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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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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万里觅封侯 作者:漫漫何其多

    正文 第20节

    当年万里觅封侯 作者:漫漫何其多

    第20节

    郁赦身子一僵, 瞪了钟宛一眼,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能有人把这种话挂在口头的?

    钟宛心口瞬间憋了一口血。

    郁赦上次发疯的时候,不防备被钟宛窥到了一点真心。

    这个疯子执拗的觉得, 只要钟宛不主动,就不会动心。

    将来若有万一,钟宛能轻轻松松的独善其身, 不会伤怀。

    钟宛心里感念郁赦待他的这份小心, 但有些话该说请还是要说清的,该纠正的思路也是要纠正的。

    如今只是亲一亲,这疯子不让自己动就算了,只要不十分情动难耐,钟宛其实是能忍得住的, 但……但再深一层的时候呢?

    只能他摸自己,自己不能碰他?皇帝宠幸妃子也没这霸道规矩吧?

    再、再深一层的时候呢?

    钟宛确信,按着郁赦这莫名其妙又自觉很有道理的奇怪念头,他没准会倔强的认为,他能……咳……s,he,自己不能!

    八成会这样!

    钟宛万念俱灰的想,郁赦将来可能会在床上用什么东西绑住自己的那啥……然后绝望的同自己说:“你不s,he,就不会动心。”

    将来我死了,你也不必伤怀。

    钟宛心如槁木,喃喃:“你让我一点儿都不期待那事儿了……”

    郁赦困惑的看了钟宛一眼,“你期待什么?”

    钟宛回神,脸颊微微发红,他随手抹了一下比往常红艳了些的嘴唇,尽力心平气和道:“世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同钟宛亲昵了片刻,郁赦脸色好看了许多,眼中血丝也少了些,他看看钟宛,皱着眉,微微点了点头。

    钟宛抿了抿嘴唇,道:“那些话本……你看了不少了吧?”

    郁赦防备的看着钟宛。

    郁赦表情太正经,钟宛倒先有点难为情了,他硬着头皮道:“这种事……都是有来有回的,真的,你别总用看 y  |魔的眼神看着我,真不是我放荡……”

    郁赦显然是没料到钟宛突然聊这个,他难以言喻的看了钟宛一眼,片刻后转过脸,“话本上的话,怎么能当真。”

    “也是有能当真的!”钟宛急切道,“这事儿你别总靠着自己想……你……你别强人所难好不好?”

    “还是……”钟宛心中一动,头疼道,“你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上说,我就该害臊又放不开,一动不动的?”

    郁赦没听懂,但点点头:“倒是有这种话本……”

    钟宛心道完了,怕是郁赦少时看的,这念头一直转不过来,着急道:“那话本上是不是还说了,好男孩从不会主动跟人亲昵,亲吻时也都是不动舌头的?”

    郁赦:“……”

    郁赦刚刚清明一点的脑子又乱了,他根本就听不得钟宛说这些他羞于启齿的话,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事。”钟宛欲言又止,“就、就是心疼我自己,替我以后的那事儿……发愁。”

    郁赦眸子一动,烦躁道:“你后悔了?又不想还债了?!我算你还了那三钱就是了!”

    彻底说不清了,钟宛放弃,坐到一边心累的磕巴道:“没事!总之,你答应我一件事行不行?”

    郁赦脑子乱糟糟的,也不想同钟宛吵,“你说。”

    钟宛可怜巴巴道:“以后在床上……你不能绑我。”

    郁赦彻底懵了,“不是你自己喜欢那样吗?!你还特意找了麻绳来。”

    钟宛:“……”

    郁赦迟疑问道,“你这是在欲拒还迎?”

    钟宛崩溃,起身往外走:“你当我没说吧……你歇着。”

    ji同鸭讲了一通后,郁赦觉得自己终于把这事儿理清了,重新躺了下来,被钟宛闹了这一遭,他头已经不疼了,躺了片刻后,竟真的睡着了。

    钟宛出了郁赦的院子,郁王府别院的仆役不知得了冯管家的什么授意,所有人对钟宛都毕恭毕敬的,当贵客一般,随着他进进出出,没人管他。

    钟宛憋着一肚子火回了自己以前住的院子里,进了卧房后一愣。

    林思用手指比了往外比了一下,钟宛不动神色,转身把房门关严了。

    林思上上下下的看了钟宛一眼,稍稍放下心,比划:这府上家将好多,我在外面绕了半个时辰才翻进来。

    钟宛点头,“汤铭呢?”

    林思摇摇头。

    林思比划:你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后,我马上出城去寻汤铭了,那庄子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了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佃户。

    意料之中的事,钟宛吐了一口气:“七成是躲了,三成是去黔安寻宣瑞了。”

    林思比划:还好,这事儿被郁小王爷提前压下来了,汤铭就是去找王爷,也说不出什么来,皇上并没要追究的意思吧?

    钟宛摇头:“没有,比起宣瑞,皇上更在意子宥。”

    “宫里那个人呢?”钟宛轻声道,“我猜汤铭把他安排在了郁妃身边,查到是谁了吗?”

    林思点头:查到了,是个老太监,叫汤钦。

    钟宛嗤笑:“钦……还是他本家亲兄弟。”

    林思打手语:郁妃如今很信任他。

    钟宛哑然:“郁妃至于这么蠢吗?随便来了个老太监,就算有点小手段,她就把这人当心腹了?”

    林思比划:自然不是,郁妃以为汤钦是郁王爷手中得力的人,娘家的人,她自然信任,如今她觉得汤钦已被自己收揽,就算这次没伤着你的筋骨,但事属意外,郁妃未必会迁怒他,大约还会很依仗汤钦。

    “这事儿不太对啊。”钟宛道,“这汤钦若是汤铭埋在郁王爷那的暗桩……郁王爷这些年没查出他们的底细来?”

    不等林思解释,钟宛说罢已经想明白了。

    钟宛忍不住笑了一声,“郁妃……”

    林思比划:是,汤钦根本不是什么郁王爷心腹,郁王爷也早就不记得还有汤钦这个人了。

    钟宛坐下来,莞尔:“汤铭真是打的好算盘,让自己弟弟假做郁王爷心腹,再去接近郁妃,郁妃要背着郁王爷拉拢娘家的心腹,自然不敢伸张,反过来要替汤钦遮掩,这样……这个老太监倒是更安全了,且还能把郁妃当刀子,且……”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他故意让我知道了汤钦,也猜到我能查到汤钦在摆布郁妃,如此我更不会动他了。”

    林思点头:若不是知道这个,若主人真的陷在了刑部,待我查到了汤铭有这个兄弟,怒火攻心下必然会回了四殿下那,借四殿下之手杀了汤钦,他最后还不忘给汤钦留一道护身符。

    林思心头火难平,比划:汤铭这个老东西太聪明了,将来找出他来,马上宰了他。

    钟宛一笑:“估计先寻不着他了。”

    林思磨牙,打手语:挖地三尺,早晚找出来!

    “不必。”钟宛眸子微动,轻声道,“想出气简单……把汤钦的事儿告诉郁赦就行。”

    林思眨眨眼,没明白。

    钟宛轻声问:“汤铭算无遗策,但这次的事是谁搅黄的?”

    林思呆了下,比划:郁小王爷。

    钟宛低声道:“我这次吃了汤铭的亏,是因为他知道我的软肋,知道我遇事会瞻前顾后,但郁赦就不一样了。”

    “郁赦没有软肋,也不会被任何人掣肘,你猜,不知躲在何处的汤铭要是知道自己亲兄弟被郁赦攥在手心了,会如何?”

    林思一怔,同钟宛对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心、急、如、焚。

    钟宛笑了下:“这京中唯一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就是郁赦。”

    林思点头,憋不住想笑:郁小王爷不因为什么,可能只是一时不痛快,就会掀了汤钦的老底,汤铭日日忧心兄弟安危,日子怕不会好过。

    “行事悖逆也有好处啊。”钟宛轻轻吐气,“这次也是我大意了……一心只想查子宥的事,汤铭抛出什么饵来我都吃,怪我。”

    林思忙比划:这怎么是你的过失?明明是……

    “没,我不是在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钟宛坐下来,淡淡道,“从他那知道了那么多子宥的过往……纵然进了刑部,我也是赚了。”

    林思无言以对。

    钟宛吩咐道:“没事儿别再来了,他府上的人身手都不错,别让他们误伤了你,出去后……”

    钟宛轻声道:“先把汤钦的底细想办法让子宥知道,他如今有心同宣琼斗,这根钉子对他有大用。”

    林思难言的看了钟宛一眼,比划:主人不怕我先去告诉宣璟?

    钟宛坦然一笑。

    林思心头一热,钟宛刚遭人背叛,这会儿还能如此信任他,显然是从未因为他和宣璟的事心生芥蒂过。

    林思知道钟宛不爱矫情,没说什么r_ou_麻话,比划:这事我做不难,但主人先不走吗?

    “我走什么?”钟宛愕然,“我好不容易赖到他府上了,为什么要走?”

    林思:……

    林思跪下来磕了个头,转身去了。

    第55章 一片丹心自有天鉴知

    钟宛看着林思的背影, 叹口气。

    林思隐了行踪后, 宣璟快把京中翻遍了, 明目张胆的挨个府邸搜人,誓要把林思抓回去,这其中要是没点什么暧昧心思, 打死钟宛也不信的,钟宛感叹,林思必然是不懂自己这种倒贴的苦处。

    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钟宛一天中大喜大悲, 这会儿也累了, 送走林思后合衣躺在床上,本想只是歇一歇, 但合上眼就睡着了。

    钟宛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的, 居然做起梦来。

    一会儿梦到在宫中做宣瑞伴读的时候,那时他同宣瑞之间毫无芥蒂, 每日同进同出,宣瑞整日跟在他身后,有人的时候叫他的名字, 没人的时候, 就管钟宛叫大哥。

    一会儿又梦到宁王事变,自己被关在大牢里,日日被审问。

    一会儿又梦到自己被郁赦接了出来,安置在了别院中,自己假借生病, 终于请来了自小照看自己的太医。

    老太医将宁王从小照看到大,又先后照看了钟宛、宣瑞、双生胎,算是宁王府的亲信了。

    宁王走后,老太医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太医院革了职,当日崇安帝正在清理宁王一派,老太医没丢了命已经算是万幸了,钟宛那会儿几次装病,都是为了见他,通过他联络宣瑞,联络史老太傅。

    崇安帝虽留下了宣瑞,但他是宁王长子,他一天天的长大,不免要变成崇安帝的眼中刺。

    本朝的亲王们,一些是在兄弟继位后留在京中当富贵王爷,一些是在成年后受封,凭着和皇帝的亲厚关系做个或富庶或倒霉的封地王。按例来说宣瑞哪头都不沾,他既不受宠,也没成年,但钟宛希望他能远走封地,封地不必多好,够远就行。

    钟宛托太医问史老太傅,老太傅也觉得如此最好,也愿意替钟宛向皇帝求情,让皇帝早早的打发了宣瑞。

    封王的旨意下来后,小钟宛彻底放下了心,觉得这算是尘埃落定了,他每天算着日子,盼着几个孩子早早离开京中。

    再后来……

    钟宛心口憋闷,在梦中长吁了一口气。

    梦里,他听见老太医跟在他耳畔含恨私语。

    “王爷怎么会投敌?!”

    “郁王爷多年来一直在替皇帝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此人心思毒辣,此事必然同他有关。”

    “事有蹊跷,是太凑巧了些,但谁知皇帝是不是突然想起当年险些未能继位的事,耿耿于怀,突然要下手……”

    “王爷遭此大难,都是这些人在暗中安排……”

    “几个孩子马上就能离京了,他们一走,京中再有什么事,都赖不到他们头上了。”

    “你我皆深受宁王大恩,你难道不愿意替王爷报仇?”

    “我为了王爷都甘愿赴死,你呢?王爷可是你的义父!若没有王爷,有你这些年的好日子?你能活到现在吗?”

    “我知道你见不着郁王爷,但你不是日日能见到郁王爷世子吗?他对你……似乎并不设防。”

    “郁赦是郁王爷唯一的嫡子,还有传言说他是皇帝私生的儿子,不管是不是,郁赦都是这两人命根子……”

    “他没害宁王又如何?!他可怜,宁王的几个孩子就不可怜?幼子无辜,不一样要受牵连?”

    “你这也要推诿?只要你做的干净,你自己的命也能保住!”

    “这是药……”

    “这是药……”

    “这是药……”

    钟宛额上沁出汗珠,想要醒过来,但梦魇纠缠着他,鬼魅一般的声音一直在他耳畔嘶哑:这是药。

    “你本来不也要逃了这里吗?你让我替你准备文书,替你绘制前往黔安的地图,不就是为了逃了这里,去黔安吗?”

    “反正是要走了,不用怕什么,走之前,把药下了,看着郁赦服下后再走……”

    “这药发作的很慢,足够你逃了这里,待你出城后郁赦毒发,既报了仇,也不会连累到你自己。”

    “他们就算要抓,天高海阔,你早就走了,抓谁去?”

    “大不了,你先不要回黔安就是了,这些人将王爷戕害至此,你难道就不恨?”

    “若不是安国长公主御下极严,想要毒杀郁赦难上加难,我自己就动手了!何必会来求你?”

    “郁赦对你不设防,这是他活该。”

    “别忘了宁王待你的情谊……”

    “走之前,把药混进他的饭菜中,诱他服下,切记,切记……”

    “出城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知道他毒发身亡的消息了……”

    郁赦毒发身亡。

    钟宛猛地坐了起来,身上的里衣已被汗水浸透,暮色低垂,卧房里还没掌灯,钟宛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在哪儿。

    钟宛掐了掐自己眉心,深呼吸了下,低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钟宛当日没下药。

    也不对,他下了,只是不是老太医给他的那些,而是一点点蒙汗药。

    走的那晚,钟宛趁郁赦不备,在郁赦的酒盅里撒了一点蒙汗药,被郁赦毫不设防的喝了下去。

    钟宛每每想起那一晚还是觉得心惊,自己当时要是下的毒药呢?

    小子宥对他没丝毫疑心,必然也会咽下去。

    幸好,没下。

    现在回想,老太医让钟宛下药的计划还算周密,但若真下了,后面的事怎么可能会简单?

    就算自己伏法后将罪名一力担下来,崇安帝难道不会迁怒宁王后人?

    盛怒之下,崇安帝怕是要让整个黔安陪葬。

    但当日血海深仇当头,所有人都疯了。

    钟宛出城后不久,老太医也离了京,并先他一步赶到了黔安。

    钟宛到现在也不知老太医同年幼的宣瑞说了什么,只是待他栉风沐雨餐风饮露的回到黔安后,宣瑞没再叫过他一声大哥了。

    宣瑜宣从心尚在襁褓,待他们长大后,就根本不知钟宛曾是宁王义子的事了。

    自然,钟宛自己也没提过。

    他要报的是宁王宁王妃的大恩,小孩子将他当大哥还是当谋士还是当什么,他都不甚在意。

    没过两年,老太医就死在黔安了,宣瑞除了称呼改了待他和以前也没甚差别,渐渐地,这桩旧事也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不是汤铭闹出今天的事来,钟宛自己都要忘了。

    钟宛随手抹了额上的汗,虽不想承认,但还是有点后悔了。

    当日不该那么自负,若他一回到黔安就早早的同宣瑞说开,同他道明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宣瑞未必听不进去。

    钟宛倒不是贪恋他那一句“大哥”,但两人之间若毫无芥蒂,很多事就简单了许多。

    比如见宣瑞郁郁不得志,畏畏缩缩的不上进时,钟宛就能拿出长兄的气势来,一巴掌将他扇醒。

    比如之前劝宣瑞服药装病,可能就没那么难。

    再比如……

    今日钟宛就不必忧心,远在黔安的宣瑞会轻信了汤铭的话。

    但钟宛当时太年轻了,纵然在刑部大牢里趟过三月,满身锋芒一身傲骨仍未被打磨圆滑,回黔安那日正是钟宛的十七岁生辰,十七岁的钟宛,见宣瑞眼神闪烁的唤自己“钟宛”时,见老太医戒备的看着自己就差把“贪生怕死不忠不孝”挂在脸上时,薄唇抿成一条线,将一腔怨气咽进了肚子里,半句不曾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一片丹心自有天地鉴知,天上的父亲母亲看见了,宁王宁王妃也看见了。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过了这生辰,就是个大人了,同个孩子和老糊涂的东西有什么可说的?

    钟宛自嘲一笑,谁还没个少年狂妄的时候呢?

    后悔药吃不得,真能后悔,当日回到黔安后,自己拼着让宣瑞疑虑到底,也要先把那个昏头昏脑的老太医宰了,也不至于后来……

    钟宛嗓子一痒,咳了起来。

    他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点热。

    折腾了一天,可能又要犯病。

    钟宛不敢托大,出了卧房,走出来推开房门,让院中侍奉的仆役跟冯管家说一声,自己可能病了。

    钟宛回屋点上一盏小灯,躺回床上,苦哈哈的发愁,最好能快点吃药把病压下来,还不容易混进黔安王府,还不知道能赖几日,再因为生病平白耽误时光就不好了。

    自己若是病起来,也不知道冯管家还肯不肯让郁赦来看自己……郁小王爷身娇r_ou_贵的,被自己传上就不好了。

    钟宛突然想起什么来,心中大恨。

    病了以后,就没的亲了!!!

    钟宛头越来越热,他迷迷糊糊的想,两钱一次,三钱一次张口的……自己若是命长,同郁赦长久的牵绊下去,勤勉刻苦一点,过不了多少年就能把这债还清,还清之后呢?再亲的话那不是还能挣点银子么?

    两钱那也是钱啊……

    钟宛扣扣索索的算着账,感觉有人进屋来了,钟宛浑身都热起来了,他费力的睁开眼,眯眼看了看……天已经黑透了,屋里灯火暗淡,钟宛又烧的迷糊,没看出来这是谁。

    钟宛闭上眼,听郁赦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气,“什么时候病的?”

    钟宛咳了起来。

    郁赦咬牙道,“不舒服不知道早说?!”

    钟宛清醒了点,一笑:“我也没察觉,你离我远点,别让我……”

    郁赦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太医来了,给钟宛诊了脉,又出去了,再过了一会儿,郁赦端着药碗进来了。

    不等钟宛再开口,郁赦不耐烦道:“闭嘴。”

    钟宛只能老老实实的接过药碗,皱眉几口咽了下去。

    郁赦冷冷的看着钟宛,从衣襟中摸出一个小荷包出来。

    钟宛茫然。

    郁赦从荷包里捏出一粒什么,钟宛没看清,就被郁赦将那物塞进了嘴里。

    是一块饴糖。

    不知是不是方才那个梦的缘故,七年前的记忆山呼海啸的汹涌扑来,钟宛心口狠狠的的疼下,逼得他眼眶红了。

    钟宛不想让郁赦看出来,他翻了个身,偏头把脸埋在软枕中,声音微微发颤,“什么糖啊,怎么这么甜……”

    第56章 大楚兴,陈胜王

    多年来埋在钟宛心头的隐忧被汤铭翻腾了起来, 连着他体内的余毒一起开始讨伐这具身子, 一碗药下去只是扬汤止沸, 钟宛没有半分好转,半个时辰后,直接烧的晕迷了过去。

    自来京中, 钟宛过的十分在意,生怕自己病了耽误事,每次稍有点犯病的苗头就忙不迭的喝药往下压, 压的多了, 病痛在体内连番积累酝酿,如今终于找到了出口, 轰轰烈烈的发作了起来。

    郁赦喂钟宛吃了一块糖后就坐到了一边,晚饭也没吃, 等了两柱香的时间后觉出不对来,几步出了卧房叫了太医来, 郁赦疑心重,怀疑之前那碗药有问题,命人去查药渣, 又派人去请太医院其他太医, 折腾了半个时辰,几个太医轮番给钟宛诊脉后,商议了片刻,出来了个人同郁赦交代。

    郁赦冷声道:“这什么意思?先治不好,就让他这么烧着?”

    太医讲了半日佶屈聱牙的医理, 细心劝道:“发作出来不一定是坏事,钟少爷身子并不多好,是药就有毒,每次稍有病痛就用虎狼之药往下压,把风邪全压在身子里,纵然这次勉强应对下去了,过不了一月半月,稍不在意又要复发,不如索性用点温和的药,让他发作发作。”

    郁赦不信任的看着太医,一旁的冯管家劝道:“世子,咱们也不懂这些,听太医的吧。”

    太医怕郁赦多心,又道:“自然,想要快一些也可。”

    郁赦眼神晦暗,“快治多久?慢治多久?”

    太医低头,“要快,三五天就能好了。要慢,少则十几日,多则一个月。”

    郁赦犹豫。

    宣瑾的棺椁已经被送进皇陵了,丧事已过,黔安的人过不了几天就能走了,钟宛要不要走?

    这拖拖拉拉的治起来个没完没了,他还赶得上回黔安吗?

    钟宛之前倒是说过,丧事过后也暂时不回黔安,但也只是提过一次,他刚刚被宣琼坑了这一把,会不会又想走了?

    钟宛若是要走,郁赦不会留他。

    郁赦狠了狠心,沉声道:“快……”

    “世子。”冯管家打断郁赦,对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退下,冯管家道,“还是听钟少爷自己的意思吧。”

    郁赦皱眉,“他病成这样能知道什么?”

    “慢慢治也不是不治,太医刚才也说了,可以像给小儿退热似得,不灌药,先给钟少爷针灸退热,估计明天钟少爷就能醒了。”冯太医苦口婆心,“我知道世子是不想耽误钟少爷回黔安,但咱们谁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走不是?若是他死也不走,岂不是白白遭罪?世子也不必疑心太医,这都是自小伺候您的,身家性命都攥在您手里,谁敢不尽心?且慢慢地治纯属医者仁心,能早点交差不好吗?还不是看钟少爷身子不好,不想下重药,想要给他调治调治?还有……”

    冯管家句句往郁赦心头最软的地方戳:“这几个太医都是国手,钟少爷他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等他回黔安,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太医去?别说针灸了,估计连个会写好药方的都没有,不然钟少爷怎么这么些年把身子糟践成这样?必然是那边没个好郎中!”

    郁赦怔了下,犹豫了。

    冯管家趁胜追击,又道:“最好的太医和最好的药材都在咱们这里了,世子当真不要给钟少爷医治?”

    郁赦心头烦乱,“让他们去针灸!等他……等他醒了,听他自己的。”

    冯管家大喜,颠颠的去了。

    郁赦吩咐下了,太医们不再耽误,稍稍准备了下,让药童端了几盆炭火去钟宛屋里,将卧房捂热后褪去钟宛衣衫。

    郁赦一直在钟宛屋里,冯管家也不敢劝他走,行针前,郁赦命人放下了帘子。

    施针的太医颇为困惑,屋里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遮遮掩掩的这是做什么?

    太医不敢多问,把帘子放了下来后,拭了拭手,开始行针,郁赦则背过了身。

    从始至终,郁赦不曾转身看一眼,活活站了一个时辰,待太医针灸后替钟盖好了被子才转过身来,上前在钟宛额头上摸了一把。

    果然退了一点热。

    钟宛还昏睡着,太医压低声音道:“半夜若是醒了,可以喂点米粥,但不要多喂,诊过脉后再看看用什么药。”

    郁赦点头,让人送太医出去。

    屋里的炭盆被撤了下去,只留了一个笼小炉火,上面放着一口ji,ng致小锅,锅里煨着米粥。

    郁赦让仆役都下去了,他独自坐在钟宛床头,彻夜未眠。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钟宛终于睁了睁眼,他浑身被烧的酸疼,一醒来觉得四肢都散了架,疼的不住抽气,郁赦起身出了屋子,命太医来给他诊脉,自己回了自己院中洗漱。

    待郁赦洗漱好换了身衣裳后,冯管家追了来,郁赦心头一动,尽力不动声色,“他自己怎么说?”

    冯管家尽力装的自然些,但眼中已带了几分喜色,“钟少爷说,要麻烦太医,慢慢医治了。”

    郁赦将手中丝绢丢到水盆里,长吁了一口气,“那就慢慢治吧。”

    钟宛醒了,郁赦反倒不去他院里了,郁赦被罚在府中闭门思过,就当真捡起了堆置的公务,边料理边思过,宫里来看他的老太监都暗暗纳罕,不知这郁小王爷怎么突然转了性。

    过了两日,钟宛病了好些,能下地了能吃饭了,郁赦还未稍稍放下心,当日替钟宛针灸的太医又找了来。

    太医求郁赦屏退众人,郁赦心头一沉。

    郁赦心中隐隐不安,“他又烧起来了?还是又病重了?”

    “这倒没有。”太医忙道,“钟少爷身子已又好转,世子不必担心,只是……就是因为少爷病好了些,所以诊脉倒是觉出点儿不对。”

    郁赦问:“怎么不对?”

    太医也百思不得其解:“前两日钟少爷烧的厉害,只能看出风寒来,我们也是按风寒医治的,这股高热退下去后,再诊脉,竟发现钟少爷还有点旧日症候,医家不敢探听别的,但世子既要我们慢慢地将钟少爷调养,那就不得不问一句了,钟少爷……可是中过什么毒?”

    郁赦眸中一暗,尽力平静道:“什么毒?”

    “不知,我们刚刚问过钟少爷,钟少爷说是他自己身子不好,这些年吃药不节制,积了余毒在体内,但……”太医抬头小心看了一眼郁赦的脸色,继续道,“但就我们诊脉看,这明明是数年前曾服过毒药,这……不知钟少爷到底清不清楚,我们也不敢多说,只能来问问世子。”

    郁赦面似沉水,“他自己说吃吃药吃的,这必然是清楚了。”

    郁赦早就觉得不太对,钟宛少时身子那么康健,怎么过了这么几年就成了个病秧子,就算是水土不服,那宁王的几个孩子如何没事?

    他被下过毒。

    谁做的?

    能让钟宛甘心被害,到现在还在维护下毒的人?

    郁赦合眸,掩去眼中杀意,“能治吗?”

    太医踟蹰片刻,道,“能治。”

    不等郁赦放心,太医又道:“只是慢,要缓缓用药,靠着天长日久的慢慢把余毒排出来,这就不是个小功夫了,且用药上也要斟酌,药材……都是难寻又名贵的。”

    郁赦稍稍松了口气,淡淡道:“治,缺什么药材跟管家说,我必然弄得来。”

    太医忙点头:“那就好。”

    太医退下去了,郁赦握着笔,在书房中枯坐许久后,一把将桌上的笔洗砸了个粉碎。

    “少爷,你真的……”惊喜来的太快,冯管家喜孜孜的,反复问钟宛,“真的先不走了?”

    钟宛病后瘦了一圈,他把冯管家刚送来的药喝了个干净,舔了舔嘴唇,“这太医开的药怎么这么寡淡?都不多苦……这么用药我得养到什么时候?真的不走啊,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哪儿敢信呢。”冯管家唏嘘,“不过……就怕世子那边不好说。”

    冯管家干笑:“两天了,世子只呆在自己院里,也不说话,不知道又憋闷什么呢,我怕他又钻了牛角尖,非要送你走。”

    钟宛垂眸,苦笑一声:“他……”

    冯管家发愁的坐在一旁,“世子定的事,从来就不听别人的,我连劝都不敢。”

    钟宛喝了药,稍稍有了点ji,ng神,他想了下,眸子一亮,招招手,“我给你想个法子,你先这样,你找个会口技的,再寻点蜡来,然后……”

    钟宛同冯管家嘀嘀咕咕了半晌,冯管家脸色古怪的看了看钟宛,一咬牙一跺脚,去安排了。

    当夜,郁赦躺在自己床上,眼中血丝满布。

    原本想着,送钟宛回黔安是最好的结果,将来自己若能侥幸赢了,他若想回来,自然就会回来,自己要是死在将来这场动乱中,也就罢了。

    但现在看,黔安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

    到底是谁给他下了毒?

    为什么要下毒?

    钟宛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他到底是为了自己想留下,还只是向宁王报恩那般,要向自己报恩?

    郁赦心中疑虑越多越是恨钟宛,恨他什么都不同自己说,恨自己贪图一时温存,一步错步步错,走到这两难的一步。

    郁赦心头激荡,把牙齿磨的咯吱咯吱作响,拼命忍耐着。

    就在郁赦又要犯病的时候,他突然听到窗外有一声异动。

    刺客?

    郁赦冷笑,府中家将众多,这要是还能混个刺客来自己院里,也算能耐了。

    找死。

    郁赦起身,拿起床头佩剑,刚走到窗前,突然听到外面呜咽几声,好似……什么野兽的叫声。

    郁赦迟疑间,外面那野兽突然半人半兽的高声鸣叫——

    “钟宛不能走!钟宛不能走!钟!宛!不!能!走!!!”

    郁赦:“……”

    郁赦拿着佩剑的手微微发抖,本能的先怀疑自己。

    自己这是……彻底疯了吗?

    郁赦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犹豫着退回了床上。

    转过天来,被那不知什么的野兽嚎了一晚上的郁赦眼底发青的坐在桌前,犹在自我怀疑,没有清醒。

    冯管家蹑手蹑脚的走到桌前,小声道:“世子没睡好?”

    郁赦愣了下,下意识道,“茶……”

    冯管家巴不得这一声,忙端了茶盏来,他颤巍巍的,没拿稳,茶盏倒在桌上,杯倒茶流……

    冯管家骇然指着桌子,“世子!你看!!!”

    郁赦转头看向桌子,只见那茶水泼了一桌,但茶水偏偏有灵似得,避开了道道笔画,隐隐显现了几个字:钟、宛、不、能、走。

    郁赦表情僵硬,半晌说不出话来。

    郁赦闭了闭眼,尽力不去想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世道疯了,一头钻进了书房里。

    晌午,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郁赦舒了一口气,刚要起身,外面冯管家攥着一条滴血的死鱼,满脸震惊的冲进了书房。

    郁赦:“……又怎么了?”

    冯管家惊骇的拿着那条死鱼,结巴道:“世子!厨下方才在宰鱼,想着中午给钟少爷炖鱼汤,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刀子下去,在鱼肚子里发现了这个!”

    冯管家从鱼腹中套出一卷还未shi透的纸,满脸敬畏的递给郁赦。

    郁赦麻木的接过,将纸打开……

    纸上写着五个字:钟宛不能走。

    郁赦:“……”

    冯管家满目虔诚:“这是天相啊……”

    郁赦五指一攥,将这沾着鱼腥的纸揉成一团,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去……告诉钟宛……我不会赶他走了……还有……”

    冯管家大喜,不等他转身,郁赦又拿了一本《史记》出来,丢给冯管家,崩溃道,“让他把《陈涉世家》抄十遍!连着上次的心经一起给我!”

    第57章 要跟我比谁疯的更厉害?比这个我怕过谁?

    郁赦走到桌前, 用手指在茶水避开的笔画上抹了下, 捻了捻……滑腻腻的, 是一层薄薄的蜡。

    水不沾蜡,泼到桌上时自然会避开。

    狐鸣篝火,鱼腹藏书。

    身为同窗, 都是在史老太傅手下读过数年书的人,郁赦还比钟宛多读了几年,谁比谁傻?郁赦就算课业上比钟宛差了些, 也不至于连《史记》都没背过。

    而且!

    郁赦将手心的那张皱巴巴的纸抻开——故弄玄虚的用篆体写这几个字就罢了, 这显然是钟宛写后冯管家誊抄的,照着葫芦画瓢, 还描错了两个笔画!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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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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