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天真的江湖 作者:九邶
正文 第2节
天真的江湖 作者:九邶
第2节
第5章 刺杀前
两易庄少主胡安给我讲述了他们要做的事情,起初嘛,他只是轻描淡写道:“我们啊,要去杀辰远鸿。”他说着吹了吹茶水,低头喝了口,微微皱眉,我闻言一僵,不用看自己师兄,都知道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的表情,只看见温润公子白江清淡然地喝了口茶,补充道:“你也就是装扮成一个小厮,没你什么事情的,刺杀这件事主要是我和你师兄的事。”
他说话间淡然得很,手指莹白,比那白瓷茶盏更甚,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语气都没有半分波澜,这种情况,要么是有十足的把握,要么就是个心黑的,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不知道他是哪一种人,只知道如果他是后一种,很糟糕。
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比任何魔道中人都要恐怖,那种人啊,是什么都不会忌讳的,更糟糕的是,无知无觉中,把对方给得罪了。
“哦?那白公子有多大把握?”我问,胡安在这时候,手指很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像是暴雨来打在瓦片上,听起来有点烦。
“没什么把握。”白三公子抬眼,淡淡道,目光所望却不是我,而是我师兄,他温和一笑,道:“还真是牵连楚公子了呢。”然而其中,还真无半分愧疚。
“谈不上什么牵连,一个人死叫自裁,两个人一起赴死叫殉情,能和白三公子同年同月同日殉情——在下还真是,三生有幸啊。”我闻言只想给自己师兄一巴掌骂他一通:“你说你是不是疯了白三公子白江清也是你能调戏的?你不怕白家那两个兄弟把你给打一顿?”
白三公子前头,有两位兄长,白踏歌和白问水,两人相差不过三岁,经常一同出游,这二人以琴箫合奏著称,两人感情甚深。至于白三公子,因他体弱多病,两个兄长游山玩水也不好带这个弟弟,据说,只是据说,有一次两人带弟弟游山玩水,结果中途遇见打劫的,那土匪还觉得这三个人皮相不错,那个一身青衣的病弱弱的看着更好,可以卖到青楼里去,小倌的话价格还是不低的,这么想也就算了,偏偏还不知死活地说了出来。
一百多个占山为王的土匪,被两个人一锅端了,白江清全程负责靠着树睡觉。
我那不知死活的师兄先给了我一巴掌,嗤笑道:“怎么,你怕了?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吧,别来趟这浑水了,小鬼。”他粗暴地揉我脑袋,我扒掉他的手,不甘心道:“谁怕了,还有,我不是小鬼。”
我的反抗无效,师兄直接捏起我的脸。
我在两易庄住下,时间在十天后,是九月十五,刺杀这件事比较消耗心神,可我大师兄楚歌终日无所事事的,散漫得很,第三天我们三人就上了一辆马车,上马车之前胡安抄着衣袖,疲倦地靠着门,他冲我们招了招手,喊:“记得回来啊,不然就太无趣了。”
那句话其实是对我师兄一人说的,我还心想这人和我师兄交情还真好,接着我师兄嗤笑一声,远远地把自己的钱袋丢过去,丢的时候用了几分力,胡安眯着眼笑成一直偷腥的猫,手指勾了绳子转了几圈,卸去力道,把钱袋往上抛了抛,道:“好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算了,我收回那句话,师兄你确定你和那个人交情不错么?我用目光质问着师兄,许是表现得太明显,他反手敲敲我额头,随口道:“你还是个小鬼,什么也不懂。”
车轮辗转而过,拉着我就此入了一条名为江湖的不归路,只可惜我还在为了自己被人喊作小鬼而气愤不已,浑然不知,有些事情,是不可挽回的。
江湖之上,百般恩怨千般纠缠,三教九流各个都有自己的故事,一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却想要快意江湖一剑断恩仇,这茫茫江湖无处落脚,该如何快意?那一把铸造之时便代表缺失的浮生剑,该如何斩断恩仇?
我不曾想过,我只觉得自己是了断故事的人,却不知我自己,已经陷在另一个故事中了。
刺杀这件事说麻烦真麻烦,说轻巧也轻巧,白江清把我进去需要做的事情讲了一遍,小楷写在纸上,纸张写完就点了,我嗅了嗅空中的墨香,和隐隐约约的兰花香味,皱皱眉,问:“师兄,你有没有闻到兰花的味道?”
我这话一说出口,白江清手一抖,毛笔尖险险坠下一滴墨,我师兄眯着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一把握住人的腕子,把人手腕移了移,白江清给出去的一记肘击,被我师兄主动给接了,他直接抱住人的腰,生生受了那一击。
非礼勿视。我想着,闭上眼装睡。
“我的白三公子可真是个薄情人,满肚子算计,怎么,你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儿也就算了,也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么?白三公子诶——”我听见师兄在笑,知道他是真的怒了,我师兄楚歌是个随意散漫的人,只有动怒的时候,才会真笑。
“楚公子……楚歌!你……”
非礼勿听。可我真想听,得了不管了,刚刚睁开眼,只瞧见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还没看见点具体的,就被人一记手刀打昏过去了。那记手刀稳准狠,是很有砍人经验的。
等我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不知是何时,我揉揉发痛的额头,喊了句渴,就被人按着下巴灌了一杯水,手法简单粗暴,一点也不温柔,是我师兄没错了。把我打昏的师兄。
“我饿。”我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哑着嗓子道,幽怨的看着自己师兄,只觉得这个人吧,见色忘义未免太过,下手不轻,我后脖子现在还在作痛,一边揉着,一边面无表情地重复道:“我饿,我在长身体,不能不吃饭,还有,我不吃r_ou_。”
师兄闻言挑挑眉,指指我和他身边的白三公子,啧了一声,道:“我怎么就成了喂兔子的了?好好,你醒的还真是时候,一会儿就能下去了。”
白三公子没说什么,他那薄唇不知怎么回事,有些红肿,他低头,把一个盒子递给我,淡淡道:“先应付着吧,你的事情很简单,做完就走,不用管我们两个人,清楚了么?”他神色淡淡的,面容过于清俊,又是一身温润之气,以至于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可我却不明白,这样一个人,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为什么要在乎这种小事呢?
偏偏如此温柔,温柔得过分。
可我已经没时间探究我那浪子一样的师兄和温润如玉的白江清之间是怎么回事,清早就入了宰相家大门,戴上一张假面皮,假装成一个小厮了,我还记得临走之前,白江清叮嘱我一些事情,讲完后对我认真道:“小心些,自己寻机会跑了就行。”
我点点头,见贼胆包天的师兄一把把白江清给抱住了,死死勒紧人细瘦的腰,下巴搁在白江清肩膀上,白江清面无表情地踩人一脚,我那没什么出息的师兄,龇牙咧嘴地喊疼,却还是死死抱着人不松手,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白江清的脸一瞬间红透了,色若桃花,蔓延到脖颈,琥珀色的眼琉璃一样剔透。
我一瞬间明白了师兄为何这么不要脑子不顾性命了。
在眼睁睁看着白江清手里滑出子母刀刺向我师兄楚歌后,我啊,对我师兄,真的,一点都没办法同情。
白三公子白江清,是一个极好的人,我想他好好活着。我师兄也一样。
宰相府里忙的厉害,上等的丫鬟小厮还好一些,工作什么也不辛苦,我早就把我代替的小厮的一切摸了个熟悉,说话的声音语气半点不差,我曾经试图去问师兄,那小厮是哪里的人,他笑笑,道:“鸠杀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而总有一些人,是靠着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活下去的。”
我不明白,对他翻了个白眼,道:“说人话。”
“细作,鸠杀养的都是细作,收人钱财,受人所托便忠人之事,还把消息卖给花满楼,偶尔也跟无常合作,也会给两易庄做些事,鸠杀的存在,可不仅仅是一个利字而已,它啊,无处不在。”师兄解释道,又给了我一巴掌,指责道:“你那是跟师兄说话的态度吗?”、
“是啊,你师傅,我家老头子没教好,我的错?”我反问,说的堂堂正正,理直气壮,又问了一句:“师兄,我家那老头子,到底是什么人?”
他眯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没有笑,一双眼深不可测,食指搭在唇边,晃了晃,又摇了摇头,我分不清,他是想说不可说,还是想说我不知道?
在刺杀的前一夜,我想起师兄深不可测的眸子,又想起那一身红衣面容冶艳的男人看我时的眼,深渊一样的眼。
他们的眼神告诉我,我追寻探查的东西,是一个禁忌,是不可说的秘密。
那就把蒙着的那层遮羞布撕破好了。我想,合上眼,告诉自己要冷静些,再冷静些。
第6章 疑惑和危机
七王爷衡璟烨和宰相辰远鸿之间牵扯不少,这是世人都知晓的,辰远鸿是七王爷一手提携上来的,辰远鸿则娶了七王爷的妹妹,只可惜长公主体弱,留下了一个女儿辰景,便早早去世了。而宰相辰远鸿多年以来,只专心照顾自己女儿,身边只有一个侍妾若柳,世人都说当今宰相乃深情之人。
可世人怎么就忘了,辰远鸿还有一糟糠之妻因病早死,只留下一个儿子,妻死后的第三年,他就迎娶了长公主,世人都称赞长公主贤德仁慈,将那个儿子视如己出,而辰远鸿和长公主还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一个出身贫穷不卑不亢,一个身份尊贵善良贤惠,世人都说这是再好的过的。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故事,向来都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
可我老爹闲得无聊跟我说起的时候,挂了一脸高调的嘲讽,他说辰远鸿此人有才,无德,薄情,贪权。我问他镇北大将军衡璟烨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么?怎么落得个纨绔王爷的名声呢?我爹长叹一口气,说那个人太复杂,一言难以蔽之,你别忘了,人心叵测。
而今我就待在宰相府里,远远站着等候差遣,辰景不过十五岁,天真烂漫的年纪,忙着逗鱼摆弄花草和丫鬟玩,小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墙头处花枝摇曳的影,蔷薇将败,花瓣零落一地,难以逃脱干瘪这一结局。
“诶,小姐呀,大人这次办寿宴,其实是为了给您择佳婿啊,到时候您可要好好表现表现,不要让大人失望才好,据说这次的状元林承,可是一个翩翩美男子,他肯定要参加大人寿宴的。”丫鬟笑嘻嘻道。
“不要,我不要去,我爹怎么能这样呢?不就是前些天我说了我想去行走江湖,他不应允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想要把我嫁出去呢,他是不是嫌我烦了啊……”那小姐有一下没一下拽着花瓣,最后有些气愤地扯了扯草叶,气鼓鼓地跺了跺脚,还没等她发脾气,四个服侍的丫鬟就劝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把那大小姐给哄好了,哄着那大小姐消消气,去浸月亭坐着,吃些玫瑰糕,看看湖里养着的锦鲤。
“对了,小姐,大人这次出差,还特意给你寻了一只稀奇的猫,那种猫啊毛很长,眼睛宝石一样很漂亮,我去给您抱过来吧?”没几句话,就遂了小姑娘的意,辰景点点头,吸了一口气,一身桃粉的齐胸襦裙,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天青那丫头已经不再穿桃粉的颜色了,而今的她偏爱穿杏子红的衣衫,眯着一双含水的桃花眼,笑得清艳柔媚,望一眼,就让人心生怜意。
我有些想那丫头了,也不知我那倒霉老爹会如何应付天青那软硬不吃的丫头。
而后丫鬟抱了那长毛蓝眼的猫去逗弄辰景,我远远地看,只觉得辰景的面容,依稀熟悉,依稀陌生。白江清的面容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看见辰景垂眸逗着猫,眉眼唇角和那人像了三分。某个念头电光火石一样一闪而过。
世界上相似的人多了,长得好看的人,面容都有几分相似,更何况白江清是白疏影之子,白疏影多年来游历河山,只为了寻找到合适的药,医治自己体弱多病的孩子,辰景是宰相之女,锦衣玉食,被自己老爹娇惯宠爱着,和江湖人没半点关系。
那白江清为何会参与到刺杀辰远鸿这件事情中?
辰远鸿为何会禁止自己女儿入江湖?
到底是什么人请的动白家体弱多病的白三公子?还是说,是白三公子和辰远鸿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我到底疏漏了什么?人世间的恩怨,并非无缘无故的,至于走在大街上被一个疯子砍死那种事情,真的只能怪罪于苍天不仁,有眼无珠了。
阳光明明郎朗地落满大地,花朵的柔嫩美艳凋尽,萧瑟的秋不远了,又一行大雁掠过高空,不留踪迹。
丞相大寿那一天热闹非凡,四处都是宾客,管家在外恭候着,同来往宾客说些客套话,来往的客人各个着锦衣,风度翩翩措辞文雅,就算长得一般也端有一身不凡的气度,我抄着托盘走过,像是和他们处在不同的人世间。
三教九流之中,我果然还是看不惯那些上位者,那些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草芥般的人,而且和那些人说话太费劲了,你一言我一语,绕来绕去,说话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没有着力点,很不痛快。我喜欢痛快的东西,比如烈酒。
我无声地嗤笑,路过这盛宴。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场大乱,打破这如水如镜般脆弱的繁华。
宴席即将开启,早有预谋的刺杀也如约到来。白江清和我师兄楚歌没告诉过我详细的计划,只跟我说了,当我不小心撞到宰相的时候,一切就会打乱,我只需要在这大乱中逃出就好,末了师兄还瞪我一眼,告诫道:“不要留在这里看热闹,知道么?有些热闹可不是你能凑的。”末了他安抚一样摸摸白江清脖颈,那动作吧,像是给什么动物顺毛一样,有种安抚意味。
上菜前又遭受一番摸骨和拉扯脸皮,好在那□□是极好的,不易被发现,我老爹教过我一个简单粗暴的法子,看人是否易容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在那人脸上捏一下,下手重一些,易容的脸,被掐之后是不会发青或者发紫的,只不过这很考验人下手的力道。只不过今天可是宰相大寿,下人一个个顶着张被掐红或者掐紫的脸上菜可不怎么好。
而且这种法子,恐怕只有跟我老爹一样不正经的人才能想的出。
我不知晓我老爹是何人,可用脚想我也该知道,他肯定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人士。所以我要小心些,有些东西是不能外露的。
我端着那份做法繁杂的菜上去,汪洋大海的腥味扑了满脸,哪怕那菜看着很好看,可我提不出半点兴趣,满脑子只想着解决以后,去喝烈酒,就着一碟腌制过的烤鱼下菜就好,半醉半醒地坐在店家屋檐上面看月亮,困了就翻下去,窝到被子里,好好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是再好不过的了。
我按照计划,装作手不稳,把那盘珍馐摔了,咣当一声很是清脆,我诚惶诚恐地向后退,便见舞女的袖子一扬,一把短剑直直冲着丞相而去,我急急后退,还没飞出门外,就有柳叶刀和金钱镖袭来,我看见投掷出金钱镖的少年,有着一双蔚蓝色的眼,像是汪洋大海,他旁边的那个人,一身紫色锦衣,促狭着丹凤眼,对我露出一个杀气肆意的笑容来,目光轻蔑,那是我所厌恶的,看着蝼蚁的眼神。
高傲地目空一切,不可一世。
他广袖一扬,懒懒给了一个字:“杀”说得轻描淡写,甚至是闲散的,雍容华贵之下是遮都遮不住的狠辣,优雅得凛冽,像是剧毒的蛇。一堆府兵纷纷围了上来,堵住那唯一出口,不懂武功性命珍贵的客人纷纷聚集在一起,躲在一个老者的背后,一大群身强力壮的中年人躲在一个干枯身体佝偻的老头子身后,还真是可笑。
七枚枫叶飞旋,那是足以以假乱真的利刃,边缘微微卷曲,闪着y狠而恶毒的冷光。可下一刹那,铮的一声,琴声如冷泉击石泠泠作响,萧声紧随其后,明明是乐曲,却比兵器来得还要锋利逼人,混了内力,不分敌我地攻击所有人,兵器相撞的铮鸣声四起,也不知有多少人趁着这机会去刺杀七王爷和宰相辰远鸿,府兵被那乐曲折磨地捂起脑袋,我趁机逃出,逃出时便见宰相府里有一角升腾起黑烟来,怕是着火了。
我飞掠墙头而出时,正巧看见两道身影坐在树上,一道鹅黄,一道蔚蓝,蔚蓝的那道身影坐着,正在弹琴。背后有铮铮刀鸣声,怕是有人为了挡了攻击,看见这两个人,我就明白了,这是和白江清有关的私人恩怨。
能劳烦白踏歌白问水出手的,世间能有几人呢?这对兄弟的琴箫合奏,就是一个招牌,明晃晃摆着白家回天堂这几个字。白家回天堂竟不惜和当朝宰相辰远鸿为敌么?也不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处理好了是私人恩怨,处理不好就是朝廷和江湖之间的对抗。
十三年前镇北大将军衡璟烨,改名换姓入了江湖,以祈玦莲之名入了魔教千毒宗,传闻得了千毒宗宗主女儿海棠的欢心,不到三年,千毒宗竟然易了主,有人说是海棠爱慕上七王爷,女儿家嘛,没了头脑,把自己整个人都搭了进去,和祈玦莲里应外合害死自己老爹也就算了,还被祈玦莲背叛刺了一刀,在千毒宗放了一把大火,灼灼业火红莲,吞噬了那美艳泼辣魔女的身影。
然后么?祈玦莲自己揭穿身份,把千毒宗收为己用,铁骑和千毒宗一道,明里暗里都cha上几刀,成功碾压各个门派,腥风血雨落幕后不久,七王爷被盛怒之下的皇帝打入天牢,以谋反二字获罪,因他私自动用了将军兵符,假传圣旨。可天大的罪名又怎样?一切只在皇帝一念之间,据说皇帝心烦意乱下江南散心,压下一摞摞上诉七王爷罪名的折子,偶尔遇见一弹琵琶的歌女柳絮,柳絮不过年方十六,为老父而卖艺弹唱,却被地痞流氓调戏,可她的曲子歌声好,皇帝听得开心,顺手收人入宫。
或许是遇见美人龙心大悦,又或许是的血脉相连的兄弟就只剩下这一个,镇北大将军被夺了兵权,收了将军府,成了一个闲散王爷。
不管七王爷当初做了什么,可事实就是,七王爷的强硬做法,打击了当时野草一样疯狂蔓延的江湖势力,那时的江湖势力都要慎入朝廷之中,七王爷肆意杀戮之时,皇帝已经一连十几天不曾上过早朝了。
而白江清这一次,是想做什么?他要把整个江湖置于何地?
我边想边逃,踏过他人家瓦片,心里担忧着不靠谱的师兄,猛地皱眉,躲过飞来的竹叶,又被下一片竹叶险险擦过脸颊,猛地一痛。
我擦过脸颊,舔掉手指上的血痕,勾个笑容,浮生出鞘。
眼前的人黑衣飒沓利落,头发高高束了,眸子如血,肤色白得过分,他的笑容凉薄而美艳,艳又狠。
第7章 被劫走
若是我师兄的话,他能展开铁扇逍遥再唰地一声收回,拿铁扇抵着下巴慢悠悠道:“美人诶——你这般死缠烂打,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我喜欢得不行,想要以身相许呢——”桃花眼一转,眉目风流,唇边又是戏谑的笑意。
可我功力不够做不到,反而容易被面前的人带乱脚步,毕竟眼前的人能睁着眼说瞎话,把我当做一个“美人”来看,我提剑对峙,这个时候能控制自己不去抖就不错了,好不容易强行压下沸腾的气血,万千竹叶如刀如剑,纷涌而来。
摘花飞叶。我那点功力根本不够看,索性不做抵抗,这场根本不用打,我老爹教授给我的东西对方全都ji,ng通,如果不是我自小跟着老爹,我会怀疑他是不是背叛我们,私自在外边又领养了一个徒弟。怎么感觉像是突然发现一个是私生子呢?莫名其妙地居然想笑。
从对方挑了挑眉稍,饶有兴趣的表情来看,或许我是真的笑了。
我笑笑,索性盘腿坐下,直接了当地开口道:“美人诶——别闹了,上次你就可以把我杀了的,我知道你比我武功高太多,我根本跑不了,不过这次吧,我闯了大祸,唔,你看,后面还有追兵呢,有什么事改日再聊,好不好?我请你去喝茶”总归还是被传染了,我想着,按了按手里的雪漫,在那人回头之际,把淬了软骨散的刀刃投掷出去。
他回头看见追兵,只是笑了声,袖子一挥,竹叶刺入那几人咽喉之中,一点血色也不见,就能要人性命,我仓促逃离,对着千万竹叶的袭击,果断拿并不浑厚的内力包裹周身,跳下脚边的一个妓院里,那是师兄叮嘱我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把祸水引过去的安全地方。
我抓着屋檐翻下去,手指险险被划了一道口子,祸水只差一点就成功东流,可我看见一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收拢手指间带着一种力量感,他捞住了什么,又伸出一只手一把捞住我的手腕往上带,那手指略冷,他俯下身时身上还带着蛊惑的味道,只属于男人的,暗暗地有一下没一下撩动着心弦,让人在某一瞬间,心神错乱,鬼迷心窍。
我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毛病,刚把我捞上去手指就朝我脸颊摸过来,下意识想挣扎,可身体不听使唤瘫软无力,只能抓了抓瓦片,竭尽全力间被粗粝的瓦片划破掌心,疼痛让我在瞬间清醒,咬紧牙关干脆躺在人怀里不说话,阖了眼拒绝重蹈上次的旧辙。
果然是我太弱,所以只能被人按在手底下,像是兔子,刚出生不满足月的小猫小狗一样被人逗弄,这还真是,令人不爽啊。
“乖,别闹了,本座不喜欢强人所难,可你是我的,你得清楚。”那人俯身低语,话语轻柔得像是对情人呢喃,下一秒果然,一点也不出人意料的是他贴上来啃咬我耳垂,这种调戏女人的方法,我见惯了,一点也不意外,偏了偏头,那柔软的唇瓣堪堪擦过,像是花瓣无意擦着耳垂而过,轻柔地过分。
他大概是不喜,强硬地按着我脑袋,低头,温热的唇蹭了蹭我脖颈,只是单纯地蹭来蹭去而已,缓慢到折磨的地步,就算不抬头看他的脸,就打翻勾出人满心的绮丽念头来。末了他贴上我脸颊,shi热的舌叶扫过去。
“喏,好好的一张脸带了伤可就不大好了,这可怪不得本座,这把刀是你的,软骨散也是你的,还有,别装死了。”他道。语气听来,出乎意料的,很是和蔼。
我不听,继续选择装死,免得被人给骗了。
然后下一秒,腰和双腿被人抄起来的瞬间,我就后悔了,只想破口大骂,脸上脖颈上的余温还未散去,这个尴尬的动作,把我逼得一张脸在瞬间烧起来,红了个通透,我活了十六年,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这种被当做柔弱的女人对待的方法,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这种做法,真是逼近我的底线了。
我老爹下山带我去青楼玩时,一张嘴男女通吃,捞捞这个抱抱那个,无论是多么轻薄浪荡的举止他都做得来,可是他笑得时候,眼时戏谑冷淡的,他已经阅遍红尘,什么色对他而言,都起不了多大作用。可我啊,我连老爹主动塞给我的阿碧都给拒绝了,□□之类,我根本不碰,哪怕是老爹塞给我几个清倌人,也被我被子一卷拿腰带给绑了,自己在被子卷儿旁边喝酒睡觉跟人家聊诗聊琴聊书画。
想到这时我抬了抬眼,他挠猫一样挠我下巴戏谑道:“呦——脸红了啊。”我看着那双眼,茫茫腥红一片,像是传闻中的鬼魅妖魔该有的模样,笑的时候一身妖艳鬼魅气横生,可我猜啊,那眼底和我老爹一样,该是冷淡薄□□。
“被你气的了。”我笑,心底空落落的,有些难受,挠心抓肝地想把那空白给填补了,我早就该意识到一件事情的,我对女人,是有兴趣的,喜欢调戏,喜欢逗弄,也会心生怜惜,可是床上的事情,是没半点兴趣的。我想这有点危险,面前的男人,对我而言,真的很危险。
那只是朦朦胧胧不讲道理的直觉,我从未想过,竟能成真。
“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我的,我不知道你的,这可不大公平诶。”我嬉笑着问,除了嬉笑,脸上挂不住其他什么表情。
他的回答散在风里,只有两个字,花繁。我想这有点女气,可是这很衬他,是再好不过的,一提起来,就能想到繁花,那么美艳,华光灼灼的,多像他啊。该死的是,他就不能做一个安安静静供人看着的美人么?偏偏喜欢恃美行凶,把别人当做美人,暂且不提武功,光是强硬和霸道这一点,就够折磨人的了。
世间讲究缘分二字,有善缘,良缘,自然也是有孽缘的,我遇见花繁,是遂了天意,有些人早晚都会遇上的,况且他没要我性命,已经是极好的了,毕竟从我老爹的性子来看,他以前是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的,这么想来,我运气不错,没遇见一个直接打算要我性命的。想我一个十六岁少年,能生出此等觉悟,都是被这混乱不堪的江湖给逼的。
我困得不行,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然后我活生生地被饿醒,撑着身体起身时已经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我本以为自己是在辰府,意识模糊地去摸自己袖子,雪漫还在,然后去摸枕边,没摸到浮生,只摸到一个人微冷的手,急忙缩了回去,一下子惊醒。
我看看面前艳丽过分的那张脸,没什么兴趣,烦躁地柔眉心,或许是这些天来,一直都睡过什么好觉,事情一了结,再加上打从心底里觉得花繁不会要我性命,整个人猛地一放松下来,睡得过了,反而睡得头疼。“别说话,我头疼,真的。”我揉着眉心,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躲那只手,原因无非其他,我只是觉得,我打不过花繁,他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没办法,只能静候时机,不说一击致命,只要能逃掉就算不错的。
万一我不小心把人给招惹到,倒霉的还是我。
他按着我下巴,抄起一个杯子递到我唇边,语气柔软得像哄孩子一样给了我一个字:“喝。”我乖乖把水给咽了,喝完以后干涩得吞了一把沙子一样的咽喉好了很多,花繁又递给我第二杯,等我咽了以后放下按在我下巴上的手,没等我松口气,他便按着我太阳x,ue,揉了起来,手指略冷,无法逃脱,强硬霸道,又浸透了温柔缱绻的气息。
他按完以后就直直盯着我看,我垂着眼盯着被子看,锦被,手指搭着凉滑,怎么是大红色像是结婚时用的那种被子呢?这还真是诡异,没等我生出疑惑来,肚子便叫了声,绵长的声音抗议着,我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也受不住他要把我生吞活剥的眼神,摊摊手无可奈何道:“我饿了,麻烦你给我点吃的,馒头就行,我很好养活的。”
不知为何,花繁被我这句话给弄笑了,眼睛眯得狭长,笑意在唇角荡开,他揉揉我脑袋,起了身,把浮生给我,道:“你爹跟我说过,以后他想要两把刀,一个叫浮生,一个叫尊前老,留给自己孩子或者徒弟,聪慧的那个,留尊前老,愚笨的那个,留浮生,这把浮生长三尺五寸九分,你可知,你爹为何给你留下这把缺失的剑么?”
我摇摇头,诚恳地说不知道,他停了将走的脚步,曲起手指弹弹我额头,口吻戏谑,弹我额头的手指用了几分力,“不知道就对了,我也猜不出来。”
他开门走了,我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把自己瘫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花繁看见那少年揉乱了碎发,眨了眨一双像是不怎么明显的桃花眼,他瘫着手一脸无可奈何,无辜地说我很好养活,似乎是怕他嫌弃他麻烦,小奶猫小心翼翼地试探一般,带着些许警戒,柔软却又随时准备扑过来咬上一口。
让他生出把这少年驯服的念头来。
至于把人占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只不过是一瞬间生出的念头。
知道这个笑时脸上带有一半酒窝的少年,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念头不可抑制地膨胀,沸腾起来。日益深刻。
第8章 纠葛生
我想做一个安静的摆设,把东西吃完后,从房间里摸索出一个棋盘,自己下起棋来,任由花繁在一旁支着下巴打量,不发一言,当我自娱自乐地下棋下到第三盘时,花繁走过来,执了白子坐下,白的手指比那他手里的白的玉更甚,手指苍白修长,棋子莹润,映衬着很好看,我便同他下了一局,本来白子将败,可他下棋不错,生生突破死局,竟是赢了。
下完棋我就自觉躺倒榻上装睡,只想离眼前人远一点。我是知道花繁的,虽然山庄不过七个人,所在的地方不过是孤山一座,可我们经常下山买东西,顺便了解一下朝廷上和江湖上的消息,花繁在三年前武林大会上一战成名,上一任武林盟主十年前就失踪了,好好的一个山庄,一下子就空了,随后整个江湖都被七王爷打压,武林大会被迫中止。
三年前武林大会隔了七年,再次召开之时,花繁以花镜宫宫主之名出现在武林大会上,手刃花镜宫仇敌,扬言要为师傅花镜和大护法报仇,他连杀二十人,只用了一招摘花飞叶,杀人不见半点血。随后每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他都不曾参加。
可江湖上关于他的传说,却从未终止过。相传他红衣如火,肤白胜雪,笑时如艳鬼一般,带着一身鬼魅冶艳气息,妖气横生。
然后江湖上这位传说,猫一样脚步无声地靠近我,扯了扯我腰带,声音低沉道:“走吧,陪我赏月喝酒,酒可是很好的东西,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我本打算装死,结果腰带被人扯开,趁着衣服还没被人扒掉,我咬咬牙睁了眼,系上腰带,敲敲额角,无奈地看着面前江湖上的传说——一个不好伺候的大爷。
“好好,奴家从了就是。”我戏谑一笑,自我嘲讽道,只觉得自己在他眼底简直就是个被用来玩弄的,像是顽劣的孩子捕捉蜻蜓鸟雀,天真地对那些无害鸟雀行杀戮举止。可是无所谓啊,于我而言,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只想知道的是,七王爷和我老爹究竟有什么恩怨。
能让我老爹挂念在心头上的,可不会是什么寻常事。不然他也不会对我这么狠。他不想说我便不去问,可他阻止不了我去探查。
夜色已经深了,我不知时辰,抬头便见一轮半圆的月,澄黄的颜色,远远挂着,像是挂了一盏昏黄的灯火,想起那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晴圆缺来,心下隐隐有什么东西涌动着,还没难过起来,花繁就抬手敲了敲手里的酒坛子,招呼我过去喝。
一人一个酒碗,石桌上摆了糕点小菜,还有一盘牛r_ou_,我看着面前的牛r_ou_,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自顾自地吃了些糕点,心心念念的还是烤鱼,对那几盘喂兔子一样的菜倒是很有兴趣,我爹总是说我和天青上辈子一定是做和尚的,一个个都不识抬举,一个比一个挑食。
天青笑笑顶嘴说我不是,自己接了后半句话:“上辈子我该是个兔子。”我吃了一块糕点,甜味弥漫开来,近乎甜腻,花繁笑了笑,又给我倒满酒,丫鬟小厮在远处站着,随时等候差遣,那距离又保证了他们偷听不到。
“来吧,玩个交换消息的游戏,输了的人自罚一碗,划拳你会吧。”花繁抬手挠挠我下巴,眉眼间艳色不减,被一碗酒水逼得溢了出来。
那酒水辛辣呛人,余韵绵长,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的甜,我说好,又问他这酒叫做什么名字,他支着脑袋,说是离人悲。
我很喜欢离人悲,这酒烈,偏辛辣,是口味绵长带有醇厚花香的桂花酒所不能比的,可桂花酒有桂花酒的好处,桂花酒适合赏月聊天,离人悲适合大醉,划拳这方法不怎么文雅,可是好在公正有效,也没机会作弊。
第一轮是我输,我利索干了一碗酒,任由花繁问我:“你来这江湖做什么?”
“因为我老爹让我杀七王爷啊美人——我想知道我老爹和七王爷间有什么恩怨。”我答,一碗烈酒下去,整个人就能放肆了。
第二轮还是我输,花繁支着下巴眯着眼直直看我,语气平静地问:“你是不是只喜欢男人,对女人没兴趣?”那双眼牢牢盯着我,只要我一个回答不谨慎,就能把我生吞活剥掉,我被刺激得咳了起来,他好心拍我的背,一下比一下轻柔,一下比一下来得缱绻暧昧,缓慢地近乎摩挲,隔着衣衫我都能清晰感知到,刺激得我只想跳起来。
“这重要么?”我问,按捺着把他的手扒开的冲动,依稀记得被人粗暴地提着头发,粗糙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的触感,四肢都麻木着动却不得,厌恶感升腾着,将要溢出。可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摇了摇头想把那东西从脑子里晃出去,干掉一碗,便自觉又倒了一碗干掉,补上一句“我不知道,可能我爱不了人。”
这的确是事实,说完以后我就把花繁的手给拨开了,花繁露出一个我不能理解的表情来,他勾了一个笑容,似笑非笑的,目光悠悠地在我身上转了一圈,那眼神是看着什么物品的,眼里带着几分新奇。我不怎么理解,揉揉发痛的眉心,给了一个不怎么让人信服的解释来:“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花宫……花公子还是自重得好。”我说道一半生生变了称呼,花宫主……花公主什么的……怎么好好的一个霸气宫主就变得柔弱好笑了呢。
我强撑着没有笑,觉得这简直莫名其妙,我想我是快醉了吧。
等到第三轮,我终于赢了花繁,晃了晃脑袋,意识模糊间依稀记得自己是赢了的,该问问题了,对,我终于赢了,便一把扯住花繁的袖子,盯着人看了半天,各种问题在我脑子里乱斗,一个个都在叫嚣着:“选我啊选我啊选我啊!!!”
然后我贼胆包天地抬手,摸上花繁的脸颊,触感微冷,还捏了捏,花繁大抵是没遇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人,也不跟我计较,我忘了他那时是用怎样的眼看我,被酒气和美色蛊惑地没了理智,问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问题,我问他:“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堵了我的路?偏偏选择我?不杀我?”
他笑笑,道:“这可是三个问题,不止一个呦——”
“不,这就是一个,我只是问你,为什么偏偏是我,后面的是补充,免得你不知道我在问什么。”我胡乱说着,自己都没什么理智可言,一个劲儿扯着他袖子不放,不知道答案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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