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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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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正文 第79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79节

    两人和率领会稽水师的严助达成一致,不想亡羊补牢,务必不留祸患!严助更提议,无妨让投诚的百越部落加入围剿行列。

    “攻城无用,袭灭残兵尚可。”

    百越各部性情凶狠,时常彼此仇杀。闽越逐年势大,态度愈显骄横,除了南越,谁都看不起,在各部之中没少结仇。

    之前各部打不过,只好忍气吞声。

    如今汉军抵达,数万大军一人一脚,就能将闽越碾成碎渣。投诚各部有了靠山,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各部首领急于表现,哪怕闽越人逃亡入海,百分百也会被抓回来。在百越之地,能c,ao控小船舢板出海捕鱼的,可不只有闽越和南越!

    策略既定,大军陆续拔营,开始向东瓯和闽越挺进。

    闽越使者逃回国内,禀报馀善和国相,汉军无意接受归降,看样子,不将闽越碾碎誓不罢休。

    “欺人太甚!”馀善大怒,单手握拳,用力砸在地上。

    国相沉默不言,神情十分凝重。

    使者跪在竹楼前,回忆起汉军大营,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闽越不会有好下场,他能跑回来送信也算尽了本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使者心一横,当夜就带着妻小悄悄溜走,去投奔有些交情的部落首领。

    万一对方不肯收留,索性南逃出海。

    据出海捕鱼的同族言,海上有岛,甚大。岛上有能饮的溪水,只要汉军不来,带着家人藏匿生活不成问题。

    条件恶劣与否……还有什么比保命更加重要?

    待馀善天明召见,竹楼中早已清空,连个人影都不见。

    无需细想就知人已逃跑,馀善大发雷霆,暴怒之下,将同使者有关联的部民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人杀完,馀善也被国相劝得冷静下来。

    依照后者的说法,他们仰赖的瘴气和毒物失去效用,没什么能阻挡汉军。归降服软又不被接纳,等大军打过来,定然是死路一条。

    “大王,为今之计,暂亡入海,保得王室血脉,待时机成熟必能再起!”

    砍掉驺郢的脑袋,馀善便自立为王。

    只是遇到大兵压境,继承仪式一切从简。迄今为止,军队和国都百姓之外,许多闽越人尚不清楚,闽越王已经换人。

    “亡入海?”

    “臣闻海上有大岛,有能饮之水,有野稻野果,更有能猎的野物。只要安顿下来,亦能出海捕鱼。”

    国相和先一步逃走的使者打同样主意,选择的目的地都一般无二。

    求生的欲望压过一切,馀善被说动,和国相一番密议,命人收拾细软,点齐军中心腹,以出兵迎击汉军为名,正大光明走出国都,沿途受百姓跪拜,没有半分亏心。

    闽越百姓尚不知晓,馀善彻底抛弃他们,离开国都后即日夜兼程,一路逃到港口,登上国相命人准备的大船,逃亡海上。

    可惜他运气实在不好,出海没多久,船上的兵卒见财起意,一不做二不休,将馀善和国相先后杀死,尸体扔进海里喂鱼。清点过满船的珍珠、玳瑁和绢帛,就准备逃往大岛。

    大概是老天都不想让他们活,目的地近在咫尺,突遇一股巨浪,木船禁不住,直接断成两截,当场四分五裂。

    兵卒落入海中,一个个卷入漩涡,挣扎没几下,即同抢来的珍宝一同坠入海底。

    海面重归平静,除了几块断裂的木板,无人知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馀善和国相逃走没多久,汉军解东瓯之围,带着脱困的东瓯人和投诚的越人各部,袭向闽越国内。

    沿途遇上的村寨多已人去楼空。

    有些竹屋前还架着烤焦的兽r_ou_,本该坐在火堆前的人却已不见踪影。

    “将军,依火灰推断,尚未跑远。”东瓯首领查看过火堆,主动请命入林抓捕。

    在之前的包围战中,东瓯损失惨重,自首领以下全部恨透了闽越。凡是遇到闽越人,下手极其凶狠,似要借由此战将怒火和怨恨全部发泄出来。

    见东瓯首领再一次拔得头筹,其他越人首领不甘心,纷纷上前请命。这些越人都带着灵巧如猿的奴隶,在林间散开,闽越人cha翅难飞。

    “准。”王恢点头,“首级论功。”

    “将军恩德!”

    越人首领大喜。

    追随汉军作战,众人可谓大开眼界。

    强悍的战斗力不提,军中那一样样稀奇的物件,诱人的吃食,以及效果卓绝的药品,无不令他们叹为观止。

    ji,ng通草药的医匠,使药用毒俱是好手。

    见识过这些大佬的手段,随军的越人有一个算一个,态度无比恭敬,就差顶礼膜拜。

    在投诚部落的努力下,通往闽越国都的道路被迅速扫清。大军一路摧枯拉朽,与其说是在打仗,不如说在急行军。

    终于,闽越都城遥遥在望。

    比起汉军,随军各部显得尤为兴奋,不少人双眼发红。如非慑于汉军威严,怕是会立刻冲上去攻破城门,肆意烧杀劫掠。

    “总算有座像样的城池。”王恢感叹道。

    “这叫城?”韩安国不屑一顾。

    城墙高不过三米,还是木竹搭建,基座倒是石头堆砌,那又有什么用?别说军队,估计连有一定规模的匪盗都挡不住。

    这样的“城池”是国都?

    在中原地区,连县城都算不上。

    “全军休整,明日进攻。”

    汉军抵达目的地,大大方方在城外扎营。

    一部分军伍就地砍伐树木,制作投石器和云梯。至于攻城锤,以闽越城门的防护力,压根用不上。

    城头的闽越守军看到汉兵,无不大惊失色。

    “大王在何处?”

    “大王和国相日前出城,难道不是阻截汉军?”

    “怎么办?”

    “汉军打来了!”、

    驺郢已死,馀善和国相外逃,留在城内的官员知晓汉军到来,大部分都想着逃跑,全无死守之意。仅有寥寥数人准备迎战。奈何人心涣散,纵然他们怀抱拼死的决心,也难组织起有效防御。

    汉军来袭的消息风传城内,流言纷起,都城内一片混乱。

    不少百姓收拾起细软,齐齐涌向城门,甚至袭击守城的兵卒,只为逃出城外。

    “开门,让我们离开!”

    “大王不在,国相也不在,汉军来了,他们必然死了!”

    “我不想死,开门!”

    城门前闹哄哄一片,声音传出城外,甚至传到汉军耳中。

    彼时,韩安国正砍掉一片高草,寻到一片野谷,抓一把地上的土,起身眺望四周,沉声道:“有此沃土竟荒废至斯!”

    王恢正想开口,忽有军伍来报,言闽越城内貌似出了乱子。

    “乱子?”

    王恢和韩安国对视一眼,同时心头一动。

    闽越未战先乱,此战已无半分悬念。

    “天命在汉!”

    闽越国都大乱时,进入南越的四营将兵正悄无声息张开口袋,将刚刚经历一场内耗的南越大军团团包围。

    依照制定的计划,四营白天潜伏,入夜后发动袭击。

    赵嘉攀上高木,眺望临水而建的营盘,从中看出几分强军的影子,但也仅是影子而已。

    汉军静悄悄隐藏,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辅兵被严令后退,未得到进攻讯号,不许前行半步,违令者斩!

    自那日审讯过斥候,赵嘉的凶名迅速传开。

    现如今,辅兵对木桶和木架都存下心理y影。遇赵将军走过,少有不会脸色发白,双腿打颤的。

    赵将军亲自下令,必须严格遵守。

    敢不从令,惹怒赵将军,砍头是小,被绑起来活剐才是要命!

    因辅兵切实执行命令,四营伪装本领惊人,哪怕一什步卒就藏在营盘十步外,巡逻的岗哨始终未能发现。

    入夜,难得没有下雨,月朗星稀,天空洒下银光。

    汉军似潜伏的猎手,耐心等待时机。

    终于,一抹乌云遮住弯月,赵嘉打出讯号,魏悦、李当户和曹时同时下令,破风声骤然而起,箭矢从四面八方飞入营内,发出阵阵爆响。

    没有火光,仅有大团灰尘和浓烟腾起。

    控弦声接连不断,有医匠调配的新药,且有埋伏在四周的汉军,以及更外层的辅兵,营中的南越军注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是不肯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两百十八章

    箭矢如雨,接连破风而来。

    营盘内浓烟弥漫, 呛得人咳嗽连连。

    浓烟中, 不断有南越士卒冲出帐篷, 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惊慌失措之下, 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数名将官挥舞着兵器,口中发出阵阵吼叫, 勒令众人不要惊慌, 更不要四处乱跑。

    可惜作用不大。

    比起成千上万惊慌的士卒, 区区百十人的命令,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听到上官的吼声, 士卒并没有停下来, 恰恰相反, 混乱进一步加剧, 愈演愈烈。

    烟雾越来越浓,士卒因刺痛流出眼泪, 感到呼吸困难。

    因不断大吼, 吸入太多浓烟, 两名赤裸上身, 胸膛和脖颈爬满图腾的越人校尉不断发出咳嗽, 浑身无力,单膝跪倒。想依靠兵器撑住身体,不想被慌乱的士卒撞倒, 来不及爬起身,即被蜂拥的士卒踩踏,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当场气绝身亡。

    “整军,不要慌!”

    “冲营门者杀无赦!”

    见有士卒慌不择路,涌向军营大门,身为国相亲弟的左将军拔出佩刀,当场斩杀数名冲在最前的士卒。随即撕下一条衣摆,浸shi捂在嘴边,同时给心腹下达命令,命其召集将兵,聚集到营盘西侧。

    “是汉军,不是鬼神,不要慌!”

    “放弃东侧,那里烟雾最浓。”

    “凡不听调令者,杀!动摇军心者,杀!不战言败者,杀!”

    “召集所有能战之人!”

    身为赵佗看重的将领,左将军学习过兵法,有几分真本事。纵然比不上秦军后裔,遇到夜袭也能够设法应对。

    营内不会无故蹿起浓烟,更不用提始终未停的箭雨。目前的情况,除了汉军夜袭,再不做他想。

    “斥候都是死人吗?汉军如此近,为何没有送回消息?!”

    左将军心中恼怒,如果斥候还活着,必然会被他砍成r_ou_酱。

    “将军,斥候尽为忠诚勇猛之人,至今没有消息,怕是凶多吉少。何况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一名心腹出言提醒,“速速稳定军心,迎击敌军为上!”

    连汉军的面都没见到,营内业已陷入混乱。

    如果不能及时做出调整,平息混乱,无需汉军进攻,将兵互相践踏,都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更恐怖的,发生营啸。

    以目前的乱局,并非没有可能。

    “整军!”

    命令传达下去,将官声嘶力竭,喝令士卒集结。奈何全营上下乱成一团,众人根本不听指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夜风骤然增强,吹散大片烟雾,陆续有士卒压下惊慌,向将官靠拢。

    烟雾散去大半,弯月仍被遮挡,无法视物。

    为防御敌人,营内陆续燃起火把。

    望见成片亮起的火光,左将军脸色骤变。

    “谁下令点火的?”

    “将军……”

    不等校尉开口解释,连串爆炸声猝然响起。

    残留在地上的黑色粉末被点燃,腾起半米高的烈焰。凡是被火星jian上,很快会烧遍全身,就地翻滚也很难熄灭。

    火光不断蹿升,营盘内被照得通亮。

    借助大片光亮,众人看清同袍的死状,见到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无不惊骇欲绝,手脚冰凉。

    在场的南越将兵有一个算一个,在今日之前皆自认为足够凶狠,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一次部落仇杀中,他们直接将对方灭族,老人孩子亦不放过。

    但是,面对眼前的场景,包括左将军和数名校尉在内,全都脸色惨白,脊背蹿升凉意,双手隐隐发抖,险些握不住兵器。

    非是他们胆子小,实在是改进版的毒烟筒威力太大。

    强悍如匈奴,初见此等武器都会惊慌,一个个调转马头,扬鞭北逃头也不回。遑论自文帝以来,从没和边军打过交道的南越。

    他们对汉军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当年的长沙国兵,以及吕后临朝时期,奉命南征却无功而返的隆虑侯所部。

    吕后限制对南越的铁器贸易,文帝恢复边贸,采取同样的措施,只是未下明旨。守南的诸侯王和各郡太守心中门清,凡是敢往南越输铁器的商人,见一个抓一个,抓一个灭一个,绝不纵容姑息。

    赵佗曾就此事同长安交涉,无论文帝还是景帝,面上乐呵呵,表示朕知道了,回头令大行令好生招待来使,派出口才最好的属官,确保把来人说得晕头转向,直至离开长安,仍是一句准话没能得到。

    赵佗知道汉朝的意图,可就是毫无办法。

    汉朝在休养生息,不想劳师动众,短期不会派大军南下,但以三郡之地和长安开片?失心疯也没这么干的。

    等到武帝登基,汉朝对匈奴取得大胜,赵佗行将朽木,南越军的战斗力断崖式下跌,哪怕他想失心疯也没机会了。

    数十年下来,汉朝严控铁器交易,南越面临和匈奴类似的窘境,军队中使用的铠甲和兵器,凡是铁和青铜打造,不是从汉偷运,就是从秦军继承。

    正因这种状况,才使得越人出身的将兵十分羡慕秦军后裔。

    后者只要从军,就能继承父辈的衣甲兵器。自己想要一把铁剑,还得费尽周折。大部分时间,捧着珍珠珊瑚都换不来。

    对行走百越和汉郡的商人来说,赚钱固然重要,脑袋更加重要。

    南地惩处走私的手段,半点不比边塞少。

    因为长沙国直接同南越接壤,几代长沙王都和赵佗结过梁子,做梦都想把属于王国的地盘拿回来,谁敢通过长沙国的商道走私,百分百是不要命。而且不是一人之命,全家乃至全族都会遭殃。

    缺少铁器和青铜器的南越,如今又少了赵佗这个定海神针,朝中君、相争权,屯边的军队开始内耗,还选在大战将临之时,简直是集体蹦高作死。

    更要命的是,四营配备大量毒烟筒,南越军从未见过类似的兵器,未知之下难免揣测鬼神,慌乱和惊惧可想而知。

    营内大乱时,营外的汉军纷纷以布巾遮面,掩住口鼻。

    随着爆响接近尾声,火光冲天而起,四营校尉同时下达进攻的命令。藏匿在草丛中的汉军一跃而起,冲向近在咫尺的南越军大营。

    藏在林中的投石器被成排推出,壮士抡起木锤,重重敲下机关。木杆接连摇动,断木石块飞向起火的大营,压制营内反击的箭矢。

    背负云梯的军伍正要前冲,头顶突然传来呼啸声,数根断木划过半空,砸在营外的泥墙上。几声钝响,墙壁竟被成片砸倒,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扛着云梯的汉军愣在当场。

    谁都没能想到,南越军营完全是豆腐渣工程。看起坚固的围墙,实则仅有一层泥土墙皮,内里全都是竹子。寻常自然推不倒,但有汉军制出的投石器,只要准头足够,基本是一砸一个准。

    发现墙能直接“砸”倒,投石器几乎再没停过。

    呼啸声中,军营四周的墙壁仿佛剥蛋壳般,被一片片砸碎,再一片片剥除。

    云梯完全没了用武之地,汉军索性将梯子扔到一边,抄起圆盾短刀,和长矛兵配合,五十人一队,向慌乱逃窜的南越将兵杀了过去。

    “杀!”

    沙陵步卒接到命令,一旦进攻开始,专门寻找对方的军官,逐个进行点名。此举是为使敌人失去指挥,军心涣散,最终沦为一群羔羊,任凭宰割,再无还手之力。

    林木茂密,不利于策马冲锋,四营全部化作步兵,从四面包围南越军大营。

    假若揍翻匈奴是竞赛题,砍翻南越纯属于送分题。

    经历过和匈奴的厮杀,同眼前的敌人交锋,完全像是在切豆腐,一刀下去直接到底,连卡住的可能都没有。

    换一种情况,南越兵藏进密林,或许汉军会遇到些麻烦。

    只能说汉军计划周详,从一开始就占据优势。敌人完全失去战意,武器都不要,转身就往密林中跑。

    胜利近在眼前,汉军所要做的就是合拢包围圈,务求不放过一个敌人。

    万一有漏网之鱼,跟上目标逃跑的速度,咬住他们的尾巴,不断割r_ou_放血,直至完全歼灭。

    南越兵以为冲出包围,逃进林中就能活命,殊不知,包围他们的汉军,无论耐力、体力还是速度,都达到惊人的程度,在林中追上几天几夜完全不是问题。

    除了身后的追兵,还有辅兵拦在前方,正不断舔着嘴唇,只等残敌一头撞上来,挥刀收取战功。

    “不留战俘!”

    南越兵彻底溃散后,赵嘉等人依照计划,下达全歼命令。

    有在长沙国听闻的种种,对于这些时常s_ao扰汉民,动辄冒充匪盗烧杀劫掠的南越兵,赵嘉生不出半点同情之心。

    只不过,他本以为营内驻有大军,战斗难免会胶着几日,战损也会出现。哪想曾随赵佗攻入长沙国的南越军,如今竟已羸弱至斯。

    他之前看到的一切,果真仅是“影子”而已。

    可惜赵嘉不知道,营内的秦军后裔早被越人杀死。假若他们还活着,战斗不会结束得这般轻易。至少南越大军不会一触即溃,只能任凭宰杀。

    “告诉随行辅兵,斩首得功与正卒同。”赵嘉道。

    “诺!”

    卫青抹掉脸上的汗水,和赵破奴飞身前往传令。

    公孙敖扶着赵信的肩膀,一瘸一拐走过来。

    “阿敖受伤了?”赵嘉关心道。

    公孙敖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所以然,脸色涨得通红。

    赵信没忍住,当场笑出声音。

    “将军,阿敖这伤要怪他自己。”

    “哦?”

    “战起时冲得太快,没留意脚下,被树枝绊到,扭了脚。”

    赵嘉:“……”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战斗结束后,汉军在原地休整五日,清理战场,搜寻残敌,继而写成战报,交飞骑送往长安。

    在此期间,闽越战场的消息陆续传来。

    韩安国和王恢的进军十分顺利,闽越都城一战而下,伪王馀善和国相不见踪影,以朝中将军为首,闽越愿效东瓯除藩属国,全民内迁。

    得知大概情况,赵嘉不由得心生感叹,两汉的朝堂不能以常理衡量,尤其是西汉,专门出狠人。

    胆敢同这些狠人玩“瞪眼游戏”,皮几句“你瞅啥,瞅你咋地”,必定要提前做好挨揍甚至坟头长草的准备。

    举例而言,王恢是大行令,职责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长。

    专以口才见长的部门,由部长带头,一言不合直接开片,而且砍得风生水起,意犹未尽,一次不算还要来第二次。

    由此可以推断,长安朝堂上的大佬都属于何等位阶。

    单手搭在额前,仰望碧蓝天空,赵嘉清楚意识到,和这些大佬同朝为官,自己当真还有得学。

    第两百十九章

    建元四年八月,汉军抵达番禺城下。

    大军扎下营盘不久, 南越王赵胡秘遣太子为使, 携降书入汉营, 求见长沙王刘发和太仆公孙贺。

    乍闻此讯,刘发和公孙贺皆心存疑虑, 认为是计。

    见到南越太子,发现对方除了降书,连王印都一并带来, 心中不免吃惊, 怀疑也消去几分。

    赵婴齐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 当着刘发和公孙贺的面,痛斥国相悖逆不法, 囚禁南越王室。

    按照他的说法, 吕相为掌控大权, 以“保护”为名, 调兵包围王宫。

    宫内诸人不许随意进出,赵胡更被单独软禁。非是宦者冒死送出降书和王印, 并带赵婴齐走密道, 他根本无法离开宫中半步。

    “伏请天军诛逆!”赵婴齐俯身在地, 声音嘶哑。

    因忠于王室的秦军后裔多被斩杀, 赵胡恨极了吕相, 也恨群臣见利忘恩,坐视王室被囚,自愿放弃王位, 将南越之地尽交于汉。

    之所以做出这份决断,目的不单是诛杀逆臣,出一口恶气,更为给赵氏子孙求一条生路。

    吕相独掌大权,在朝中一言九鼎,军中尽为其爪牙。南越国早非赵氏之南越。若非汉军到来,吕相早已篡位,岂会留下赵胡性命。

    赵胡被软禁宫内,呼来喝去犹如奴婢,对比赵佗在时,简直是天上地下。随着皇宫被包围,逐渐断绝同外界的联系,日子愈发生不如死。

    经过多日考量,赵胡下定决心,亲手写下这份降书,连同王印一并交给心腹,命其带给太子,并以自己为饵,掩护赵婴齐逃出王宫。

    “赵氏本为秦人,祖籍中原。”

    “三郡本为秦地,今归于汉,顺天应理。”

    “非我族类,素行悖逆,性如豺狼。不知恩德,唯慑勇力。汉军入番禺,则赵氏子孙犹能活。旦为逆臣篡位,赵氏必亡。”

    赵婴齐牢记赵胡之言,见刘发时,不敢有半分倨傲,言行俱以臣礼。

    刘发和公孙贺接下降书,命人将赵婴齐带下去,召众将商议一番,决定明日试探攻城。如能下,则一鼓作气;如不能,则等四营抵达,合兵再攻。

    城内,吕相获得密报,亲自带人搜查王宫,拷问服侍赵胡和赵婴齐的宦者,终得知赵婴齐已逃出都城,携赵胡亲笔降书去见汉军。

    吕相勃然大怒,持剑闯入赵胡寝宫,抡起剑鞘击在赵胡额前,呵斥道:“你做的好事!引汉军来,南越定将不存!”

    赵胡似感觉不到疼痛,任由血顺着脸颊流淌,沿下颌滴落,染上衣襟,浸开数朵暗色。

    “吕相怕是忘记,先王臣服汉朝,是为汉臣,南越王印绶俱为汉高祖皇帝赐下。”赵胡站起身,举臂挡住吕相二度挥来的剑鞘,冷笑道,“南越为汉之藩属,汉军入南越实为天经地义。吕相之言大为不敬,实属悖逆!”

    “一派胡言!”吕相大怒,一脚踢向赵胡,“我越人之地,何时属了汉?赵胡,你贪生怕死,献地求生,愧为南越之主!”

    赵胡躲闪不及,被踢中腹部,踉跄后退数步,捂着伤处不断冷笑。

    “南越之主?如今的南越之主难道不是国相?”背靠殿中立柱,赵胡抹去嘴角血痕,双眼盯着吕相,狠声道,“与其被你这逆贼篡夺王位,莫如除国,郡县百姓尽归于汉!”

    “赵胡!”

    吕相怒不可遏,抽出利刃就要杀人。

    恰在这时,一名朝官闯入殿中,满脸急色道:“国相,汉军攻城!”

    汉军来袭,吕相不得不收敛怒气,命人看守赵胡,不许他出寝殿半步,随后亲自前往城头布防。

    番禺城为赵佗主持建造,城墙及城内建筑俱为夯土打造,带有秦时特征。

    鉴于城墙牢固,守军作战英勇,汉军进攻固然猛烈,终无法一战而下。

    当日傍晚,刘发和公孙贺鸣金收兵。总结过战况,知晓番禺城不好打,决定采用第二条策略,等待四营抵达,合兵之后再下城池。

    等待援军的日子里,刘发和公孙贺也没闲着,组织起人手,大量制造投石器,每日定时定点向城内抛石块断木,宣示存在感。

    公孙贺想起演武时见过的喇叭,命人做出几个,择选嗓门大的兵卒,每日在城下喊话。不懂汉话没关系,兵卒喊话完毕,会有归降的土人翻译一遍,确保城内人人能够听懂。

    每日天不亮,汉军就开始喊话,喊完就会有大量的石块和断木飞来。

    每当呼啸声传来,城墙上的守军会立即紧贴墙角,根本不敢冒头。经验告诉他们,这个时候逞英雄,绝对是找死的节奏。

    投石器的抛掷方向时常改变,确保不留任何死角。哪怕天降暴雨,汉军依旧准时,从没有雨停再动手的打算。

    日复一日,恐惧和紧张聚成y云,笼罩整座番禺城。城内传言纷起,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来一场混乱。

    这种气氛下,守军的意志和勇气不断被消磨,军心涣散。吕相办法用尽,许下金银绢帛,依旧无法提振士气。

    汉军真刀真枪打来,为守护都城,还能设法调动军心,聚拢民意。偏偏汉军别出心裁,压根不急于拿下城池,而是采取攻心之策,摆出架势,似要同守军耗到底。

    时至今日,除了番禺城,南越尽被大军所下。

    有熟悉当地的辅兵,汉军无需担忧粮秣,就地屯兵,围上几个月都不成问题。

    相比城内的焦灼,城外的汉军还有闲暇伐木,一批又一批打造投石器,多余的木料制造箭楼、云梯、攻城锤和营寨。

    四营抵达时,积攒下的攻城器械堆满小半座营盘。

    十多名匠人按照医匠的吩咐,将草jg、草叶混合在一起,碾碎压成汁,涂抹在箭头上。这种毒不致命,却能令伤者行动迟缓甚至全身麻痹,在攻城战时,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四营休整两日,见识过刘发和公孙贺的手段,又从赵婴齐处知晓城防布局,决定第三日开始攻城。

    赵嘉和魏悦主攻西城门。

    沙陵步卒和云中骑互相配合,在辅兵推动攻城锤,架起云梯时,正卒登上可移动的箭楼,借木墙掩护,同城墙上的守军展开对s,he。

    很快,城头箭雨被压制,滚木推下几根,冒头的守军尽被s,he死。

    云梯架上城头,汉军蜂拥而至。

    为首的悍卒背负强弩,长刀用布条绑在手上,跃上墙头的刹那,手中的刀锋已然挥下。上前阻挡的南越兵近乎被砍成两截,鲜血飞jian,洒下一片血雨。

    辅兵推动攻城锤,直抵城门下。

    全身爬满图腾的壮汉拉动绳索,削尖的巨木猛然撞击,木制城门剧烈摇动,城墙掉落一块块土皮,扬起大片灰尘。

    咚!

    又是一声巨响,守卫番禺城数十年的城门,被巨木穿透,轰然倒塌。

    西城门最先被攻破,继而是北城门和东城门。

    南城门稍慢,全因此处是出海的方向,也是诸多官员给自己和家人留的后路。守卫的越人士兵凶悍异常,刘发的国兵险些翻船。李当户亲自上阵,才将守军全部斩杀,夺下城门。

    “此处连有水道,南下可直通入海。”查看过城门四周,李当户得出结论。

    “难怪。”韩嫣甩掉刀锋上的血,令三名队率接管城头,转身和李当户一起向城内攻去。

    汉军破城比预期更快。

    厮杀声由远及近,赵胡立在寝殿中,并未感到多少轻松,反而心生酸楚。各种复杂的情绪一并涌上,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终究愧对大父。”

    赵佗创建的南越国,结束在他的手上。

    但他不后悔。

    “今日之后,再无南越王室,唯归降赵氏。”

    殿门被一脚踹开,赵胡转过身,就见全身染血的吕相朝自己走来。

    “国相来了。”

    赵胡微微一笑,似未察觉对方的杀意。亦或早有察觉,只是他不在乎。

    “南越即将亡国,大王竟还笑得出来?”吕相咬牙切齿道。

    “不然如何?赵氏祖籍恒山,生为秦人,与汉同源。今三郡归汉,不过重入华夏,远胜落入蛮夷之手。”

    吕相被彻底激怒,举刀砍向赵胡。

    赵胡不闪不避,任由刀刃贯穿胸膛,借机扣住吕相前臂,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出现在不远处的年轻汉将,大声道:“请上禀汉天子,南越归汉!赵氏胡亡于逆臣,天军讨逆,胡承恩德,叩谢长安!”

    话落,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刺向对面的吕相。可惜身负有伤,力气不济,被躲开要害,更被对方一脚踢开,仰面摔倒,涌出大口鲜血,当场气绝身亡。

    “父王!”

    见到这一幕,赵婴齐越过赵嘉,持刀冲向吕相。拼着肩膀被砍伤,长刀贯入对方胸膛,同赵胡的伤处近乎一模一样。

    待到吕相倒地,赵婴齐犹不解恨,举刀斩断他的头颅,祭在赵胡身前。

    “收敛南越王尸身,厚葬。”长沙王走进殿内,看到死去的赵胡,听赵嘉转述他临终所言,不由得叹息一声,“终有几分其祖风采。”

    建元四年,九月底,汉军下闽越、南越全境。

    闽越王郢死,伪王馀善逃无所踪。南越王赵胡死于国相之手,子赵婴齐降,上表国除,愿为民内迁。

    战报送抵长安,刘彻下旨,闽越、南越除国,许赵氏同东瓯一并内迁。朝廷派遣太守,掌闽越、南越,当地百姓录籍造册,比同汉民。

    圣旨中没有提及百越诸部,只是在委任太守同时,派出三千驻军。此举用意如何,不言自明。

    刘彻兑现出兵前的承诺,将南海郡划入长沙国。

    刘发上表谢恩,随后给楚王和胶东王送去书信,继出资造船之后,三人又开始合伙做生意。用铸币权换来柘糖之利和天子的好感,完全不亏,更是大赚特赚。

    建元五年春,南征告一段落,大军接到旨意,准备开拔返还。

    于此同时,匈奴使臣和西域番邦来使陆续抵达长安,前者意图尚且不明,后者明摆着来抱大腿。

    汉宫内,继许良人诞下天子长女,陆续又有三名家人子怀孕。

    本该是喜庆时刻,长乐宫和未央宫却无多少喜气,全因太皇太后身染重病,短短半个月时间,竟已起不得榻。

    至五月间,窦太后病情略有好转,只是ji,ng力大不如前。

    侍医向天子和皇后禀报,太皇太后终究年迈,又逢一场大病,身体亏损得厉害,寿元恐将有限。

    “多则两载,少则半年。”

    第两百二十章

    长乐宫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陈娇守在榻边,亲手为窦太后奉药。刘彻每日下朝, 均会到长乐宫问安。

    王太后往长乐宫探病时, 常会提起阳信, 言阳信公主闻窦太后病重,心中甚是担忧, 望能入宫探望问安。

    可惜她提过几次,窦太后始终不松口。问得次数多了,被刘彻撞见, 险些连她也被拦在长乐宫外。

    因淮南王女刘陵, 阳信被禁足府内。如今禁足虽解, 却如当初的窦婴一般,不被允许入宫。

    窦太后病重让王娡看到机会。奈何试了几次, 非但没能取得效果, 反而偷ji不成蚀把米, 连她自己都险些被带累。

    回到寝殿, 王娡挥袖扫掉几上漆盘,殿内宫人噤若寒蝉, 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刘陵, 都是你害我女!”

    想到阳信被彻底厌恶的因由, 王娡面沉似水。

    中尉府的动作太慢, 而且宁成的目标太大, 他要掀翻整座淮南王府,刘安才是他真正要下手狠查的对象。不过,刘陵作为知情者, 早在三月前就被拘押,身陷中尉府,再不得自由。

    “来人!”

    王娡攥紧手指,眸底闪过狠色。

    她没法将手cha进中尉府,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让刘陵现在死,照样能让她好好喝上一壶!

    只不过,长乐宫那位病虽重,对宫内的掌控始终没有放松。还有那个陈娇,手段愈发老练,不想被逮住把柄,王太后告诫自己,刘陵的事且罢,涉及到宫内和永巷,务必要谨慎小心。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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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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