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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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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万里觅封侯 作者:漫漫何其多

    正文 第29节

    当年万里觅封侯 作者:漫漫何其多

    第29节

    皇上虽未软禁她,但让宫人给她传了话, 口谕说的好听,说宣琼言辞无状, 软禁他只是给个小教训,不会再多加惩戒,不等郁妃松一口气, 传口谕的宫人又温言对郁妃道:“皇上让五殿下思过, 待殿下自己想明白了,改正了,自然就没事了,这会儿怕的就是横生枝节,皇上并未斥责娘娘, 还请娘娘忍耐一二,不要探视,不要代殿下请罪,最好……也不要托别人代殿下求情。”

    郁妃心惊r_ou_跳,她心里明白,这个“别人”说的怕就是郁王。

    郁妃六神无主,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崇安帝的意思,忙命人给宫人塞银票,宫人不动声色的收了,声音放的更轻,“娘娘,圣上如今只是软禁了殿下,有些人不甘心,正在想别的办法呢。”

    郁妃失声道:“软禁还不够吗?还会如何?”

    宫人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但皇上既不许娘娘探视求情,那就也使不上力不是吗?还请娘娘先忍耐片刻,或许人家如今得偿所愿,愿意放他人一马呢?”

    郁妃气的变了脸色,“郁、赦。”

    宫人退下了。

    郁妃坐立不安,郁赦如今已被崇安帝认回,择日就要封王,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会放宣琼一马?

    不可能的。

    郁妃想要装病传郁慕诚入宫来,但想到方才宫人的话,又怕引火烧身,不敢触怒崇安帝。

    她自己从来就没什么主意,思来想去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半晌突然道,“对了,去……”

    郁妃声音发抖,“去把汤钦叫来!”

    不过月余,汤钦又老了许多。

    郁妃急不可耐道,“大哥可让人跟你说过什么?他如今是不是也在避嫌?不敢入宫来了?”

    汤钦刚刚得了郁赦的授意,这会儿像吃了只苍蝇似得。

    汤钦不想替郁赦办事,但郁赦偏偏明晃晃的把翻旧案的刀柄递到了他手上来。

    这把刀他想要许久了,可一想到是郁赦的意思,总不免堵心。

    汤钦眼神浑浊,想到了自己陷在郁赦手里生死不知的亲弟弟,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回娘娘,王爷并未往奴才这边传递过消息。”

    郁妃满眼怨怼,“他是不是也想着撇清干系呢?!”

    汤钦说话很慢,“娘娘,皇上已认回了郁小王爷,大局将定,这会儿人人都想自保,再说……求情怕也没用了,安国长公主之前不也入宫来求情了吗?皇上一向敬重长公主,但这次连见都没见,让长公主跌了好大的脸面,王爷来怕也差不多。”

    “这夫妻俩……”郁妃怒目切齿,“怕是想临时转舵了吧?是啊,郁赦说到底也是他俩养大的,就算情分已失,将来也未必会担着不孝的恶名处置他们,但我和宣琼呢?”

    汤钦静静听着,低声道,“娘娘如今只能自救了。”

    郁妃不安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汤钦慢慢道,“皇上的旨意里说,郁小王爷是皇上和公主府中的良家女子所生。”

    郁妃眉头一动,“你的意思是……”

    汤钦道:“这是皇上的一块心病,只要把旧事翻腾出来,圣上必然会想方设法的遮掩,母子一体,要压下小钟妃的事,就得把抬举郁小王爷的事一起往后压……这就要看圣上如何权衡了,圣上要脸面,就必须得委屈郁小王爷了。”

    郁妃悚惶,“可万一,皇上拼着不要脸面,也要立小钟妃的儿子呢?”

    汤钦顿了下,道,“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届时娘娘再从郁小王爷的身世上做文章也可,小钟妃是先帝之妃,她肚子里出来的儿子,生父是谁……哪里说得清?”

    “对,皇上若执意要立他,还可以在身世上做文章,可是……”郁妃六神无主,“我不能出头啊,谁能把这事儿捅出来?”

    汤钦低声道,“老奴和郁王早年的几个亲信还有联系,可以让他们帮忙。”

    郁妃连忙摇头:“不行,万一被皇上查到了,那不把大哥牵扯进来了?”

    汤钦叹气:“娘娘,王爷看样子不就是要明哲保身就是要站到郁小王爷那边了?您这会儿不拉扯他,还要等什么时候?”

    郁妃怔怔的,半晌狠了狠心,“是,他不想帮我,我也得逼他帮我……单是这样还不够,你替我在宫里也放出话来,他们不是要瞒么……我就偏要人人都知道。”

    十分不堪的皇室秘闻,就这么同时在宫里宫外炸了锅。

    多日未在朝会上露面的崇安帝,今日本要上朝的,但听到消息后临时免了早朝。

    y差阳错,郁赦正好误了今日的朝会,朝臣们一面默认郁赦这是避嫌了,一面信了有关他的生母是小钟妃的传闻。

    朝会后,宗亲和御史台一同发难,这其中有史今留给钟宛的人,有郁赦安排的人,还有不少是同宣璟宣琼有利益纠葛的,众人好似约定好了一般,折子如雪花一般送到了内阁,内容大同小异,都在质疑郁赦的出身。

    出声的人不少,独独没有郁王府一派的亲信。

    崇安帝看着山高的书折,目光y沉,“郁王的人这次倒是没跟着添乱。”

    给崇安帝侍奉笔墨的校书太监轻声道:“王爷忠心,又明事理,自然不会听风是雨。”

    “但怎么……让人去查,查出来消息好像就是郁王府传出来的呢?”崇安帝脸色发青,“前些天,琼儿不懂事,竟去追查旧事,朕问他,是不是听他舅舅说了什么,琼儿咬死了不是,呵。”

    崇安帝低声道,“琼儿宁愿被朕软禁,也不肯供出他舅舅来,这是把舅舅看的比父皇还重了……”

    崇安帝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太监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崇安帝问道:“郁王那边,有什么别的动静吗?”

    校书太监摇头,“早朝之后,郁王自己没入宫,但让宫人去给郁妃娘娘请安了,急匆匆的,让娘娘敦促五殿下静思己过,又劝娘娘闭门自省,万万不可听信谣言。”

    太监轻声道:“郁王府那边有些慌乱,似乎……是真的不知情。”

    “如此,朕倒是更不信了。”崇安帝闻言冷笑,“天家之事,宗室过问一二就算了,这些人朝臣们跟着起什么哄?说没人在背后造势,谁能信?”

    崇安帝将手里的书折丢在地上,“无稽之谈,没什么可说的。”

    校书太监把地上的书折捡了起来,轻声问道,“不批吗?”

    “不。”崇安帝疲惫道,“告诉阁臣们,不予批复,另让人查这是谁在兴风作浪造谣生事。”

    太监答应着,崇安帝抬头,“子宥呢?他今日没入宫吗?”

    太监摇头,“告了病,细问过了,说是,说是……”

    崇安帝皱眉,“难不成他是提前知道有人在生事了?”

    “不不。”太监忙道,“说是府上的那位钟少爷,有些小病痛,郁小王爷就被……绊住脚了。”

    崇安帝哭笑不得,“子宥啊。”

    太监揣摩着崇安帝的心思,低声道:“郁小王爷这些日子好像是在那位钟少爷身上费了过多心思了,皇上是不是……”

    崇安帝沉吟片刻,摇头,“罢了,随他闹吧,一个男子,他能闹出什么花样来?朕不做这个恶人。”

    太监放低声音:“但钟少爷……再怎么说也是钟家人啊。”

    崇安帝脸上笑意淡去,“就是因为他是钟家人,朕才容下了他。”

    太监皱眉,随即豁然大悟,“是,郁小王爷越在意钟少爷,越要替圣上瞒下当年之事!不然让钟少爷知道钟家为何灭门,那必然要同他恩断义绝……”

    崇安帝皱眉,太监忙噤声。

    隔了好一会儿,太监轻声道:“皇上圣明,奴才之前还好奇,皇上如何对此事这般纵容,现在看,如此牵制郁小王爷,甚好。”

    “子宥这孩子,脾气上来容易不管不顾。”崇安帝叹了口气,“也是孽缘。”

    “近日的事,委屈子宥了。”崇安帝揉了揉额头,“去……赏他些东西,顺便跟他说,没事进宫来请安,外面越是有谣言,他越应当毫不在意,不然不是自己心虚?还有。”

    “问问,钟宛身子若好了,让他也来,上回朕传他入宫,子宥拦下了,如今让他俩一同来,不该拦了吧?就怕他没这个心思……”

    崇安帝皱眉,“传出这样的话来,子宥不如何闹心呢。”

    郁王府别院,郁赦确实十分闹心。

    钟宛从早起就凄凄惨惨的。

    “我要是个女子,你知道这事儿就变成什么了吗?”钟宛一肚子苦水,“你就等于是给我灌了一锅红花!让我再也不能有孕,你心怎么这么毒?”

    郁赦好言好语,“我是为了你好……”

    钟宛崩溃:“为了我好,你就阉了我?”

    郁赦无奈,“哪里就阉了你了?只是一点点清心的药……”

    “那我为什么非得吃这清心的药?”钟宛越想越心惊,“子宥,我有时候是真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能折腾?这府上明明就咱们俩人,你居然能把日子过的比后宫还复杂,这东西真的不是哪家小妾为了争宠给别的小妾吃的吗?”

    郁赦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什么小妾?”

    钟宛难以理解,“还是你觉得我太闲了?怕我养病无聊,府里没小妾,你就自己跟我斗?”

    郁赦彻底懵了,忙解释,“我只是想让你心里平静些……”

    “我为什么要平静?”钟宛警惕的看着郁赦,“我现在都担心,你有天晚上趁我睡了把我头剃了,逼我出家。”

    “我好好的剃你头做什么?”郁赦耐着心,“今天朝中有大动静,咱们筹划多日,今天就要闹起来了,我还想入宫一趟,你乖乖把药喝了,我就走了。”

    钟宛缩在一边,“我不。”

    郁赦皱眉,“你……”

    钟宛小心翼翼,“你会让人撬开我的嘴灌我吗?”

    钟宛心存希冀,“或者你口对口的喂我?”

    郁赦倒是想,但怕一会儿又被钟宛勾起火来,只得道,“罢了,不喝就不喝吧,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

    钟宛不明所以的躺回床上,越想越觉得郁赦莫名其妙,不多一会儿,冯管家捧着一卷画轴颠颠的来了。

    钟宛起身,“怎么了?”

    冯管家忙道:“世子走前特意去书房给少爷写的字,让少爷挂在床头,每日看看。”

    钟宛一笑,这疯子终于知道对不起自己了,还知道给自己写情诗了哄自己高兴了?

    不过……

    钟宛看着冯管家怀里的画卷微微皱眉,写一笺信纸就罢了,怎么还弄的这么大?

    不等钟宛接过,冯管家哗啦一声展开巨大的画卷,画卷上郁赦笔锋遒劲,龙飞凤舞的写着六个大字。

    “存天理,灭人欲。”

    钟宛:“……”

    第82章 胸腔里被夜风吹的心灰意冷的一颗心,瞬间暖和了过来。

    崇安帝疑心郁慕诚, 一面弹压流言, 一面命人暗中调查, 几番寻访,几条线索直指郁王府。

    崇安帝越是疑心,越是不会当面问责, 郁慕诚想要辩解都张不开口。

    郁慕诚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他起先怀疑是郁赦要玉石俱焚,查探两日后, 又从安国长公主府查到了点猫腻, 没等他质问安国长公主,下面人又查出来, 消息最先竟是从郁妃宫里出来的。

    郁慕诚当即恨不得宰了郁妃。

    “皇上根本没真的信了郁赦,留着五殿下, 也是心中还在犹豫!”

    郁妃宫中,郁慕诚尽力压着脾气, 声音发抖,“胜负未定,一切都有转机,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急什么?!”

    宫内流言四起, 崇安帝借口还没选定吉日将给郁赦封王的事往后推了,郁妃自以为这是自己的功劳,腰杆硬了不少,她还怪着郁慕诚,觉得自己大哥立场飘忽, 闻言冷淡道:“我急什么?如今怕只有我还会为琼儿着急吧?我再不动手,琼儿怕是死了也没人管了。”

    郁慕诚失笑,“你这是在帮五殿下?”

    “不是吗?”郁妃冷笑,“皇上有本事就接着抬举那个野种!皇上敢给他封王,我就敢接着闹,流言只会越传越难听,我倒是想知道,皇上听多了流言,还愿不愿意多看那个野种一眼。”

    “你以为你这是让皇上和郁赦离心?”郁慕诚不可置信,“你这是生生将他们赶到了一条船上!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就是要把当年之事捅出来,也不该是这样捅!你抓这郁赦生母的身份不放是什么意思?就算别人都信了,他生母确实是前朝的小钟妃,哪又如何?他不还是皇上的儿子?你这到底是在给郁赦泼脏水,还是给皇上泼脏水?!”

    郁妃一愣,固执道,“有什么不一样?!他身世不干净,难道不是他身上的污点?”

    郁慕诚被气的跌坐在了椅子上,他已在安排当年侍奉过小钟妃的旧宫人入京了,为的就是再观望观望。他同崇安帝君臣几十年,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位的心思,清楚他还没下定主意,只想留着这道杀手锏,若崇安帝真的立了郁赦,再把这事儿抖出来,然后将矛头指向郁赦生父,让宗亲和朝臣们怀疑郁赦是小钟妃和其他人私通生的儿子,以旧日宫人为刀,以诛心流言为刃,一击即中,杀郁赦一个始料不及。

    但现在……郁慕诚灰心的看着郁妃,他锻造多年只待cha入郁赦心口的一把刀,被郁妃早早的抢了去在郁赦手上划了一道,不疼不痒。

    郁慕诚涵养还算好,五脏六腑都被气的移了位也没对郁妃疾言厉色,他扶着心口缓缓道:“我不急出手,不是不担心五殿下,也不是想转头拥立郁赦,而是没到时候……你以为郁赦真的站的那么稳吗?”

    “他心中并不敬服皇上,这孝子他能装几天?好,先不说他能不能哄住皇上,他自己难道不是一身的麻烦?”

    “前些年他吃寒食散吃伤了心腑,时不时的会犯病,只是他自己藏的好,我们让他隐匿不住就是了!这很难吗?”

    “还有他断袖的事,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吧,可以先放一放。”

    “但他这么大了还不肯娶亲的事呢?上次皇上要赐妾,他扯着个站不住脚的由头生生不受,皇上已然不快了,这上面难道也不能做文章?”

    郁慕诚疲惫无比,“他身上多少个把柄,你随意挑哪个发作不行,为什么提前非要动这个?”

    郁妃愚妄的让人火大,“大哥说的这么清楚,自然也知道身世的事是最厉害的,我要毁他,自然要挑一把最锋利的刀。”

    郁慕诚恨不得大吼,你这是提前用了我的刀!

    郁慕诚突然没了力气,一句话也不想同郁妃说了。

    他看着自己固执又愚蠢的妹妹,突然心灰意懒的想,自己殚ji,ng竭虑,如今更是冒着开罪崇安帝的危险拼死拥立宣琼,将来就是真能顺利,然后呢?

    妹妹如今就已疑心了自己,不肯听从自己的安排,待她做了皇太后呢?郁妃年轻,将来必然会涉政。

    权力并不可怕,愚蠢的人掌握权力,才是最可怕的。

    郁慕诚心焦的想,更更可怕的是,宣琼和郁妃,也差不多。

    郁慕诚不由得想到了已被郁赦送出京的宣瑞。

    郁慕诚原本只是拿他当个最后的退路,就在方才,郁慕诚也没觉得自己真有用得着宣瑞的那一天。

    自己亲外甥还在,轮不上那个蠢货。

    但这会儿看着郁妃,郁慕诚忽然犹豫了。

    宣瑞虽同自己不沾亲,但他至少没个愚蠢又爱指手画脚的娘。

    郁慕诚心中翻天覆地,面上平静依旧,他叹了口气,“好吧,你既然都出手了,我也不再说什么,只有一点,算大哥求求你,别再盯着郁赦的生母了!皇上已经警惕,马上就会查到你头上来,你就不怕吗?”

    郁妃眸子一动,不安的看向了别处。

    “我今天拼着让皇上疑心也要来看你,不是同你吵嚷的。”郁慕诚恳切道,“你坐不住,非要做点什么,可以,你照着郁赦身上其他的毛病去,行不行?”

    郁妃思索片刻,不甘心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郁慕诚略显疲惫的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苦笑两声走了。

    郁妃自己坐了许久,反复咀嚼着郁慕诚刚才说的话,片刻后叫了自己心腹宫人过来。

    “大哥刚才说……”郁妃轻声道,“皇上上次要给郁赦赐妾,被他辞了,还惹得皇上不快,他是怎么辞的,你知道吗?”

    心腹宫人低声说了。

    郁妃憎厌道,“野种就是野种,跟个男人勾勾搭搭,他不觉得恶心就算了,还敢跟皇上说。”

    郁妃想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大哥有句话说对了。”

    宫人道:“什么?”

    “万事不该逆着皇上的心思来,那只会把皇上越推越远。”郁妃轻声道,“皇上想要郁赦纳妾,是不是?”

    宫人喃喃,“是啊。”

    郁妃轻声道,“这就对了,既要合皇上的心思,又要给郁赦寻麻烦,你说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宫人干笑,“娘娘,就算是给郁小王爷纳妾,那也不是娘娘能管的事啊。”

    郁妃一笑:“当然不是我要管,走……去给皇后请安。”

    宫人还是觉得不太好,“娘娘,是不是刻意了点?”

    “放心,我不会直愣愣的送人给他,我又不傻。”郁妃低声道,“我先求皇后赐琼儿一个,就说那孩子现在没人照料,至于郁赦那边……让皇后把人送到御前去,就说选了两个好姑娘,给琼儿一个,顺道也给郁赦一个。”

    “皇上本来就想给郁赦纳妾,他必然愿意。”郁妃冷笑,“郁赦不是不愿纳妾么?我就非要塞给他一个。”

    郁王府别院,彻底退了热,病已经好的差不多的钟宛忽然有点心神不定。

    钟宛看看床头挂着的画卷,哭笑不得。

    自那日挂了这个画卷以后,郁赦已好几日没跟他亲昵了。

    冯管家总怕钟宛跟郁赦吵,没事儿就来叨叨,“这还真不怪世子,是太医说您身子不行。”

    钟宛撩起额发,对着铜镜看自己的脑门上还没好的伤口,叹气,“行了我没怪他,您真不用一天好几次的跟我说我不行,是个男人就不愿意听这话……”

    冯管家干笑:“这不是怕少爷误会世子的心意吗?少爷不知道,世子这几天这么忙,每日还不忘一回府就召太医过去,先问问你这一天吃了什么药,有没好一点……多疼你呢。”

    钟宛舔了一下嘴唇,轻笑道,“行,那我也疼疼他。”

    同一时刻,内阁中,郁赦接着了消息,冷笑一声,没说话。

    跟着郁赦入宫的小太监看看四周,不敢大声说话,压低了嗓子耳:“世子,皇后给挑的人,皇上也看过了,让世子回府的时候带着,这怎么办?”

    “没什么要办的。”郁赦低头看书折,“不要就是。”

    小太监讪讪,“这……怎么不要啊?皇上都开了口了,就让跟着咱们的马车回去。”

    郁赦头也不抬,“轰下去。”

    “轰?”小太监吓了一跳,“奴才们怎么敢?”

    郁赦不再理会了。

    小太监苦不堪言,左右为难的退下去了。

    郁赦心里清楚,崇安帝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同他撕破脸,最多就是再生一次气罢了,不会强逼自己什么。

    最多最多,就是崇安帝心里不痛快,借着别的事敲打敲打自己,无所谓。

    只要不纳妾,旁的什么都好说。

    郁赦很自信,直到晚间从内阁出来,远远看着自己车驾旁比往日多了一倍的仆从。

    郁赦脸色瞬间就变了。

    崇安帝这次没有让步。

    郁赦双眸冰冷,远远的看着自己的车驾上挂着的灯笼,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自已的仓皇。

    自己就这一点儿坚持,这些人怎么总是不能放过?

    郁赦直直的站在马车前,脸色差的吓人。

    “回宫。”郁赦冷冷道,“哪儿来的,我给她送回哪儿去。”

    郁赦自己扯过缰绳,一把掀开了轿帘……

    马车里,钟宛裹着一条毯子,倚着车窗,睡的死沉。

    郁赦愣了。

    钟宛……是怎么来的?

    小妾呢?是钟宛把人轰走的?

    然后他换了小妾,自己躺在这里等着了?

    郁赦没撑住,笑了一声。

    郁赦上了马车,低头看着钟宛的睡颜,突然无师自通的懂了旁人喜欢纳妾的心思。

    要是这样的小妾,那倒是可以纳的。

    郁赦看着钟宛,胸腔里被夜风吹的心灰意冷的一颗心,瞬间暖和了过来。

    第83章 没人提醒他,也没人打扰他

    郁赦偏头对外面低声道:“他怎么出来了?”

    马车外随车的家将沉声道:“钟少爷今天没再发热, 在府里替世子处理了点公务后闲着无聊, 说来接世子回府。”

    郁赦淡淡道:“胡闹。”

    郁赦怕吵醒钟宛, 声音很轻,“他要出来,你们就没人拦着?”

    家将只得请罪, 又问走不走,郁赦坐在马车里,微微摇头, “先别走……让他睡会。”

    家将们伫立在马车外, 郁赦在车里出神的看着钟宛。

    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钟宛咳了两声, 醒了。

    钟宛看见郁赦瞬间ji,ng神了,“出来了?”

    郁赦淡淡道:“那女子呢?”

    钟宛一笑:“替你送回去了。”

    郁赦一愣, “你送回去的?”

    “怎么?原来世子不想送回去?”钟宛笑下,“那可晚了, 我都替你向皇上谢过罪了。”

    钟宛揉了揉肩膀:“那人根本没带出来,今天也是巧了,我想着来接你, 过来的有点早, 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宫里出来人,要把你的车驾挪进去接人,我估计着就是那么回事,问了问,正好那两位公公都认识我, 也愿意替我传话,这不……我进宫一趟,替你料理了。”

    郁赦不甚赞同的看了钟宛一眼,钟宛宽慰道,“没多大事,就是皇后不知突然想起什么来了,要送你个人,估计是为了向皇上卖个好。”

    郁赦顿了下,道,“可能是郁妃的主意,就为了让我不痛快。”

    钟宛想了想,点头,“也可能。”

    郁赦还是不放心,“你怎么说的?皇帝为难你了么?别人呢?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为难我。”钟宛轻松道,“皇帝又不傻,估计也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刁难你,他只愿做顺水推舟的买卖,见你不实在肯就没再说什么。”

    郁赦上下看了钟宛一眼,“真的没为难你?”

    钟宛微微往郁赦身边靠了靠,放轻声音,“你不放心,自己检查检查?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伤。”

    郁赦侧身躲了下,“别闹。”

    钟宛笑笑,老实坐回去,道,“放心吧,就知道你会跟皇帝硬碰硬,多大点儿事,给你挡回去了,也没开罪皇帝,这要是留给你料理,又得大闹一场吧?”

    郁赦默然。

    钟宛挑眉,“早跟你说了,这些事交给我,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这点郁赦承认,钟宛办事比他要周全,也更和婉。

    钟宛看了看外面,“还不走吗?”

    郁赦吩咐家将们回家,顺手握住了钟宛的手,“你难不成还给宣瑞料理过这种事?这么轻车熟路。”

    郁赦只是随口一说,为了顺便踩宣瑞一脚,他不信黔安会有谁硬给宣瑞房中塞人。

    不想钟宛闻言脸上笑意一僵。

    郁赦难以置信:“还真有?”

    钟宛笑了。

    郁赦冷笑道:“哪家这么不开眼?把好好的姑娘送给他。”

    “人家再不济也是个郡王,总会有人想巴结的。”钟宛倚在车窗上,想了片刻道,“不过还真不是他,是……”

    郁赦等着钟宛往下说。

    钟宛想了想,不太好意思道,“是给我送的。”

    郁赦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些年来钟宛房中是否有人,郁赦还真不知道。

    郁赦眯起眼,“什么时候的事?”

    钟宛摇摇头,“早先的事了,不提了。”

    郁赦面上如常,心中已不痛快了,这怎么能不提?!

    钟宛道,“我又没碰人家,世子这也要追究吗?”

    钟宛悄声道,“还是吃醋了?世子,我是不是雏儿……您不是最清楚吗?”

    郁赦心中一热,并不被钟宛糊弄,他不许钟宛往他身上贴,捏住钟宛的下巴,言简意赅,“说。”

    钟宛后悔,好好的,非提这个做什么。

    钟宛想了想,道,“几年前来着……忘了,反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我大病初愈。”钟宛慢慢道,“我们府上难得的摆了宴席,说是给我去去晦气。”

    “我那天想开了不少事,心情还挺好,虽然身子还没好透,但还是喝了不少。”

    郁赦声音低沉,“醉了?”

    郁赦记得很清楚,钟宛酒量不错,轻易醉不了。

    “半醉吧。”钟宛想了想道,“走路打晃,得让人扶,但脑子还算清楚。”

    郁赦道:“然后?”

    “然后……我本想跟宣瑞聊几句的,可一想开口,他就劝酒,我一想也是,都是大男人了,有什么可说的,都在酒里了。”

    “最后都喝到下半夜了,实在喝不动了,我就让人把我扶回自己院里去了。”

    钟宛踉跄着的进了自己院子,喝了口水准备倒头就睡,不想一掀卧房的门帘,看见自己床上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

    钟宛当即酒醒了一半。

    姑娘局促的很,不知该站还是该坐,紧张的看着钟宛。

    钟宛一阵头晕,他扶着门框,沉声问,“王爷让你来的?”

    姑娘胆怯的点了点头。

    钟宛当日还不到二十,还是少年人的模样,姑娘也不知该叫少爷还是叫老爷,轻声道:“王爷说……让我来替他赔罪。”

    钟宛闻言突然弯腰大笑,笑了好久,吓得姑娘以为这人疯了。

    钟宛笑够了抹了一把脸,对姑娘拱了拱手,风度翩翩,“姑娘好睡,明日我送你回来处。”

    姑娘不安道:“你去哪儿?”

    “我?”钟宛醉醺醺的摆摆手,“我去……我去赏月。”

    钟宛说罢出了屋,将房门关好,摇摇晃晃的自己出了小院,走到园子里坐在游廊的扶手上,倚在廊柱上,嘴里哼着旁人听不出的调子,就这么生生坐了一夜。

    郁赦眉头紧皱,“你在外面过了夜?”

    “我就是不碰她,在院里睡一夜,她名声也毁了。”钟宛叹口气,“何必呢?我又不喜欢她,毁人清白做什么,隔日把她送回家,乡下人家,不计较这个,她后来又嫁了个好人家。”

    郁赦静了片刻,问道:“这就是那个太医给你下毒后,宣瑞给你的赔礼?”

    钟宛“嗨”了一声,显然不想再提。

    郁赦看着钟宛,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恨意。

    郁赦问道:“你之前并没跟我说,你死里逃生后宣瑞是如何同你解释的,就是这样?他想送你个女人,就当什么事都没了?”

    钟宛静了片刻,道:“我原想同他说开了的,我当时想,他也大了,很多事能同他说了,说通了,免得彼此心里有疙瘩,但宣瑞很避讳,并不想多谈。”

    “他也是多余折腾这些。”钟宛看了郁赦一眼,一会儿的功夫,他眼中怅然已散了个一干二净,钟宛不太正经的跟郁赦小声道,“我又不喜欢姑娘。”

    郁赦沉默的看着钟宛,心里清楚,钟宛只是说的轻松。

    当日的钟宛,幕天席地的睡在王府花园中,心中不知有多失望多消沉。

    一心一意对待的亲弟弟,在他差点殒命后往他房中塞女人,以求他能闭嘴,能既往不咎,能继续给黔安王府卖命。

    一腔热血喂了狗。

    郁赦心中早有了将来对宣瑞的安排,想到这,瞬间又改了计划。

    对这东西,实在不能太好。

    “说了不提了。”钟宛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忙叨叨的给郁赦献宝,“看看这是什么。”

    郁赦低头看了一眼,“……红枣糕?”

    糕点样式ji,ng致,不像是街面儿上的铺子能做出来的,郁赦道,“哪里买的?”

    “皇上方才招待我的。”钟宛小心的掰了一块儿,“我怕凉了,一直放在怀里,你尝尝。”

    郁赦难以想象,“皇上给你吃的点心……你怎么拿出来的?”

    钟宛无辜道:“自己开口要的啊,我尝着好吃,想让你也尝尝。”

    钟宛大约自己也吃了不少糕点,嘴甜的好似抹了蜜,他怕外面家将们听了笑话,很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什么吃到什么好东西,头一个先想到你。”

    郁赦垂眸,嘴角不受控制的挑起了些许。

    他实在想不到,钟宛是怎么在替自己辞了小妾后,还能旁若无人的跟崇安帝开口要糕点的。

    能在宫里连吃带拿的,大约也就是钟宛了。

    “你尝尝。”钟宛喂给郁赦,“还热着。”

    郁赦低头将糕点含在了嘴里,果然很甜。

    郁赦含混道,“这么热,烫着没?”

    钟宛不在意的摇摇头,郁赦不信,亲自把钟宛衣襟掀开了些,看着他胸口微红,皱起了眉。

    “这不是为了哄你高兴么?”钟宛掖了下衣襟,“对了,打个商量,这两天宣璟可能会来找我麻烦,世子能不能替我挡一挡?”

    “你还会怕他?”郁赦没往心里去,“你怎么得罪他了?”

    钟宛苦哈哈道:“我原本也是好心,从府里出来的太早了,就想先去看看他,顺便问问林思的事,不想……”

    郁赦抬眸,“不想什么?”

    钟宛叹气,“不想……从他府里走的时候,不小心,碰碎了他一个物件。”

    郁赦不在意道,“让他估个价,我十倍赔他。”

    钟宛脸色古怪,半晌小心翼翼道:“是一个琉璃盏。”

    郁赦蹙眉,突然觉得有点耳熟。

    钟宛老实交代,“就是他足足拼了一个多月那个……真不怪我!他家那小厮还是个半大孩子,办事毛手毛脚的,看着胆子还很小,进里间上茶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下,我就顺手扶了他一把,没想到袖子正好扫到了那个要命的东西……”

    郁赦:“……”

    钟宛苦着脸,“他说要杀了我。”

    郁赦其实是有点同情宣璟的,但钟宛偷偷从宫里给他带点心的样子实在太招人疼,郁赦这会儿心都软了,没了原则,艰难点头道:“是,不怪你,是那琉璃盏自己不好。”

    郁赦甚至还宽慰了钟宛,“给他点事忙很好,免得他闲的难受,来寻我的麻烦。”

    说到这个钟宛更心酸了,痛心道:“你知道我这次去,他跟我说什么吗?”

    郁赦看着钟宛。

    “你能信吗?”钟宛难以置信,“宣璟最近在很认真的查,上次宣琼在宫里落水,到底是他自己跳下去的,还是你推下去的。”

    郁赦:“……”

    钟宛越想越心疼,“他神神秘秘的跟我说,查清楚了这个,可能能弄懂很多事。”

    郁赦艰难道,“林思就不能提醒他一下,我们最近已经在争储了吗?”

    “林思根本还没见他呢!”钟宛愁断了肠,“你说宣璟怎么这么倒霉?早年一同念书的时候就他跟不上趟,现在争储也跟不上趟,不过也行,别人争别人的,他自己跟自己斗,也斗的很ji,ng彩……他到现在还担心,你或者宣琼会用那个琉璃盏加害他,去御前告状,说他毁坏御赐之物!”

    郁赦面无表情的摇头:“我没这好兴致。”

    钟宛扼腕,“半年了,整整半年了啊,没人提醒他,更没人打扰他,他还在纠结他的琉璃盏……”

    郁赦一言难尽,勉强保证道:“好吧,你欠他一次,我保证……今后只要他不害我,我也不会加害他。”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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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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