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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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魔物要上天 作者:妖不知

    正文 第34节

    我家魔物要上天 作者:妖不知

    第34节

    花莫言脑门冒出了细汗。

    他丝毫不在乎这盘棋的输赢,只是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困兽之感让他几乎要窒息。

    他也不明白,明明只是一盘棋,怎么让自己这么忐忑难安?

    到后面,红子已被吃得七七八八,他只能捏着幸存的那枚红卒过了河,在敌营里孤军直入,踽踽独行。

    陆一鸣被他拖着走来走去,底盘都磨麻了。

    边走边骂。

    ——傻子,人家的车都到家门口了,你还在这里动卒……

    ——人家的炮都在旁边候着了,你还在这里动卒!

    ——人家两个车都跟帅直线了,你怎么还在动卒!

    ——认输吧,浪费时间。

    ——嘁。摆明人家玩儿你,你还跟着他转?

    ——哎呀,别动卒了,不走不走,好累。

    ……

    不一会儿,红方只剩一枚过河卒和一枚光竿司令。

    黑子既不吃红卒,也不吃司令,只一直紧追不放。

    花莫言冷哼一声:“你有种就吃了我的帅,让我死个痛快。”

    换来金叵罗的嗤笑。

    花莫言终于忍无可忍,把红卒子“啪”的一丢:“好,你赢!我认栽,不玩儿了!我困了。”

    哎哟!

    陆一鸣被摔得眼冒金星,全身钝痛,苦不堪言。

    死驴妖,蠢就算了,连点棋品都没有。

    金叵罗伸手一把按在想要起身的花莫言的肩头,硬生生把人按回了座位上。

    他施施然笑了,口气里却有股不容反驳的味道: “说好要下一晚上就必须下一晚上,少一刻都不行。”

    说着,他在桌边的契约上敲了敲。

    那是你和陆少爷订的契,关我屁事!

    花莫言气得快要炸了,却什么也不敢说。

    自己刚刚炼起了一毫妖骨,绝不对被老怪物识破,否则将会前功尽弃!

    这是自己仅存的一丝希望了。

    咬咬牙,他的手重新搭上了棋盘。

    棋落声声。

    煤油灯的灯芯被抻了又抻。

    不知下了多少盘,远处终于传来了几声零碎的ji鸣。

    花莫言第一次听着ji叫感觉这么亲切,如蒙大赦,几乎要泪如雨下:“天该亮了,我可以睡了吧?”

    金叵罗颔首。

    花莫言掩住释然的狂喜,随手把手里的那枚红卒扔到了桌上。

    ——每次总能被吃到只剩帅和这枚卒。

    金叵罗每次都故意留着这枚卒子追着他跑,也不吃帅。

    红卒在棋盘上弹了一下,沿着桌子光滑的漆面看势要滚落。

    陆一鸣绝望地在空中翻滚,静待那一阵剧痛。

    料想中的剧痛没有来,倒是落到了一块温热宽厚的地方,像是倒在了暖烘烘的被窝里。

    愣了一下,看到指节和指尖的纹路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一只手给半空接住了。

    那只手,皮肤苍白,骨骼结实,指节纤长。

    抬眼,对上了手的主人那张俊美的脸,上面深嵌着一对灰蓝色的眸子。

    那双眸子半映着床头闪烁不定的煤油灯,半映着窗外黎明的淡白微光,熠熠生辉。

    陆一鸣有一瞬间莫名地有些恍然。

    ——这样看,他的脸变这么大,眼睛也大了几倍,看着真吓人。

    可是啊,好看也是真的好看。

    金叵罗把红卒轻轻握在掌心,丢下一句话。

    “倦了,就睡吧。”

    话罢他伸了个懒腰,把卒子放回了棋盘。

    听到那句话,陆一鸣撑了一晚的倦意终于覆压而上,昏昏睡去。

    第93章 面相

    金陵镇外的河面上, 波光鳞鳞。

    巨大的楼船泊在码头边,犹如一座高耸的城墙。

    楼船的对面, 是岸上的七星酒楼。

    近月以来, 大名鼎鼎的春秋戏苑在七星酒楼搭了戏台子, 让七星酒楼的生意比往常火爆不少,春秋戏苑的班主自然被酒楼奉为了上宾。

    周小生坐在七星酒楼三楼的贵宾客厅的临江座上, 一手搭在窗台, 一手翻着周云轩新近无聊写的新剧本,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低笑。

    周云轩虽然对登台表演兴致缺缺, 却对写剧本极有天赋, 笔触生涩但故事情节生动有趣,兴许下部剧可以用这个本子也说不定, 只时对于戏台而言,有些场景确实难以展现得淋漓尽致,未免可惜。

    不过眼下这个新时代,传统的戏剧兴许走不了多远了,好些地方兴起了电影这种洋玩意儿, 哪天研究研究也不错。

    笃笃笃。

    有人敲门求见。

    “进来。”

    是他的黑衣奴轻尘。

    轻尘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进来报道:“主人, 文渊探长来了。”

    “哦!”周小生听到这个名字,饶有兴致地说道,“巧了,我最近正想找他。”顿了下, “轻尘,你赶紧去货船把吴先生请过来,说他让找的人来了,让他自己相一相。”

    “是。”

    轻尘出去不一会儿,文渊探长就从半掩的门挑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泛黄的本子。

    见到周小生抬眼望过来,文渊脸上灿然一笑:“周老板,好久不见。”

    “文渊探长近来刚复了职,应该忙得很吧,怎么突然有空过来?”周小生笑着伸出手,“坐。”说着,他为文渊倒了杯清茶,推到对面的桌子上。

    ji,ng致小巧的青花瓷杯上方,白色的雾气缭绕着飘出,夹着淡淡清香。

    文渊大大方方坐下,拈起茶子喝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沿着舌页润进了喉间。

    这间雅座里供的想必是上品的茶叶,只可惜他味蕾异于常人,除了辣味,他几乎尝不出什么味道,喝什么茶都和喝白水差不多,暴殄天物。

    他放下杯子,抬起头,清亮而坚定的眼神看向对面的人:“我这次叨扰,主要是受人之托想问问,周老板平时喜欢喝什么、吃什么。我们县总署的夫人可是你的头号戏迷呀,她刚刚看完你的新戏,嚷着要送你点东西聊表欣赏,特地让我来探问探问。”

    总署夫人是戏迷不假,她要送周小生东西也不假,只是他的目的还掺杂了其它私心。

    周小生挑挑眉,眼角噙笑:“这个就不必破费了,我平素没什么嗜好,有人愿意来听我的戏,我便高兴。”

    “周老板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本省人,不知是哪里人?”此言一出,文渊自知唐突,忙解释道,“哦哦,我只是似乎听一鸣说起过,你是他表兄,所以随口一问。”

    他原本就是个耿直的人,拐弯抹角的事情从来不大擅长,今天这弯能拐到这程度已是尽力了。

    周小生闻言一怔,手里的剧本也放下了。

    随即,他淡淡地笑了:“我是从蜀中来的,那里有个八分县,八分县下的乌月镇就是我的家乡,乡下小地方,估计文探长都没听说过。我在家乡呆的时间也不长,平时都漂泊在外,只是偶尔祭祖时回去一趟。现在若是回了家,应当连家乡的小路都不大会走了,想想都觉得有些遗憾啊。”

    “另外,”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我不是一鸣的表兄。这层关系……或许说是堂兄弟比较好吧。”

    看到文渊投来的好奇的眼神,周小生继续娓娓说道:“我的祖父,是一鸣祖父的兄长。几十年前,家乡发生灾荒,我们周家子弟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天各一方,有些人自然就失散了。若不是家里留着叔祖……哦,也就是一鸣祖父的画像,我兴许还不能和一鸣相认呢。”

    “可是你姓周,一鸣却姓陆。怎么还改了姓?”文渊又抿口茶,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个问题,”周小生也抿了一口茶,笑道,“就得问问我那位叔祖了,我们这些晚辈毕竟生得晚,知道的也不多,对吧?”

    “那倒是。”文渊点点头,没有再问,扯开了别的话题。

    二人又拉了会儿家常,文渊便告辞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有一个人后脚便挑着帘子慢悠悠走了进来。

    那人三十上下年纪,瘦削的脸颊,一双狭长凤目流光溢彩,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圆框眼镜。

    周小生冲他微哂:“吴先生。”

    吴先生呵了一声,瞟一眼文渊半没入楼梯的身影:“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人?”颇为失望地摇头,“这个……不合用啊。”

    “男的,活的。”周小生重复了那天吴先生提出的要求,“这不是你要的?”

    吴先生叹一口气,在周小生面前的空位坐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个人,面相寡绝,命不久矣。”

    文渊刚走出酒楼,就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估计最近睡太晚,有些伤风。

    抬头看了看当空的红日,嘀咕着,不知道这个点陆一鸣睡醒了没有?

    他每次早上找陆一鸣,都恰好搅了人家的清梦,后来挑中午去,结果陆一鸣还是在睡,索性决定以后晚些再去吧。

    话说这个陆一鸣,也着实太懒了点。

    一日之计在于晨,踏着晨曦上班工作,不亦乐乎?

    怎么能让这样的大好时光尽在梦中蹉跎!

    陆宅。

    陆一鸣在迷迷糊糊之中想到自己变成了一枚卒子,不由隐隐地一阵惶恐。

    ——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变成一只鸟儿,尚且可以飞。

    变成一枚象棋,除了任人摆布,还有个屁用!

    尤其还是棋中食物链最底端的卒子,是枚每次都只能走一小步的卒子!

    不说车,哪怕当个马也好过当卒啊!

    凄惶间,他忿忿地翻了个身,手指触到了什么软绵棉的东西。

    像是他每天睡的那床被子。

    等等。

    翻身?手指?

    手指传来的触感非常真实。

    他打了个激灵,醒了。

    ——我的手回来了?

    动了动手臂,左手摸摸右手,右手掐掐左手,果然回来了。

    腿?动动腿,腿也回来了。

    陆一鸣欣喜地从床褥间坐起。

    被子从身上滑落,他随手一敛,摸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他床上,更不该出现在他被褥里的东西。

    他怔了怔,不敢置信地揉了揉。

    柔软而纤细的,熟悉的手感,有如鹤的羽毛。

    陆一鸣僵硬地沿着手里毛茸茸的球状物的弧度往下摸。

    一片平坦而光滑的肌肤。

    再往下,是高耸的山脉和旁微陷下的盆地。

    然后是山脚的沃地。

    ——前额。鼻梁。眼窝。嘴唇。

    冷不丁,沃地陷落。

    手指陷入一片shi软之中,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刮了下。

    “嘶!”陆一鸣吓了一跳,把手指抽回来,用另一只手揉着微微刺痛的指尖,“畜牲,你敢咬我!”

    旁边传来低沉的笑声。

    低哑磁性的声音响起:“是你先掐我的。”掐的力气还不小呢。

    “昨晚你输了我整整二十盘。”不等陆一鸣骂人,那个声音又先发制人起来。

    “……”陆一鸣想到昨晚花莫言输的那二十盘棋,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没处撒,“不如我们现在再下几盘……”虽然输掉的赌约已无法挽回,但至少还能挽回一点点颜面。

    “不要。”金叵罗斩钉截铁地拒绝。

    陆一鸣哼了声:“输了就输了,我又不是输不起。”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胜败嘛,乃兵家常事。

    旁边传来低笑:“你当然输得起,所以才会一连输了七个铺子嘛。”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一鸣挑了挑眉,敲敲床板:“谁让你睡这的?”

    金叵罗没有回话,只是坐起来,掏出了什么东西,抖开,纸页舒展的声音响起。

    他凑近陆一鸣的耳朵:“你输得起的,对吧?”

    我就知道。

    陆一鸣并不意外。

    即使没有听到金叵罗的笑声,他也想象得出现在金叵罗咧着嘴得意地坏笑的表情。

    他笑起来:“别忘了,你也输了我一盘,你说的你输了规矩我定,对吧?”

    第94章 将倾

    想食言了?

    金叵罗听到陆一鸣笑盈盈地说出那句话, 不由笑了一声,沉声:“你先。”

    无所谓, 一个小游戏而已, 履个赌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一鸣输得起, 他又有什么输不起的?

    昨晚也确实是他大意了一次,低估了陆少爷的棋艺, 才会让人赢了第一回 合。

    幸好……

    他在陆一鸣看不见的眼前用嘴角勾出了一个肆意张狂的笑。

    他家陆少爷, 是需要时不时地杀杀锐气,免得一得意又忘了形。

    “我先?”陆一鸣懒懒地往后靠了靠,“好啊, 我先就我先。就怕……你不敢。”

    金叵罗又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声音。

    “你敢说, 我就敢做。做不到,七天之内尽听你差遣。”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陆一鸣忍住笑, 虚张声势地皱起眉头,作出一副冥想苦想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可以来一句“赌约作废”推翻前约,但他觉得这样就没意思了。

    在下棋立约的时候,他早就作好了履约的准备。

    而且, 难得有机会捉弄一下这个心性高傲的畜牲,浪费这个赌约实在太可惜了。

    猜金叵罗应该等得不耐烦了, 他才舒展眉宇笑着说道:“学狗叫。”

    嗯?

    金叵罗打算等他说出类似推翻约定的话再顺势同意结了这个赌约,却听到这一句,不由眉梢微挑。

    “我只要你学狗叫,不多, 三声就好。敢不敢?”陆一鸣笑得明媚极了。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对面的人半天都没有吭声。

    陆一鸣恨极了自己现在居然瞎了眼,看不到对方此刻的神情。

    ——那一定ji,ng彩极了。

    “来,汪汪汪,跟我学。”陆一鸣本身就有些无赖,学狗叫这种事他三岁就做得多了,信口就来。

    但金叵罗不一样,要他伏低做小都难于上青天,何况要发出这种滑稽的声音。

    果然,良久,对面低沉的嗓音传来一句:“除了这个。”

    语气里除了惯有的冷淡,还带了些不屑和不甘。

    陆一鸣捶着床板哈哈大笑,笑得简直停不下来。

    真是好久都没有这样开怀过了。

    笑够了,他一边捂着快要笑破的肚皮,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去揉旁边人柔软细滑的头发:“你看,你也有些事情是做不到的,对吧?”

    金叵罗的一头遮过耳垂的软发被他抓成了一团乱麻。

    金叵罗也不恼火,只是笑着缓缓伸手握住了那只恣意乱揉的手,捏着他的手腕,大拇指有意无意地轻轻划过柔软的掌侧。

    陆一鸣被手腕处传来的酥痒吓得一下就把手抽了回来。

    手腕上还残余着莫名的热度。

    他忽然想起,对面坐着的,不仅是头畜牲,还是头随时有可能会发情的畜牲。

    自己委实太过得意忘形了。

    他若无其事地爬起来,跨过金叵罗,跳下了矮榻,踢着脚找鞋子。

    边套上鞋边悠悠地说道:“说好了七天就是七天,少一天可不行啊。”

    摸索着捡到了床脚的手杖,站好理了下衣服,拄着拐杖缓步朝门外走。

    “去哪儿?”

    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一鸣叹口气,摸了摸自己胸|口:“屋里太闷了,出去逛会儿透透气。”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金叵罗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已经看不见天边的火烧云。

    “天黑了。”

    原来这一觉已经睡了一整天?

    陆一鸣有些惊异,很快平复下来。

    “天黑了正好,人少。”

    反正对于一个瞎子来说,天黑不黑又有什么区别?

    华灯初上。

    清泉县东边的金陵镇上,正举办每月底一次的庙会,人流涌动,川流不息。

    庙会上各色买卖云集。五步一个卖糖人的,十步一个卖杂耍的,还有卖走马灯的,卖棉花糖的,卖糖瓜的……每个小摊前都圈着一堆人,人头攒动。

    好不热闹。

    有人不知是逃命还是忙着回家奔丧,匆匆从熙熙攘攘的街头道窜过,一连撞到了两三个人。

    其中最边上的那个清瘦的男子刚掏了钱买了支糖葫芦,就被重重撞了一下,瞬间糖葫芦便被撞落到地上,男子鼻梁上的圆框眼镜也在冲击力之下飞了出去。

    糖葫芦很快被过往行人踩碎在脚底,变成几块粘在地面的圆饼。

    男子顾不上去骂刚刚撞到他就消失在人群中的人,眯着眼睛蹲下来找他的眼镜,只盼着眼镜可别被踩碎了。

    奈何失去了眼镜,他这高度近视眼就接近半盲,蹲在地上摸了半天愣是一无所获。

    周围的人个个皆行色匆匆,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在庙会里被挤撞到的倒霉鬼需要帮忙,更没有人为他驻足,甚至糖葫芦的摊主还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嫌他挡了摊面影响了生意。

    来往行人的腿蹭过他的背,不同人的热度挤在身体四周,他脑门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嗟叹间,一只手捏着他的眼镜出现在他蒙胧的视野中。

    男子一怔,忙道了声谢,接过眼镜戴上,抬头。

    一张清峻端正的脸庞映入眼帘。

    看清那人的模样,男子凤目一挑,又是一怔:“哦,是你。”

    那人正转身要走,听到他这一句低语,不由略为惊讶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认得我?”

    男子从地上站起来,微微一笑:“不认得,只是见过。”

    “哦。”那人没有放在心上,点点头,拍拍男子的肩,“这里人多,你可得小心些。”话毕,他小声说了句再会,转身朝前走去。

    男子抿嘴笑笑,忍不住叫住他:“等等。”

    那人停下,又回过头来,问道:“怎么?”

    男子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轮,摇摇头:“探长你今天怕是有血光之灾呀,劝你还是尽早回家去吧。”

    那人怔了怔,笑了:“看你斯斯文文的还以为你是个教书先生,原来是个看相的。”

    男子继续摇摇头,悠悠道:“我姓吴,是个手艺人。只是略通相术。”

    “我生平啊,最不信这些东西。”那人不以为然地瞟了他一眼,似乎认定了他是个骗钱吃饭的江湖术士,“还有要紧事,先走了。”

    男子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笑了一声。

    这人,还真是固执得可以。

    不过,比起自己常常接触的那些人来,倒直率得有些可爱。

    文渊在庙会边角上挑了个人少些的麻辣串小摊坐下,随手点了杯茶水解渴,加几个r_ou_串,加了份面和一份豆芽,让老板配上最辣的汤,决定先靠这个填填肚子。

    他已经大半天滴水未进了。

    但他并不觉得饿,忙活了一天,忙出了一肚子气,气都气饱了。

    中午去隔壁银雀镇一户人家采集证词,出来时他那辆用了好多年的破自行车居然被人撬走了。

    一辆骑上去哪哪都响的破车,竟然还有人偷!

    什么世道!偷到警|察头上来了。

    胆子也太大了。

    要是这小贼让他逮到,非抡得他不能自理。

    没了车,文渊穿着一双底快被磨破的皮鞋,靠脚走了好久才回到金陵镇。

    鞋底又薄又硬,镇子间的路坑坑洼洼,硌得脚底全是水泡,想想若是光靠走的回到县里,这脚底怕是得掉层皮,便忍着r_ou_痛花钱叫了辆黄包车,让人送回县里。

    结果他不小心睡了一觉,不到一刻钟便醒了,人竟然还在金陵镇周边晃着!

    黄包车夫说不认路,扔下他就跑了。

    文渊破口大骂。

    这什么狗|屁世道!

    恰好路过夜市,进来买杯水解解渴,还好心帮人捡了眼镜,却换来了一句血光之灾的诅咒。

    想起刚刚那个人说的话,文渊还有些窝火。

    ——狗嘴吐不出象牙。

    现在这些江湖术士,为了赚几个破财免灾钱,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探长?

    转念一想,自己经常到镇上来办事,有人认得也不足为奇。

    话说起来,自己近来也确实是倒霉过了头。

    晦气!

    摊主把新近做好的麻辣烫端到他面前。

    他抽了筷子夹起r_ou_串嚼了几口,竟然吃不出任何味道来,有如嚼布。

    他拍拍桌,叫道:“老板,加辣!多加点。”

    老板应了声,舀了几勺辣酱放到他碗里,搞得他的碗像立起了一座火山,红艳艳的惹眼。

    文渊满意地笑笑,刚想再下一筷,有人从后面用力撞了他一下。

    这个麻辣烫摊子在角落,人并不多,没有卖酒,也没有人流经过,这人撞过来估计是不怀好意。

    文渊不动声色,头也不回,一手往后一掏,牢牢抓住了一只手。

    身后的人吃痛地叫了一声,挣扎起来。

    文渊回身,熟练地一套旋风踢加擒拿手,把人摁在地上。

    文渊用膝盖顶了那人的小腹一下,顶得他嘴里直吐黄水,再一臂横住格着他的喉咙,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看起来尚年轻,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吓得脸色惨白,磕磕巴巴地说道:“是有人,有人叫我撞你的……说撞一下给我一块大洋。”

    “那人呢?”文渊抬眼四望,角落人烟稀少,前面的大道人流川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士。

    “我,我不知道。”少年带着哭腔瑟瑟发抖。

    文渊看他也不像说谎,便松了点劲,一边寻思着要不要把人带回警署问话,一边抬望看向人流,不知是谁指使的?

    冷不丁左肋一阵刺痛。

    文渊一怔。

    低下头,左胸口被刺入了一根钉子粗的铁丝,只余了半寸冒在外面。

    ——就在他刚刚松劲抬头的当口,身下的少年用腾空了的手把这东西狠狠扎了进去。

    文渊吃痛地捂住胸口,不敢置信地望向少年,那张刚刚还布满惊惶的脸上蓦然浮现出狡黠笑意。

    少年趁他脱力,灵活而有力地将他推开,爬起来转身就跑。

    文渊挣扎着站起来,追了上去。

    少年在人流中灵活地穿行,犹如一只跳进了江流的黄鳝,很快就向右边的小道拐了个弯,不见了。

    文渊捂着左胸,追了几步便因疼痛难忍缓下脚步。

    他不顾众人错愕的眼神,用另一只手吃力地拨开身前的行人,踉踉跄跄地追进了那条小道进了那个黑乎乎的巷子。

    没有人看得到他胸口没入的凶器,只以为遇上了个醉鬼,摇头骂了句便走了。

    小道昏暗幽深,没有路灯,没有行人。

    文渊在小道里摸黑拐了几个弯后就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缓缓倒在地上。

    后背隐隐传来刺痛。

    他喘着粗气,探向后背,摸到了铁丝的尖刺和刺尖渗出的血水。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想不到,铁丝竟有这么长,深深从正面贯入,正中心脏,从背后刺出。

    刚刚他怀着侥幸心理,觉得只扎入了一小截铁丝,应当只是小伤不碍事。

    直到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畜起来、力气从四肢快速地流失,他才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栽了跟头。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捱刀。他从小到大,栽过的跟头多得是。

    只是这次的这个跟头栽得有点大,估计得摔到阎王爷那里去了。

    如同一只被搁浅的鱼,文渊张了张嘴,大口的呼吸着。

    喉咙干涩不已,他拼了吃奶的力气,想要大喊,想要呼救,却只吐出两个气音:

    “来人……”

    声音小得,连喉间的|喘息都比不过。

    其实巷子外面人声鼎沸,哪怕他喊破喉咙,又有谁能听得到。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

    ——我真的要死了?

    从恍然,到惶恐,懊悔,绝望,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功夫。

    巷子里极其安静。

    安静得只听得到他自己愈来愈粗的喘|息。

    文渊一直以为自己死前脑海中会如同走马灯般浮出许多画面。

    ——好的,坏的,喜的,怒的……

    好在死之前好好看看自己这一生。

    但此刻,他脑海中只余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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