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天真的江湖 作者:九邶
正文 第5节
天真的江湖 作者:九邶
第5节
“来吧,摘葡萄”阿殷冲我招呼道。我起身,走过去。
阿殷做事灵活轻快,我对酿酒很熟悉,因我老爹就是个喜酒之人,我们两个人做的倒也很快,把泥封好之后,我洗干净手,便自觉吃起葡萄来。
或许是这坏境能给我安心感,又或者是这些天来思索太多,我一放松下来很快就睡了,迷迷糊糊间似乎被人抱起,半清醒间嗅到空气里安然的桂花香味菊花香味,似是重回幼年的光景,我一不小心睡过去,被老爹抱走。
我总觉得那股子玫瑰混合着麝香的香味闻起来很安心,伸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嘴边有一个名字,快要脱口而出,可是也想不起来。
我想要,呼喊谁的名字?
我不知道。
沉沉黑暗压过来,我什么也抓不住,头也跟着疼了起来,头疼欲裂中,我听见一道呼喊声,踏破重重黑暗而来,带着一种熟悉感,让我安下心。
第16章 劳烦你少动手
像是咽了一把沙子一样,喉咙干痛得厉害,口渴和燥热生生把我给逼醒,隐约记得是做了什么梦,只记得是一个难过的梦,内容已经忘光了,我挣扎着起身想去找水喝,可还没起来就被人给按了下去,一时间我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只能喊了声水,嗓子喑哑得不像话,有人扶我起来,我上下眼皮合着睁都睁不开,宿醉一样头疼得厉害。
我任人灌水,吞咽了三杯后摇摇头说不喝了,脑子还是不清醒,直到那微冷的手指擦过我唇边水痕,指腹擦过去,过于轻柔,轻柔缓慢暧昧得过分,不清楚间我只抓到了两个字,花繁,这个人该是花繁。我想,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些许,还没退开就被人强硬地按住肩膀,“好了,别动,千万别动。”我听他低低念道,脑袋被人给按下去,陷进他一身浓重的香味。
花繁花宫主身上的香味太重了,也不知一个男人为什么要熏香,可那香味嗅着挺好,莫名地让人安下乱跳的心神,我困得要死,还要分心按捺着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每每睡不够或者睡醒头疼,都能让我莫名其妙地焦躁起来。
打蛇打七寸,花繁对人也很了解,知道戳哪里让人作痛,对付什么人捏什么样的把柄,还知道怎么去威胁人,比如我安分下来,他就不安分地捏我的后脖子,还伏在我耳边低低对我道:“你知道么,猫喜欢被人提着后脖子,再不温顺的猫也一样,舒服么?”他问,毫无诚意。
敢情是把我当成野猫想要驯服么?还是在逗我玩,宫主可以这么闲的么?
“第一,我不是猫,第二,我饿了劳烦花公子把我给放开,第三,花公子是不是又有什么人触你的霉头了,所以你又来折腾我,唔……好好说话别动手成么?君子动手不动脚。”我说着,把人搭在我腰间的手抽开,推了推花繁,肚子很是时候地叫了一声,我听见他轻笑,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苦大仇深满脸怨念地看着他。
花繁掐掐我的脸,唤了一声紫苏,便有一个一身紫衣的少女过来,恭敬地喊了一声宫主,接着那被唤为紫苏的少女就跪了下去,花繁在我面前,初见时端着个宫主架子,一身惊艳妖邪气,可是这张脸看得久了,加上花繁花宫主的行为,已经把最初见的那一点印象给毁得差不多了。
然而此刻,他虽闲闲靠着床,姿态慵懒,可是一身宫主的气派摆在那里,眼底疏冷,看着还挺像是一个魔教宫主的。我内心深处,花镜宫宫主岌岌可危的形象被抢救了回来,我这才意识到:啊,这个人便是花镜宫宫主啊。
而不是我所熟悉些许的有着无赖行径、像个恶霸、地痞流氓的花公子。
“记得按时送上一日三餐,其他不用管,也不必守在这里,好了,去准备饭菜吧,对了,素的多一些。”他道,挥挥手,示意人离去,在紫苏离开后他就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对了,我住哪里?”我问。花繁指指床,淡淡道:“一间阿殷住着,还有一间放着酒,另外一间收着书还有玉石古玩之类的东西,你是想和阿殷一起住么?嗯?”他反问道,唇半勾着,似笑非笑,扬了末尾的音,明明是在反问,可我觉得自己要是说个是字,就会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看看那张大床,果断保住自己的性命,笑嘻嘻道:“能和花宫主一张床,在下真的是三生有幸,也不知是积了什么福了。”
花繁屈起手指弹了弹我脑门,说我敷衍,又补了一句,“不能叫花公子,也不能叫花宫主,太生疏了,换个称呼吧。”他支着下巴,目光冷冷扫过来,看得我心虚。
“花花?小花?”我的狗胆包天成功让花繁挑起了眉。
“繁繁,那就烦烦好了,要么就是花公子或者花宫主。”我道,花公子皱了皱眉,斜睨我一眼,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嗯?”
果然是看透我那一点小把戏了,我干巴巴地笑两声,连声道不敢不敢,身体诚实地把我给出卖——天杀的我为什么要点头,还点了不止一下。
花繁还是一身毛病,伸手探向我脖颈,我看看花繁的手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一不做二不休,低了低头就去咬人的手指,如愿以偿地咬中了,咬上以后也很糟糕,他的食指压在我舌叶上,食指逗弄着,像是不知疼痛。而我只是一个劲儿地咬,铁了心的,我想这个人还真是麻烦得很,怎么那么多麻烦的,狎戏一样的举止呢。
烦得厉害。
啊,别碰我啊,走开,走开。有个声音发出破碎微弱的叫喊,我咬着花繁手指,可是花繁看我一眼,手指也不动了,任由我咬着,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猩红的眼微冷,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可我看不透。
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儿,令人作呕,我终于松开牙齿,神智清醒了些许,花繁腾出另一只手拿茶杯给我,要让我漱口,可是我已经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血给咽了下去,抄过杯子把水喝干。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有时就会受不了地想要把人给咬死。”我道,眯着眼,看着花繁,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没什么诚意,有些内疚的去看花繁的手,我想我的反应的确是有些大了。
我是个骗子,不像天青一样善于干撒娇讨巧之类的事情,只是经常说一些半真半假的话,这不是我第一次失控了。
我第一次失控时咬了我师兄楚歌的手,他的手上,虎口处还是存留着牙印的,很浅淡,可是能够看出来的,我至今为止都记得,那天我师兄的手搭在我肩膀上,离脖子很近,他正折膝,勾着天青下巴要天青笑一个。我当时厌烦极了他搭在我身上的手,索性打掉。
“呦——只是逗逗你妹妹而已啦,不开心了?”我师兄眯着桃花眼发笑,手指勾过来,眯着桃花眼轻佻孟浪道:“来,笑一个。”
我抓着他的手咬了上去,后来我爹问我为什么,我垂着眼睑随口扯谎:“谁让师兄把天青逗哭了。”
我清楚得很,天青是被我给吓哭的。师兄摸了摸鼻子,看看我,也跟着说自己不该逗小孩子的。那天晚上师兄在屋顶喝桂花酒,我爬上去,他冲我张开双手,一把把我给捞上去,很轻很轻地拍我的背,喃喃道:“好啦,师兄错啦,不该逗你的,别生气,给你喝一杯桂花酒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不,不够,我要三杯,还要一包山下的桂花糕。”我道。
“全是我自作自受,嘛嘛,逗猫被猫咬了也是很正常的,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碰,可我没想到……”花繁慢条斯理地拿手帕擦掉手上的血,说着说着就没了音,他低头舔着手指上的伤,像是野兽疗伤的姿态,眸子暗沉沉的,一身妖邪气。
“死去的人很快活,因为他们不管世事,你也是一样的,天真。”花繁给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来,随手解了发簪,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的眼,那一头黑发就散了下来,泼洒在一身红衣上,无端美艳,像是该出嫁的新嫁娘。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我问他。
“不用了,你身上的刀早就让我给卸了,何况,我早晚都是要死的,死在你手里也不错。”他轻飘飘丢过来一句话,砸的我心脏作痛。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紫苏上菜很快,四菜一汤,她绞着手指,不好意思道:“厨子向来都是按照宫主的标准做饭,宫主晚上吃得少,今天还没吃呢,劳烦公子劝一下,也不知公子口味如何,还请公子多加包涵。”
“无事,劳烦你上些金疮药,我笨手笨脚的,还是备一些比较好,免得把自己划伤了。”我扯出一个笑容挂在脸上,也没许诺其他的,看看桌子上喂兔子一样的饭菜,觉得花繁对自己手下还是极好的,一宫之主吃饭还是蛮简单的。
笋干,菊花,青菜,莲藕,还有银耳莲子粥,还真是好打发得很的。等我喝了一口热汤粥后,才明白了原来花宫主也是不怎么好伺候的,粥都熬得很好,菜看起来和家常的没什么差别,可是味道绝佳。
“劳烦花公子起来,吃些饭吧。”我道,明明不该多话,还是看不下去。
“嗯?花公子?你喊谁?”他冷淡道。
“好,花繁,一起吃饭吧,两个人吃好一些。”我继续劝。谁让是我把人给咬了的,活该。
“一个人吃和两个人吃一样,顶多是你抢我饭吃”他轻笑一声。
“两个人一起吃饭有人间烟火气,一个人吃饭太惨了,我保证我不抢你的饭吃。”我道,紫苏笑了笑,递给我金疮药之类,自觉带上门,走了。
花繁不动,我便上床,一把拉过他受伤的手指,细细上药。
“受伤了就该好好上药,又不是舔舔就能好的,还有啊,劳烦你,少动手。”
“没办法,抱住了才觉得是真实的,温暖的。”
第17章 真真假假
花繁不怎么来打扰我,这些天来他忙的厉害,就算是抽空过来了,没多久就会被雪霁骂骂咧咧地带走,要么就是被笑眯眯的蔚公子给提走,蔚公子比雪霁厉害得多,有时候不上银针,直接上手去抓花繁的后领子,提猫似的。这种姿态有损花繁花宫主的颜面,可花宫主浑然不觉,任由人拖着走,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写着抗拒两个字。
那天花繁冷着脸看着面前的药,我终于明白了花繁为何抗拒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可是那碗药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倒胃口,泛着一股子诡异的黑色,带着草木的清苦和野兽身上的腥气,令人望而却步。花繁看看蔚医师,诚恳地表示:“小兰花你最近熬药都用了什么材料,这东西看着就很诡异,小兰花你确定你不是想要谋杀本座么?”
蔚公子懒懒抄着袖子,勾了个笑容,道:“对,你还是早死让人省心些,好了,你喝不喝?”他晃晃手指间夹着的银针,眼底像是洒了碎银一样闪闪发亮,让人看着就后背发凉。
然后我看着花繁皱着眉喝了下去,喝药时一脸的沉重简直就像是服毒自杀,喝完以后花繁就塞了个甜腻的桂花糕,把自己埋在桌子上,蔚公子拿着碗,去抽人手腕探人脉象,探完以后他装作一惊,目光凉凉地在我身上转了一圈,道:“唔,有喜了。”
“几个月了?”花繁轻笑起来,抬头看我,我被这两个人的目光盯得简直要起ji皮疙瘩。从桌子下面抽了棋盘棋子,抱着东西去找在院子里待着的阿殷。小姑娘哪怕是脾气差一点,也是可爱的,何况阿殷柔弱又安静,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带有一身含苞待放的青涩感,心思还很通透,这就很好了。
我不怎么喜欢跟花繁呆在一起,看他看多了觉得这人太灼眼,说话时思绪也容易被人给搅乱,而且这个人对我而言太危险了。
我并不怎么怕他,甚至是纵容他的贴近,这个认知让我觉得甚是惶恐。
我对花繁,有着一种匪夷所思的信任感和安全感,本不该如此的。
本不该如此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又赢了,你啊,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专心下棋吧。”这种小姑娘娇嗔一般的话语由阿殷说来就轻易变了味道,像是一种劝诫,我抬头,她的眼在阳光下是纯净的灰,像是袅袅升起的烟雾,沉重的情绪半分都不带。
“阿殷你相信命途这一说么?”我问她,执了黑子落下,一声脆响。
“你呢,你为何找应如是呢?”她笑笑,反过来问我,眼底不沾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狡黠神色,她是寂静的,像是一潭不起波澜的水,笑容像是波纹一样,一点点在脸上荡开。
“命途这东西都是人自欺欺人的骗词,我不怎么相信,可是我畏惧。”我道,有只黑白蝴蝶扇动翅膀飞到我手指间,我屏起呼吸看着,心下算着时间,我在这里呆了十五天了,白三公子和我师兄又会怎么样呢?
天青会爱上白青莲么?我老爹又在干什么?应如是又会是怎样的人?
“你不怕被骗么?有人不是说,算命什么都是骗词么?”阿殷笑了笑,放下手指尖的棋子,抬袖挡住半边脸打了个哈欠,道:“我累了,你不睡一会儿么?你最近睡得可不太好哦——”她说着,就懒懒瘫倒竹椅上,一身灰衣,带着和这个年纪不搭的倦怠气息。
我放了棋子摸摸她脑袋,笑着答:“不累啊,我睡得很早的。”
“骗子,你睡得早,可是没睡着吧?”她直直看我,我看看走出来的蔚医师和他身后的花繁,竖起食指,哄孩子一样对人道:“不要说哦——”
我最近睡得的确不怎么好,准确地说是从我咬了花繁之后,我就睡得不怎么好了。睡过去就容易做梦,梦境混乱诡谲,又匪夷所思,总是有各种妖魔鬼怪纠缠,梦境里我还是个孩子,懦弱胆小又无措,瑟缩在角落里,躲避着四周伸出的手,可有人抱着我,嗓音粗粝而沙哑,那个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对我道:“别怕啊,别怕……”一遍又一遍地念,不厌其烦。我拼命想回头去看却不得,只看得到,散落在我肩头上的,像是雪色,月色一样美丽的白发,。
这个梦境,一遍又一遍地做,也不知为何。
“过来”花繁冲我招招手,可我不怎么想动,又干脆坐了回去,看着石桌上的棋盘,直到花繁走过来,挠挠我后脖子,他看看竹椅上合眼假寐的阿殷,又看看桌子上的棋子,道:“过来,本座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不听可是会后悔的。”他语气笃定,说完就走。
我只能跟上,没办法,我只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消息,像是被豢养的金丝雀,被人困在一方天地,供人逗弄。花繁对我的态度有些诡异,我参不透,也不愿意多想,想太多叫做自作多情,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掂量得清自己的斤两。
“你师兄楚歌会到这里来。”花繁坐下,垂眸倒茶,推给我一杯,他说的轻描淡写,我这才想起什么关键的事情来,摩挲着手里的杯子问他:“你是不是认识我师兄楚歌?”
“岂止是认识啊。”他笑,眸子转向我,眼底的温柔泛滥成灾,那目光像是看着一个小孩子的,纵容的,宠溺的,我喝了一口茶水,艰难地吞咽下去,我不喜欢喝茶,茶水清苦,有人说它回甘,可我尝不出来,索性利落地把它喝干,搁到一边去。花繁抬手要拿,我默默拿过杯子,道:“不好喝,不喝了。”
“你师兄啊,今天去劫婚了,罗刹教少主的大婚,本座曾许诺若是他劫婚了,花镜宫可以提供庇护。”他促狭着眼,眸子深不可测,嘴角半勾,发自内心的愉悦的模样,我知道花镜宫和罗刹教向来势不两立,可没想过竟到了如此地步。
“为什么……”我迟疑着问他,没指望他回答。
“只要是让罗刹教不爽的事情,本座都会去做,而且我和你师兄存在交易。”他回答得坦坦荡荡,顺手去捞我下巴,又道:“怎么,你不想见你师兄么?”
我眨眨眼,歪着头看花繁,只觉得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固若金汤无懈可击的,我师兄为何会跟花繁认识?上次花繁为何会刚好遇见我?白江清有什么恩怨纠缠是我师兄的事情,可是我师兄那样一个人ji,ng,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人呢?
花繁上次堪堪遇见我,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偶然事件,我很可能是被自己师兄楚歌给卖了。
“我师兄把我的行踪交代给你了对吧,花繁。”我问,花繁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捏着我下巴与我对视,我被迫盯了他一阵,看得头疼,那色彩浓烈的眼底,掺杂着真假难辨的缱绻柔情,像是深渊,蛊惑我堕入其中。
我看着那腥红深渊,焦躁得看不下去,索性去掰人手指,却被人给收紧了,他看着我,一字一字郑重道:“天真,所有人都在为你着想,没有人会伤害你。”
“欸?所有人,也就是说,绝对不止是你和我师兄了?我老爹少不了的对吧,天青呢。”我扯开一个笑容反问,歪头笑,故作成如名字一样的天真模样,故作成方才才得知,故作成不在乎的姿态,敲敲额角,言语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不敢不敢,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哪里值得花繁花宫主……”
惦记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花繁就欺压上来,怎么说,秋风扫落叶一样,我正全身心专注于刻薄嘲讽,没半分抵抗之力,而且我身上的兵器之类都被花繁收了,他说刺杀终止,要我安安分分在这里住上一个月,不住就走人。现在看来,信花繁真的是我被美色蛊惑得傻掉了。
我下意识去咬,未曾想过他连躲都不肯躲,到头来血腥味被我俩给咽了下去,x,ue道又被人给封死了,我便不再挣扎,越是挣扎越像欲迎还拒,像是勾引挑逗。男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对于乖巧的没什么兴趣,喜欢寻求些刺激。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只要花繁花宫主早些对我没了兴趣,怎样都好。我最受不得的便是不知真假、脉脉温情的纠缠了,现在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只能让我生出对这个人的恨意。
让我恨不得杀了花繁。可没关系,恨一个人总比爱一个人来的容易,而且轻巧。
我没爱过人,可我知道心存执念的人会是怎样的。比如我老爹。
“薄唇的人薄情,你这张嘴啊,总是能轻易把人刺痛。”他终于咬够了,离开些许,指腹擦过我的唇,眉眼间都在纠结着什么,可他只是轻轻吐息。
看着这样的花繁,我生出一股子逃跑的冲动来,然后我的的确确这么做了。
我拔脚就跑。可被花繁强硬粗暴地按在他怀里,嗅到蛊惑人心的香味,暗暗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我的心脏。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低低道,声音低的像是恳求。
我没能成功把他推开。或许是他身上的味道太能蛊惑人心,又或者只是因为,我太难过了,需要一个拥抱而已。
有点危险,心脏跳得太快了。
第18章 偶遇师兄
我在山上玩儿,自己乱晃,随便逮了只灰毛兔子,拿草叶逗弄它一阵,□□够那柔软的皮毛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郁结着的心情才好一点,明明一直以来被人当成猫逗弄的是我,昨天被人强吻了的也是我,可是花繁却有着一张比我更加委屈怨念的脸。
那天花繁得了一个拥抱后就走,红衣广袖一甩就走,利落洒脱得很。结果第二天蔚医师和雪霁就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了。雪霁满脸怨念地看着我,张口就是:“你离我家宫主远一点,我头一次见他难受成这个样子。”
他的目光y测测的,配着眼角朱砂痣一样的伤痕,像极了深闺里的怨妇。
“怨妇诶——”一不小心说出来的称呼让雪霁黑了脸,他破口大骂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你说什么?你说谁是怨妇?宫主他——”说到一半他被蔚医师拍了拍肩膀,当即终止剩下的话语,剩下那半截,落入虚空,散的没了踪影。
我叹口气,抬抬下巴,指指自己脖子上未散去的淤青,懒懒道:“啊咧——你看,我能对他做什么?你家宫主是个危险的人,我还是很爱惜这条不值钱的命的。”我真不明白这是什么世道,为什么我会被如此冤枉。
“当然,你什么都不用做,你不认识他都能让他难过得不行,何况你就在他眼底,还爱说薄情话,天真天公子,是我们冒犯了,还麻烦你多多包涵,照顾一下我们宫主,我们会遵守约定,带你见应如是的。”蔚公子眯着细长的脸笑,目光如蛇一样冰冷而不带任何情绪,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却带着一股子怜悯味道。明明他神色淡淡,声音更冷淡。
想到这里我就愈加烦躁,抬眼便见橙子树,运了轻功摘了两个,索性就坐在树下面,拆起来,抬眼便见黄澄澄的果子映着一树浓叶,好看得很,天也很蓝,蔚蓝蔚蓝的,啊,忍不住想起蔚公子来,接着就想起他的那番话,再接着,就是花繁。
我清楚蔚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我不明白花繁和我之间有什么牵扯,我没办法把花繁和深情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我对他莫名其妙的信任感,让我觉得惶恐。惶恐得不得了。
我向来都是薄情的无所谓的,因我那老爹向来都是如此,也是如此影响着我的,美艳的清绝的妩媚的秀美的,各种的人我都有接触过,可是只是待在我身边就能让我思绪全乱的,怕是只有花繁一个了。
想起这个人来就让我觉得头疼。之前老头子交给我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段时间我学得快疯了,白天被各种折腾,晚上头悬梁锥刺股看各种各样的书,那段时间我经常头痛,老头子带我寻了医师去看,医师说我忧思太多,休息太少,累着了。
总而言之,医师要我多睡。
可是现在啊,我连睡都睡不下去了,我想这笔账得算到花繁头上。这是他的过错。
第十九天,花繁躲着我的第五天,五天前他还跟我讲我师兄会去劫婚,五天前他还一直纠缠着我,男人翻脸不认人的程度和女人有的一拼啊,发起脾气来也是同样的不可理喻,而且无迹可循,还不怎么好糊弄——因为对方作为男人,是知道如何糊弄哄骗那些生气的女人的。
如果花繁是女人的话,大概也是那类美艳妩媚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吧,像是话本传奇里的狐狸ji,ng。杀人不眨眼,一笑一回眸就能要人性命。
算啦算啦,何必去管他呢,三十天的期限都快到了。我想着,吃起橙子来,汁多味美,鲜活可口,不由得想起他那句“纤手破新橙”的调戏话语还有某些暧昧举止来,直至一声婉转的鸟鸣声把我惊醒,我这才意识到我想的出神了。怎么说,我只能把一切归咎于——花繁的皮囊太对我喜好了,虽然我对美色向来持欣赏态度,生不出什么龌龊心思来。
就算在我眼前脱光了,我也只觉得是一副寻常皮囊而已,有一次我这么跟老爹讲,老爹当即塞给我几个小倌和雏妓,用教训的口吻对我道:“天真诶天真——你可不要想不开去做什么和尚道士,你可不能没头发,穿一身假惺惺的道士服,你爹可不会英年早逝,和尚道士的衣服都像是吊丧的,你知道么,和尚道士都是用来超度亡魂的……”
现在想想我爹那懒洋洋又带着嘲讽的腔调,就忍不住发笑。
两道身影冲过濑,一道翠青,一道明黄,都是女衣,幕篱遮住周身,我手里什么都没有,直接拔了地上的草叶,注入内力还没飞出去,虚空便被砍破,那把熟悉的铁扇堪堪停在我肩膀处,我看见那女装的人掀开幕篱,露出一双水光潋滟又深不见底的桃花眼,眉梢眼角尽是风流之态,极尽轻佻孟浪。
“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我,不悦地挑了挑细眉,如果不是他冷着眼我都能笑出来,好好的长眉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而且我师兄这模样……我看了人几眼,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师兄你……你怎么是这个样子……”我捂着肚子,恨不得跪在地上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白三公子,你还撑的住么?”说话间我师兄自觉忽略我这个师弟,回了头去看那一身青衣,面容被幕篱遮盖的,声色间尽是苦苦压抑着的焦躁。
“无碍,不必劳烦楚公子了。”那声音淡淡的,可我分明瞧见,白三公子手攥得太紧,骨节都是发白的,我师兄没说话,冷笑一声,啧啧两声,便上前去,他还没抄到人的腰,白三公子手上的子母刀就动了,一把险险擦过我师兄脖颈,另一把刀,被白三公子半路甩出,直接钉到了橙子树上——大抵是方向不好改变,他便如此了。
我师兄夺了白三公子手里另一把刀,我听见他笑着道:“你输了,白三公子,我的白江清诶——”另一把子母刀,被我师兄反手投掷到橙子树上去了。白三公子低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被我那轻薄孟浪的师兄抄起腰和膝盖抱走了。
“天真,把子母刀带上来。”远远的我听见我师兄喊,我看看无辜中了两刀的橙子树,很可怜它,拔下那两把子母刀后,手指擦过冰冷的刀身,刀是好刀,很锋利,轻薄便利,手指划过便留下一路血色,我吮吸着自己手指,只想着一会儿可要以这两把刀为要挟,从我师兄那里得到点消息。
我从未见过,我那向来多情的师兄,会这般,模样,似乎他怀里的人,正是心上人。
我还记得他下山庄前还眯着眼对我们三人风流一笑,说是要一生逍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还记得我问他:“你不娶个女人成家么?”他摇摇头,促狭着桃花眼,那时的身形还是单薄瘦削的,一身少年的意气风发道:“不要。”
而今他的确是如愿了,看样子他打算娶个男人。我摸着下巴,心想等到这两人大婚那一天,一定要好好打趣一下我师兄,拿他权当消遣。这可是天赐良机不可错过的。
所以,一会儿我先问我师兄什么比较好呢?该怎么诓骗他,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在树下睡了一阵后,直接去找了雪霁,开口便问:“劳烦左护法告诉我,蔚公子和他的病人在哪里?”雪霁看我一眼,甩甩袖子,嫌弃道:“别在这里碍事,你,带他去寻蔚公子。”说完他便继续埋头,手里的算盘拨弄得噼里啪啦响,看模样似乎是烦躁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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