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绯花摘叶 作者:蓝莓的刺蓝色的树绿色的海
正文 第7节
绯花摘叶 作者:蓝莓的刺蓝色的树绿色的海
第7节
于是晚上又安排一群童子军来,再给他安一个残害儿童的罪名?可是谁来做这个见证呢?他一边游刃有余的躲闪孩子们的刀刃。一边冥思苦想。
张同正曾对易容成道士的小伍嚷过“说好了王怜花归你,我们拿下沈浪”之类的话。让他和王公子一度以为这幕后主使是小伍与张同正的合谋。
但张同正已经被挫败,小伍也如愿擒到了王怜花。这一群不依不饶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是谁誓要把他名声彻底搞臭搞坏?而且还用这么诡谲而离奇的手段?想到诡谲和离奇,沈浪就立刻想到了王怜花,这家伙当年的路数可不正担得起这几个字?
嘴角忍不住上翘,我的王大公子,你现在可安好?若是你不慎有了闪失,可真砸了你当年的金字招牌!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点点火把的光亮正朝着这边靠近。沈浪想,“正主总算来了。快让这些孩子们歇歇吧,我都有点心疼了。”心念一至,便将铁剑挂回腰间。从怀里摸出一片小树叶含在口中——那是他从树后走出的同时就摘下来的。
他也开始吹树叶,他吹的不是哨子,而是一首小曲,音调不太准。因为那是王公子偶尔醉酒后随便乱唱,他随便听来的。王公子醉酒的次数太少,他能学精学全的机会也太少。
但足够打乱那吹哨子男孩的节奏了。于是一群举着火把的村民赶到当场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情景:一群哭天嚎地的孩子,一地乱扔的弯刀,一个英俊的青衣男子无视一切,悠然自得的吹着曲子。
这情景太令人气愤了。
第十七章 欢喜孩儿不欢喜
村民们气愤地围了上来。一个粗壮的汉子骂道:“好你个妖人!居然用妖法骗走我们的孩子!我们决计不能饶过你!”
另一个彪悍的村妇接口道:“妖人怕火,咱们把火把掷过去,烧死他!”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呼应,人们咬牙切齿的举起火把,纷纷叫道:“烧死他!烧死他!”
沈浪把小曲儿最后一个缠绵的尾音吹完,吐出嘴里的树叶,笑吟吟的看着这群人。微笑道“且慢,要烧死我不要紧,这些孩子都是你们的骨肉,也要一起烧死么?”
这群人仿佛才从愤怒中获得一丝理智,高声呼唤自己孩子的名字,让他们回到自己的身边。
一时“狗蛋”“二宝”“花妞”“四嘎子”等乡土气息浓郁的名字不绝于耳。可是孩子们早已筋疲力尽,唯有趴在地上嚎哭的份。
沈浪又笑道:“你们也是狠心,他们回不去,你们不会过来把他们抱回去?还是你们根本不是他们的父母家人,根本不关心自己孩子的死活?”
众人又是一怔,纷纷看向粗壮汉子。粗壮汉子便硬着头皮道:“你妖法了得,咱们一到近前,岂不是要着了你的道?”
沈浪做出了然的表情。
“哦……那你们把我连同孩子们一起烧死吧。”
彪悍妇人状似悲愤,狠狠地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咬牙切齿道:“好好的孩子受了你的妖法,早已经失了心智,变成不人不鬼的妖物。众位乡亲,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为了防止更多孩子受这妖人迫害,咱们顾不得这许多了……”
沈浪好心替她说完:“以后再生十个八个也不能放过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这样一说,到好像正合了众人的意。
粗壮汉子怒吼道:“休要妖言惑众,先烧死他再说!”手里的火把流星一般飞出,居然携带着庄稼汉所无法拥有的浑厚内力。
沈浪微微一笑,不闪不避,单等那火把飞到脸前,忽然提起一口气,猛然将那熊炙的火焰吹熄了。那只还在冒烟的木棍便要落在他身前一个痛哭的孩子身上。沈浪伸出一条长腿,将孩子拨到了一旁,所幸没有砸到他。
“村民们”见他这一手云淡风轻的抵挡,不由大吃一惊。要知道将一只熊熊火把像吹蜡烛一样轻轻吹熄,那内力何止出神入化?
彪悍妇人便大呼一声道“咱们一起掷火把!看他还能浑身是嘴?”
沈浪暗自惊心,火把自然伤不到他,可这一地的孩子却免不了要受池鱼之殃。看这情形,这群人铁定并非乡民,可居心之狠辣,比那江洋大盗还要毒上三分,竟连自己的同伙也可以轻易牺牲。
心念急转,正苦思良策,却有一个稚嫩清脆的童音拔众而起。
“赵四娘,赵二伯,你们别动手!这个人我认识!”一个弱小的身影从一群杀气腾腾的大人中间挤出来,甜蜜的冲沈浪喊了一声:“沈叔叔!”
沈浪一看见她就笑了,满身的戒备也就松懈了下来。
“玛丽苏啊……”
苏叶带着几分羞涩的撒娇道:“沈叔叔,你还是叫我苏叶吧。这些叔叔伯伯们不知道我的新名字呢。”她一边说,一边挤到沈浪的身前,用小小的身体挡住了他。面向“叔叔伯伯们”道:“他不是妖人,是大名鼎鼎的沈浪沈大侠呢。我认识他,那个能治百病的洋大夫,也认识他。你们别冤枉好人。”
赵四娘与赵二伯对望了一眼。赵四娘咳嗽一声,道:“苏叶啊,你莫不是也被这妖人蛊惑了?这人若是个侠士,又怎么会掳了咱们的孩子。”
苏叶忽闪着灵动的眼睛,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道:“是不是被他蛊惑,咱们问问地上这些弟弟妹妹不就知道了?”弯腰扶起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像个关爱的小姐姐一样问道:“花妞不哭,告诉姐姐,你为什么和这个人在一起?”
花妞被她柔声细气的抚慰,渐渐止住了哭声,抬头看了看沈浪,很无辜的摇了摇头。抽噎道“我不认识他,我是和二蛋出来玩的。”
沈浪插嘴道:“拿着刀出来玩官兵捉土匪么?”
那个领头吹哨子的胖男孩也立刻止住了哭声:“是啊,我们玩的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打我们?”
沈浪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呃……”正待出言解释,不想那刚刚还凶神恶煞一般要烧死他的村民们却通情达理起来。
赵四娘也不怕妖法了,直接走过来揪住二蛋的耳朵,大声骂道:“小兔崽子,一天到晚的胡闹闯祸,害得老娘差点冤枉好人。你这样体力充足,就回去给老娘推磨去。”拎着他的耳朵,径直把他拉走了。
余人见了,也纷纷骂骂咧咧的走上前,把那些孩子拖的拖,抱的抱,一口气清了场。
沈浪颇有些目瞪口呆,低头看了看还大义凛然护在自己身前的苏叶,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调侃道:“看不出你竟是村长的女儿?”
苏叶仰头笑着回望他,狡黠地回道:“你猜?”
沈浪见她这幅表情与王怜花莫名地想象,不由心里一痛,叹道:“也许你是王怜花的女儿。”
苏叶哈哈大笑起来,一点也不像她所扮演的乡村小妞了。
“沈叔叔,其实我是你的女儿。”
沈浪苦笑道“不敢不敢,沈某福薄,消受不起欢喜孩儿帮的帮主做女儿。”
苏叶仍旧是笑,一点也不反驳。
“你能消受王怜花,就能消受我。我还小,没干过他那么多坏事呢。”
这倒是实话,但沈浪依旧是哭笑不得。看着一地丢弃的弯刀,他换了个话题。
“苏帮主和在下……或者王公子有仇?”
苏叶的眼神天真又无辜。答道
“没有呀。”
沈浪又问:“那是小伍对你有恩,你为了报答他才联手对付我们?”
苏叶天真烂漫的又答道:“也没有呀~”
沈浪也不发怒,就静静看着她笑。苏叶夸张地拍拍小胸脯,细声细气地道:“沈叔叔不要像看撒谎的孩子一样看着我,我会心虚的……好吧,告诉你,我这样做是因为欢喜嘛,我是欢喜孩儿嘛。”
沈浪觉得自己快要笑不出来了,这梗死人的坏孩子!
苏叶却“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沈叔叔别生气,到我家去做客好不好?我家就在前面的赵家集。”
沈浪倒是答应的痛快。
“好。”
苏叶见他痛快,倒好奇起来。问道:“你不怕我家有对付你的阴谋?”
沈浪淡然一笑。回答她“不怕。”
“为何呢?”
沈浪拉起她的小手,顺着那群人退去的方向迈步。温柔道“我是沈浪嘛。”沈浪牵着苏叶走在黑黝黝的山路上,直奔前方那灯火错落的小村镇。
沈浪人高腿长,但走的不徐不疾。苏叶人小步子小,但挪动的挺利索,不肯落下他一步。
两个人各怀心思,倒是都面带微笑。远远望去,真的很像一对亲切和睦,饭后遛弯的父女俩。
沈浪垂眸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姑娘,内心无法不震撼。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不比一浪强。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子,竟然能不动声色的组织一起一个邪魅的帮派,不但能控制一群黄口小儿,连一些末流的武夫也听从她的号令和安排——她凭的是什么?莫非她也有一个云梦仙子一样的母亲?想到云梦仙子,他就无法想到云梦仙子的儿子。想到云梦仙子的儿子,就无法不想到他们年少争锋时那一段段趣事。想到那个厚脸皮的小坏蛋一声声戏谑的喊他“沈叔叔”。
事情很微妙,沈浪仔细的看着苏叶颅骨的形状,脸部的特征,就连脸颊上的小酒窝也细细揣摩了一番。
苏叶不抬头,但也知道沈浪在打量她。仍然目视前方,她甜甜的开了口:“沈叔叔,我易了容。其实我长得挺好看的,等到了家,我卸妆给你看,如果做你的女儿,绝对不会给你丢面子。”
沈浪失笑:“你要做我的女儿?”又叹一声:“你知道,我不是个好父亲。”
苏叶“哦”了一声“对哦,你确实不是好父亲,那我不做你的女儿了。”
沈浪苦笑,心里像是被无形的手狠抓了一把,丝丝缕缕难以言说的感伤和不敢细思量愧疚漫了上来,他觉得很难受。但是苏叶又补上了一句,让他又差点笑出声来。
“那我做你的情人吧,我知道你是个好情人。”
沈浪知道自己一直很有女人缘。他英俊可靠,宽容体贴,而且强大到近乎无敌,对女人有着无法抵制的诱惑力。可是没想到还有一个个子没有他腿长的小女孩居然想做自己的情人。
“不行么?”苏叶抬头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乌黑的眼珠里却冷森森的透着寒意。欢喜孩儿似乎就要不欢喜了。
沈浪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温和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然后弯下腰来,柔声问道:“看来还要走很远,叔叔背你走好不好?”
苏叶怔了一下,笑道:“你不怕我在你背后用毒针刺你么?别忘了我可是专门害大人的欢喜孩儿啊。”
沈浪索性自作主张地把她背了起来。同时也笑道:“不怕啊,别忘了我是沈浪啊。”
苏叶身不由己的趴在他的背上,咯咯地笑了起来。是真正的小女孩开怀的那种笑。对沈浪道“爹爹死后就没人背过我了,沈浪,你真好。”
沈浪想问你爹爹就是那个儿女成行柳成荫的苏老爷么?你是那几个被砍了头颅中的孩子们中的幸存者么?你的颅顶血可以借一点用用么?
但他什么也没有问,给予他人幸福感,哪怕只有一时半刻,也不该有附加条件。此刻,他很真诚的希望这个孩子能获得纯净的欢喜,不管她之前做过什么,之后又有什么目的。
苏叶也很安静,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安心的睡着了。
沈浪运起轻功,平步生云一样,又快又稳。路在前方,希望也在前方。我的王公子,你是否也在前方微笑着等我呢?赵家集很快就到了。
一个普通的小村镇,农田繁茂,鸡犬相闻,夜幕中安谧平静,和其他的乡村景象并无不同。苏叶像一个普通的玩闹够了快乐归家的女孩子一样,欢欢喜喜的从沈浪背上跳下来。指着村头一栋青石磊成的三间大瓦房道:“那就是我家,很气派,是不是?”
沈浪看那房子虽然院落不大,但方方正正,干净亮堂,院中两颗粗壮的大桃树,树枝上已经花苞累累。确实比村里其他的茅草屋要气派许多。便点头笑道:“听说苏老爷在瓦鎭也颇有产业,不想还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又置办了这样清雅的宅子,这是要取世外桃源之意了。果然风雅。”
苏叶“噗嗤”笑了,斜眼看着沈浪道:“我爹爹虽然比你老一点,但绝不是什么‘老爷’,他只是个石匠,这房子是他当年迎娶我娘亲的时候自己一砖一石的自己盖起来的。你说的那个‘苏老爷’可没出一文钱。”
沈浪一怔,顿时笑不出来了。苏叶看他失神,便调皮地翘起脚,拿小手在他眼前乱摇。“沈叔叔?沈大侠!醒醒,怎么像突然被雷劈了一样?”
沈浪苦笑:“既然苏帮主不是苏老爷的后人,恕在下无瑕进门做客了。”
苏叶故意问:“你要去忙什么?”
沈浪诚实地答道:“我要去找王公子,看他是否找到了其他苏老爷的后人。如果找不到,那么他时日无多,我要每时每刻陪在他身边。”
苏叶沉下脸来,天真小女孩的样子便一丝也无,浑身泛起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之气。她怒道:“我不是说过要你做我的情人?你敢去陪别人?”
沈浪苦笑:“我好像并没有答应。”
“沈浪,你最好还是答应吧。”
一个略显虚弱却透着无法遮掩的魅惑的声音传来,透着几许轻佻,几许不耐,还有几许不可轻易觉察的亲昵。
沈浪一听这个声音就心花怒放,立刻食言不再离开,反而几步就窜到了苏叶家的大门前,急不可耐的推开了朱漆大门。
一个绯衣公子,正斜斜的靠在一株桃树下,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笑。
他虽然衣衫破烂,但气度高华;虽面色苍白,但笑靥如花;虽站没站相,不是个顶天立地的正气男儿形象,却浪荡中透出令人难以抗拒的绰约风姿!
沈浪大步向前,欲把他抱在怀里,分别几个时辰,居然十分想念!
“诶?”王怜花在他即将抱住自己的时候突然伸出手中合拢的折扇,抵在他的胸膛上。故作惊讶道:“沈大侠做什么?可是又要强奸良家男子?”
沈浪失笑,反问道:“王公子是良家男子?”
王怜花歪头想了想,诚实地答道:“好像不是。”收起折扇,猛地抱住了沈浪的头,饥不择食一样痛吻起他来。沈浪还记得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女孩,略略有点不好意思。但王怜花却像怕他跑了一样紧抱着他不撒手。但那欢喜孩儿只是不屑的“嗤”了一声,转身走进了那青石大瓦房。
沈浪觉得不对劲,这关节岂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时候?可王怜花居然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来。
来不及了。
沈浪在心里苦笑。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过过瘾吧。当下便认认真真的和王怜花玩起互相狂甩舌头的游戏来,直到王怜花口中胸中的空气全都耗尽,抱着他头的手也气急败坏的改捶他的肩膀,沈浪才放开他,自己则软软的坐到了地上。
王怜花也好不到哪里,他本就虚弱,现在又不要命的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颤抖的身体倚不住粗壮的树干,歪歪斜斜的也要往地上摔。好在,树后飞快的闪出一个人来,接住了他,把他抱了起来。
正是那半面人半面鬼的小伍。他一边帮王怜花捋顺这胸口,一边得意而冷酷的看着沈浪,那张诡异的面孔有着说不出的快意。
王怜花咳了一气,又喘了一气。这才用那波光荡漾的眸子瞟了小伍一眼。
“如何?够有诚意否?”
小伍看着浑身无力坐在地上的沈浪。发现他居然还唇角带笑,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便冷笑一声,道:“虽然你亲口喂了他软筋散,但说诚意还是不够的。不如你亲手划花了他的脸,你绝情,他死心。日后才能断的更干净。王公子,你意下如何?”
王怜花眸光一寒,随即又笑着眯起眼睛,毫不犹豫地应道:“好,劳驾你抱我过去。”
小伍便抱他蹲在了沈浪的面前,并殷勤的帮王怜花按开扇柄的机括,让那扇骨中隐藏的锋刃凸出来。
沈浪依旧微笑着,看王怜花颤抖着手向他的脸靠近。他知道,那也许并不是出于不忍,而是他实在虚弱的厉害。于是他也费力的抬起自己虚软无力的手,把被夜风拂乱,粘在脸上的头发拂开,让他的怜花下手更轻松些。
刀刃落下眼角下,刺破了一点皮肤,鲜血立刻溢了出来,飞快的滑落,形成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泪。王怜花猛地收起了扇子。
小伍冷笑:“还是不舍得?你的诚意何在?还想不想替自己解蛊?还是说,王公子天生的情种,宁可牺牲自己,也不忍见所爱之人受伤害?”
王怜花一扇子敲到他的头上,他没有力气,敲的虽然响亮,却对小伍造不成任何伤害。虽然不疼,小伍却炸了毛,一条完整的眉毛扬了起来,就要把王怜花举起来活活摔死在地上。
沈浪却笑道:“小伍你误会王公子了,这人别人不了解,我还不知道么?他恼我先前不肯乖乖让他杀,还强奸了他。这个机会他不报仇,也就不是王怜花了。他此刻收手,大约是有了更狠毒的法子要对我呢。”
小伍听了,便啧啧有声,赞道:“沈大侠真乃情圣也。”又低头温和地问王怜花:“真是这样么?我这有万蚁噬骨散,要加一点么?”
王怜花也恢复了懒洋洋的笑容,道:“好啊。”
小伍便笑眯眯的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来,正要往那扇刃上涂抹,屋子里却传来欢喜孩儿不欢喜的一声怒喝。
“你们这些来做客的,不进屋子里,在外面磨蹭什么?是瞧不起我这主人么?!”
小伍听了这声怒喝,便犹豫了一下,收起了药粉。摇头笑道:“有求于人,不便不给主人面子。沈大侠,看见了吧,你这新情人比这老情人可有情有义多了。”
抱着王怜花便走进了主人的屋子里,沈浪也摇头笑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地上站了起来。可双腿却又千斤之重,抬了几次,都迈不出步子。好在屋子里传出几声熟悉的树叶哨子声。两个男童无声无息的从暗处现身,一左一右的驾住沈浪的腰背,把他半扶半拖的送进房内。
一间不是很宽敞的堂屋,既是客厅又是厨房,还兼任餐室的功能。正是普通乡村里常见的样式。厅堂当中一张不大的圆桌旁宾主齐聚,团团围坐。
主人苏叶虽然个子小,派头却不小,当中居首席。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卸去村姑装束,换上一套粉红衣
裙,外罩一条金丝绣成的华丽长袍。一张小脸露出真容,果然清丽可人,十分美貌。只是配上这略显庸俗的锦衣绣袍,有点像土财主家的小闺女。看来没读过什么书,受过什么艺术熏陶。她说自己是石匠的女儿,应是所言非虚。
而与她相比,坐在她下手的王怜花,虽然破衣烂衫,形容狼狈。但歪歪斜斜的倚在唯一一把有靠背的旧太师椅上。单只那一股随意散发出来的慵懒惬意,就透出无尽的贵气来,令人无法不赏心悦目。
小伍坐在他旁边,一只手臂横搭在王怜花的椅背上,神态傲然而冷酷,既像是在挟持,又像是在霸占,半人半鬼的样子颇让人倒胃口。
苏叶的对面还坐着一人,金发碧眼,高鼻深目,英俊脸上眉毛乱耸,眼珠乱转,好像急切的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可偏偏又僵硬的像尊异国神像,一动都动不了——原来是被点了全身的穴道。
两个男童直接把沈浪送到苏叶身边的空位上,便退下了。
到了这个时候,沈浪依然保持着他那颇为迷人,或者是颇为气人的微笑,虚虚的拱起手来团团一礼。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又费力的扭头对离去的两个男童道:“二蛋,四嘎子,多谢了。”
苏叶本来板着脸不欢喜,这时好似受到沈浪的感染,秀美的小脸也露出微笑来。她拍拍小手,颇为得意的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大男人中间站了起来,像个小大人似的尽起主人的义务,为每个人面前的酒杯里都倒满一杯酒。然后脆生脆气地道:“咱们终于能坐到一起好好说个话了,瞧你们打来争去的好累。”
听她这话音,好像她没有参与过似的,小伍冷哼了一声。
沈浪笑而不语。
杰克满脸飞眉毛,苦于无法动弹,开不了口。
只有王怜花白了她一眼,浑然没有人在低檐下的自觉。不耐烦地道:“客套话就别说了,能不能开饭?”
小伍立刻捏他一把,斥道:“你又不饿,添什么乱!别忘了……”
苏叶气得把筷子一摔,怒道:“你们这些大人就是讨厌,平时说话不让小孩子插嘴。小孩子说话你们就插嘴个没完!”小手一翻,指间挟着的雪亮刀片就向王怜花的脸上划去。
沈浪一惊,下意识要出手去拦,但双臂如同灌铅,哪里能片刻间就抬得起来。
所幸小伍眼疾手快,飞快地钳住了苏叶的手腕。急道“你答应过我,不能伤他的皮肤。”
苏叶狠狠瞪他一眼,放松了力道。小伍便也松开了手,正要坐回去,哪知道苏叶居然卷土重来,刀片翻转,在他那遍布烧痕的胳膊上狠狠划了一道长口子。
“我答应留他一张完整的皮,可没包括你。”苏叶见这次得手了,便又露出孩子气的得意。
小伍气的目瞪口呆,却也无奈地默默掏出药来止血,好在伤口也是孩子气的,并不深。
王怜花得意的朝沈浪挤挤眼睛,像小孩子报复得逞一样得意。沈浪想瞪他一眼,但想到这个动作做出来,在加上身边挤眉弄眼的杰克。这整整一桌人可要变成欢喜孩儿帮的帮众了。索性敛眉垂眸,努力保持一个成年君子的端方形象。
苏叶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谁的肚子叫了一声。便笑嘻嘻地招呼一声:“上菜。”
端方君子长出一口气,真的饿了。
第十八章 乡村夜宴故事
一听“上菜”的命令,他们身后立刻传出响动。原来那彪悍的赵四娘一直守在后方的灶台旁。闻言就揭开锅盖将那早就做好,温在锅里的饭菜一样样端出来,放到桌上。
王怜花瞟了一眼,见净是些青菜豆腐,土豆青瓜之类的乡下粗粝菜色,唯一一道荤菜小鸡炖蘑菇,还弄的颜色乌漆麻黑,看起来让人食欲全无。便很嫌弃地把头又扭到一旁。
苏叶正欲发火,却见沈浪一脸欢喜,似乎对菜色很满意的样子,便把这有着挑食恶习的浪荡公子置之不理。殷勤笑道:“乡下地方,招待不周,请各位不要嫌弃,略略用些餐饭,饭后少不得又要做些耗费力气之事。”
沈浪听了,便笑道:“有道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等早已饥肠辘辘,得苏帮主盛情款待,真是感恩不尽。多谢多谢。”
苏叶最喜欢沈浪这种彬彬有礼的君子风,而且不因为她人小就轻慢她,任何时候都礼数周全。便更加笑意盈盈的摆出当家主人的姿态:“请,不要客气。”
沈浪便当真不客气的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几口咽下。赞道:“清甜鲜美,十分可口。”
小伍见他吃了以后没有异常,便也举起筷子。却听那赵四娘格格笑道:“沈大侠好口福,这是二蛋亲自推磨,花妞亲自点卤做出来的豆腐呢。欢喜孩儿的手艺,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尝到的。”
小伍那举起的筷子立刻缩了回去。道:“那个……在下脾胃虚弱,不敢乱吃。一直有自备的食物……没有别的意思,苏帮主见谅啊。”从怀里掏出两个硬邦邦的馒头,放在面前。
苏叶怒道:“不吃拉倒,脾胃虚弱,正好用冷馒头治病才好呢。”
小伍赔笑道:“谢苏帮主体恤。”他也是饿了,抓起自己的馒头就咬了一口。
偏那王怜花不肯让他安生,冷笑一声道:“这人倒是心大,把我抱了这许久,藏在怀里的东西也不怕被我下了毒。”
小伍吐出馒头,怒道:“你像个活死人一样被我看管的牢牢的,有个屁的机会下毒!”话虽如此,那馒头他确也不敢再咬了。
王怜花狡黠地一笑,又道:“玛丽苏你也忒不地道。我这师弟杰克苏好心好意来给你娘看病,你倒好,就让他饿着肚子干看着?”
苏叶一怔,便苦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小气不给他饭吃,只是若要解开他的穴道,他不但不会吃饭,还要大闹餐桌,扰的别人也吃不下呢。”
王怜花状似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趁着别人说话,自己则不动声色风卷残云般进食的沈浪。更加插科打诨起来。道:“那一定是他医治好了你娘的病,你不想给诊金,他才会大闹吧?”
苏叶果然上当,一拍桌子,怒道:“我娘早在我爹去世后不久就跟着去了,哪里需要他治?说道医术,你和杰克哥哥二人加起来也未必高明过我呢!”
王怜花愈加做出不屑的表情,道:“小小姑娘,胡吹大气!”
就连小伍也惊讶了,问道:“怎么回事?苏帮主,莫非令尊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么这换皮的手术要何人来施为?”
苏叶傲慢的挺直了腰杆,答道:“就是我啊。”
小伍的鬼脸惊疑不定,道:“可是当初咱们合作时你说……”
苏叶接道:“我说我爹爹是苏碧华的哥哥,苏碧华早在十几年前找到我爹爹,将她毕生所学的秘笈传给了我爹爹一份。可我没说过我爹爹一个大字不识,只会打石头盖房子,而且一年前在做工时不慎被落石砸碎了脑袋,当场身亡了啊。是你见了我露了几手绝技,就认定高徒必有名师,是我爹爹命令我和你合作的……这也不能算我撒谎啊。”
小伍结巴道:“这,这你真有如此本领?无师自通?”
苏叶鄙夷道:“你这样瞧不起小孩子,莫非你不是从小孩子长成大人的?难道你小时候就自甘沉沦,没有决心好好学习本领的愿望,没有为自己的目标奋斗过?”
小伍哑口无言,默默坐了回去。
王怜花却抚掌笑道:“妙啊。一个略识几个大字乡村小女孩,父母双亡之后无意发现了父亲收藏者的旷世秘笈,仗着天生聪慧,择简从精,短短时间内就习得一身刁钻的本事。从而恩威并用,组织起一群老幼不齐的帮众来,或易容行骗,或迷魂下毒,搞得人心惶惶,却又暗藏不露。这等旷世奇才,连我王怜花都不得不服!常言道,慧极必伤,当浮一大白。”举起面前的酒杯,痛快的一饮而尽。
苏叶眨巴着眼睛,她当真学识不高,听他的话里似乎有褒有贬,尤其最后一句,不知是在夸自己还是咒自己。一时阴晴不定,拿不准自己该给他一刀,还是也要豪气地拿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于是她求助的看向了沈浪。沈浪已经用他们磨嘴皮子的功夫混了个饭饱,此刻便也拿起酒杯,向苏叶举了举,顺便又来了个酒足。苏叶便茫然的跟着他也将酒喝了下去。
小伍冷笑一声,道:“他们转着弯子骂你,你还和他们喝酒,当真是蠢的可以。不过现在看来,慧极必伤的是王公子,情深不寿的是沈大侠。你们再有通天的本领,过人的智计,还不是落到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地步?不知还有什么可得意的。”这话说的不留情面,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但是被讽刺的那两个人脸皮相当之厚,全然没有一点羞愧懊恼的样子。
沈浪甚至还费力的用勺子舀起半勺汤,隔着饭桌,跋涉千山万水一样送到王怜花的嘴边。
“一天没吃东西了,这鸡汤甚是鲜美。王公子赏脸尝一口?”
王怜花微微一笑,张开嘴来。
小伍大怒,抬手就将勺子拨翻,汤水差点溅到王怜花旁边的苏叶那华丽的衣裙上,苏叶皱眉,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想要发火,又竭力忍住,她不想自己看来太过孩子气。便压低了嗓门道:“既然贵客们已经吃饱了。咱们就来说一下正事吧。”
真正吃饱了的只有沈浪一人。于是他很愉快地颔首附和:“多谢苏帮主盛情款待,有何吩咐,请尽管直言。”
他如此轻松愉快,苏叶却突然有点于心难忍,要说的话也变得难以启齿起来。回眸看了一眼王怜花和小伍,一个俊美不羁,一个丑陋险恶。生生将两人的面貌调换成对方,那么那个永远面带温和笑容的沈浪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面貌呢?
小伍见她支支吾吾,似乎还有点心存怜悯,便不耐烦起来。冷声道:“苏帮主年轻心善,事到临头还想着要给你个交代,实在是有够宽厚的心胸。虽然对于沈大侠和王公子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但是我还是代替苏帮主通知你们一声罢。”
沈浪立刻正襟危坐,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请讲。”
王怜花却嗤笑一声,也略略坐直了身子。冷笑道“你们的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姐儿爱俏罢了。一个想陪在沈浪身边,既做女儿又做情人,还得一个辅佐大业的良师指点。另一个么,眼馋本公子这一身赛潘安压宋玉的好皮囊,想剥了我的皮换一身好行头。是也不是?”
沈浪听他这么漫不经心的徐徐道来,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颇为严肃的看了一眼苏叶,又看了一眼小伍。问道“真是这样?”
苏叶被他看的心虚,低下头来,默然不语,权做默认。
小伍却“呵”地一笑,露出个相当险恶的表情来。同时也肃声道:“沈大侠与王公子鹣鲽情深,我等这两日已经见识的足够了。不过我倒有个疑惑要向沈大侠讨教。那就是你更在意王公子的容貌呢,还是更珍惜他的生命呢?”
沈浪淡然道:“当然是更珍惜生命。”
苏叶听他这样说,便抬起头来,轻声道:“我会用颅顶血为王公子解蛊。”
沈浪点头道:“是了。在把他的皮移给小伍之后。”
王怜花接口笑道:“然后苏神医保证不会让我伤口感染死去,能健康的,没脸没皮的活下去。”
沈浪怔怔的看着这张满不在乎,似乎在谈论别人的事的俊美笑脸。问:“王公子同意么?”
王怜花摊手。无奈道“我不同意有用么?”
沈浪叹气。
小伍很得意,他站起来,有点急迫地对苏叶点一下头。满意道“苏帮主,你已经尽了医者的询问义务。可以施术了吧?”
王怜花却道:“等等,询问了我,却没有询问沈浪愿不愿意做苏帮主的情人呢。”
苏叶一愣,清丽的小脸上又慢慢露出孩子气的狡黠来。
“那是,如果沈叔叔不愿意做我的情人,我是不会为王公子解蛊的。倒是换皮,我是早就答应了小伍哥哥的。”
沈浪笑了,“那就是无论我同不同意,你们今天是一定要活剥了王怜花的皮了?”
王怜花双手支颐,趴在桌子上。水汪汪的眸子里带着笑意。拖长了声调道:“那我不是好可怜?沈大侠行行好,就答应了她。她一高兴,说不定下手的时候会先给我用点麻沸散,止痛药什么的,也让我少吃些苦头。”
沈浪伸出颤巍巍的手,越过桌子去抚摸他那凌乱的长发,艰难的替他理顺。叹道:“王公子啊……那么,”他缩回手,定定的看着苏叶。“我不同意。”
苏叶一愣,没想到他这么柔情似水的做作一番,定要心疼王怜花少时受苦,会答应这个本就不可逆转的条件。
小伍却立时抓住了王怜花的脖子,将他扼的双眼暴突,无法呼吸。厉声喝道:“沈浪,你要是敢吃那藏在发带里的药丸,我立时捏碎他的喉咙。这也伤不了多少皮肤。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浪万没想到小伍如此机警,居然窥破了王怜花的藏药之处。眼见王怜花苍白的面色极快的涨红,继而青紫,手脚也无力的乱蹬乱挣。便急忙平伸开手掌,将那一粒药丸颤巍巍的递到小伍面前。陪着小心道:“莫动怒,都依你们。”
小伍向苏叶使个眼色,稍稍松开一点对王怜花的钳制。苏叶便也冷笑一声,捏起那粒药丸,转头塞到了赵四娘嘴里,看着她咽下,便冷笑着拍拍手。道:“成了。撤酒席,施术!”
那赵四娘服了这药,立刻亢奋的有如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炫技般双掌在桌上一拍,杯碗盘碟便被震的向上直飞三尺。只见她挥舞双臂,优雅的如同舞蹈一样左右承接,竟将满桌的碗碟筷子一个不落的收到一起,落于两臂。头顶一盆鸡汤,居然也一点汁水都没溅落出来。
这酒席撤的可叫相当干净利落。王怜花本来还在喘息,此时却像看了精彩杂耍的小孩子一样高兴的拍起手来,哑着嗓子叫道:“妙极,稍后如果你们不给我用麻沸散,就让她在旁边表演扔碟子分散我的注意力好了。”
沈浪也被这技艺惊呆,一只手指着那摇摇欲坠的汤盆,一手紧张的捂住嘴巴,生怕那汤盆突然掉下来扣他一身汁水淋漓似的。
小伍狞笑,一把将还在欢呼雀跃的王怜花拎起来,摔在已经被清空的桌子上。“王公子怕痛,我倒还有个法子让你分散注意力。可以让你一边极乐,一边脱皮。”
他一把将王怜花那本就破烂不堪的绯色衣袍扯开,露出大片白皙光滑的肌肤。
“我本来想痛痛快快的完成这次换皮,可你们偏要节外生枝,找不痛快。那就让沈大侠亲眼看看你在别的男人身下有怎样一副情态吧。”
王怜花眼中闪过一丝急怒,但很快克制住了。他依然是笑,笑中还带着一丝嘲讽。
“我这是怎么了?最近身边的男人都想强奸我,看来生的太美也是一种负担,都怪我母亲把我生的太好了。”
小伍哈哈大笑,轻薄的在他那色泽粉红的胸口两点上各扭了一把,直把王怜花疼的“啊”了一声。这才去转头看沈浪的表情。
沈浪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神色,但额头上浮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向来如山般稳定的修长身体也微不可见的颤抖着,像是在忍受什么了不得的痛苦。
小伍觉得快意极了,这简直要比杀了他们还要大快人心。
“王公子生得漂亮,是令堂的功劳,怎能怪罪于她?要怪就怪自己技不如人,逞强好胜不留后路。也怪你那窝囊的情人,不但护不住你,还要眼睁睁的看你和别的男人在眼皮子低下表演活春宫。”那双饱含恶意的手便更加肆无忌惮,沿着雪白的胸口,滑向平坦紧绷的小腹,逗弄的搔了搔漂亮的肚脐,便直奔主体的拉住了松垮的裤腰。
“够了!”一声怒喝,出自一直冷眼旁观的小女孩苏叶。她年纪虽小,却有着天然的母性光辉,见王怜花楚楚可怜的躺在那里被肆意轻薄,沈浪又无能为力的痛不欲生。天然未泯的淳朴之心,便充满了愤懑。
“你再这样臭不要脸,我就不帮你换皮了!”
小伍一怔,又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苏帮主这样妇人之仁,如何能撑的了大事?你想沈浪看了前情人在他眼前婉转承欢的丑态之后,自然心有芥蒂,必将王怜花弃之敝履。日后才能和苏帮主重头来过,成起好事嘛。”
苏叶涨红了脸,啐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要看你这样……这样臭不要脸!”
小伍白了她一眼,道:“你不爱看可以回避嘛,反正这房子还有别的房间。至于你想不想给我换皮,那也随你。不过我可提醒你,咱们当初合作时,各提供了一群帮手,你的帮手都是些听哨子行事的小村童,我的帮手可是些会见机行事的老辣江湖客。万一翻脸,你那些从小一起玩泥巴的小伙伴可都有了性命之忧。”
苏叶俏脸一寒,随即发出一声唿哨。外面寂然无声,一把钢刀却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正是刚刚还在杂耍的赵四娘。她动作奇快,出手利落,只是那一身盘盏杯碟却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
苏叶的脸霎时失去了血色,颤声道:“你……你根本不是诚心合作!”
小伍没有回答,他也霎时也变了脸色,因为在一片碗碟落地的稀里哗啦声中,他听到了两声不同寻常的“嗤嗤”暗器破空的声响。但他历经劫难无数,炸药爆破都不能夺走他的生命,区区暗器又怎能轻易伤他?当机立断的俯下身来,他一把抱住下方的王怜花,一个翻身,将王怜花翻在身侧,抵挡暗器飞来的方向。
暗器自然打不到他的身上,但也没有打在王怜花的身上。因为那根本不是朝着他来的——一直扭曲着面貌不能动的杰克才是最稳妥的靶子,他被几根萝卜条解开了穴道。
穴道一解,他便由泥胎石塑化为活神凶煞。霍地一掌,直击小伍背朝着自己的头颅!小伍感到脑后一股飓风袭来,躲避不及,只好抱着王怜花向上一窜,运起内力,硬生生的用后背接了这一掌。
饶是他内力深厚,杰克穴道初解气力不足,这一掌还是有雷霆万钧之力。将合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击的飞到了半空中。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浪抬起头来,向前一步,稳稳地一手将王怜花接在怀中,另一只手半空中画个半圆,毫不客气的迎向紧随其后的小伍。“砰”地一声,又将他击回杰克的方向。
小伍腹背受敌,半空中吐出一大口鲜血。但他神智清明,知道万万不可再落回杰克身边。急忙使了个“千斤坠”,重重摔落在苏叶的脚边。
变故来的太快,苏叶还没从眼花缭乱的打斗中理清头绪,不过小伍摔在她的脚下,她倒是不假思索的抬脚就踹——这个人,实在太可恨了!
她没有踹到,这么近的距离,她居然也能失脚?
她有点不信,却又不得不信,因为她的半条腿被小伍抓在手里。
真正的半条腿——赵四娘在她抬腿的一瞬间砍掉了她的半条腿!时间仿佛静了一瞬,然后整个山村的上空都回荡起小女孩那尖锐的,凄厉的,痛苦的,绝望的哭叫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并不能终止紧张的战局。
杰克见苏叶的腿被砍断,碧蓝的眸子被痛惜和愤怒染得血红,怒吼一声,越过桌子,再度向小伍发起致命的攻击。
小伍头也不回,直接将手中的断腿当成武器,血肉模糊的迎向杰克的面门。
杰克目眦尽裂,扭头避过断腿,咬牙切齿的再度抓向他的背心大穴,恨不能从后面生生掏出他的心肝脾肺来。但赵四娘的单刀闪电般的袭来,替他挡住了这一招凌厉的攻势。
小伍借机从地上跃起,抓着站立不住仍在嚎哭的苏叶,向后退到了墙角。同时大声呼道:“并肩子!”
这是黑道呼唤同伴一起上的暗号,这屋子里的人都懂。
然而这号令并没有一个小伍的同伴从外面杀进来相助,除了那个力气越来越衰弱的赵四娘。
苏叶这时才停止了嚎哭,恶狠狠地仰头看着这个诧异的恶魔。别看她年纪幼小,但从她能在短时间内就组织起一个初露头角的小帮派的能力来说,就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
此刻她竟生生忍住那断腿残肢之痛,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欢喜笑容来。一字一顿地道:“谁教欢喜孩儿不欢喜,欢喜孩儿自然也不会教那人得意。你的帮手,已经陪着欢喜孩儿们欢欢喜喜地去见阎王了。就像……这样!”
她张开嘴,吐出一股白烟,喷向小伍那张半人半鬼的脸。小伍早有防备,一见情形不对,立时将她一把推开。
苏叶便像被狂风卷走的树叶一样,“忽”地一下被抛在了半空。但那股白烟却有形有质,“唰”地追着小伍,黏在了他的脸上。
一直抱着王怜花在一旁观战的沈浪这时有了动作。他利落地把王怜花又放回那张干净的桌子上,腾出手来接住了血淋淋的苏叶,并飞快的点上苏叶残肢上的穴道,为她止住了喷涌的鲜血。
这一边,小伍也现出了更为恐怖的景象——那股白烟,其实并不是烟,而是无数细小的飞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吞噬着小伍没有面具防护的半张脸,片刻间已将血肉吞噬到露出白骨。而小伍呆立不动,仿佛已经沉入酣睡之中。
这情形又诡异又可怕,与杰克缠斗中的赵四娘见此,本来衰竭的力气突然拔了个高,竟将杰克生生逼退了好几步。她自己也急纵到小伍身边,钢刀一凛,恶狠狠的将他那被白烟覆盖的脸刮了一下。
毒虫遇铁即化,竟然轻易消失不见。小伍这才后反劲一样野兽般嚎叫起来。赵四娘不停顿地横起刀柄,撞向那近乎骷髅的半个脑袋,把他敲晕。然后钢刀脱手,砍断近旁悬挂的拴腊肉的一条绳子。“咔哒”一声响,二人陷于地面,就此凭空消失。
屋里剩余四人面面相觑,不由苦笑。王怜花侧躺在饭桌上,竖起一只手臂支起脸颊,皱眉道:“就这样看着他们逃走了?杰克怎么不追?沈大侠怎么不出手?”
苏叶颤抖着道:“不要去,这里机关重重,杰克哥哥会有危险。”像是应和她所言非虚,青石地板下响起毒蛇吐信般细微的“咝咝”声。
沈浪拦住要上前查看的杰克,将奄奄一息的苏叶交给了他。疾声道:“先走!”
王怜花怒道:“走什么?玛丽苏也没死,又有我在此,怕什么难解的机关。”
沈浪顾不上解释,急切地抱住王怜花,招呼杰克道:“快离开这屋子!”
同时纵身一跃,从窗子跳了出来。杰克不敢怠慢,也抱着苏叶跟了出来。
二人发足疾奔,也不过刚奔出数丈,身后的房子便发出惊天动地的轰响,同时地动山摇,土石横飞,巨大的气浪把四人掀翻在地,震动的五脏六腑几乎移位。
苏叶家的三间大瓦房炸了,只余一片废墟。
良久,风波平定。几个人灰头土脸的坐了起来。
沈浪在爆炸的同时就将王怜花护在身下,此刻拉他起来,见他完好无损,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睛兴冲冲的望着自己,好像刚才不是在历险,而是做了一场有趣的游戏。便松了口气。
那边杰克扶着苏叶坐起来,苏叶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王怜花心情极好,还摸出折扇替沈浪扇了扇头发上的灰尘。曼声道:“不见他起瓦房,眼见他房塌了……玛丽苏,你机关算计一场空,大瓦房没了,半条腿也跟着炸飞了,可怜哦。”
苏叶“嘤咛”一声昏死过去。沈浪挥开他那多余的扇子,沉声向惊慌的杰克道:“杰克,先给我软筋散的解药。”
杰克摸摸自己身上,他在识破苏叶的身份时就被点了穴道,身上的东西都被搜了个干净,并没有这种简单的解药。
王怜花便笑了,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包药来递过去。颇自豪道“幸好我一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样子,他们倒不曾防备我。不过我很会藏东西,他们搜也搜不出。”
沈浪也不多言,接过来仰头倒入口中。随即盘腿做好,运功调息,便于解药迅速生效。
王怜花一怔,随即道:“不对!你既然服用了那阿芙蓉提取的禁药,理应就化了这小小软筋散的毒性,为何你还……莫非你……不对,不对,若你没服那药,断无可能生出力气做出这许多力气活。”也不管沈浪正在调息,爬过去乱摇乱晃。
“你先解了我的惑再论其他。”
沈浪睁开眼睛看他一眼,淡笑道:“你看起来精神多了。”
王怜花见他神情萎靡,似乎疲累已极,一张口却先关怀自己,不由心里一软。凑上来温柔的亲吻了一下沈浪那污脏的额头。轻声道:“你安心调息吧,我都知道了。”
第十九章 不忍
沈浪稍微调息片刻,解了那软筋散的药性。便站起来抱起王怜花。招呼杰克道:“发生这场大爆炸,这村子里的人现在怕是以为有大地动,少不得要惊慌躲避,现在倒顾不上到这里查看。但小伍的帮手也不知是否全都覆没,过个一时半刻少不得要有人来此查看。咱们先离了这里,找个清静的地方给苏叶治伤吧。”
杰克自然遵命,抱起昏迷的苏叶紧随其后。四人在夜色的掩护下钻入山林,大致循着个与赵家集相反的方向,一路疾行。
也不知山重水复多少路,柳暗花明又几村。在天色微明之际终于来到一个陌生的大市镇。城门初开,几个人形容狼狈,但是气势摄人。尤其那个被抱着的红衣青年,俊美的脸庞上格外透着一股让人不敢逼视的高华和冷酷气质,仿佛是哪家落难的王孙要找哪个倒霉鬼出气似的。
守城人不敢询问,乖乖让这几人进城。遥遥一望,见他们果然直奔城中最好的客栈而去。王怜花银票开路,硬生生把店里那还有点睡眼惺忪的掌柜活计支使的精神百倍。把他们安排进最舒适华丽的客房,捧上香茶给贵客解渴。又忙着一桶接一桶的送热水伺候贵客们洗去风尘。
王怜花自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洗澡。他生性喜洁,这一日两夜的摸滚打爬让他脏的忍无可忍。也不要沈浪帮忙,躺进浴桶痛加荡涤,直把浑身的皮肤都搓成了诱人的粉红色,才在沈浪的催促下出浴。
沈浪已经拎着店家新买回来的成衣在一旁伺候。王怜花穿好贴身小衣,见店伙已经将洗澡水重新换过,便不要沈浪伺候,自己穿衣,让沈浪去洗。
沈浪见他的外袍不是惯常的红色,而是杨柳嫩叶初发时的那种淡绿色的。
衣料丝质柔软,暗光流动,腰间束缚一条镶嵌白玉的腰带,将那柔韧纤细的腰肢衬的越发挺拔好看。苍白的脸色被热水蒸烫出润泽的粉红,配着淡绿的衣裳,简直就像一朵初初绽放的鲜嫩桃花,迎风招展着诱使狂蜂浪蝶趋之若鹜。
心下不由又惊奇又好笑,这鬼灵精不知得上天多少厚爱,虽然已达而立之年,可这体貌心态都有了逆生长的趋势,竟然越发鲜嫩可人起来。自己上了这贼船,少不得为这外娇里辣的坏佳人摇桨摆舵。凶涛恶潮里担惊受怕,却又甘之若饴,不但要护他周全,还要防他临时起意,途生波澜,为二人同船上岸增添波澜。真真是又甜蜜,又烦恼,无可奈何。
王怜花因头发未干,便随意披散在腰后,并不束结起来。眼见沈浪双目发直的望着自己,似已痴住了。便恶作剧的将长发一甩,凝于发梢的细小水滴便如一场细密的小雨,“簌簌”地扑落在沈浪的脸上。轻笑道:“沈兄做什么发痴?莫非见我换穿了绿色的衣服便不认得我了么?”
沈浪略为尴尬的将脸上的水抹去,也笑答:“可不是么,王公子乍换一身绿服,很是让人耳目一新。沈某搜肠刮肚,想起两句应景的诗来。”
王怜花立时感兴趣的凑过来,笑道:“沈兄文武双全,风雅的很。有何妙句不妨吟来,让小弟受受教?”
沈浪赤身坐在浴桶里,却立时摆出文人雅士诗文会友的儒雅姿态,拱手道:“王公子谬赞。不过是前人的佳句,借花献佛罢了。”
王怜花被他装模作样的滑稽情态勾的心痒难搔,探头咬了一下他的鼻子,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
沈浪便肃了肃嗓子,抑扬顿挫地吟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王怜花听到这里边哭笑不得地捶他一拳,不让他再有辱斯文。啐道:“沈浪,你学坏了!你转着弯子骂我的头发是绿丝绦不是?你的头发才是绿丝绦,最好再配上一顶绿帽子……”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便急忙掩住了嘴巴,掩饰般的嘿嘿笑了起来。
沈浪却正等着他这一句,颔首道:“可不是,差点戴了绿帽子,还不止一次。”
王怜花那漂亮的桃花眼滴溜溜在沈浪脸上转了几圈,见他只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便同仇敌忾的也沉下脸来。冷声道:“这班色迷心窍的宵小之辈吃了狼心豹子胆,既然觊觎起本公子的美色来。如今小伍已飞灰烟灭,杰克倒还没收拾完全,还有那死丫头玛丽苏,等我取了那颅顶血解了蛊之后也要她好看。别以为断了腿就能抹杀横刀夺爱的罪行,向来只有我抢别人的,万没想到她还敢来抢我的!真当我头上顶着的是万条绿丝绦么?”一转身从床上拿起些家伙事儿就要推门去找那两个倒霉鬼算账。
沈浪却叫住了他,悠然道:“王公子急什么,等我洗完澡一起同去才好。”
王怜花一摆手,笑道:“你自先洗着,我为着解蛊也不会对那二人下什么毒手。等你洗完了去找我,届时我蛊毒一去,神清气爽地一起和你好好刑讯这两个坏蛋。”
沈浪失笑:“我看你才是最坏的那个坏蛋。你去解蛊,把我的衣服一起抱走了所为何来啊?”
王怜花看看藏在怀里的衣服,暗骂沈浪贼眼太尖,玉树临风的王公子装了满眼,还有空去瞅零七碎八的杂物。便敷衍道:“你衣服脏破不堪,我顺道替你扔了。”
沈浪道:“哦?那店家送来的新衣服也脏了?卷在旧衣服里一起扔掉?那我一会儿穿什么出去找你?”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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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