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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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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楼有意 作者:溯语疏楼

    正文 第20节

    画楼有意 作者:溯语疏楼

    第20节

    听得秦有意都乐了,呵呵笑出声来,秦有意微微立着自己的身子,回头捧着穆石的脸,捏了捏,“你怎么这么宝贝,不看了不看了,只看你好不好?”

    虽然这种对话略显矫情,但对与秦有意的承诺穆石还是很高兴,他柔和了眼神,低低应声道:“嗯。”

    这边秦有意和穆石你侬我侬的,顾离在一边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顾旦和他不熟,只好自己坐在离远一点儿的地方,免得打扰了自家主子的情趣,顾旦撇撇嘴,有异性没人性的臭公子!

    “簌簌。”树叶声响,有微风吹来,听得人心上发寒。

    顾旦从地上跳起来,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发抖,“你,你不要过来啊,我告诉你,我家公子很厉害的,公子他对我很好的,你要是动我,他会把你们全都杀死的!”

    “莫怕。”低低的男音在耳边响起,仿佛沉寂了多年的古钟再起声音,顾旦身子一僵,却见一黑影向前闪去,速度快到有了残影,顾旦看得目瞪口呆,等他回神,那男人已经走到了身前。

    男人面容清秀,让人看着心中平静,容易心生好感,一头青丝披散着,却也不难看,男人微微蹙着眉,声音平和,“可有哪儿伤到了?”

    第一百十九章 异林(八)

    顾旦下意识地摇头,声音有些莫名,“没有。”

    “那便好。”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他平静无波的面容叫人不太轻易能看出来,他看着顾旦,有些莫名的小心翼翼,“可否告诉我,你唤作什么名字?”

    “啊……我叫顾旦。”顾旦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边两个浅浅的酒窝略微显露,让人格外醉心,道:“还,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请教恩人贵姓?”

    男人见顾旦这副样子,气息一滞,又略有些无措,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道:“免贵,姓是名非。”

    “是……非?”顾旦一边咬字,一边看着男人的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念错之后眨了眨眼睛,“倒不是个常见的姓氏,不过非常符合恩人的气质呢,嗯……莫名的感觉,恩人不要见笑。”

    这许多年过去,是非已不记得如何和善的去笑,如何去和顾旦相处,他唯一知道的是眼前人是他苦等这许多年的结果,是非想要弯起一个温和的笑,但是做不到,他又怕自己表情太怪,便只好保持着原来的表情,他听着顾旦的话,摇了摇头,道:“不会,不过不必如此客气,我是真心想要与你相交,你若不介意,我唤你的名字,你也唤我的名字好了。”

    顾旦眨了眨眼睛,眉眼一弯,笑道:“好啊,是非。”

    与心上人重新相遇,重新认识,重新相交,印象满分,这是第一步,是非在心中谨慎地把握好一切,一定不能有丝毫的差错,是非在心中思索几番,方才也应着顾旦的语气唤道:“顾旦。”

    平淡的话语中带着隐隐的惊喜。

    “这位先生。”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和谐美好的氛围,令是非冷眼看去,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收了眼神,秦有意握着折扇,三步并两步走到顾旦身边,然后笑眼看是非,道:“多谢先生救了我家的小童。”

    是非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是心上人的主子,虽然这么说让他从心底有一股愤怒冲上来,但是这是心上人自己承认的事情,他在心上人的记忆中看到,这人同心上人一起长大,关系也颇好,较之其他家的公子哥,也可说是纵容着心上人了。

    “不过举手之劳。”是非淡淡地应下。

    “阿旦哪。”秦有意对着顾旦招了招手,笑着指了指马车,道:“这位先生可是救了你的姓名,不准备动手做点什么吗?”

    顾旦呆愣了一下,忽然就反应了过来,他给了秦有意一个眼神‘还是公子你懂我’,然后便偏过头去,对着是非道:“是非,我去为你准备些吃的,不不不,为大家都准备些吃的。”

    说完,也不待是非反应,顾旦就噔噔噔地跑回去了,看他那背影是准备大展拳脚了。

    秦有意两人目送顾旦离去,等顾旦蹦跶着弄自己的东西之后,秦有意看向了是非,对方的表情是淡然的,望着顾旦的眼神却是温柔之中隐藏着些许的偏执。

    秦有意看了是非很久,见对方始终都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终于是清了清嗓子,碰触到对方转过来的眼神,勾唇笑道:“是非大师,秦有意在此有礼了。”

    “秦公子也有礼了。”是非淡淡地回了一礼。

    秦有意外表虽然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是非却知道他没有这么简单,不单是对方那举手投足的风采,还有那灵魂上带着血色的巨大烙印,是坚固、高贵到他根本无法触碰的强大。

    “我相信,大师对我的来意很清楚。”秦有意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眼里笑意渐收,道:“不如坐下谈话?”

    是非看了秦有意好一会儿,坐下了。

    穆石坐在马车边上,远远地望着那边两个人,虽然知道他们两个不可能,但在看到秦有意与是非面对面的坐下,在他这个角度看来,靠得这么近的时候,穆石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穆石。”顾离走了过来,他顺着穆石的眼睛看了一眼,然后偏过头来继续看着穆石,他微微皱着眉头,认真地说道:“我们谈谈。”

    穆石未曾撇过眼,许久许久,在看到秦有意回头对他笑了一下的时候,也微微弯了唇角,然后才把眼神拉回来,落在顾离的身上,扫一眼便离开了,他起先转身而去,颇有几番风姿。

    “走吧。”

    “所以这异林的异变,你也不知原因?”秦有意不能说自己不惊讶吧,反正是到了一边拐了一个弯,又拐弯,又拐弯,现在居然还不是,怎么都有种小烦躁,想要抛弃自己千年的风度,手中折扇轻扣掌心,一下,两下,三下,秦有意抬眼,“血佛树上的血舍利的异变原因,你总该知道。”

    是非沉默了一下,道:“血舍利的异变是被这里的环境催化的,我虽然可保持自己的神智清醒,但……你应当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什么,是非没有说,秦有意却心知肚明,是非眼中染上的执着,是非佛心上的一片血红,若非一片佛心挂顾旦,是非怕是也半分不存神智了,是非都如此了,还能论其他人吗?

    秦有意不由苦笑,道:“还未到剑湾,便已被勾环连了几串,倒真不该为了躲避琐事来到这里。”

    是非盯着秦有意看,并不说话。

    “你看有何用?”秦有意瞥了是非一眼,道:“你再看,我也是这个意思,你是想要阿旦活还是想要阿旦见你?若是不来,他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已经开始不可控起来的异林,是你也无法保证安全的地方。”

    是非沉默了,因为秦有意说的对。

    整个气氛陷入沉默,直到秦有意听到脚步声,他抬头一看,“阿离石头,你们俩怎么忽然过来了?”

    穆石帮秦有意压回下巴,径直在秦有意身后坐下,将秦有意整个圈在怀里,“顾离发现了一些事情,方才我们去探查过,现在回来报个结果。”穆石蹭了蹭秦有意的肩,问道:“可想听?”

    有些r_ou_麻有些痒,秦有意却知穆石现在的状态,他自在地任由穆石揽着,道:“说罢。”

    是非与顾离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眼,若是他们曾在秦有意的时代生活过,大概会知道一句话叫做,吃狗粮吃得快要吐出来了。

    “顾离在林中闲逛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对劲,这林子似乎被落了什么阵法。”穆石顿了顿,隔空在地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说道:“阵法的具体不知我还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现在在阵法的夹缝中,这件事,是非大师应该比我知道的要多一些。”

    秦有意望向了是非,果真见他沉了面色,秦有意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他冷声道:“我信你为人,你欺瞒与我?”

    秦有意听了是非的故事,所以他敬重是非,也相信是非的为人,但他没有想到是非竟然会瞒着他们,就算他在是非面前没有任何脸,那顾旦呢?是非就忍心看着顾旦死是吗?

    敌对的锋芒不知抗争了多久,是非的声音才打破了气氛的凝滞。

    “我确然是有所隐瞒。”是非承不承认其实也没差了,因为秦有意都看出来了,但依他自己的性格,还是说了一声,是非捻指在穆石画的图上添了几笔,道:“这是我所了解的阵法,也许不细致,但已经是异林的大概了。”

    秦有意几人向地上看去,只见原本穆石画的两个圆圈旁边又又多了许多,秦有意数了数,恰是外圈十二,内圈五,是非也对他们如今的方位做了标注,是外圈与内圈的夹缝中,不知是否是阵法的遗漏处,或者说喘息口。

    “这几处夹缝都是无管制范围,即不属于异林任一势力管辖,异林各方都不愿在此动武,怕被四方侵蚀吞并,所以除非你们主动招惹,不然此地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是非开始尽心尽力地讲解起来,他指着那些圆圈说道:“这些是异林各方势力范围,以五行、十二地支划分。”

    是非说的话真让人长见识,顾离都听得微微皱了眉头,照他们目前所得,由因溯果,是先是非与吱吱的事情,有了血佛树,然后是估计与宋极的事情,唤醒了是非,以及在此地设下了以怨养魔的方案,然后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改变或者重新布下了一个阵法,导致异林生此异变,并且他完全不知此地发生的变化。

    再听是非所说,异林现今划分内外两圈,外有十二地支,内有五行乾坤,圈与圈之间还有所有人都顾忌着行事的夹缝地带。

    顾离把事情顺了一遍,脑子里终于清晰了一点,但是该怎么样继续做事,他的脑子还有些漫无目的。

    秦有意想的跟顾离差不多,但是他有底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浮上一抹莫名却又很快逝去。

    “所以……你想表达些什么,是非?”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穆石看着是非问道。

    “只是交代异林中的危险,也是为了……”是非看了眼不远处,瞳孔猛的一缩,“他人呢!”

    声音里是不可忽视的焦急与愤怒,听得秦有意几人也是一个紧张,从原地跳起来,看向马车那边,只有架起来的火堆,却不见人影,这是不应该的,因为顾旦不需要离开那辆马车方圆十米,柴火以及需要的东西都是已经备好的。

    秦有意皱了眉头,声音蕴含着怒火,“还愣着干什么,先回去看看。”

    马车边没有人影,火堆和锅都已经架起来了,食材散了一地,都是顾离之前闲着“无聊”去摘的蘑菇什么的,地上的脚印从马车边到火堆再到马车边,有些乱糟,但是隐约可以分辨只有一人的脚印。

    秦有意看了两眼,在散乱的食材边蹲下,轻动鼻翼,“有一种香味,好像是……”

    是非仿佛被什么提醒了一样,他猛地抬头,道:“玫瑰。”

    是非化光离去,秦有意与穆石、顾离对视一眼,顾离伸手一抓,带着秦有意与穆石追上是非的身影,是非的速度极快,好似追命一般,好在顾离魔力深厚,带上两个人也丝毫不吃力。

    咻的一声,顾离带着两人停下脚步,顾离皱着眉头看前面,引得秦有意心生疑惑。

    “怎么了?”顾离不可能追不上是非,那就只能是其他的事情了,秦有意问道:“发生什么事?”

    穆石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伸手一揽秦有意的腰,踮脚而起,凌空而上,见顾离已经自己避开,穆石以手化刀向下方狠狠一刀划去,追着穆石两人而上的一条腰粗的藤蔓登时被截断,穆石神情冷然,周身无形的风刃四起,割裂来自四方包裹而上的藤蔓。

    穆石这边带着秦有意倒是有些麻烦,顾离却也不轻松,顾离凌空而立,手中一柄魔刀以魔气为引,凝聚成形,他一挥刀,交缠而上的藤蔓被割裂的伤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直到最后完全被腐蚀消泯。

    “这样子打,迟早会体力耗尽。”顾离折断了一条藤蔓,他躲闪开来,抽空说道:“有什么想法!”

    这话是对秦有意说的,因为现在只有秦有意有空去看这些藤蔓的运行轨迹,秦有意觉得自己很惨,腰被勒得可紧,可他偏偏是个男人,腰不细啊,秦有意皱着眉头观望那些好似源源不断从地下蜿蜒而出的藤蔓。

    藤蔓蜿蜒而上,仿佛一条巨蟒扭动身躯,秦有意不想去注意这略带恶心的东西,于是他移开目光,却在这时发现了一些东西,每一条,穆石斩断的藤蔓掉落在地,都会沉入地底,仿佛陷入泥沼。

    这看似平常的地方,实际上……秦有意眼前的世界仿佛有一条条光线,在画着异样的轨迹,身体被带着跑,心神却全在地上的阵图上,忽然,他看到了!

    “石头阿离,那条落在地上的藤蔓的三分之一处,那是阵眼!”

    穆石与顾离当即瞄准那地方,挥刀!

    第一百二十章 异林(九)

    长刀、风刃落下,只听一声惨叫,地上显示出一朵巨型火红的玫瑰,其间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是个貌美的女子,只是痛苦得一脸狰狞破坏了她的美颜。

    藤蔓不再重生,剩下的也很快被解决,穆石带着秦有意缓缓下落,但还是没有接触地面,秦有意与那名女子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上,“为何要拦路与我们?”

    女子本来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闻言,抬头狠狠地瞪了秦有意一眼,头发一甩,有些乱糟,“你们这等卑劣人物,杀了你们都是便宜,我定要让你们生不如死,哈!”

    女子眼中、语气中的恨意做不得假,秦有意与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但女子凝聚起的能量再度冲破,使地上的玫瑰花型光芒大放,瞬间而来的危机感让几人毛骨悚然,从背后脊骨起来的一种感觉让人全身紧张。

    秦有意眯了眯眼睛,两手往两边一推,道:“不必管我,你们先走。”

    “阿离……”穆石话说了一半,却在见到秦有意这样的眼神之后,放弃了抵抗,但他只能退半步,道:“不带你走可以,但是我要在这里陪你,我也不走。”

    多少次眼见着秦有意的离去,穆石想着既然自己不能够拒绝秦有意的话,那么最起码他能够陪着他。

    秦有意看出了穆石这次的不容拒绝,他将人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明明是个文弱书生,此刻却如此的有魅力,那般胜券在握的样子让人不禁好奇,他究竟何来的底气?

    顾离亦未曾离去,他往后退了一步,意思不言而喻,也是要陪着秦有意到最后,不过他……到底知道秦有意的能耐,穆石知道或不知道便不知道了。

    但是结果让人吃惊,秦有意不躲不闪地受了女子这一击,全部的能量都冲击在他一人身上,丝毫没有影响到身后的两人,他也并没有什么经人的变化,也是嘴角慢慢凝出一点血红,然后变厚,受不住自然的力量,落下。

    该说有什么奇怪的话,大概是秦有意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对上那名女子的眼神,似乎充满了解脱与释然,秦有意唇齿开合,说出了一句话,让女子的情绪彻底崩溃。

    “凉生,只爱音年一人,从未……改变。”

    这是哪里来的话,莫名而又奇怪,却让女子崩盘,所有锐利都随风消散,只留下女儿家的香魂,仿佛被拔了刺的玫瑰,只留下让人欲一寻的芬芳。

    “凉生,凉生,凉生。”女子声声呼唤,泪落花雨,她捧心,“你为何不能看我一眼,你为何眼中只有她,分明是我们先有的遇见,分明第一次的相见是我啊!”

    秦有意却不知道更详细的了,他这也不过是一拼,拼的是方才藤蔓落地,他在地上勾勒出玫瑰花样的那一瞬,地面上闪过的画面,那些莹蓝色的光芒,是过去,也是女子永远看不破的迷障。

    可女子仍在呼唤着,她看着秦有意,却又像透过秦有意在看另一人,只是秦有意实在是撑不住了,他捂着心口,微微蹙眉,还是高估了这具身体的质量,即便他的灵魂吸收了大部分的能量,但还是不可避免的……

    “凉生,我不允,不允!”女子忽然扑到倒下的秦有意身前,聚气凝力,按住秦有意的心口,她微红着眼,强忍呜咽,“无论你是不是爱我,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允你随便离去。”

    秦有意睁着眼睛,眼前又闪过几幅画面。

    “但愿永不再会。”

    “不可以!”女子闭眼,声音尖利得仿佛能戳破天空。

    秦有意趁着这时,给了穆石一个眼神,在穆石伸手按住自己肩膀的时候,伸手点住女子眉心,声音冷淡得仿佛不似世间人,“还不清醒!”

    仿佛脑海里的那口古钟被什么重重撞击,沉厚的声音在心间回荡,女子睁着眼睛,眼中却是无神,她看到了过去,不是她以为的过去,有些变化。

    凉生没有和音年在一起,凉生爱她,只是音年掌握着她二人的生命,所以凉生才会与音年成婚,凉生与音年成婚后,相敬如宾,只是在她面前,音年总要做得亲昵,见得她伤心,凉生也不好过。

    凉生……死的那天。

    “凉生。”音年的面容纯洁得像是不食烟火的天上仙子,她的声音也纯净得让人起不了丝毫的恶念,她的眼眸望着床边人,她轻声问道:“你还是不肯爱我吗?”

    身不由己,心已成疾,凉生面色苍白,清秀的面容只有死人的面色,凉生睁着眼睛,没有看她,他的眼里仿佛有一个人,除了她以外,凉生看不见任何人。

    “凉生。”音年固执得一如她的面容,“你还是不肯爱我吗?”

    凉生没有回应,他的身体已经衰落,甚至可能撑不过下一个呼吸,他只有一个想法,能不能见见他,若是见不到她,死后能否等在奈何桥等她,若是不能等她,能否……能否奢望来世见到她,能否……

    凉生心心念念都只有一人,音年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问了多少句,但是最后她放弃了,纯洁如天使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缝,恶魔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思音思音思音,心心念念都是思音,她已经走了,在你成婚的那一日她就已经放弃了,你还要如此执迷不悟,为什么!”怒吼着的音年仿佛是个街上的泼妇,可她自己却觉得更像是后宫被冷落的妃嫔,她的心上人日日流连他人榻上,无论她如何恳求,如何泪流,那人却铁石心肠。

    可音年忘了一件事情,后宫的妃嫔哪儿有要求帝王真心相对的资格,单方面的倾心,单方面的强迫,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凉生不爱着那个他爱着的人,他们不是两情相悦,亦非心甘情愿,他们从头到尾不过是一方面的把持强求,一方面的保护退让。

    而今,凉生已经走到了尽头,多年的心思郁结,多年的相思不相见,已经到头了,而今只要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个灵动的少女,他想着是否能去见她,在他脱离这副困缚的躯壳之后。

    “你想去见她吗?”音年说出这句话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凉生的注视,只是可惜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音年弯了弯嘴角,堪称天上难见的笑容,吐露的话却带着恶意,“想着死后便能摆脱我了?”

    凉生本能地感觉不好,果然,音年的下一句话让他全身发凉,气得想要起身,却无力躺着。

    “真可惜,我们当初所结的婚契是天道承认的,凉生仙君,你忘了吗?”

    音年一声质问,凉生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如天河之水一般倾泻而下,将他冲击得手足无措,他本不明白,山野间一书生,不求功名利落,也不曾风姿俊逸,碰上思音纯属巧合,何以这天上人物也会对他感兴趣,委曲求全,而今凉生明白了,不过前世今生恩怨情仇,只是思音想走出来,他想走出来,却有音年将他们拉回过去。

    “我弃天界繁荣富贵,不悔;我抛膝下黄金,三跪天门龙尾,不悔;我纵天火三千,烧灼千年不归,不悔;我以一身修为、永堕轮回换此生与思音一次遇见,不悔。”凉生声音虽轻,却铿锵有力,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音年,道:“如今,我再用这万世轮回,换思音一声安康,亦无悔。”

    “你!”音年当真发怒,自己珍之爱之之人,竟将性命看得如此之轻,竟将争斗万年得来的东西轻易抛下,如今竟是一点退路都不准备给自己留,音年连道三声好,怒焰难消,“好,好,好,既然如此,你便护着你的思音去吧,且叫我看看,你们二人究竟会落得个什么结果。”

    凉生闭了眼睛,生命流逝,甚至连魂魄都开始空无,这是他与天道所做的交易,也是他甘愿付出的一切。

    音年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睛,眼泪要落不落,她看着凉生尚且温热,却永远都不可能迎来魂魄的身体,“你竟宁愿如此,都不肯对我……你可曾对我有过一丝怜悯?”

    一声带着哭腔的质问,音年的眼中仿佛被捅破了一层窗户纸,黑暗涌上,直到将她的眼睛染成墨色,音年勾唇一笑,微红的眼睛为她添了几丝妩媚,“真是没用啊,不过你就这样死了,却不怕那没人保护的思音会怎么样吗?这么多年了,仙君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音年的为人啊。”

    音年拂袖,‘凉生’却忽然睁了眼睛,他坐了起来,黑黝黝的眼睛盯着音年,却并不说话。

    音年笑了出来,手指一勾一勾,凉生的脑袋也随着她的手一动一动的,“去吧,去找思音,告诉她,你爱我。”

    “是。”声音清冽,仿佛就是凉生,他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

    音年看着凉生的离去,眼神带着笑意与冷意,从来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会得到,就算你得到了,我也会让你‘得不到’,凉生是我的,由来是我的!

    半亩玫瑰花田之中,红衣少女紧紧地攥着手,她有些坐立不安,她已经成婚了的心上人来了,心上人成婚了,对象还是她的好姐妹,她本不应应约前来,但是……她就想再见他一面,他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她已经知道了,她心底没有与对方在一起的奢望,只是想要看看他。

    红衣少女在花田穿行着,却听一声呼唤,侧身回头,肩上却被那玫瑰的花刺划了一道血痕,少女没有在意,她欢快地像是林间早起的鸟儿,却又胆怯地似是林间的松鼠,少女走了过去,直到距离对方散步,能够看清对方的脸。

    “凉,凉生,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少女怯怯之声,只有被心上人唤来的喜悦,长睫不自觉地轻颤。

    凉生淡淡地看着她,道:“阿年说我欠了你东西,让我今日来还。”

    “欠我,欠我东西?”思音眨了好几下眼睛,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她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袖子,思音微微低着头,不敢去看凉生的眼睛,“不,不行因为阿年,但我不……”

    “凉生,只爱音年一人,从未……改变。”凉生看着思音,眼神厌恶,“所以你不要再去找阿年了,凉生一心只有阿年一人,你若再这般让阿年为难,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什么?思音猛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凉生冷淡而厌恶的眼神,思音一个刹不住,眼泪唰的就下来了,但她不管这个,只是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我不,不,我没……”

    “不必多言。”凉生移开目光,似是对思音的故作不知感到厌恶,他的语气有些生气,“不管如何,我与阿年过得很好,日后你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再不会打扰你们了。”思音泪落无名,她点头,转身便走了。

    望见这样的思音,凉生心上莫名的一刺,他蹙了蹙眉头,却还是抬掌凝聚全力,扫劲风而去,思音感受到后方而来的一股气劲,下意识地闪身,并且狠狠回击。

    “凉生!”

    痛呼的声音却召不回已经逝去的生命,思音上前去抱住倒下的凉生,泣不成声,“凉生,凉生你别死,你为什么啊,不要这样……”

    凉生抬头望着思音的脸,伸手轻轻一拂,拭去些许眼泪,却又很快被新的眼泪盖上,他轻声道:“我欠你一条命,如今还你,愿此生永不再会,莫要再扰我安生……”

    “永不……再会么?”思音眼泪落下,呆呆的,似乎被凉生这句绝情的话伤到了,丝毫不觉周围的异变。

    那半亩玫瑰花田以思音和凉生为中心,铺天盖地而来,它们的目标或许不是凉生,但一定是思音,万刺穿身而过,锥心刺骨,痛彻心扉,意识不存。

    “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异林(十)

    “原是我……错怪了他。”思音似哭非哭,她睁开眼睛,秦有意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只剩她一人跪坐在地上,她抬起头,眼中盈满泪水,“多谢指点。”

    心中因凉生最后的那句话而生的迷障尽消,永不再会,紧紧四个字便束缚了思音数千年,让她看不到事情的真相,让她忘了自己的死因,只记得自己害死了心上人,而今迷障消,她也终于能看见那些被遮盖住的东西。

    “这些……”莹蓝色的如同萤火虫一样的光点围绕着思音,她低头看着,那东西将她全身包裹,仿佛是个人将她揽在怀里,思音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包裹住自己,忍不住泪流,“是你么?”

    光点覆上思音的脸,似是在为思音抹去眼泪,他不能说话,只能这样陪伴着思音。

    “没关系,没关系,就让我哭好了。”思音吸吸鼻子,伸手胡乱把脸上的眼泪抹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我就是太高兴了,我太高兴了,呵呵高兴。”

    光点缠绕着思音,似是怀抱着她,安慰着她,只是他也十分欣喜,欣喜于思音终于看破痛苦的迷障,终于能够走出来了。

    秦有意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等那边情绪稳定以后,等那边的人主动想起他,看向他,秦有意方才上前一步,“天道并未做全与凉生仙君的交易,是以不必魂飞魄散,只是仙君如今的状态,怕是要休养许多年才能恢复。”

    “应是如此,天道之下,不外人情。”思音笑得很甜,眼睛因为刚哭过还是水汪汪的,沾shi了的睫毛显得水润得很,她笑完了一双眉眼,“如今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还在,我仍在。”

    “是。”秦有意点头,他双手一拱,礼数做全,道:“不知可否请教几个问题?”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正打算要同你说。”思音看着秦有意,认真地说道:“我之所以会在此地埋伏你们,是为了解决盗妖,嗯……也就是带你们来到这里的人。”

    盗妖?秦有意听名字就决定的这不是个什么好名字,秦有意皱了皱眉头,道:“血佛树之主可是名为是非?”

    “是。”思音却是一下就明白了秦有意的意思,她承认秦有意问的问题,却道:“但引你们来这里的那人,并不是是非,他只是一介趁虚而入的盗妖。”

    秦有意等着思音的后续。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片林子发生了异变,是非本来是在沉睡着的,不知道这件事,等他在数千年前被唤醒之后,一切都有些变样,那些血舍利竟然开始嗜血,到处养人取血,是非为束缚这些一边的血舍利,倾一身之力压制,结果在这时,却被那只盗妖趁虚而入,夺取了是非的身体,是非陷入沉睡,这导致血佛树等一切是非本来压制的东西全部被盗妖所控。”

    思音说完以后叹了口气,道:“我死后生于玫瑰花上,是以成了花妖,本来在是非的压制下,我们这等妖类是可以安宁的生活着的,但那盗妖却性情古怪,对我们毫不在乎,因此血舍利的做法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是非现在的状态是沉睡的。”秦有意问道:“那盗妖为什么要带走顾旦呢?是为了威胁是非,让是非永远沉睡呢,还是另有目的?”

    “盗妖一盗皆盗,若盗的是一个人,身心乃至灵魂,如是非这般的状况,若是被夺去了心上人,怕是连最后存在的意义也没有了,所以你们要尽快找到顾旦,或者唤醒是非。”思音慎重再慎重地说道:“如今的盗妖已经完全控制了是非的身体,灵魂也能够完全压制是非,顾旦第一眼见到的人是盗妖,所以他会喜欢上盗妖的可能性很大,你们的时间很紧张。”

    秦有意摸着下巴,眯了眯眼睛,道:“还请先同我们讲讲这异林的状况,我也好找找对付盗妖的方法。”

    “这异林分外圈内围,外圈十二地支,内围五行宫,再中心就是异变的中心,血佛树。”思音顿了顿,接着说道:“十二地支分布为十二个圆圈,分布着十二个势力,而圆圈与圆圈之间混沌夹缝区便是你们来的地方,那是最危险的地方,不曾被血佛树管制的东西都在那里,这也是血舍利最开始在那里觅食的原因,因为它们需要避开是非的耳目。”

    “内围五行宫,如其名,以五行排布,相生相克,围绕着血佛树,在原来是非的概念里,这既是防护也是禁锢,但现在就全部都是盗妖的防护措施,最内圈自盗妖以来,便开始修建宫殿,你们要寻找的顾旦,有很大可能被他带回了那里,那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有意低眼深思。

    “吱吱,还是不肯醒来吗?”玄衣男人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抚着那人眉间山峰,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他勾过那人额角碎发,轻声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你醒过来。”

    睡梦中的人仿佛听到了他说的话,皱了皱眉,再度陷入睡梦的旋涡,有一股力量,带着他在魂海沉浮,顺水而去,漂向远方,魂兮归来,魂兮归去,我佛慈悲。

    “我不闭眼,只要你出来,我就立刻看见你,我的眼里只有你。”

    “你回来了,吱吱。”

    顾旦神识回笼,却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吱吱虽有数百年的岁数,但心性还是个未长大的少年,顾旦年岁上比不过吱吱,但心性却差不多,只是到底经历了许多事情,沉稳了些许。

    “吱吱。”男人等候他的心上人已久,而今终于到了时候,他低下头,对着那微微颤着睫毛,却还未彻底醒转的心上人道:“我等你许久了,吱吱。”

    听着这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语气,顾旦缓缓地睁开眼,初生的迷茫让他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他才一笑,只是没有当初那初出茅庐胆大包天的感觉,“是非。”

    是非扶着顾旦坐起来,一举一动小心翼翼,仿佛顾旦是个易碎品,一不小心就能让他碰坏了,是非往顾旦身后垫了个枕头,扶他坐好,“饿了渴了,想要吃些什么东西?”

    顾旦刚想回答不饿,肚子里就传来了一串咕噜声,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脑袋,却又在下一刻抬起下巴,高傲地仰起头,道:“我饿了,随便做些好吃的。”

    是非不禁失笑,“是,我知道了。”

    顾旦看着是非离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一闪而逝,没有什么能够捕捉到他的痕迹,顾旦掀开被子,下床,走了两步,他对这雪白的世界有些疑惑,即便是非信佛,迷恋心思纯洁到这种地步,也不应该将森林中的绿荫转为屋内一片雪白啊。

    也许是这么多年,他变了些许性情吧。

    顾旦想着,在房间里又转了两圈,便腻了,一片雪白的也没什么好看的,顾旦走到门口,正要迈步出去,却见是非从几步外走了过来,顾旦闻到了贴腹的香味。

    “怎么起来了?”是非三步并两步走到顾旦面前,一只手稳稳当当地端着菜盘,另一只手扶着顾旦的手,“现今你这身子孱弱,若是染了风寒,这林中无药,可怎么好?”

    “这房中太过空白,腻了。”顾旦说着,已经被扶到床上,在是非的伺候下恢复之前是非出去时的样子,顾旦享受到了美味的膳食以及完美的服务,“嗯……好吃,是非你是何时醒来的,醒来便来找我了吗?”

    是非细心地替顾旦擦了擦嘴角,声音淡淡却不乏温柔与爱意,“遇上你的时候,我方醒。”

    顾旦“哦”了一声,没再问话,享受着被是非喂食的感觉,一口一口白粥瘦r_ou_,在这温馨的气氛下,一大碗白粥很快见底,顾旦这才注意到自己肚子鼓鼓,他扭开脸去,哼了一声,道:“你出去吧,到晚上之前,我都不想要吃了。”

    “是。”是非忍着笑,故作看不见顾旦那哀愁地望着自己的肚子的眼神,他端着盘子起身,走到门口才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嘱咐道:“这道门内有我设下的结界,异林中寻常妖邪不敢来犯,如今你是个凡人,莫要出去争斗,若是碰见了什么,且记着,带我回来为你教训他们。”

    顾旦点点头,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出去吧。”

    是非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气,转身出了房门,端着盘子的手指一动,感觉到什么东西被关上,是非才冷下脸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没用的东西,竟然让他们逃了!”

    跪在地上的人全身都黑布包裹,就连唯一露出的眼睛里也都是寂灭,他抬着头,却好似只是一具任由人摆布的尸体,“玫瑰已经脱离控制了,不知主上的意思是……”

    玫瑰啊……是非皱了皱眉,这个女人知道他很多事情,若是放了怕是会横生变数,但既然她已经脱离控制了,那第一步会去找秦有意他们也不为怪,异林的事情怕是不能继续被遮盖了。

    是非先前对秦有意他们说的话都是半真半假,如果不是因为要带走顾离,他也不会……是非皱着眉头,道:“让纽去把他们带回来……不,扔出异林。”

    灭他神情不变,只是低下头,认真地说道:“异林之局已经开启,除非那位大人亲来解除,否则便是您也脱身不得,主上既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别的顺着那位大人的意思做也无不可。”

    “混账!”是非抬脚一脚踹在了灭的肩上,看似轻易,力道之大却将灭踹出去几丈远,只是还不待是非说些什么,灭便已经重新跪到了他的身前,是非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不能逐出去,便将他们归于寂灭,去吧。”

    灭拱了拱手,低着头消失在原地,是非觉得心底有一股怒火升起,虽然灭本来就是这个性子,他是十二地支里最沉默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掌管死亡的人,他是寂灭。

    寂灭是是非最忠心的仆人,无论血佛树是谁,他都忠于血佛树的身体。

    树叶簌簌作响,林间有两道黑影快速穿行着,若是眼里够好,可以看到其中一人的手里还抱着另外一个男人,他们眉头都微蹙,仿佛在为什么而烦心。

    “去前面那棵树上休息一下。”秦有意指点着,却又在穆石带着他即将下落的时候改口道:“不行,这棵树不行,换一棵。”

    这样急速的转变让人很难反应过来,但穆石却在第一时间做了改变,在教落上去之前又重新升了起来,穆石往前飞跃,就算不回头看他都知道后面那棵树的下场是什么,寂灭成灰。

    自他们进入这里以后便一直碰到这样的事情,事实上他们已经飞了半个时辰没有停歇了,顾离和穆石倒是无妨,只是秦有意再这样下去,要受不了了。

    “停一下,立刻起来。”秦有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起了变化,反正若是他能够看到莹蓝色的光芒,那就代表那处的生机即将断绝,但秦有意还是给了穆石点一脚的机会,触之即分,很快离开。

    穆石也有些累了,这林子不知怎么回事竟能够吸收他们的力量,他虽然不惧,但这身体到底r_ou_体凡胎,纵是灵魂再强大,又能如何呢?穆石轻轻喘了口气,道:“可曾看出破绽?”

    “没有。”这才是让秦有意担心的地方,就算他们现在仍有余力,但就这么耗下去,怕是牛都要给累死了,秦有意扫了一眼前面的树木,道:“那棵可以,先去停一会儿。”

    穆石听话地落在秦有意指的那棵树上,稍微穿了两口气,便感觉到身边传来一股拉力,两人一同从树上坠落,穆石赶紧地调整平衡,带着秦有意升了起来。

    顾离显得游刃有余,他也出力扶持了一把穆石两人,他们落在秦有意指点的一棵树上。

    “糟了。”秦有意一皱眉头,“快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异林(十一)

    秦有意脸色一变,拉着穆石往地上跳去,他看了顾离一眼,顾离心领神会,一跃而起,手中魔刃往他们停栖的那棵大树狠狠一划,树木破开四散,中间一道黑影闪过,很快又消失在林中。

    “他应该就是十二地支中的灭。”被穆石稳稳当当揽着腰的秦有意说着,他抬头看向顾离,道:“属戌位,万物尽灭,阿离石头,你们借我一力,我且看看……”

    话未说完,秦有意已感受到输送到体内的力量,他闭上眼睛,心中默然排阵布局,子兹,万物兹萌于既动之阳气下,丑为纽,阳气在上未降,寅……

    “亥为核,万物收藏。”

    一股冰寒之意以秦有意为中心四散开来,只见寂灭之林仿佛被什么力量镇住一样,树木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被底下冰封住,待整个林子都被冻住,秦有意方才睁眼,眼中闪过一道蓝光,快速扫过一众树木,最终眼睛落在了其中一棵树木上。

    秦有意盯着那棵树,手起,刀落,只见一人面上身体冰封,睁着一双无神的双眼,秦有意拂袖,冰封破去,却在对方身子尚且僵硬之时,以及一击即中,好似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不可置信亦或者是疑惑,秦有意淡淡地撇开眼,“灭之者,无可回复。”

    是以最初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他忠于血佛树,便不会改变,秦有意也不做无用功。

    “嘭!”

    异林的中心,雪白的宫殿中,书房里传来巨大的声响,却见盗妖将桌上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清秀的面庞上是掩饰不住的狰狞,白白破坏了那清淡如水、河上善若水的气质,盗妖眼睛瞪大,一幅怒极的样子,却在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即刻转换了神情,只是转换的太快,面上还有一丝怒意残存,盗妖拂袖将满地狼藉消去,随后转身,展笑。

    “吱吱,你怎么来了,身子可好些了?”盗妖迎上去,扶住那人,担忧地问道:“怎么不多加件衣裳,宫中寒冷,感染了风寒,我该如何是好?”

    顾旦却没有回答盗妖的问题,他的思绪仍然停留在刚才盗妖面上未曾褪去的惊怒上,他微微歪着头,问道:“是谁惹你生气了吗?是何人呢?我替你去教训他。”

    听得盗妖是哭笑不得,他轻轻揉了揉顾旦的头发,柔声道:“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林中有的是有本事的人,自有人回去教训这些无法无天的人,你啊,只要给我好好休息就好。”

    顾旦抬头,晲着盗妖,嚣狂恍如年少,“你这可是觉得我变成凡人了,无能了,连教训个人都做不到了?”

    心上人这番情态十分惑人,盗妖痴迷地望着顾旦,望见对方那水灵灵的眼睛,那长睫,他竟经受不住蛊惑地咽了一下口水,下一刻,他就见到了爱人变化的眼神。

    “怎么?”顾旦勾唇一笑,伸手揽过盗妖的腰,神情颇有几分风流公子哥,调戏良家妇女的架势,顾旦虽不比盗妖高,却正正好能够嵌到对方怀里,顾旦伸手一捏盗妖的下巴,微微向下,对方就顺着他的力道低下头来,盗妖的眼里全是他,“不过是说句心里话,便让你受不住了,你过去这么多年的和尚,到底是怎么当的?”

    盗妖喉头有干涩,他抿了抿唇,似痴迷地望着顾旦,“修佛多少年,惟余一人念。”

    “呵呵。”顾旦笑得清脆,一双眉眼弯了起来,唇角上扬,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他手上一个用力,将人拉下,在他唇上轻碰了一下,一触即离,分开之后,顾旦看着难得有些呆愣的盗妖,转身笑道:“行吧,我便好好休息去了,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顾旦转身离去,只是那轻而缓的步伐,飘飘若仙的衣摆无不在暗示着些什么,盗妖蓦地喉头动了动,上前一步拉住那人的手,伸手将人横抱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只是无论如何都忽略不了身子的僵硬。

    “你这是做什么,叫我一个大男人没有颜面。”顾旦似是羞恼地说,只是那眼神中是解不了的戏谑,他勾唇,凑到盗妖耳边低语,只是一句,便叫人红了耳根,软了身躯。

    盗妖险些抱不住顾旦,但他撑住了,非常坚定地往寝殿而去,拂袖打开结界,又关上了结界,其速度之快,好似有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盗妖将人放到柔软的床上,他自己也顺势坐在了床边,他看着放松地躺在床上的那人,抿了抿唇。

    “怎么?接下来不会了吗?”顾旦戏谑地看着盗妖,在他面红耳赤,未及反应之时将人一把到床上,上下位置即可颠倒,顾旦一手撑着自己,侧身俯视着盗妖,看着对方紧张得仿佛手脚都不会摆了,顾旦轻笑,“莫怕,不疼。”

    这厢白日欢乐,却不知另一边的秦有意已然开始了行动,他们不知何时已经潜入了宫殿,而宫殿的主人此刻正无暇探查此事,叫人钻了这空子,只是让盗妖选择的话,怕是宁愿沉醉在温柔乡中。

    秦有意打开结界的时候,看到床上有两个人,顾旦坐起来,身上红痕点点,叫人不禁遐想,只是他那神情却厉害,“公子,该做的我都做了,是非的事情,你可一定要帮我。”

    秦有意嗔了顾旦一眼,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该醒了。”

    就在秦有意话音落下,被褥中的人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沙哑的嗓音才刚开口便停顿,“吱吱你……”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盗妖撑起身子,不顾身下不适,便要起身,却被人从后面揽住,那人如利剑一般的话语刺在盗妖的心头,“盗妖,你爱我吗?那你将是非唤我可好?”

    盗妖不可置信地回头,他的声音是承受不住的痛苦,仿佛他在地狱中打滚了无数的岁月,“我一片真心待你,你竟这样对我,吱吱,你可有心,你可有心?”

    顾旦闻言,轻叹了一声,他道:“盗妖,你问我有心吗?那你有心吗?你的心不也是是非的心吗?你的这一片真心到底是谁的,你还分得清吗?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盗妖如坠冰窟,手脚冰凉,他低下头,攥紧了拳头,“难道盗妖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心吗?我是真心爱慕你啊,否则我又何必冒着被净化的风险去夺取一位佛界转世大能的身体,吱吱……”

    有两滴温热的液体落到了洁白的被褥上面,染出了深色的痕迹,盗妖忍着,带了些许鼻音,“是非见你第一面,我亦见你第一面,是非等你多少年,我便等你多少年,为何你能接受是非,却不能接受我,为何我现在就是是非,你却不能爱上我,吱吱,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

    “你……”这样的结果让顾旦也有些惊愕,出乎意料,原来不是盗妖夺取了是非爱着他的心而爱他,是盗妖本就爱他,可是……顾旦叹息一声,却还是将自己的话说了出来,“可我只爱是非一人,你不是他,所以我不爱你,就是这样而已。”

    爱没有什么对错,也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爱了,爱那一个人,旁人便都入不了眼了,也因此顾旦醒来便察觉到是非的不对劲,也因此他能联系到秦有意,告知秦有意他在这宫中发现的一些事情。

    这一切都是早就谋划好的,顾旦没有什么能够吸引盗妖注意力的方法,他便只好色诱,也因此,秦有意几人用同样的方法解决了其他十一地支,匆匆赶到宫里来。

    盗妖见一切说破,抿了抿唇,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他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生死搏命,换来春风一度,倒也值当,吱吱,我不求长久,只求曾经拥有。”

    “所以,无论你想要怎么处置我,我都任你处置。”

    这本就是一个简单的局,只要有顾旦在,秦有意他们必赢无疑,只是是非的身份……佛界转世大能,秦有意有些担忧,转世的佛界大能是佛界不会放弃的存在,佛界戒律严苛,是非如何能与顾旦相守?

    这却是要等之后来了问问是非了,顾旦看着盗妖,眼中浮起淡淡的歉意,“对不起,但是……我只要是非,我……”

    “好。”盗妖出声打断了顾旦接下来的发言,他挺直了身子,微微低头看着顾旦,仿佛要将他的容颜刻入心底,他轻声道:“我将是非还给你。”感谢你这段日子的陪伴,就算不是为我。

    盗妖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归于寂灭,顾旦不敢与他对视,却强逼自己,这是他应当担上的责任,顾旦看着盗妖归于死寂,最终身子一软,向他倒去,顾旦伸手扶住,却见那人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并缓缓睁开眼。

    眼中血红疯狂,却正是他的是非,顾旦一喜,还未开口,便被那人一把压下,堵住唇舌。

    秦有意几人见此,对视一眼,化光而逃,内部问题内部解决。

    不知等了多久,反正到月亮星辰都已经出来了,秦有意才听到没有结界的房间声音渐消,他们给了那对情人一些缓解的时间,等秦有意过去的时候,两人还未收拾妥当,是非坐起身子,丝毫不顾身上斑驳痕迹,顾旦却已经睡下了。

    “想要问什么便说吧。”是非清亮的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他睁着微红的眼睛看着秦有意几人,淡淡地拭去眼角的泪痕,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被听了墙角的不是他一样。

    “你与阿旦日后做的什么打算?”

    秦有意的问题略出乎是非的意料,不过也由此知道秦有意是真的对顾旦好,并且没有任何威胁,是非的态度稍显和善,他低头替人掖了掖被子,淡声道:“佛界不会再干涉我们的事情了。”

    一句话便让秦有意知道了这故事竟还有个前篇,是非原是佛界一名并不管事但德高望重的大能,他年轻,并且有潜力再进一步,但是就在他某一日的闭关后,他算到了名为情的劫数。

    许多前辈好友都曾告诫是非一定要坚守佛心,但是非只是笑笑,一切随心,是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房中的那盏莲花灯,成ji,ng了,莲花灯日夜听他念经,竟生出了灵性,斗转星移,竟成了妖,是非自然导他向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指导之情,变了……

    等是非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情根深种,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他本将这份心暗藏心底,却未料到那小小莲花灯也有那份胆子,竟将他……那日过后,一切都变了,是非不再压抑暗藏自己的心,灯妖也是如此,二人的关系愈发如胶似漆起来,佛界都是透亮人,很快就发现了,于是万众围捕。

    那一日,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压让灯妖受不住地吐血,他却一如既往地跪着,恳请众佛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是非陪他跪着,面对万佛质问、劝导、苦口婆心,是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非佛心不定,是存劫数,便与吱吱下凡历劫,爱恨情长,便由天定吧。”

    是非素来固执,此一言由天定,众佛所修皆是顺天道而为,便也无能劝告,只能放了他们下凡,尾随而去的,还有一缕青烟,那是莲花灯上的冉冉檀香。

    “那便是盗妖吗?”秦有意突发奇想,问出来之后却见是非并没有反驳,“真是这样?”

    是非点头,道:“是,是以他同其他盗妖不同,他有心,有灵,并受诸天护佑,可夺我身躯。”

    “难怪……”秦有意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叹息天道,只能叹息命运,“对了,这异林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何人在暗地里c,ao控,听盗妖之意,这应该是有人布局,你可知晓是何人吗?”

    是非正要说话,却听一阵轻笑,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中,秦有意惊诧,竟然是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异林(结)

    “背后布局之人。”那人着一身白衣,唇角微勾,手中亦是一柄折扇轻摇,他轻笑道:“是我。”

    “瑾王。”秦有意淡淡地说出来两个字,他抬眼看着来人,忽而又道:“现在看来也不只是瑾王而已,你说,我说的对吗?瑾王?”

    司空谨赞赏地看了秦有意一眼,眼底的敌意却未消,他折扇一点秦有意,随后折扇半开掩住微勾的唇角,只留下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道:“若非你我天生敌对,或许本王会非常喜欢你。”

    “我也无需你的喜欢。”秦有意是谁,在爱恨情仇中活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时看不出来司空谨对他的敌意,他伸手对后面招了招手,穆石心领神会地上前,秦有意淡声道:“我只需有我想要的喜欢就行。”

    司空谨眼神一厉,随即弯眉,声音轻淡,“呵呵,顾公子真的是说笑了,不过本王也好心提醒顾公子一句,本王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顾公子若是明事理的话,还是好好想想吧。”

    “哈,可笑。”秦有意道了一声,便不再与对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秦有意微微冷了脸的,道:“到底想要如何,直言吧,众人也都不想浪费时间在口述上了。”

    “哦?不过本王是真心的想要与你再多说几句,毕竟……”司空谨勾唇,眼中充斥着快意与喜悦,“一旦本王开始,怕是你无法再与本王这般闲聊了。”

    司空谨话音方落,只觉异林一阵地动天摇,原本趁着司空谨与秦有意说话,偷偷解放异林的是非体内血气逆流,眼红耳赤,怒发冲冠,宛若入魔,秦有意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却见是非也看着他,眼中清明摇摇欲坠。

    “顾离,它们……成魔了。”是非一字一句说的艰难,体内难以压制地魔性冲撞,让他不由得呻吟一声,身上魔纹纵横,他被顾旦扶着,还能勉强保持神智,只是……是非再看了一眼顾旦,狠狠地推开了他,吼道:“离我远点!”

    是非从来都没有对顾旦有过重话,这是第一次,顾旦却担忧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靠近,“是非,你不要这样,我与你一同压制,是非,是非!”

    是非退开来,远离顾旦,他仍旧保持着些微的神智,“理我远些吧,吱吱,我求你了。”

    顾旦也舍不得是非,但他却被看到秦有意眼神的顾离拉着,他回头好似失去理智地挣扎,以一介凡人之力能够让顾离觉得费力,却已经是极限了,顾旦喊得声音嘶哑,“放开我!”

    是非却已失了理智,在看到顾旦平安的那一刻,他心神一松,彻底被魔性占据,是非站到了司空谨的身后,司空谨看着秦有意,笑了,道:“现在,我已有了足够压制顾公子的底气,不知顾公子可能接受我接下来的行动?”

    说完,司空谨便不待秦有意反应,严肃了神情,吟唱道:“勾环林中勾一环,锁魂树种锁一魂,不属我方外来客,由何处来何处归。”

    一字一句都像是打在秦有意的心头,震得他魂魄动荡,痛苦难当,头更是疼得厉害,秦有意双手抱头,痛苦得呻吟,“呃、呃啊,呃啊,啊啊啊啊啊!”

    这难以忍受的痛苦,让秦有意不禁痛呼出声,听得穆石冷了脸,穆石扶住东倒西歪的秦有意,冷冷地看着司空谨,语气中不乏焦急与杀意,“你做了什么?”

    “穆哥哥,你竟然为了他凶我。”司空谨不可置信地看着穆石,仿佛对方有了天大的不是,司空谨忽然眼上蒙了一层雾,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穆哥哥,你难道忘了当年,我们……”

    穆石这才想起来一个人,一个也曾在他记忆中占据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人,但是自他转生以后,他便未曾记起过这个人,他本性淡漠,对一切也都是不曾在乎的样子,所以他从没有想过,曾经那个单纯可爱的小谨会是他记忆中那个呼风唤雨的男人。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够理直气壮地伤害秦有意,既然是熟悉的人,也不必留面,穆石一边向秦有意输入自己的能量,稳住秦有意的魂魄,减缓秦有意的痛苦,另一方面手中旋起风刃,“中止一切,否则……死。”

    司空谨痴迷地望着穆石看了好久,嘴里喃喃道:“这,这才是我钟爱的死神,这才是掌握死亡的神明应该有的样子。”

    “死。”穆石皱着眉头,正想挥刀而上,却听秦有意一声痛呼,他又止住了动作,怀抱着人,全力输入自己的能量,听司空谨先前所说,现在所布的阵法应该是为了驱逐异世之魂,这样的话,只要让秦有意身上带着本世界的气息就没有关系了。

    “唔唔呃啊,别呃啊白费力气了。”秦有意努力压制住脱口而出的呻吟,“石头,我呃啊要回去了,我等你来找我,我呃啊……”

    就算被穆石扶着,秦有意依旧疼得倒地,整个好似受不住了,他在地上打滚,或许秦有意曾经尝过灵魂被千刀万剐的滋味,但这种被世界意识排斥,整个世界都压在你身上,割裂你的滋味比那更难忍受。

    “阿离,阿离,阿离!”穆石抱着秦有意,心仿佛被自己的风刃一柄一柄割裂似的,痛彻心扉,穆石抱着秦有意,不觉面上shi热,“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哪个才是最后一次,自进入异林之后,每一次与秦有意的分别于他都是一次生离死别,他挺过了一次又一次,却都能怀揣着希望,只是这次的驱逐,却叫他没有希望了,另一个世界,他该怎么去寻找?

    正当穆石心无所依之时,秦有意猛地抓住了穆石的手,力道之大让穆石都感受到一丝疼痛,秦有意却睁着眼睛,盯着穆石,道:“你记住,我名为秦有意,画楼之主,若是寻到我,来寻我。”

    “好。”穆石也紧紧地抱着秦有意,只是方才那紧抓他的手却忽然松了开来,穆石闭上眼睛,把下巴放在秦有意肩上,允诺道:“好,去寻,一定去寻。”

    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司空谨简直想要反问这一句,但他想起来秦有意的来处,又忽然放心了,道:“穆哥哥,这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你上何处寻这么一个有普通名字的人?”

    怀中只是一副躯壳,但也是秦有意用过的身躯,穆石小心翼翼地让人躺在地上,随后起身,微红的眼睛淡漠地看着司空谨,手一旋,司空谨周围的风刃旋起,“是谁给你的权利置喙吾的决定?”

    “五风绝杀?”司空谨真正是不可置信,这阵法他最为熟悉,是当初他陪着穆石一点一点练出来的,现在穆石竟用这招数来对付他,司空谨红了双眼,“穆哥哥你欺人太甚!”

    穆石面无表情地看着司空谨,冷然身影林中长立,“欺人太甚的不是吾,是你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吾已无话可说,勾魂锁魄。”

    穆石话音落下,四方风刃立刻高速旋转,朝着司空谨围杀而去,司空谨冷笑道:“就凭这招就想绝杀我,穆哥哥未免也太……”

    ‘自负’二字尚未出口,司空谨却失了声,滴答,滴答,有液体落到地面的声音,司空谨低下头,却见自己心口一个窟窿,血汩汩而流,他的脑袋有些运转无能,“怎,怎么会……这样?”

    “五风绝杀,唯一一道实体风刃便在心口,你太过自负了。”穆石淡淡地瞥过司空谨,便转身抱起地上的秦有意往一条黑暗之路走去,不知去向何方,归途哪里。

    而在穆石转身之后,本来被司空谨挡得滴水不漏的四方风刃忽然齐上,将司空谨的灵魂切割了个彻底,秦有意所尝的痛苦,他要让司空谨也尝尝。

    司空谨或许至死都不知道,穆石曾经练五风绝杀许久,司空谨却是他第一个实践的对象,死之神判权生死,世上还没有人能够令他愤怒或者罪大恶极到要用五风绝杀灭杀灵魂的程度。

    不知道司空谨是否会感觉荣幸,因为穆石这般痛恨他,不过这一切都不可知了。

    秦有意被迫离开此世,灵魂游于世界之外,没了身体的拖累,倒也能抵挡一二的排斥,也正是这空档让他看到了穆石的做法,看到穆石微红的双眼,秦有意心一痛,他看到穆石沿着一条黑暗道走到底,他想知道那是何处,世界意识的排斥却忽然加强,而另一边也对他有了一股吸引力,秦有意竭力挣脱,却是无能,最终被拉了回去。

    雪山灵泉,将秦有意困入阵法中的和尚似有所觉地睁开眼睛,他自秦有意头顶下来,站在灵泉边上,他看到自己的阵法开始泛起波澜,似乎是空间也有了波动,只见秦有意周围平地起风,四散而去,将周围的结界阵法割裂,秦有意破阵而出!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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