侣,念着他的名字,也有不同于旁人的味道。

    寒净不动,寒靳也不动,他抱着寒净,生怕又是一个光天化日下的美梦,即使是在阳光下的美梦,也终究是一场幻境。自从失去寒净,他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无数的幻影,妖族的幻境天赋,魔族的幻境秘术,人类的幻境阵法,ji,ng怪的幻境之身,他每次都能见到寒净,有的一看就能看穿是假的,大多数却总是能困住他的,即便是幻境中的几分相似,即便是心中存有一半的疑惑,他却每每总在“万一这个是真的,寒净只是如我那时被雾妖控制一般被人控制了”的想法中难以自拔。他们魂魄相系,可世界这么大,寒靳就是怕自己学识浅薄,真有那自己不知道的断绝魂魄联系的法宝。他越来越怀疑自己,就越来越后悔当日被雾妖乘虚而入,也就越来越挣不脱那些似真似假的虚妄。

    杂念丛生,难以断绝,修行不安,心境倒退,居然变得畏首畏尾。三百多年前,他认错了寒净,那是他一生最大的过错,也是他一生最大的心魔,从此即便只有三分相似,他也先怀疑自己的判断,只怕一旦再错,再难挽回。

    这世上所有的修行之人,难修的不是灵力,难修的不过是心魔。比人更强大的人,只有人心自身,战胜不了自己的人,永远战胜不了天。

    寒靳自知心魔至此,飞升无望。可此时此刻,与寒净在一起,飞升又有什么可吸引他的呢?

    人人追逐的,并非我心头之好,我心所爱的,即便被人弃如敝履,也要破腹剜心,把他摆在胸腔里,吹不得风淋不得雨,安安稳稳,只见春暖花好。

    傻站了许久,久到被打晕的小丑鸟又醒了过来,趁小白羊在舒舒服服的吸收刚出来的月光,扑棱着大翅膀飞奔过来叽叽喳喳的在寒净脚边乱窜乱打,才把这一对完全未曾察觉时间流逝的人唤醒。

    寒净归来,寒靳心情好得过分,对这丑鸟打断了两人的亲昵也不太恼,只轻轻斥了一声“聒噪”。

    寒净猛然回神,却见天色居然黑了,想起小丑鸟的进食,便蹲下身,将手覆在小丑鸟额头,将灵力分了一些出去。小丑鸟收拢了翅膀,惬意的闭上小眼睛,伸长脖子,十分舒爽的模样,翠绿色的羽毛如同强光下的琉璃般耀眼。

    寒净寒靳离得近时,灵脉相通,自然察觉了寒净的作为,他现在对事关寒净的任何事都见不得一丝不好,立刻脸色一沉,去抓寒净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寒净的手却像是粘在了小丑鸟脑门上,抓不下来,寒靳立时反应过来:“这是只邪祟!”

    寒净仰着头看寒靳:“没关系的,小丑……小愁知道轻重的。”

    刚好小白羊踱步过来,看到小丑鸟乱跑,也有些愠怒,寒净便向寒靳重新叙述了一遍分开后的经历。

    “许是刚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是你,又或许是第一口灵力来自于你,将你认作了母亲吧。”小白羊倒还算理智,看小丑鸟不过片刻就不再吸食寒净的灵力,用小脑袋蹭了蹭寒净的手示意吃饱了之后,慢悠悠分析道,“不过你真的看到福旺那小崽子了?他在哪?我去把他抓回来。”

    寒净摇摇头:“福旺似乎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他不肯跟我走的态度很坚决。”

    小白羊气呼呼的发光:“他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当我游临水白养他那几年了?由不得他!我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寒净看向寒靳,却迎上寒靳古怪的眼神,寒净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知道的那些事,不由得有些心中不安,不敢去看寒靳的眼睛。

    寒靳却用两根手指轻轻抬起寒净的下巴,温柔的迫使寒净无法逃避,柔声问:“沙师叔的事,你知道了之后,心中是何感觉?”

    寒净满脸通红,是自责,也是害怕,自责于因自己的疏忽害了至亲,害怕于寒靳心中会对自己失望,他额头甚至冒出细密的汗珠,眼角不由得就红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现在说对不起,实在晚了些,说不是自己的错,实在是不知耻了些,说后悔又太轻飘了些,竟是完全不知说些什么才是对的。

    寒靳低下头,亲在寒净通红的眼角。寒净闭上眼睛,嘴唇触碰敏感的眼角的触感便更加清晰,像是一只蝴蝶落在了睫毛上,不舍得惊扰。

    “寒净,这是我们两个的错,我们两个一起赎。”

    第90章 审美是什么

    寒净下山这许多年,见过听过的话本也不少,大部分都是才子佳人受人迫害,之后一起奋起一起打坏人,少部分是一人做错了事另一人拼死挽回力挽狂澜,倒还是第一次听说道侣两人一起犯错一起赎罪的,且这事自己就是主角,实在是啼笑皆非。

    但是心里舒服,一起相互扶持,总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能相隔云端的好。

    他懂他,不前他半步,也不落他半步,正正在他身边,一伸手就碰的到。

    小丑鸟吃饱了灵力无所事事的梳理羽毛,小白羊闹着要去找福旺。

    寒净把小丑鸟推给小白羊:“让他带你去,既然人妖之战据说是我师尊挑起的,我总得尽力斡旋才行。”

    小白羊顿时嫌弃得不行,小短腿连摆几下离小丑鸟八丈远,被寒净推了一把的小丑鸟傻呆呆的看了看寒净,又看了看小白羊,细长的腿一迈,自己又走回了寒净身边。

    “我不要带这么个丑东西上路!我是有审美的!”小白羊义正严辞的撇开和小丑鸟的关系,“跟这么个玩意呆久了,我怕我的毛毛都不会发光了!”

    寒净:“……我这一路带着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小白羊愤愤地哼了一声:“带着这么个丑东西,我可丢不起这人!”

    寒净愣了一下:“可你不是人,你是妖啊。”

    小白羊:“……”

    被噎的感觉陌生又熟悉,小白羊竟无言以对。

    小白羊不肯降低身份带这么个丑东西,寒净却是不介意的,只要寒净高兴,寒靳是没什么废话的,立刻就要带寒净回修真界去。

    小白羊后蹄着地,小身板人立在寒净脚前,振振有词道:“你身为我的主人,难道不是我在哪你就在哪嘛?跟我回妖族!”

    寒靳冷笑一声:“只听说主人在哪宠物在哪的,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神宠,要主人跟着你的步子走。”

    小白羊怒道:“寒净跟我回妖族,我保证他日子过的舒服妥帖,无人敢动!可留在你们修真界的妖族是什么下场,你敢告诉寒净吗?!”

    寒净诧异的看向寒靳,寒靳目光微动,看着小白羊道:“那是别人,谁都不能逼寒净做他不愿做的事。”

    “什么事?”寒净抱着小丑鸟问。

    小白羊愤愤道:“他们人类着实可恶,我族与人类绑定契约的妖兽,全都被这些人类驱使与我妖族为敌。有不忍与亲族自相残杀的契约妖族,统统都被这些道貌岸然的人类斩首示众!”

    寒净目光一瞬间有些茫然:“可是,契约妖兽与契约人神魂相连……”

    小白羊道:“妖兽一死,契约人必疯,他们却把帐统统算在我妖族头上,说是因为我们,这些人和妖兽才会死!”

    寒净微微抬头看向寒靳。寒靳是没有契约妖兽,也没有任何收养的他种生灵的,可寒净与小白羊签订了契约,手里还抱着一只邪祟,实在不敢轻易同寒靳去往人类的阵营。

    寒靳低头望着寒净的眼睛,寒净的眼睛像水,却再也不是浅滩,在那汪眼睛里,已经有了独属于眼睛主人的淤积沉淀,寒净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人了,再也不是以前懵懵懂懂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了。

    寒靳注视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自己的倒影,寒靳缓缓抬起手指,落在寒净脸上,肌肤细腻柔软,手指经过之处弹润可口,寒靳觉得,实在没什么好犹豫的。

    为了这个人,他已经辜负过一次修真界了啊,那么放弃第二次,又有什么难的呢?

    “那我们你就不回去,我跟你走,你说去哪就去哪。”寒靳缓缓露出微笑,他天生白皙俊俏,后天灵力充沛,平常小辈见了都是一副温润却疏离的高人模样,何曾这般笑得像一个讨好长辈的孩子,竟有几分年少的顽皮,“反正我跟定你了,你休想甩开我。”

    寒净抱紧手里的小丑鸟,生而为人,以人的身份活了数百年了,自然心中是想回到人群中间,回到师门之内的,可是他已经对不起很多人,此时能不辜负一个是一个。

    这千万里路,日月偏转,星河沉落,小丑鸟由巴掌大一点,长成如今展翅亦如雄鹰的样子,中间地形变换,天气莫测,从未闹过脾气,每次都是它来讨好他逗他笑,见人接近他就厉声示警奋力驱逐,他是它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他要为它的生命负责。

    可是人族尚且自相残杀铲除异己,妖族本性凶残,又能否容纳两个人族?

    “我也不知道,”寒净对现在的情况并不了解,可身为寒玉的徒弟,又似乎有义务去了解一下,他抱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丑鸟,认真想了想,“既然师祖说此事是师尊挑起,总得有个缘由,人妖之乱,缘由何起?”

    寒靳道:“起初只是因一只小妖,有修士与小妖族中起了争执。”

    那时寒净不知在何处,寒靳与小白羊四处奔走,希望依靠主宠契约与道侣契约的链接找到寒净,忽有一日,小白羊接到消息,称族中出了一件大事,许多刚开灵智不久的小妖被人打杀了,尸体扔在了荒郊野外,画阁身为妖族统帅,有护卫妖族之责,此事必须追究。于是小白羊丢下寒靳回了画阁,过不多久,寒靳接到师门传讯,妖族频繁生事,速回议事,待寒靳回到霞蔚宗,已经到了选择是战是和的时候。

    小白羊本就脾气暴躁,能动手绝不逼逼,妖族他是嚷嚷的最凶的,非要修真界给个说法不可。而寒靳本来性情温和,且修为深厚,若能劝和也许也能有些作用,可自从寒净消失之后,寒靳的脾气几乎变得和小白羊一样暴躁,对整天喊打喊杀的妖族更是厌恶至极,当时许多妖族借报仇之名捕食修真者,妖族却对此极为纵容,就连许多霞蔚宗下山历练的弟子宗内的丹牌都碎成了粉末,寒靳心生厌恶,一力主战。

    像这种混乱状况,以往阿摩罗教都是充当和事佬的那一个,可阿摩罗教数年前已经封山,有人前往阿摩罗教迦蓝湖希望阿摩罗教教主出面劝和,却发现阿摩罗教迦蓝湖已经变成了一汪死水,阿摩罗教教众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圆寂了。

    数千顷的湖面上,坐满了阿摩罗教神色安详的数万教众,个个手持莲花印,虔诚而温和,虽已死去多时,却仿佛只是睡去。

    天下震动,谣言四起,人心浮躁,须得一战。

    作者有话要说:

    把存稿发出去了!两次了!卧槽,这个更新之后的app真不友好!

    第91章 生而有光

    从一只小妖到数只小妖,从一家争端变成天下纷乱,开了灵智,有了感情,结了亲友,便有了恩怨情仇。

    修真界虽大,修士岁月漫长,好友遍天下,一人有难,八方支援。

    妖族虽凶蛮,然而修行不易,族中最团结,一妖出事,全族震怒。

    冤冤相报,便如雪山顶不慎滚落的一颗石子,未到终点,便已难以化解。

    寒净觉得,既然有人想站,自然也有人想和,只是缺了个有力的牵头之人,他神宠是小白羊,道侣是寒靳,修为不低,做个牵头之人抛砖引玉似乎也不算僭越:“既然小白羊和你各自在妖族与人族间颇有威望,不如我就站个中立的态度,我来做那个和事佬。”

    寒靳只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寒净居然会想到毛遂自荐,然而下一刻,寒靳便斩钉截铁道:“不行。”

    寒净出师未捷,受了打击,想起自己先前的名声,又是害死现任霞蔚宗宗主恩师的“凶手”,鼓起的那点勇气也就没了。

    寒靳看他一张脸瞬间苍白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妥,小心握着寒净的手柔声道:“这个牵头之人很不好做,你威望差些,难以服众,说不定反倒被人视为眼中钉,危险的很。”

    寒靳说的有道理,寒净自然认,只是人妖两族战祸将起,他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自己能帮上什么忙,甚至连选择一个立场都做不到。

    “哎哟,现在什么时辰了?”小白羊见不得这两个人类心里那么多瞻前顾后,不耐烦的瞪瞪鸟,望望天,一拍地面,猛然想起什么。

    双方互诉过往,已经是月落日升复又西沉,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天一夜,小白羊看着天色,脸色微微变了:“糟了糟了,我跟蠢狼约着去打架呢,现在不会已经打起来了吧。”

    寒净对小白羊的个性十分头痛:“你成天就是到处约架,这样不好。”

    小白羊冲寒净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浓云派的那些画师手贱,一个个把我们妖族画成了什么鬼样子,侮辱我妖族声誉,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就不知道我妖族的审美!”

    寒净反应过来:“你们是要和修士打架?”

    小白羊摩拳擦掌:“可不是,我得赶紧去了,不然那只蠢狼该以为我怕了。”

    小白羊小小的身躯却有惊人的弹跳力,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弧光,寒净想也不想,赶紧追上,寒靳自然毫无疑义紧随其后,小丑鸟懵了一会,发音过来,嘎嘎大叫着张开翅膀奋力追赶,可它到底出生时间短,修为尚浅,比不得大乘修士,就是刚刚一愣神的功夫,两人一羊就失去了踪影。小丑鸟茫然地扇动着翅膀四处寻找,天边远远递来一股水系灵力,把它卷了过去。

    小丑鸟被那水系灵力卷进寒净怀里,连忙张开翅膀抱着寒净的手臂,四处张望间,只见不远处的山谷间,一群体型庞大的动物正与一群手持毛笔的人乱战一团。小丑鸟是第一次见到妖族,也是第一次见到人妖争斗,只觉得灵力四溢,十分可口。可它又怕寒净再次消失,只得窝在寒净怀里,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灵力被浪费了。

    人妖打得不可开交,一只垂耳小兔雪白的毛发被铁笔画上了血痕,小白羊一团小白光从天而降,混战中跃出一头黑狼,稳稳接住了小白毛团,小山般庞大的身躯落在地上振起滚滚黄土。小白羊骑在狼背上化作人形,春愁琴琴声幽暗,呜咽喑哑,划破渐沉的天色,似片片月光落入人群,即便那与垂耳小兔对战的修士反应迅捷,身上依然落上了五六道血痕。

    小白羊既已入场,对面自然也有大能应战,模样不过二十来岁的青衫修士手持白玉笔,笔锋游走,举手便是一片浓墨山河,向小白羊和黑狼当头压下,小白羊冷笑一声,食指一点,商音离琴,搅乱了山河,拇指一抬,宫音如破军之刃,穿过破碎山河直扑青衫修士面门。

    寒净未做思量,伸手撒开一片水雾,将宫音轻轻一兜。小白羊是寒净的神宠,自然伤不得寒净,满含杀气的宫音撞上水雾,就像一片被网打捞起的月光,安静的碎成了片片星辰。

    小白羊回头瞪寒净:“你干嘛!不要影响我打架!”

    他回头间,对面又是一副百花争艳图滴溜溜转了过来,片片花瓣似乎还能看到晨间的露水,黑狼却没让那美艳的花瓣近身,就灵活的跃开了。

    因为黑狼机智,小白羊凶的十分放心:“说好的中立,你这样拦着我就是在帮他们,你帮他们就是想让我死,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寒净忙道:“当然不是!”

    “那你就别拦我!”小白羊凶巴巴地瞪着寒净,要寒净的保证。

    山谷中人有百人,妖有百只,个个杀红了眼,以一己之力难以全部阻拦,何况对面与小白羊对峙的也是大乘修士,寒净不可能轻易阻止的了小白羊和青衫修士的争斗,寒净一时语塞,根本想不到任何能够保护双方的办法。

    黑狼闪转腾挪,小白羊抱着琴,看着寒净:“寒净,你们人类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还记得望源城的那只小竹笋妖吗?”

    寒净点头,那只小妖只是修成人形,人话尚且说不好,却因为和人类走得近,出了事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他死了。”

    寒净心中猛然一悸,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白羊。

    “他想家,阁主为了鼓励他修行,就告诉他,只要他自己有本事回家,就许他每年回乡祭拜,南麓到望源九万里路,开始是有大妖带,可大妖事务繁多,待路走的熟了,便让他一只小竹笋上路,他背着他那个小包裹,又矮又小,人话还说不好,离开了画阁,一个月后,归乡阁的元灯就灭了。”

    寒净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感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实不止人族,就算是妖族,小妖死了,第一个怀疑的也是人族。”小白羊的琴弦留住了月光,银白夺目,“寒净,种族不同,立场永远不同,只是以往还有和平的表象,这场战争不是你师尊挑起的,你师尊或许添了把火,可柴,一开始就是两族慢慢积怨而添的。”

    寒净无言。

    人族的国与国之间尚且互相猜忌,设了防线囤了重兵,何况是人族和妖族,更是截然不同。人族忌惮妖族的利爪,妖族也顾忌人族的术法,即便是暂时的和平,总是不免想着万一对方怀着恶意,如何应对。

    人心隔肚皮,总怕对方怀着恶意,自己心中也就慢慢的恶意滋生。

    “我妖族每年有数千小妖被人类取心夺肝,只因为我妖族身上总有对人类修行有益的部分,我妖族神智刚开时也会混混沌沌捕人为食,寒净,你太傻了,你不知道之前所谓的和平下面埋着多深的怨气,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怨气一旦爆发出来,一切试图阻拦的行为都不过是螳臂当车,凭你一人是绝无可能的。你走吧,让寒靳带着你和福旺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因小白羊心不在焉,手持白玉笔的青衫修士也停了下来,在黑狼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踏着虚空,听着小白羊的话,清秀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感慨:“我还以为妖族只知道打打杀杀,你看的倒也清楚。可惜,看得再清楚,你有你的万千小妖,我有我的徒子徒孙,不然我们或许可以做个交心的朋友。”

    小白羊回头望他一眼:“不要,你长得丑,我不喜欢。”

    青衫修士:“……”仿佛有一句脏话要讲!

    寒靳从后面轻轻握住寒净的手腕将他拉进怀里,像是怕吓着寒净:“我们去找福旺吧。”有些事,不舍得他见,不舍得他懂,不忍他的善良无所归依,不忍他的纯真层层剥离,如果还能像以前那样,像他遇见自己之前那样,做一个因为路痴从不出门的人,窝在自己的小世界便以为世间和暖,他的世界便永远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

    寒净呆呆地被寒靳揽着肩,转过身,可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厮杀成一团的人与妖,望着泼墨山水中飞jian的血染红笔尖的牡丹花,望着长长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山谷中努力蹦跳的兔子和松鼠,望着修为尚浅灵力难继的十多岁的小童。在呼吸停止的地方,几缕微弱的,几乎r_ou_眼难见的白光,从人与妖的尸体里钻出,像是飘渺的烟,丝丝缕缕飞向了天边。

    那是生灵的魂魄,伴彼一生,并没有多么坚韧,其实不过飘渺如烟。只是红尘大梦,不知这是梦醒,还是梦破?

    那烟飘渺的很,不能为神识所捕捉,r_ou_眼稍有恍惚也便失了踪迹,然而寒净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一刻不曾偏移,看着那些光飞到天边,被一片云经过,搅散了。

    这世间生灵,生而有光。

    光灭之处,是魂飞魄散,永无归乡。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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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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