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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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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x年羹尧]覆手倾天下 作者:无谓舍人

    正文 第9节

    [雍正x年羹尧]覆手倾天下 作者:无谓舍人

    第9节

    胤禛,我知你为西北战事烦忧。准葛尔战事,能与十四阿哥抗衡者,双峰一人耳。安好,勿念。

    胤禛看到这熟悉的字迹,心中一阵绞痛。

    他情愿他写的是他这些日子在四川的生活,只关风月,无关大局。

    可他是雍亲王胤禛,他是四川提督年羹尧。

    这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事。

    康熙六十年九月,青海郭罗克地方叛乱,康熙本是派镇守在外的十四阿哥贝子胤禵前去平乱。

    胤禵刚连打了好几场胜仗,此刻正是军心大振之际。副将岳钟琪提出应当趁着这大好时机,直捣黄龙,一鼓作气。

    胤禵采纳了他的提议,带着手下大军直冲战场。

    谁知胤禵这次不知为何,竟然以多败少,被叛军击溃,落荒而逃。裨将岳钟琪自贬三等,手下士兵死的死伤的伤。

    康熙不得已,只好再次再次派遣年羹尧平叛。

    这次的叛军不好对付,他们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是不要命的死士,一个个又是人高马大,力大无穷。

    年羹尧并不急着带兵作战。他自幼爱读兵书,深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

    这次,他果然还是先派出了大队的侦察兵前去查探敌情。

    不出他所料,原来当地部落土司之间早有矛盾。

    “看来这次用不着我亲自动手了,鹬蚌相争,且看我渔人得利。”年羹尧笑得胜券在握。

    他先是派了几个小兵打扮成一个部落的士兵模样,去另一个部落挑衅。这本是最拙劣的伎俩,偏偏那几个部落之间离心已久,互相猜忌。

    部落首领竟然轻易中了年羹尧的圈套。随后,便是再熟悉不过的离间计。

    年羹尧故意让手下的小兵被捕,从他身上搜出伪造的几个部落与年羹尧的书信往来。

    年羹尧这场战役并没有耗费多少兵力,反而是辅之以“以番攻番”之策,迅速平定了这场叛乱。

    这次大胜,使得康熙龙颜大悦,对年羹尧另眼相看。同时,本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著称的大将军王胤禵,在康熙心里的地位,悄悄发生了改变。

    在康熙心里,他这个十四子,本是个难得一遇的将才,如今看来,还是多了些年轻哦桀骜不驯,少了几分沉稳渊重。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抚远大将军、贝子允禵被召回京,年羹尧受命与管理抚远大将军印务的延信共同执掌军务。

    作者有话要说:

    ps:年妃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但是由于本文篇幅原因改成一个~

    第32章 风雨飘摇江山易主,油尽灯枯圣祖将崩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七日,畅春园传出消息,皇上偶感不适,卧居畅春园。

    这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传出的风声真不小。

    有人说,那个曾经高高在上,身披锐甲无坚不摧的康熙皇帝,这下子,也许是真的不行了。

    外头听来,都说是小病,可德妃乌雅氏心里头却明镜儿似的。

    这些日子,皇上不在乾清宫,却赴南苑行围,住去了畅春园,还不让各位大臣谒见。个中情由,在这深宫之中沉浮多年的德妃,心中已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在这一瞬间,是慌乱的。

    毕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她不是没有感情没有心的。可她一未登后位,二不是宠妃,在这薄薄的感伤后,汹涌而来的,只有对自己的未来,那漫无头绪的未来的迷惘。

    她想了许多,这些年,她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拿来做了赌注,赌的正是她的亲生儿子——颇受康熙喜爱的皇十四子胤禵。

    因着与胤禛素来不太来往,又因胤禛与胤禵已是势成水火,她自然不愿与胤禛商议,可为了胤禵,又不能与他相见。

    于是,她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她唯一信得过的人——隆科多。

    隆科多也没有想到,德妃会托人来悄悄唤他进宫。

    这几年来,因他与胤禛常有走动,胤禵对他素是横眉冷对,德妃也由此对他冷淡了许多。

    到底是只老狐狸了,这一次的反常之举,倒让他没有些许欣悦,有的只是隐隐的担忧与恐惧。

    “你去与德妃说明白,奴才是外臣,德妃是宫妃,皇上如今在畅春园,又身体抱恙,怎么说都不方便相见吧。”隆科多笑着对前来的小路子道。

    “隆科多大人,您确实是个谨慎之人,这些年来,您可是一面都没和德妃娘娘见过,全靠着奴才帮着牵线。今日怕不是为着避嫌,而是有些浑水,您不愿意蹚吧。”小路子是个机灵的,一眼便瞧出了隆科多早就心不在此,故而如此道。

    隆科多一时语塞,正如外头所传言的那样,胤禛与他私交甚密,不管怎么说,胤禛也还得叫他一声“舅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做出背弃胤禛的事来。

    可德妃,德妃对胤禛与胤禵的态度,他更是看的真切,故而才不愿意牵连进去。

    小路子又冷笑一声道:“隆科多大人您倒是给个准话,究竟是见还是不见,奴才也好回去复命啊。”

    隆科多细细思忖了半日,长叹一声:“我与她,只恐缘尽于此。罢了,还是不见的好,免得徒增感伤。路公公,你告诉她,我不会参与任何有关皇子们的事情,也不会帮衬谁,让德妃娘娘保重身子,一切还得随缘,切勿强求啊。”

    小路子便作揖道:“既然如此,奴才告退。”

    他走出了几步,又缓缓向后退了几步,望着隆科多,许久才开口,吟道:“预愁嫁娶真成患,细念因缘尽是魔。赖学空王治苦法,须抛烦恼入头陀。”

    隆科多不解此意,哪怕是多年以后,他再次想起这一日的种种,也只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氐惆。

    梁九功已经老了,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便跟随在了康熙身边,见证了他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到蜕变为天下之主,征伐果断,文治武功。

    康熙说是偶感风寒,这病却在一夜之间严重了许多,看上去也憔悴了。

    他只唤了梁九功来,叹道:“果然是岁月不饶人,白发苍苍,才知少年意气,难能可贵,已是不可再得。”

    梁九功见他满脸疲惫,低声劝着:“皇上,您要保重身体啊,百姓可都惦记着您呐。”

    康熙却是摇摇头,蓦地笑了,这笑里竟带有几分淡淡的苦味。

    “百姓是惦念着我,不过,对他们而言,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谁来坐这龙椅,都是一样的。”康熙瞥了梁九功一眼,忽抬手道:“你说说,我这几个儿子,争来斗去的,谁才真正配得上天下雄主这几个字?”

    梁九功赶忙笑着掩饰惶恐之色,摆手道:“皇上的家事,还轮不到奴才做主呢。”

    康熙沉吟许久,终于定神道:“罢了,去唤胤禛来。”

    胤禛得了圣旨,一刻不停地往畅春园赶。他听闻这次,皇阿玛是秘密召他进宫,其他兄弟并未得到传召。

    就连战功赫赫,深得皇阿玛喜爱的十四弟也没有。胤禛不知道这究竟是喜是忧,万事由天定,尽人事,听天命吧。他想。

    “雍亲王。”

    胤禛行到畅春园门口,却恰巧听着有人喊他。

    回头望去,却是隆科多。

    “舅舅。”他喊。

    隆科多有些迟疑地笑笑,开口道:“雍亲王神色匆匆,是王哪里去啊?”

    胤禛知道,皇宫之内隔墙有耳,更何况是这畅春园,纵使是舅舅隆科多,让人听了去也不免闹得满城风雨。

    他正了正衣襟,清清嗓子道:“皇阿玛染疾,我这个做儿子的心中挂念,故而前来探望。”

    隆科多点头称道:“雍亲王素来孝顺,这次更是亲自前来侍疾风皇上见了想必也是高兴的。”

    胤禛不便与隆科多纠缠,便打算做个借口及早打发了他,隆科多却突然道:“近日来,皇上久卧病榻,朝中议论纷纷,更有大臣借此机会滋事,雍亲王有何见解?”

    胤禛听闻此言,着实一惊,忙道:“舅舅这是何意?”

    隆科多向前近了几步,贴着他的耳道:“放心吧,这里的人我已经打点好了。”

    胤禛想了想,便说:“如今朝中吏治,确实应该整顿。想当初,我曾亲临四川,眼见地方官员狼狈为j,i,an,蛇鼠一窝。多亏了年羹尧,才将如今的四川打理得井井有条。京城之中,更是应该大刀阔斧整治一番,才不至于让这百年的木头都生出了蛀虫来。”

    隆科多拍手笑道:“好,雍亲王果然是雍亲王。我隆科多没有看错人,皇上已经久候多时了,雍亲王请吧。”

    胤禛此刻还是一头雾水,不过他大抵能够猜到,隆科多在见他之前定是已经见过了皇阿玛。

    他微微点了点头,真是天注定,雄者定要为王。

    他没有再和隆科多说话,而是默默低着头等候着向他已经许久未见的皇阿玛请安。

    “雍亲王——”在呼啸的风声里,他隐约听到一个缥缈的声音,是那么熟悉,一石激起千层浪。

    “双峰!”他几乎要大喊出来,他也在这里吗?

    他激动地四处眺望,可还是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许是我听错了吧。他想。

    不,一定没有听错,那一定是双峰,可他为何叫了我的名字却又不出来见我?

    胤禛陷入了沉思。

    “雍亲王,皇上在里头等着呢,您请吧。”梁九功见他一个人站着发愣,走出来大声道。

    胤禛这才缓过神来,此次前来,还是早点去见皇阿玛要紧。

    今日的畅春园已与往日不同,胤禛能够体会出其中微妙的气息。

    康熙卧在床上,犹如一只病虎,神态颓唐,一说话却又露出那尖锐的獠牙,看的人心里瘆得慌。

    “皇阿玛。”胤禛说。

    他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他有万语千言要和他的皇阿玛一一道来。

    可到了这一刻,他的嘴边只能说得出这三个字,却是最由衷,最真诚的三个字。

    康熙见他来了,只是笑笑。

    他做了个手势让胤禛坐下,随后靠着身后的鸭黄色绒垫,支起了身子。

    “胤禛。”他唤。

    声如洪钟,丝毫不显病态。

    胤禛有些吃惊,看起来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这个帝国高高在上的掌舵人已经病入膏肓。

    “皇阿玛看起来比前几日外头说的ji,ng神多了。”他有些激动,颤抖的声线下又浮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失望。

    “是吗?”康熙似笑非笑道,“那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胤禛急忙跪下,他低着头不敢看他皇阿玛的眼睛,可还是用着最恳切的语气说:“皇阿玛安好,做儿子的哪有不高兴的?”

    康熙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他只是说:“罢了,你们的心思啊,我难道还不明白。古往今来,也见得多了。不过都是朕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到头来也只是恶果自尝。”

    胤禛听了更是惴惴不安,解释道:“皇阿玛,我们兄弟几个平日里是各自卯着一股劲儿,明争暗斗地厉害,可是到了今日今日,对皇阿玛您的感情,是没有半分虚假的。”

    “论文治武功,朕不比唐太宗,可没想到到了晚年,夺嫡之争,有过之而无不及。”康熙望着胤禛,不像是望着他自己的儿子,更像是望着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

    他又笑道:“不过朕比他幸运,朕的儿子,是个有勇有谋,励ji,ng图治的,他会是个好皇帝。”

    胤禛心中忐忑,此时此处只有他们二人,皇阿玛的意思,又是再明白不过。

    他不敢遑论其他,只好说:“皇阿玛,天气冷了,您身体又不太好,别说太多话了。”

    康熙亦是摆手道:“好,朕渴了,你去让御膳房准备参汤。”

    胤禛闻言点头而出。

    康熙见胤禛远走,又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梁九功听着了里面的动静,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隆科多还在吗?召步军统领隆科多!”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撑着最后一口气,拼了命般拽着梁九功的袖子大喊。

    “在,在,奴才这就去唤他进来。”梁九功也着实吓了一跳。

    隆科多见梁九功独自而出,神色慌张,心知大事不好,忙道:“怎么样?”

    梁九功摆手道:“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十四阿哥还在西北守着,我看大人你也早做打算吧。”

    隆科多五味杂陈,仰天长叹。

    “对了,皇上召您进去呢。”

    “就我一个人?”

    “就您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四考研狗码字不易,但是绝对不会弃坑~

    第33章 举国哀痛帝王崩,雍王继位惹纷争

    胤禛回来的时候,隆科多竟然站在门口。他先前以为他早就离开了。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

    隆科多见胤禛前来,也有些尴尬地笑笑,道:“皇上已经把传位的旨意交给我了,他似乎还有些话想和你说,你去吧。”

    胤禛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种无名的恐惧。

    他看着隆科多脸上有些奇异的神情,试探着说:“舅舅,皇阿玛究竟怎么样了?”

    隆科多无奈地摇摇头,压低了声音,缓缓吐出四个字来。

    “时日无多。”

    胤禛早就知道,这次来畅春园,可能是与皇阿玛见的最后一面了,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有些难过,夹杂着恐惧还有一丝浅浅的带血的喜悦。

    他走了进去,这时的康熙已经端坐在床上,喝下了参汤,更是ji,ng神矍铄,红光满面。不知是那碗参汤的缘故,还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屋子里一片昏暗,看不清康熙的面容。听隆科多说,是他出门后皇上特意嘱咐梁九功将所有烛台撤下去的。

    胤禛从一旁拿起一支红烛,微弱的烛光摇晃着他那苍松般的身影。他惶惑道:“皇阿玛,您还有什么要告诫儿子的?”

    康熙只是楞楞地打量着床下的胤禛,他还是那样滴水不漏,谨言慎行。

    “你皇阿玛老了,没用了,未来还有许多事,要你独自面对。这一切,该结束了。”

    他的生命就如胤禛手中拿的这支燃烧的红烛,在一刹那绽放过最明亮的光来,照得满堂灯火通明。这一束光,从畅春园窄窄的窗台,照到了整个紫禁城,照到了准葛尔,照到了乾清宫,那正大光明匾的背后。而这只红烛,终于燃到了烛芯最末尾处。

    一滴滚烫的蜡滴在胤禛手背上,胤禛这才发现,那灼烧着他的,除了这蜡,还有他的泪。

    “皇阿玛——”胤禛呼喊。

    他红着眼,踉踉跄跄走到门口。

    小太监见他这般狼狈模样,心知大事不好,虽已早做了准备,还是不免忐忑起来,硬是先从眼里挤出了几滴眼泪。

    “皇上,驾崩!”胤禛的语气格外平静,他的镇定反倒让那几个小太监不知所措。

    “愣着干嘛,没听见吗,皇上,驾崩了!”胤禛大吼一声。

    “皇上驾崩——”

    “皇上驾崩——”

    这短短的四个字,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发酵膨胀起来,直到从紫禁城传出北京城去,又从北京城传到海角天涯。

    在这个凛冽的寒冬,让大清的子民为之骄傲的一代明君康熙皇帝就这样在畅春园里悄然而逝。

    与之同来的,是一道诏令。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继皇帝位……

    这是康熙的遗诏,并非出自他人,正是出自隆科多之口。

    此诏令一出,举国震惊。

    先不说当日先帝驾崩之时只有雍亲王胤禛在侧,八爷党所属意十四阿哥胤禵远在西北,仅是只传诏于隆科多,便足以令人生疑。

    按常理,胤禛就应该拿着这遗诏,正大光明地坐上他日思夜想的龙椅,可偏偏宫里朝中的人都不服他。

    虽然夺嫡事败,八阿哥胤祀他们却一口咬住了胤禛,不肯轻易善罢甘休。

    胤禵也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往北京城赶。

    如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只要胤禵一到北京,恐怕这动荡的朝廷,将会掀起滔天的巨浪来,到时,难免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胤禛其实不明白,他的皇位来的是堂堂正正,他是亲自听到皇阿玛对自己的殷殷期盼,也是亲自见到舅舅隆科多拿着诏书出来。

    纵使他没有亲眼见到传诏书的经过,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东西,他们为何就是不肯相信呢。

    这还是小事,胤祀一党近日已经散布了谣言,说是他爱新觉罗胤禛亲手毒死了他的皇阿玛,为的是假传遗诏,坐稳皇位。

    这就更是可笑,他胤禛虽是心比天高,可这大逆不道的事情,也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就是这样看起来是个笑话般的流言蜚语,很快传遍了紫禁城。下至宫女太监,上至胤禛本人,都听到了不少相关的话。

    这话若是平常百姓家,尚且要闹出一番风波,更何况是在宫中。

    宫中的流言是长了翅膀的。普通百姓茶余饭后没有什么娱乐,便就着这些奇闻异事闲谈取乐。与他们一样的普通人的故事,他们是不屑于听的,不过就是自己生活的缩影。若是换了官宦世家,便要听上一耳朵,毕竟是平日里见不得的,就是飞进了一只麻雀也比自己家的要高贵许多。

    若是换上了皇宫内廷,尤其是和这皇上有关的,就越发了不得。有心的没心的,全都要掺和一脚,巴不得显示出自个儿心怀天下,心忧社稷来。其实呢,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头来,百姓还是百姓,得意的不过是那些手握权柄的“贵人”罢了。

    可正如《国语》所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人言可畏,更何况偏偏在那一日,皇阿玛就只见了他一个人,偏偏那一日,向他讨了一碗参汤,偏偏那一日,传召的是他舅舅隆科多。

    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连胤禛自己都不禁怀疑起来,皇阿玛究竟是真的信任他,还是有意要让他坐上了皇位也不得安宁呢。

    若是我百年之后,定要将那遗诏藏于正大光明匾后,方才可以免去这一场纷争。胤禛心想。

    然而此刻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他首先要解决的,正是胤祀等人的非难。

    其实要解决这事,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因为他们的筹码就只有一个十四爷胤禵,只要胤禵一倒,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可这恰恰也是最难的,因为他的母亲——乌雅氏。

    如今,她亦已是皇太后了。

    可胤禛知道,虽然都是她亲生的儿子,可是胤禵对她而言,远比自己要重要的多。

    若说他当了这个皇帝,世上有无数人不高兴,那最不高兴的,便有他这个皇额娘一份。

    胤禛也不懂,他与她,没有什么感情,可自己确实是她亲生的儿子,怎生偏心至此?

    前日,他去看她的时候,因着国丧的缘故,她身着一袭淡白色布衣,极为朴素。

    那时他就已经向她提起,是不是要从永和宫搬去宁寿宫住,可她却一口回绝了。

    嘴上说是先帝新丧,无心行这乔迁之事,可听她身边的丫鬟说,这些日子,她日日夜夜,口中念的,心里想的,只有十四弟胤禵。

    胤禵是胤禛的眼中钉,却是皇额娘的心中宝,细细想来,何等讽刺。

    胤禛又来到了永和宫,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前来了。

    除了处理皇阿玛的丧事,太后迁宫之事,便是他近日来,最为上心的事。

    “皇额娘。”胤禛唤她。

    有些生疏,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许久没有叫过她额娘了。

    德妃,此时还未是皇太后,她只是凄然一笑,道:“皇上,你是做了皇上了,可是我的老十四呢,我的老十四本该坐在这张龙椅上,现在他又到了哪里去了?”

    胤禛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刺破了,他感到了一股剧烈的疼痛向他袭来,这种痛是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是某种最后的一丝期望破灭后的撕心裂肺,更是一种冰冷的绝望。

    “额娘,他已经在往回赶的路上了,再过几个月也许就回来了。”胤禛硬着头皮,尽力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

    “是吗?他回来了以后呢,你准备怎么办?”

    这句话一下子问住了胤禛,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本来他有很多想法,可这些想法都因为他的皇额娘,无法真正实现。

    “许他个亲王的爵位,以后的日子,还得靠他自己了。”胤禛道出了他思虑过后对大家都最好的法子。

    可德妃还是没有说话,她看着胤禛,眼中不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慈爱,而是一种近乎于恨的厌恶。

    她的眼神再次刺痛了胤禛,胤禛只觉得有什么喷薄而出,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些,脱口而出:“不管您怎么想,朕这个皇位来的光明正大,至于十四弟,这已经是朕能给他的最好的待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额娘,您就认了吧。”

    德妃再次望了胤禛一眼,这一眼,没有了先前的怨怒,更多的,是一种打量,仿佛重新认识了一个陌生人似的。

    “无论如何,这宫是迁定了,由不得您说。徽号也已经选好,仁寿皇太后,再适合不过。过些日子,就请您入主宁寿宫颐养天年吧。”胤禛这次的态度是决绝的,更像是一个成熟的帝王的命令。

    可是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很多时候,老天爷并不能按照一个人的心意来办事。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就在他那次去过永和宫不久,德妃就患上了重病,自此一病不起。

    等不及迁住至专供太后养老的宁寿宫,也等不及恭上徽号,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丑刻,乌雅氏崩逝于永和宫,享寿六十四岁。

    第34章 心不甘八王破釜沉舟,情难断双峰里应外合

    胤禛伫立在台阶上,已是快入夏的时节,却听不得一点儿蝉鸣,与往日似乎不甚相同。

    他只是站着,微笑着,回首时,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他有些踟蹰,突然想起了舅舅隆科多来,便喊道:“来人,传隆科多!”

    可是并无人回音。

    他便又想起年羹尧来,细细想来,与他也是有多时未见了。可他刚要传年羹尧时,却有一人由远及近,向他走来。

    朦胧中,他似乎能够看到他的身影,可又不能确定。直到他的声音响起,胤禛才笑了。

    这人他是再熟悉不过,正是八王爷胤祀。

    故而胤禛的笑,绝非是和善的,而更接近于不屑,或者说,是一种蔑视。

    胤祀接近了他,却始终没有开口。他也笑着,扯动着嘴角,面容有些扭曲。

    胤禛不寒而栗,道:“你来作甚?”

    胤祀指指他身后,胤禛蓦然回首,竟是德妃站在身后。

    此时的德妃已经驾薨,应该称作皇太后了。可她如今是这样鲜活地站在胤禛身后,眼里还有一抹哀怨。

    胤禛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强作镇定,道:“额娘,您在下面过的不好吗?”

    可是他的额娘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回应。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他发了疯,像怒吼的狮子,对着胤祀和太后喊叫着。

    胤禛猛地坐起,惊得一身冷汗。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这场梦却不像从前的噩梦般可轻易忘却,相反地,它预示着一些胤禛一直郁结在心的事情,也映照出了这个野心勃勃的帝王此时此刻的隐隐担忧。

    门外有人报:“皇上,年羹尧年大人来了。”

    胤禛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谁,是谁到了?”

    “年羹尧大人。”

    “快请!”胤禛手忙脚乱地整理衣冠,更像个无措的孩子。

    年羹尧果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与从前并没有多大改变,只不过岁月让他的脸变得越发沧桑了些。

    胤禛屏退了左右,第一句本想问他好,开口却是:“那日在畅春园,你究竟有没有出现?”

    年羹尧有些疑惑,挠头道:“什么畅春园,我并不曾到过。”

    胤禛眼里的期盼一点一点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他如今作为一个君王的威严而无情的目光。

    年羹尧便说:“这次我确实因为家事而来。听闻我外甥福惠虽然年幼,却是生的机灵活泼,能文能武。我妹妹常常让我进宫瞧瞧,这次我刚好休旬假,便来了。”

    管你是为了什么来的,只要来了便好。胤禛暗想。

    年羹尧随着胤禛一同见到了福惠,这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眼睛瞪得滚圆,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乍一看和胤禛有八分像,和婉贞又有七分像。

    年羹尧见着了他,心下激动,伸出手去就要抱他,可福惠却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转头去看胤禛。

    胤禛拉着福惠站在年羹尧跟前,郑重其事说:“这是你舅舅,年羹尧大人。”

    福惠与年羹尧素未谋面,还是有些怕生,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向年羹尧行了个礼,轻声唤了声“舅舅”。

    年羹尧高兴极了,他摸摸福惠的头,感慨万分:“这孩子,真可爱。”

    胤禛将福惠交于ru母带去午睡,却偷偷拉着年羹尧道:“朕已经觉定了,要立福惠为太子。因着前车之鉴,这次朕会把诏书藏在正大光明匾后,待朕百年,福惠便可继承大统。”

    年羹尧闻言匆忙跪下,磕头道:“皇上的恩德无量,只是我年家福薄,受不起这么大的礼。”

    “怎么受不起?你为了我们大清江山建功立业,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胤禛说的十分严肃。

    年羹尧哆嗦着说:“皇上,纵然皇上再看重年家,再宠爱婉贞,她到底不是皇后,这么早便立庶子,恐惹朝堂之患。”

    胤禛却低低“哼”了一声,小声说:“朕并非是宠爱年妃,只是换了别的皇子,他日登基,如何能饶你一条生路呢?”

    年羹尧听着这话,如晴天响惊雷,先是愣了半晌,又不知该如何劝诫,只好无言以对。

    胤禛看出他的顾虑,又拍拍他的肩说:“你不用害怕,朕就是你背后的参天大树,护你一生平安。”

    年羹尧眼里闪过了感激,但是还是难免有一些惊慌。

    胤禛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伏在他肩头道:“眼下还有一件事,要靠着你才能做成呢。”

    年羹尧敏锐地抬起头,低声问:“难不成你还要对付十四爷他们?”

    胤禛嘴角飘过一丝冷笑,他握住年羹尧的手,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知朕者,年双峰也。”

    年羹尧不解:“他们如今已是败军之将,为何还要费这般力气?”

    胤禛摇头:“你不懂,他们不服朕做这个皇帝,尤其是那个老八,带人四处闹事,实在可恶。”

    年羹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皇上打算怎么办?”

    胤禛怒道:“他们不肯让朕安宁,朕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如今整治老八的法子,朕已经有了。只是老十四手握军权,没有那么容易动他。这就要靠你来替朕分忧了。”

    年羹尧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

    在此之前,胤禵已经被召回了京城,刚到京城,便被胤禛下令前往皇陵替先帝守灵。

    可胤禵虽然在守灵,却暗中还是与胤祀他们有往来。

    胤禛忌惮他曾经手握重兵,生怕其曾经的手下作乱,一直装作不知。

    这下他终于说服了年羹尧,让年羹尧接管了胤禵手下的余部。一来年羹尧治军有方,二来他军功赫赫,由他接管,并无人有异议。

    至此以后,胤禛就逐渐放下心来。雍正四年初,雍正革去允禵固山贝子,囚禁于景山寿皇殿内。

    至此,胤祀他们就彻底失去了一张可以扭转乾坤的王牌。

    随后,胤禛针对胤祀为首的“八爷党”余部进行了彻底的打击。

    他们兄弟几人皆被削爵改名,再难成气候。

    细细想来,也不过是数日之间,那曾经触摸到最高王座之边的王子们,也顷刻间化为历史的尘埃。

    在几年以后,雍正四年正月初五日,胤禩、胤禟及苏努、吴尔占等被革去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正月二十八日,将胤禩之妻革去“福晋”,休回外家。二月初七日,囚禁胤禩,将其囚禁于宗人府,围筑高墙,身边留太监二人。二月十八日,先时皇三子弘时因事得罪,交与胤禩为子。三月初四日,命胤禩、胤禟改名,禩在被数度催促逼迫后被迫改其名为“阿其那”,改其子弘旺名“菩萨保”。五月十七日,雍正召见诸王大臣,以长篇谕旨,历数胤禩、胤禟、胤禵等罪。六月初一日,雍正将胤禩、胤禟、胤禵之罪状颁示全国,议胤禩罪状四十款,议胤禟罪状二十八款,议胤禵罪状十四款。九月初八日,胤禩因呕病卒于监所。

    所有人都笼罩在恐惧中,除了胤禛。

    他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也是由衷地高兴。

    这么多年来,他和胤祀的争斗没有一刻停歇过,到了这一日,方才终止。

    胤禛望着怡亲王府,沉吟许久,道:“十三弟,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胤禛登基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十三爷胤祥从养蜂夹道放出,随后又许以亲王之名,授以军政之职。

    可他每次看到胤祥那条微跛的腿,在夕阳下一步一步踱着,那背影凄楚而又孤寂。

    他痛彻心扉,他怒从心来,他一直在等待着,真正为他报仇的那一天。

    这一天终于来了,胤禛是喜悦的,可是喜悦过后,便很快面临了一个更大的问题,青海发生罗卜藏丹津叛乱。青海局势顿时大乱,西陲再起战火。

    这时候的胤禛,已经是站在一个帝国最巅峰的控制者,他不得不将这家国重任一一抗到肩上。

    第35章 天花重病死福惠,推心置腹感双峰

    年羹尧并不知道这些日子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于外人而言,胤禛即位,年氏一家可谓是风光无限。

    妹妹年婉贞受封贵妃,他,年羹尧,更是接替胤禵成为了抚远大将军,颇受宠遇。

    西北边陲的军务由他一手监管,云贵川的都督均在他手掌之中。

    人们常说,皇上的舅舅隆科多是他的左膀,年羹尧就是他的右臂。

    年羹尧起初听闻的时候,只是一笑而过。时日久了,他便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隆科多和他,在胤禛心中,究竟谁更重要一些呢?

    想到这里,他也笑了,笑过以后是刀绞般的心痛。

    于他而言,这些耀眼的,不过是一身尘土,与那金銮殿上可望而不可及的身影相比,都不值一提。

    不知是心结,还是因为他回了四川以后,两人便有了距离。他是皇上,由众人仰视,便又与从前不同。

    年羹尧觉得,自己与胤禛之间,有一座无形的桥梁,他们就这样静静站在桥的两边,谁也不愿意向前行一步。

    年羹尧不是不知足的人,胤禛对他的好,一丝一点,他都看在

    眼里。他常常能从胤禛寄来的书信中读到他那温柔的眼神,体贴的关怀,或者,是笑过以后眼底的一丝落寞。

    谁也不知道,他会再次回到京城,竟然是因为一封信。

    这是他妹妹年婉贞的信。

    福惠,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就这样,因为一场天花而丧命。

    他依稀记得,上一次见到福惠的时候,他还是那样活泼健康,笑起来有三分似婉贞,七分似胤禛。

    他的小手不停地抓着年羹尧的衣袖,婉贞抱着他,笑着让他唤他作舅舅。

    年羹尧愣住了,他久经沙场,见惯了生离死别,却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关于福惠的死,婉贞并没有过多费笔墨,至于婉贞自己,所有的,不过是以泪洗面,痛彻心扉。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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