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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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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x年羹尧]覆手倾天下 作者:无谓舍人

    正文 第11节

    [雍正x年羹尧]覆手倾天下 作者:无谓舍人

    第11节

    可随后发生的,却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想。

    命运的齿轮悄悄转动,年羹尧不知道,也正是由此开始,注定了他以后的结局。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皇上怎么可能不批?”年羹尧听闻胤禛驳回了他为贺成求官之事,又惊又怒。

    “将军,没错,皇上确实没同意——”见年羹尧的脸色由红变青再由青变黑,手下不敢继续说下去。

    “不好了,不好了。”年羹尧见又有人来报,心中已有不祥之兆。

    那人果然仓惶说道:“贺成被京城来的血滴子带走了。”

    年羹尧二话不说,立即差人备马进京。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胤禛明明给了他这么多的恩遇,这么多的权力,他从来都没有求过什么,也没有要过什么,仅仅这一次,他却偏偏不能满足他的心愿。

    岳钟琪见年羹尧已驾马飞驰而去,忙策马在后紧追不舍。

    年羹尧见他一路紧跟在后,终于停了下来,道:“军营里不要人管的吗,你还不赶紧回去!”

    岳钟琪跳下马来,一把把年羹尧拽下了马。

    这还是年羹尧认识岳钟琪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大动肝火。

    “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年羹尧下意识推开岳钟琪。

    “你还有脸说,你也知道军营里不能没有主帅,就这样走了,你还配做抚远大将军吗?”岳钟琪又急又气,脸上竟然划下一道泪痕。

    “对不起,但这件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必须进京。这里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年羹尧拍拍岳钟琪的肩。

    “年羹尧,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年选官’的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贺成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岳钟琪一口气追问。

    “你问那么多,让我怎么回答你呢。”年羹尧缓和了语气,“总之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这件事对我来说也真的很重要,不仅是与贺成有关。”

    岳钟琪终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泪忍不住往下流:“双峰,我知道你为了胤禛什么都可以做,命都可以不要。可是胤禛到底是皇上,他待你未必如此。你听我说,这次的事,不过是为了试探你,你竟然真的动用权力,推了什么‘年选官’上去。他抓走贺成,就是为了警告你,你还要去自投罗网。算我求你,别去好吗?”

    年羹尧笑着替岳钟琪拭去脸上的泪,柔声道:“你是我的副将,以后是要接我的班的,哭成这样,不好看。”

    岳钟琪正想说什么,年羹尧已经跨上了马,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年羹尧再次见到胤禛的时候,离上次相见,也不过是数月。

    可胤禛却仿佛一夕之间,成熟了许多。

    他坐在金碧辉煌的养心殿内,坐在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上。恍惚间,眉眼竟然有几分似他的父亲——那个令万民臣服的伟大君王。

    胤禛见年羹尧进来,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淡淡道:“若你是为那贺成求情,就不必费心了,还是回去吧。”

    年羹尧跪在地上,有些手足无措。

    胤禛见他不说话,终于站了起来,又轻轻将年羹尧扶了起来。

    他顿了顿,笑着对年羹尧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要对贺成如此?”

    年羹尧点头。

    “因为——他是老八的同党。”胤禛此言一出,年羹尧着实大吃一惊。

    “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会是八王爷的同党?”年羹尧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像是问胤禛,更像是在问自己。

    “其实,这件事朕早就知道了。他是老八他们故意派在你身边的人,好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胤禛叹气道。

    “既然如此,那贺成也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啊。”

    年羹尧握紧了双拳。

    “那是因为他胆子小,而且对你也算有几分感情,才总是和老八他们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胤禛扭过头去,玩弄着桌上的狼毫。

    “你方才说,你早就知道了?”年羹尧的声音颤抖,“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是啊,从见到他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他眼熟。后来,想起他从前是老八的家仆,遣人一查,果然如此。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胤禛瞥了眼年羹尧又很快转过头去,“以你的本事,他又耐你如何?后来你离开了四川,我好不容易借岳升龙的手除掉了他,岂料你——”

    年羹尧凝望着胤禛深不可测的双眸,双膝一弯,一点点跪了下来。

    “皇上,贺成这个人胆小怕事,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不能答应让他做官,也请您高抬贵手,放了他把。”年羹尧的唇颤抖着,胤禛的手也颤抖着。

    “我不放过他?我已经放过他一次了。若不是他贪心,竟然利用你向朕求官,朕会如此吗?”胤禛一发力,狠狠将手中的狼毫折成了两段。

    “皇上,我,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真的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我求你,你放了他。”年羹尧眼中燃起最后一丝希望。

    “双峰,你不要被他骗了。他根本就没安好心。老八他们无恶不作,陷害十三弟养蜂夹道十年受苦,又逼得我屡次陷入绝境,与他们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胤禛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胤禛——”年羹尧哽咽着,似乎还想说什么。

    “双峰,你要想什么,朕就是倾尽天下之力也一定给你,你要朕做什么,朕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会为你做到,只是这件事,朕一定不能答应你。”胤禛是如此决绝,倒让年羹尧生出一丝欣慰来,他的胤禛,终于真正成长为一位帝王了。

    “臣无话可说,臣告退。”

    年羹尧深深拜了下去,那是一位臣子对君王最大的敬畏。

    第39章 探狱贺成起疑心 ,晴天霹雳知真情

    年羹尧黯然走出养心殿,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而彷徨。

    时过境迁,他也许又是那个四处漂泊,一无所有的年羹尧了。

    胤禛答应了他,虽然不能放过贺成,可他得到了特许,可以去牢中与贺成见最后一面。

    年羹尧犹豫着,他不是不想去的,可是他却更怕见到贺成那张沧桑的脸庞,怕见到他那双饱含了哀求的眼。

    “年大人。”年羹尧正低头想着,身后一个公公叫住了他。

    “这位公公面生,从前咱们应该没见过吧。”年羹尧道。

    “自然是没见过的。我是伺候牢狱那边的公公,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怎么会见过我们这些下等人呢。”那公公谄媚地笑着。

    “牢狱?是不是贺成有话要你带给我?”年羹尧醍醐灌顶。

    “年大人真是智慧过人,我还没说呢,您就知道了。”那公公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绉着的纸条,悄悄塞到年羹尧手中,便向他行了礼,匆匆告退了。

    年羹尧展开这张几乎被揉碎了的纸条,上面是用鲜血写的一行字,这字歪歪扭扭,却如蛇虫鼠蚁密密麻麻地爬在年羹尧心上。

    “兄弟一场,贺成自知无救,有一要事相告,务必来此相见。”

    年羹尧再也没有半分犹疑,拼命地向着贺成奔去。

    贺成显然在这里过得并不好,他那本就苍老的脸上添上了几道鲜明的血痕。

    他的衣服敞开着,斑驳的血迹从他的脸一直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年羹尧不忍道:“贺成,对不起,我,我救不了你。”

    贺成却大笑起来,朗声道:“兄弟,年大人,容我叫你一声兄弟。这一切是我恶果自尝,怨不得别人。不过,有一件事,如果我不告诉你,怕是死也不能瞑目。”

    年羹尧心跳突然快了起来,直觉告诉他,贺成要说的这件事与胤禛有关。

    “你说吧。”年羹尧的心提了起来。

    “其实皇上早就知道了我是八爷的人,他是有意不告诉你的。”贺成的牙被打落了几颗,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我知道,他告诉我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不能打草惊蛇。”年羹尧叹气。

    “呵,若真是如此,他考虑过你的安危吗?若我真的把你的事告诉了八爷,你以为他不会推你出来做替死鬼?”贺成嗤笑。

    “如果你让我来听你说这些,我看是大可不必了。”年羹尧转身要走。

    “这件事你可以不在乎,可是你妹妹年婉贞和你那个可怜的侄子福惠的事你也不想知道吗?”贺成抓紧了栏杆,眼神里说年羹尧从未见过的怨恨。

    “年婉贞”与“福惠”这两个名字是一剂猛药,直接让年羹尧瞬间卸下了一切防备。

    他直接扑了过去,喊道:“你想说什么?”

    贺成的嘴角漾起一丝冷笑,冷冷道:“你知道福惠怎么会得上天花,怎么会死吗?因为他的皇阿玛,年贵妃的丈夫,你心心念念的胤禛,亲手杀了他。”

    年羹尧如五雷轰顶,直抓着贺成的手,拼命地问:“你怎么知道?”

    “八爷党虽已失势,可我们这些人过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有什么情报是我不知道的?”贺成又道,“若你不信,大可亲自去问他。”

    年羹尧一下乱了方寸,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胤禛竟会心狠至此。

    他还是留存了最后一线希望,忐忑地向着养心殿而去。

    推开门,胤禛正端坐着批阅奏折。他今日却不是锦衣华服,而是一袭淡淡的青衫,头上的毡帽一下子抓住了年羹尧的眼,也抓住了他的心。

    这正是当初他送给他的那一顶。

    胤禛见他来了,起身笑道:“今日天凉,朕忽然间瞧了这帽子,想起还是往r,i你送给朕的,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你我都已不复当年了。”

    年羹尧红了眼,小心地问:“福惠究竟是怎么死的?”

    胤禛愣了一下,道:“怎么,婉贞没有告诉你,他是天花死的。”

    年羹尧咬了咬牙,大声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胤禛见他激动异常,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只得轻咳了几声,不说话。

    “你心虚了?为什么不说话?”年羹尧从身侧抽出剑来,直指着胤禛。

    “你既然知道,又何苦再来问我。”胤禛又往前行了几步,剑刚好抵在了他的咽喉。

    “你知不知道,这样指着朕,是死罪。”胤禛笑道,依旧去往日那般。

    “给我个理由。”年羹尧将剑握得越发紧了。

    “你知道吗,之前朕找了你几次,你都不肯见朕,福惠死了你一定会来,朕就可以见到你了。”胤禛一步一步向着年羹尧紧逼,年羹尧下意识的一步步后退。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这种话骗不了我。”年羹尧苦笑。

    “如果朕告诉你,这件事与朕无关,你信吗?”胤禛言语间满是诚恳与期盼。

    年羹尧犹豫了,他的脑海中已经是一团乱麻,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想知道。

    终于,他还是再次举起剑来,苦笑着望向胤禛:“我不信。”

    胤禛便又笑起来,他的笑里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悲哀。

    胤禛只是轻描淡写:“走到这一步,又有谁是干净的?除老八,登皇位,你年羹尧也没少出力吧。那些无辜的战俘也是一条性命,他们又该死吗,还不是你亲自下的命令杀了他们?”

    年羹尧这些年来所有的恐惧,担忧,爱与恨,就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便如山洪般爆发:“我年羹尧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君子,我会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你呢?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可你偏要假仁假义地做些掩人耳目的事情,难道你不是比我更卑鄙吗?”

    剑抵在胤禛的额头,打落他头上那顶毡帽。年羹尧清晰地记得,多年前,是他亲手把它戴到胤禛的头上。那时候,他还叫尹四。

    尹四,不,爱新觉罗胤禛,此刻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跪地求饶,只有从唇齿间挤出的一句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你杀了我吧。”

    “不,我不会杀了你。你的皇位是我帮你打下来的,我要看着你如何做一个好皇帝!”年羹尧的声音是沙哑的。

    胤禛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近乎疯狂地笑着,将他这沉积许久的心事一并倾吐出来:“一个善良的人是做不成君王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年羹尧厉声道:“说,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胤禛右手握住了剑锋,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滴落在他青色的褂子上。他挣扎着起来,示意年羹尧凑近。

    “我不告诉你,你一辈子也休想知道。”他附在年羹尧耳边轻声道,随后又是刺耳的狂笑。

    年羹尧像只被激怒的雄狮,他的手颤抖起来。失去理智地喊叫:“我年羹尧算是瞎了眼,栽在你的手里!”

    年羹尧扔下了剑,转身而去。

    “自从朕即位以来,你屡立战功,年婉贞受封贵妃,年家势力如此之大,我又岂能让福惠活着?”胤禛在他身后喃喃。

    年羹尧停下了脚步。

    “可你以前说过你很喜欢福惠,你说过想要保住年家。”年羹尧哽咽。

    “朕是很喜欢福惠,可你要明白,保住你就不能保住年家,就算朕答应,群臣百姓也不能答应。”胤禛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在年羹尧身上。

    “你早该告诉我。”年羹尧哀叹。

    “我不骗你,你怎么愿意为我豁出了性命去打青海这一仗呢?不过你放心,我从前答应你的都还是答应你,该有的赏赐一样也不会少,今日之事,朕可以权当没有发生过。”胤禛正了正衣冠,淡然道。

    年羹尧摇了摇头,他的身影就像夕阳下一只孤鸿,悲鸣着向着未知的某处远去。

    胤禛将身上的青衫缓缓褪下,他看着地上的毡帽,这些年已经有些旧了。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拾起它,仿佛拾起那个过去的自己。

    “朕真的做错了吗?”胤禛盯着毡帽出神。

    “皇上您没有做错。”

    胤禛抬起头来,隆科多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舅舅。”胤禛惊道。这些年,他还是习惯唤隆科多作舅舅。

    “皇上,您已经给了年羹尧太多的欲望,太大的权力,他,也要知道收敛才是。”隆科多一语道出的正是这些日子大臣们议论纷纷的话题。

    “他,他并没有不知收敛。”胤禛解释道。

    “包括拿剑指着皇上?”隆科多眼里满是对胤禛的担忧。

    “舅舅,答应我,千万不要把刚才看到的说出去。”胤禛焦急地握住了隆科多的手。

    隆科多无奈地点头:“皇上,奴才答应您。可您要想好了,以后年羹尧要是做出一些更过分的事来,任凭是谁也保不住他。”

    “朕明白,让朕再想想。”胤禛敷衍道。

    “皇上,您再仔细想想,奴才言尽于此。”隆科多语重心长道。

    第40章 恃宠生娇双峰报复,苦口婆心十三开解

    年羹尧别了胤禛以后马不停蹄地回了边关,也许,只有在千里之外,才能真正毫无波澜地远离尘嚣。

    至此以后,年羹尧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时时对着手下大呼小叫,有时又会一个人呆呆地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胤禛还是源源不断地给他赏赐,可他眼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不屑的眼神与戏谑的笑。

    军营里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每一日似乎与昨日并无不同。

    春去秋来,又到了选新兵的时候。

    这是一年一度,最热闹的日子。

    今年的新兵多是些太平日子里的穷苦孩子,比往年倒少了几分昂扬的斗志。

    年羹尧巡视了一圈,意兴阑珊,正欲离去。这队伍里突然冲出了一个书生打扮的小兵来。

    “大胆!”一旁的岳钟琪喝道。

    那小兵毫无畏惧,大声道:“年将军,我等怀抱一腔热血弃笔从戎,您为何看也不看一眼便匆匆离去!”

    年羹尧正对上他倔强的眼神,恍惚间,他仿佛瞧见了当初那个无畏无惧的自己。

    “你说你是投笔从戎?”年羹尧止住了怒气汹汹的岳钟琪。

    “小人王景灏,本是籍籍无名一书生。只因仰慕年大将军为国尽忠,故而投军。不曾想年大将军竟然如此对待新兵,着实令小人失望。”王景灏的胸膛起伏着,看起来很是激动。

    “很好,你的资质,当个小兵可惜了,就跟着我做个参军吧。”

    年羹尧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岳钟琪闻言大惊,碍于年羹尧的面子并没有当场发作。待回了军营,他立马气呼呼地冲进了年羹尧的营帐。

    年羹尧见他如此,知道必是为了王景灏之事,便和颜悦色招呼他坐下。

    岳钟琪没有坐下,反而站得更直了些。

    “年将军,您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年双峰吗?”岳钟琪悲愤道。

    “我知道你对王景灏越级提拔一事有诸多不满,可这里到底我才是抚远大将军,你不必如此小题大做。”年羹尧转身给岳钟琪沏了一杯茶,递到他嘴边。

    岳钟琪气急,一把将茶杯打翻在地。

    “你想想从前的你,意气风发,一心为了天下家国,岂会如此意气用事?”岳钟琪说着,见方才打翻的茶jianshi了桌上的一幅字画。

    他见年羹尧不答,便仔细地将那打shi的画从底下抽出来,上头却是赫然盖着雍正的大章,原是胤禛御笔。

    年羹尧见岳钟琪拿着这幅画,冷笑了一声,一把夺过这幅字画,狠狠踩在脚下。

    “双峰,你——”岳钟琪不知道他这次进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隐隐猜到,一定是和胤禛有关。

    “在我年羹尧眼中,皇帝笔墨又值几个钱?”年羹尧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眉眼绉了起来。

    他缓缓蹲了下来,捂住脸,就像一个黑暗中迷失的孩子,纵情地大哭起来。

    岳钟琪吓了一跳,他想劝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年羹尧默默注视着岳钟琪,半晌,道:“王景灏这孩子不错,日后必成大器,我有心提拔他,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岳钟琪点头:“当初是你提拔我我才有今日,如今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年羹尧摇头道:“我要你杀了知府蒋兴仁,随后将其伪装成自尽,你还愿意吗?”

    岳钟琪似乎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冻住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反问:“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年羹尧冷冷道:“我知道你听清了的。我查过,四川巡抚蔡珽最近因贪污一事处处为难蒋兴仁,只要蒋兴仁一死,就可以说是蔡珽为求政绩,逼死了他。蔡珽是皇上的心腹,我倒要看看,我们的皇上是秉公执法还是徇私舞弊。”

    岳钟琪低声道:“可蒋兴仁是无辜的。”

    年羹尧又大笑起来:“无辜?他这个人贪污受贿、强抢民女、无恶不作,有多无辜?我们征战沙场,又杀了多少真正无辜的人?你我本就满手血腥,何必自苦?”

    岳钟琪犹豫了,他望着年羹尧因大喊而几乎扭曲的疯狂的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日,蒋兴仁逝世,仵作勘验均为自尽。

    年羹尧立即上疏参劾四川巡抚蔡珽威逼所属知府蒋兴仁致死,蔡珽因此被罢官,蔡珽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只得承认自己逼死蒋兴仁,经审讯后定为斩监候。

    而与此同时,年羹尧的私人王景灏因此得以出任四川巡抚。

    岳钟琪走进大帐,年羹尧正得意地喝着酒。

    他轻声走到年羹尧身边,年羹尧顺手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了他。

    岳钟琪沉吟:“你这么做,真的开心吗?”

    年羹尧斜睨了他一眼,道:“自然开心。蔡珽本就屡次针对我,这次能够除了他又提拔了王景灏,一石二鸟,又有何不悦?”

    岳钟琪偷偷嘀咕:“还不是因为皇上听了你的,立刻派人去抓了蔡珽,你才会如此得意。”

    年羹尧转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如今良辰美景,不敬年大将军一杯真是可惜了。”岳钟琪说着接过年羹尧手中的酒杯。

    两人便对酌共饮,直至深夜。

    夜已深,星辰渐渐淡了,四下里越发安静了起来。

    一个小兵急匆匆地奔了进来,打破了这宁静。

    “什么事?”年羹尧已经有些小醉,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将军,大事不好了。”小兵见他睡意正浓,不安道。

    “有什么就说,最讨厌你们这套,婆婆妈妈的。”年羹尧吼道。

    “皇上把蔡大人给放了。”小兵说得胆战心惊,生怕惹怒了年羹尧,一个不高兴,白白丧了命。

    “蔡大人?哪个蔡大人?”年羹尧已经从方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恢复了些。

    “就是蔡珽蔡大人。”小兵支支吾吾道。

    “什么?!”年羹尧坐了起来,醉意全消。

    “蔡大人本是被判了斩监候的,可被押到北京后,皇上却不同意刑部把他□□起来,反而特地召见他。蔡大人说是自己在任时因对抗年大将军您而遭诬陷,又上奏了您‘贪暴’的种种情形。皇上,皇上召您前去对质呢。”小兵颤颤巍巍地说完了这一大段话。

    “对质?对什么质,凭什么与他对质,我不去!”年羹尧一掌拍在桌上,岳钟琪也清醒了过来。

    听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岳钟琪劝道:“你还是去吧,皇上本就对你起了疑心,才会亲自召见蔡珽,再加上蔡珽一直都算是皇上的心腹,你不去反而是不打自招。”

    年羹尧仰天长叹,望着岳钟琪道:“好,我去。只是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了。你记住,我答应过你,接任我的位置,只有你,只有你,我才放心。”

    “双峰——”岳钟琪喊了一声,便又道:“保重啊!”

    年羹尧进京后,并没有等到与蔡珽的对质,而是直接得到了消息——雍正不仅没有给蔡珽治罪,还升任他作了左都御史。

    年羹尧笑了,喃喃道:“这便是不信我了。”

    他知道一切已经没有必要,可还是进了宫。

    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跨进去。

    他走在皇宫的小道上,今日宫里的人似乎格外少些。

    夕阳西下,照在路边白玉般的石头上。枫叶落了,整个皇宫都变成了一片鲜红。

    这偌大的紫禁城,每一条道,都是用无数的血泪铺成的。

    关于生与死,他自以为早已参透,如今看来,亦不过是一知半解。

    “年将军可真是稀客啊。一晃这么多年了,想当初还是我向皇上举荐的你呢。”年羹尧忽闻背后有人唤他。

    回头一望,竟然是许久未曾谋面的十三爷胤祥。

    如今的胤祥,为避讳,已经改名作了允祥。他的人生,自此开始,也与前半生的凄风苦雨截然不同。

    “怡亲王如今是风光了。”年羹尧笑道。

    “哪里来的风光一说,不过是为四皇兄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允祥依旧还是那个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的十三爷。

    年羹尧突然想起他的腿疾,忙道:“怡亲王的腿疾可好些了?”

    允祥摇头笑道:“这老毛病啊,已经跟了我大半辈子,恐怕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允祥又见年羹尧愁眉不展,猜测他定是因为近日蔡珽一事苦恼,劝慰道:“皇上向来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你是知道的。他有时是残忍了些,可那是待他有恨的人,待他好的人,他是会记在心里的。”

    年羹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又不解道:“怡亲王与皇上兄弟情深又才干出众,为何屡次拒绝皇上好意,只是讨些闲散的差事来做?”

    允祥叹息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在这深宫之中,无论是谁,太过招摇,从来都不是好事。”

    年羹尧依旧只是点头。

    年羹尧不知为何,此时心烦意乱,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在晚霞里看到了那个沧桑的自己。

    万寿寺的永乐大钟响了,敲了九下,十下……

    钟声带来了秋意与未知的明天。

    第41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胤禛登位已久,朝局渐渐稳定了下来。

    与之相伴的,便是弹劾年羹尧的奏本也是与日俱增。

    胤禛随意看了两本就随手扔到了一边。

    这些奏本来来去去,无非就是说年羹尧娇纵恣肆,残暴不仁,与当日蔡珽所说如出一辙。

    三人成虎,朝中对年羹尧不满的声音越聚越多,甚至时常有人秘密上疏,让胤禛切勿养虎为患,早日除去他为妙。

    胤禛被这些中伤年羹尧的折子弄得头昏脑涨,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日那个一心励ji,ng图治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了年羹尧,与群臣周旋。

    他心里是不愿相信的,可不论信与不信,白纸黑字,总是骗不了人。

    更何况,事到如今,他与年羹尧的关系,早已再无转圜的余地。

    不知何时,他们之间不再有欢笑和信任,只剩下了背叛和利用。

    胤禛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越发沉重起来,仿佛有许多苍蝇成群地围着他,在他耳边嗡嗡。

    “来人,来人!”胤禛不耐烦地大喊。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立刻弯着腰跑了进来。

    “把这些折子拿出去,朕今日累了,不想看。”胤禛斜倚在榻上,用手扶着额头。

    “可是皇上,别的可以不看,这一封是今早御史大人特意送来的,说是——”小太监突然语塞。

    “直说无妨。”胤禛叹气。

    “是关于年羹尧年将军的,说是十分紧要。”小太监见胤禛沉默了,便又悄悄退了出去。

    胤禛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这封折子。

    里头起先写的,不过和之前那些大同小异,可后面几段,着实令胤禛心中一盆冷水浇下,透彻心扉。

    奏折里里要说的大体就是,年羹尧为人傲慢,在边疆时,蒙古王公和额驸阿宝见到年羹尧必须跪拜。此次赴京途中,他令直隶总督李维钧、陕西巡抚范时捷等跪道迎送。到京时,黄缰紫骝,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员跪接,年羹尧安然坐在马上行过,不看一眼。王公大臣下马向他问候,他亦是点头而已。此人如此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日后必成大患。

    胤禛怎么也没有想到,年羹尧平日即使自负了些,可还是同他赌气的多,这次竟然当众这样驳他的面子。

    臣子逾制,本就是大罪,过去胤禛不忍治他的罪,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若还是听之任之,恐怕不只无法给这些大臣一个交代,就连百姓,也不会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次日,胤禛特意让人传唤年羹尧上朝,美其名曰奖励军功,实则已经安排了那些弹劾年羹尧的官员在一旁候命。

    果然,那些官员见了年羹尧,便如同猎豹见了羚羊,狠狠地扑了上去。

    “皇上,臣有本启奏。”

    胤禛还未开口,已经有臣子站了出来。

    “爱卿但说无妨。”胤禛有意瞥了一眼年羹尧,年羹尧却还是笔直地站着,面无表情。

    “臣听闻抚远大将军年羹尧逾礼逾制,目中无人。镇守边关之时,又残暴不仁,肆意妄为,大肆敛财。”

    “可有此事?”胤禛故意提高了声音看向年羹尧。

    年羹尧还是一言不发。

    “年将军,朕问你话。”胤禛恨恨地拍了一下龙椅。

    年羹尧抬起头来,目光恰好与胤禛相遇。

    他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

    “好,朕就当你默认了。还没有爱卿有本要奏?”胤禛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皇上,奴才……奴才听说了一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又有一个御史站了出来。

    “说!”胤禛显然有些怒了,脸色严厉了许多。

    “民间传闻,说是皇上除八王一党,又惩治八王余党阿灵阿等人,皆是……皆是受了年羹尧指使——”

    “混账!”这番话说者无心,却深深刺痛了胤禛,他大怒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狗奴才,如此诋毁朕!”

    那御史见雍正震怒,忙跪了下来,道:“这是民间传闻,老百姓都是这样说的。”

    “够了。”年羹尧终于开了口,不过面上依旧还是淡淡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身体不适,告退。”

    “年羹尧!”胤禛大吼。

    年羹尧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径直走了出去。

    胤禛这下实是元气大伤,无心再看折子,便遣散了身边的宫婢太监,想着一个人独自去御花园散散心。

    不料才到御花园,年羹尧竟也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

    “你知道我要来?”胤禛问。

    “不知。”

    “那你为何在此。”

    “心中烦扰,自然在此。”

    胤禛笑了,讽道:“你心中烦扰?你还没有伤够朕吗?”

    年羹尧不说话,只是从地上拾起一片血红的枫叶。

    他将这枫叶迎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瞧着。透过枫叶,他看到是鲜红的一片,鲜红的树,鲜红的花,鲜红的太阳,鲜红的假山,还有,鲜红的胤禛。

    “那些大臣要说的,皇上早已知道,又何必做这场戏给微臣看呢。”年羹尧突然道。

    “朕是给你机会,最后一次机会。”胤禛悲声道,“你看看吧,你要同朕置气,不要紧。可是不能如此过分,朝廷大事,岂容你如此儿戏?”

    年羹尧猛地大笑起来,一松手,那片枫叶落了,像只枯死的血红蝴蝶,翩然坠落。

    “皇上是不是弄错了?臣怎么敢和皇上置气呢?皇上,您是皇上啊,您要杀我,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年羹尧还是大笑着,这番话是把锐利的双刃剑,刺透了胤禛,也刺透了他自己。

    胤禛悲切道:“朕不管你是玩笑也好,认真也罢。如今,你唯有一条路,辞官归隐。朕答应你,一切既往不咎,还可以赐你黄金万两,以后保你生活无虞。”

    “归隐?”年羹尧的眼神突然温柔起来,“胤禛,你以后真的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是吗?”

    胤禛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只想保住年羹尧的命,不惜一切,保住他的命。

    “我年羹尧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皇上,您不必为我担忧,臣不怕死。辞官?这个位置是我拼死拼活拼来的,我怎么也不会辞官。”年羹尧说着向胤禛跪了下去,深深磕了一个头。

    “年——”

    还未待胤禛说完,年羹尧已经扬长而去。

    年羹尧又一次回了四川,这一次,也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离京。

    没过多久,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的所谓“祥瑞”,群臣称贺。

    年羹尧本是不想上表,可架不住岳钟琪再三哀求,便也上贺表称颂雍正夙兴夜寐,励ji,ng图治。

    胤禛收到这封贺表,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仔细一看,果然表中夹杂了一张薄薄的宣纸。

    胤禛知道年羹尧定是有话要说,急忙将纸铺展开来。

    谁知纸上竟是一行工工整整的小字:臣年羹尧知道自己罪该万死,胤禛,你要责难于我,时机已到,我无悔无怨。只是岳钟琪实乃一员猛将,能文善武,若因此受累,实在可惜,还望皇上重用8他。

    年羹尧虽然没有出现,可胤禛却从这短短数行字里,看到了他的用心良苦。

    胤禛打开奏表,表中字迹潦草,不知是一时疏忽,还是有意为之,竟然把“朝乾夕惕”误写为“夕惕朝乾”。

    双峰,对不起。

    胤禛将那张薄薄的纸用烛光点燃,烈火转瞬侵蚀了纸上的每个字,都说情薄如纸,燃尽,化作尘烟,风一吹,便什么都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上。

    胤禛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狠下了心来。

    很快,他便借题发挥,说年羹尧本是武夫,却不是粗心之人,犯下这样的错误,只能是因为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

    年羹尧亲信均受此事牵连,雍正先是更换了四川和陕西的官员,又将年羹尧的亲信悉数革职或调回京城。年羹尧则解除川陕总督职,命他交出抚远大将军印,调任杭州将军。

    一切发生地这样突然,却又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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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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