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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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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栖寒月 作者:狸点

    正文 第57节

    霜栖寒月 作者:狸点

    第57节

    他人尚未走近,已经先绊倒在了地上,连同手中的酒壶一起,将心也摔了个四分五裂。

    韩介挣扎着向前爬行了半步,看见cha进陈欺霜身体内没柄而入的“灭影”和已经木然了的朱雀,终是绝望的垂下了头:“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不知是谁最先发出了第一声哭泣。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抽泣声和呜咽声。

    青龙使陈欺霜浴血而战的形象,曾经是魔教众人的目光所向。

    在黑暗中,在绝望中,只要坚信那道身影永远不会倒下,魔教教众就始终相信,还有一丝必胜的希望。

    而现在,青龙使的大旗倒了,魔教的ji,ng神支柱倒了。倒在这冰冷的地面上,带着叛徒的罪名,正像众人死去的信仰,落在地上,沾了满身的尘土。

    周钰恒一直维持着抱住陈欺霜的姿势,直到他明显感到陈欺霜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慢慢变冷、变僵,才小心翼翼的将陈欺霜放下,放平在地面上。

    陈欺霜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一脸安详,像睡着了一般。

    “陈欺霜已经伏诛,有谁不信,尽管上前来验尸。”

    周钰恒的声音低哑,即使口中说着“请”随便查验的话,却已经将“灭影”脱鞘抓在了手里,大有谁真敢上前,必然会以命相搏的姿态。

    陈欺霜没有呼吸和心跳,躺在冬日冰冷的地砖上,脸色发青、变白,身体僵硬,伤口已不再流血……

    在场的,都是对生死之事司空见惯之辈,只一眼,就已经可以断定陈欺霜早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死人,得罪还活着的人。

    不再有人开口。

    只有躺在地上的韩介,似醉非醒般,哈哈大笑,说着胡话:“兄弟有难,我韩介自是万死不辞!哈哈哈,万死不辞……”

    “都不看?好。那我将人带走了。”

    周钰恒脱下外衣,将“睡着了”的陈欺霜包住,抱在了怀里,起身向门外走去。

    花谢秋追了出去,只一路远远的跟着。

    周钰恒一路抱着陈欺霜,穿过游廊,走过水榭,头也不回地向魔教总坛的大门直行。

    花谢秋隐隐约约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他有些担忧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周钰恒。

    见朱雀透过面具来看自己,好半天才支吾出一句:“你……还好吧?请节哀。”

    周钰恒客气而疏离,只略点了头,又要接着走。

    “兄弟,听我一句劝。青龙使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出事的。所以,你千万别做傻事啊!”花谢秋实在是不会安慰人,只好发自肺腑、真心诚意的劝慰周钰恒,“至少,至少,他还等着你每年按时给他寄些纸钱的,对吧?”

    “花兄,谢谢你。”

    周钰恒微欠身子,表示了感谢,边说着,边往后退,抱着陈欺霜的尸身,很快的消失了身影。

    花谢秋用尽全力,也没能追上他。

    快马飞传简讯至江湖各大驿站。

    在正魔大战中立下赫赫功绩的江东于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于家家主更是死在了自己的卧房内,头颅被于家著名的爆云雷1管炸得血r_ou_横飞。

    于家侥幸逃出的几个人,纷纷出言证实,是一名拿着雪亮银剑的黑衣青年,不由分说地冲进庄园,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宛如噬血的恶魔”。

    正道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魔教妖人陈欺霜做的。

    这种灭门式的屠杀方式,在武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世人皆怒。

    尽管也曾有些微弱的声音,提出了诸如“据说陈欺霜是昆仑林家人”,“魔教已经处死了青龙使”等质疑,但也很快湮没在了一片讨伐、指责和排挤的汹涌浪潮中。

    各门派弟子积极响应武林盟主的号召,主张坚持与魔教厮杀到底。

    但鉴于正魔首度正面对抗时,正道子弟几近全军覆灭,也只逃出了武林盟的数人,各派掌门为守护本门的有生力量,不约而同地各自约束了门下,选择闭门不出,作壁上观。

    更有多人,私下里派遣代表与素有来往的魔教门派暗中通气。

    沟通乞和的说辞一般无二:“要过年了/到岁末了,和气生财/已无钱再战,还请魔尊与武林盟私下解决争端,切勿将怒火牵连至我们这些闲人身上。”

    也只有武林盟主,立即挺身而出,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宣布要消灭罪恶的源头——在霞栖峰约战魔尊白元奉。

    “……白元奉为一己之私,将战火燃遍整个中原……蛮夷之人,辱我中土太甚……魔教已经恶贯满盈、罪恶滔天了,就不要再牵连与伤害更多无辜的生命了。”林恩山发布的约战书显得格外的情真意切、痛心疾首,“……明知不可为,亦要为之!我们武林盟,将以维护天下为己任!

    ——白元奉,你有胆量与我堂堂正正决一死战么?”

    侥幸活下来的于氏子弟,被武林盟主雪中送炭的大义和舍生忘我的牺牲ji,ng神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即宣誓江东于家誓死效忠武林盟。

    其中,就有于家家主年幼的三子——继承了他祖上的一身绝学。

    “虽然青城山我们更为熟悉,但它现在毕竟是在魔教的掌控范围内。盟主您孤身前往,实在是太过冒险了。”李染枫一路上都在规劝林恩山,“何况白元奉逼迫您解散武林盟和昆仑派,且‘以命相搏,生死勿论’,这两个要求都太过分了,您不该答应他的。”

    “魔教现在占尽上风,我能勉强利用众人之口,逼迫他主动站出来与我一战,已属不易,事到如今,哪里还敢奢望更多?”

    “盟主,这,实在不像是您会说的话——如果盟主为难,我愿代为解忧!”

    “哈哈,我也只是个人啊!更可况,不服老也不行。说到底,当今武林,也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一辈人的责任,也该到这里结束了。”

    “盟主!”

    “好了,先不说这些丧气话了。我留给你的人,差不多都就位了。接下来该怎么走,我猜你心中必有想法。”

    “盟主,我打算……”

    “不必说。你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唉,可惜了婉婉那孩子了,本该是你的良配的。罢了。”林恩山慨叹了一句,将手放在李染枫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让合适的人,在适当的时候入局,我的每一步,虽略有偏移,但都没有走错。只可惜啊,染枫,姑父的这ji,ng彩的一局,注定是无人欣赏了。”

    “姑父,其实,我们也可以、也可以就此放弃的。只要白元奉承诺从此退出中原,永不再与武林盟为难,您知道的,其实我们是可以利用……”

    “你怎么也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当初对魔教残存期许的你祖父的人头,就高挂在魔教的总坛!你父母的耻辱,到现在都没有洗清。你姑姑是怎么死的,你兄弟姐妹是怎么没的,我跟你都说过些什么,难道这些,你统统都已经忘了?!”

    “不。不敢忘!”

    “我一直不想说的,你父母当初之所以偷偷将你送出来,只是因为怜惜少子,其实论文韬武略,你并不见得比你哥哥更优秀。而他,注定只能成为一步死棋。你明白么?染枫,我再说一遍——不要让已经死了的人和注定会死的人,白白的牺牲了。”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果然,‘愍命’不适合你。我把它带走了。‘昆吾’就留给你了。

    记住,这是一份经营了三代的事业,有无数的人命在其中,也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你回去后仔细的想想。

    ——我知道你最终会懂的,你的性格,终归是有几分像我的。”

    深冬的青城山,冷得彻骨,冷得让人绝望。

    白元奉一头白发在猎猎的狂风中凌乱的飞扬。斗篷也随着鼓荡的气流,不安的翻飞。

    他背着手,站在陈染怀曾经禁足的孤峰之巅。在废墟之前,独自欣赏日出。

    “其实,泰山之上的日出,才是最值得欣赏的风景。我师父生前最爱那片景致,所以我揣度他的意愿,将他的骨灰撒在了那里。——可惜了,也只剩下了身体。”

    林恩山站在白元奉百步开外,带了些遗憾似的惋惜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进之维艰,退却亦难,殊不知都是些平地起波澜。

    ——这一章,你看懂了么?

    第93章 第八十六章

    “你已经影响到我欣赏美景的心情了。”白元奉缓缓的转过身来,“林盟主,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像个怨妇那般的喋喋不休。”

    他抬起眼来凝视着林恩山,眼内诡异地泛起妖红色的涟漪。

    “好!哈哈,本想与你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肺腑之言,看来,你也不会领情。来,出招吧!”

    林恩山“唰”的一声拔出“愍命”。

    “愍命”幽青的剑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得林恩山状若青面獠牙的恶鬼。

    他单手甩掉剑鞘,朗声大笑道:“地狱路上,有你作伴,想必也不会烦闷。”

    林恩山一上来就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绝招——玉虚纳泉。

    天地为之色变,日光尽敛于剑尖,孤峰老松在剑势下战战瑟瑟。

    青色剑芒幻化成无匹巨剑,带着无尽的剑气,饱含此生最大的恨意,对着白元奉当头砍下。

    “当!”两剑相击,火星四jian。

    林恩山立刻换手接剑,左手剑指白元奉胸腹,右手屈指点向白元奉的曲池x,ue。

    他看见白元奉不闪不避,凝气护住周身,弃剑空手来接“愍命”,大喝了一声“好”,当即变幻剑招,剑身沿着白元奉手臂而上,如云龙盘柱,绞住白元奉单臂,向后一拉!

    “愍命”顺着肩骨关节,卸下了白元奉整条右臂。

    鲜血喷jian,淋了林恩山一头一脸。

    林恩山伸手抹了一把脸,爽朗的大笑着,捡起残臂丢回白元奉的身上:“你只有这点本事么?接好了,第二招来了!”

    “愍命”青芒凝似螟蛉,游走若江海载浮萍,直奔白元奉双膝而去。

    剑气浩荡绵延,意境古幽。如泰山之形,雷霆之音,压得白元奉无处遁形,只能垂死挣扎。

    “愍命”毫不犹豫地砍断了白元奉的两腿。

    鲜血再一次jians,he而出。蜿蜒而出的血液细流,流淌到了林恩山的脚下。

    这一次,连林恩山自己都不敢置信了。

    虽然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仍活着的人,见过白元奉出手。但依照武林盟袭击陈染怀的那次情况推断,白元奉至少继承了白远默的六成功力。

    据说,血盟教公认的武力第一,是青龙使陈欺霜。

    林恩山比照陈欺霜的水平高估白元奉的实力,认为自己如果拼上性命,至少能够重创白元奉。

    他考虑各种特殊的情况,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像前任盟主那般,连三招都没能撑过,就直接死在前任魔尊的寸心掌下。

    但却从未考虑过,白元奉的真实实力竟然比不得一个初习武的孩童!

    这怎么可能?!

    直觉告诉他“不好,快撤”,身体内涌上的沸腾热血,却在指挥他,“快上!砍下白元奉的头!”

    “你为什么总是与我们魔教过不去?”白元奉开口问。

    “为什么?”林恩山本能的回答道,“我师父,妻子,儿子,我的师兄弟,我的亲人,全部死于魔教妖孽的手中。我受到的全部伤害,要一点点,全部从白远默的身上,一样一样的讨回来!我要让魔教永无翻身之力!”

    “白远默早已经死了。”

    “哈哈哈!他死得早,也算早死早解脱了。”林恩山得意地捋着胡须,“父债子偿——我喜欢这个说法。你来还,也是一样的。”

    “只为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你就设计让我杀了李明世?!”

    “哈哈!当然不止。我还喜欢欣赏猎物走投无路、众叛亲离、神志不清,甚至是绝望中发出临死前的哀嚎!

    为了不让你死得太糊涂,我再多告诉你一些事情吧——你父亲当初遇上的是周神医,为什么后来却娶了他的妹妹、也就是你的母亲,你认为这是巧合么?

    哦,你母亲当初是疯癫而死的吧?听说你这个孝顺的孩子曾衣不解带的侍疾在侧?你真以为那是‘求而不得’的郁郁而终么?

    ——对的,我明白的。白远默也是发疯死的,也难怪你都不会怀疑!哈哈。”

    “注意你的言辞!”

    “哈哈!你以为当初李明世想偷潜入魔教救出陈染怀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风声?明明染枫武功更高,为什么营救的人选却是青城掌门的独子?递信的是谁?激怒你的是哪位?当初围攻青城的消息又是谁传出来的?

    我告诉你,孩子,这个江湖是会吃人的。你以为你会杀几个人,就能坐稳这至高的位置了?”

    “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然心里清楚。”林恩山又恢复成了往日哪位淡定从容的武林盟主的姿态,“黄氏夫妇当初为了报仇,惹得正魔两派联合追杀,哦,跟那个宋亭酒的情况一样,被你父亲庇护在血盟教的麾下。对了,当时一起逃跑的,还有个叫叶鸢的,是嫁入了崆峒派的合欢派妖女。你们是叫她鸢姨吧?哈!她这里,当初吓出毛病了,但也算是个很好的引荐人了……”

    “林盟主既然这么爱听故事,那么我也来讲一个吧。

    爱妻如命的林盟主,与自己的弟媳生下了一个见不得光的儿子,然后,将他送到了我父亲的枕边。

    这样的孩子,你都敢当众称他为‘林氏子弟’,还有什么鬼话,是你编不出来的?

    我的这个故事,是不是比你刚才的那个更有意思?”

    “我是被迫的!是你父亲,那个该死的人渣!是他对我下了药!是你们强迫我的……”

    “好了。你可以死了。”

    林恩山缓慢的抬起“愍命”,架在了自己的颈项间。

    碧水似的剑身上,有着新雨初霁的温润风采。

    他用力向自己颈间一划——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白痕。

    这个强烈的外部刺激,令林恩山短暂的恢复了意识,他急咬舌尖,剧痛使他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哪里还有“断手断脚”的白元奉?自己用尽全力劈砍的,不过是那棵有了些年头的老松树,和断了一地残枝的松树枝!

    白元奉稍微惊讶的轻挑了下单眉:“哦?林盟主好定力啊,看来,我也必须认真对待了。”

    他说着话,露出了一个温柔含蓄的笑。双眼内流光溢彩,宛如血色琥珀般,在晦明不定的旭日光芒下,发出莹莹点点的游光。

    林恩山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他直接跳下了孤峰,借“愍命”cha在壁石的力道,一直安全的滑落至了峰底。用力拔剑两次,没能拔出“愍命”,干脆连剑都不要了,只埋头狂奔。

    白元奉半阖眼帘,良久,才轻轻低笑出声:“好一个识时务者。”

    说着,也直直的跳下了孤峰。

    他只用了三十步,便已经追上了林恩山。一只手掐着林恩山的脖子,将人举至半空。

    “你就带着毕生遗憾,去死吧!”白元奉逐渐收拢了掌劲,看着林恩山在自己手中拼命挣扎,妖红色的双眼内,竟现出了嗜血的喜悦。

    “妖、怪!咳!你父亲、没告诉你、么……嗜血、咒、咳、用、得越多,咳咳、死得越快!”林恩山利用白元奉一时错愕的时机,双腿死死地缠住了白元奉的脖子。

    他因为窒息而变得发紫的脸上,突然又现出了些得意的笑容来:“我……咳咳……本来也……没打算活。”

    说完,他像真正疯了似的猖狂大笑,艰难地掏出火折子,引燃了身上的爆云1雷1管:“你们,早就该死了!”

    与他动作相呼应的,是脚底传来的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带着山石滚落的轰鸣,青城山层层炸裂。

    “染枫,好孩子。”林恩山布满血丝暴突的双眼内,是说不出来的快意与兴奋。

    ——他疯了!

    白元奉没想到抱定死志之人,能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恐怖的战栗感从上到下将他整个人慑住了。

    他像一只在毒蛇注目下瑟瑟发抖的青蛙,空有一身武艺,却一刹那头脑空白,忘记了该怎么样去逃跑。

    等他反应过来,用力地推开林恩山时,燃着的火信子已经烧至了最末端。

    雷1管爆裂的瞬间,一条人影飞扑过来,抱着林恩山冲了出去,双双在半空炸得四分五裂。

    红白布片似大片大片美丽的雪花,飘飘洒洒落了白元奉满身。

    “这次,总算来得及了。”

    ——是了,是韩介。那一身刺眼的朱红色,还有满身的酒气。

    「教主,这就是我新婚的妻子,五毒教少巫那图朵。就是我以前跟您说过的那个小丫头。」他笑得有些腼腆。

    「我韩家从上到下的命都是老教主给的。我的命是少主的!」那一年他跪伏在脚下,向自己宣誓着忠心。

    「湘湘根本吃不了那么多,少主您不用总宠着她。」这是他们一起长大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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