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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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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正文 第1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节

    1、引

    【顺和25年 12月初10 大兴朝 紫宫】

    前一刻还阳光明媚的天空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飘来浓厚的乌云,只在一瞬间便遮蔽了整个紫宫。

    高高的宫墙之间,一行太监脚步匆匆,为首的李顺双手托着明黄色的布卷,眼角偷瞄一下几乎压在头顶的黑云,心头也跟着压了一大片云似的——今天这趟差事可不讨好,也不知道这天气突变是不是老天给他预警来着?这么一想便恨不得脚下这条路能长些,再长些,可天不从人愿,仿佛只过了一瞬,那位爷的宫殿就已经到了眼前。许是因为天色的原因,宫门上“玉子宫”几个大字失了平日里的光芒,暗淡中带着几分不详。

    一行五人全都不自禁地抖了抖,紧跟在李顺身后的小太监小秋偷偷地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道:“师傅,这,这——”竟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兔崽子,给咱家松手!”李顺低声斥道,“这是皇上派的差使,要人性命的又不是你,你做这模样作甚?”同时在心里暗骂:真是个不经事的东西,平时看着挺机灵的,关键时刻却如此胆小,在这宫中该怕的可不是什么鬼啊神的!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冲另一个小太监打了个眼色,机灵的小东西立即会意,拖长了声音唱道:“圣旨到——”

    紧闭的宫门在片刻之后打开,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奔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怎么就你一个,这玉子宫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不等李顺出声方才那吓得发抖的小太监就趾高气扬地跨到前面指着他斥问,只是话音方落便听得身后一声冷哼,得意洋洋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战战兢兢地退下。

    李顺在心里暗骂他没眼色,这么早就急着落井下石,这玉子宫的主子失没失势还不一定呢,再说那刘贵妃可不是吃素的,怕是迟早蠢死在宫中,还是早撇掉的好。心里转了几大圈,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九殿下在何处,还请公公支会一声,这皇上有旨宣来,咱家送不到手上也是不好交代。”

    哪知那小太监听了他的温声细谁反而抖得更厉害,伸臂往宫里一指,道:“殿、殿下在、在云姑娘那边。”

    “还请公公带路。”李顺面色平静地道。

    “是~~”小太监慌忙爬起来,引着一行人往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又见面了,嘿嘿,多谢支持!

    2、第一章 龙孙临世

    第一章龙孙临世

    “啊——”伴着一个高亢的女人惨叫声,接生婆喜道,“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谁?谁在说话?啊……眼睛,眼睛睁不开?谁?谁那么大胆子竟敢没得到我允许就随意碰我?为什么我动不了,浑身竟如此无力?这是……在为我洗身?为什么会如此?难道我竟受了重伤,成了植物人?不,如此还不如一死!】

    天气太冷,虽然屋里燃了好几个火炉,接生婆仍怕小公子会冻着,匆匆洗去他身上的粘液便将皱巴巴的一团从水里捞起擦净,随即用厚厚的小毯子包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奇道:“咦?小公子怎么都不哭呢?”说着单手拖着小家伙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却从底下伸进包裹,用力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好大的狗胆,竟敢动手打我!难道这是医院那群蠢材研究出来的新疗法?还有,什么小公子?什么时候我多了这么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称呼?】

    接生婆见小公子仍是不哭,正要再多打两下,门却在这时“啪——”的一声被推开,一个衣着华丽紫衫,头戴同色玉簪的十四五岁少年闯了进来,如玉般的面上满是急切。

    屋里众人均停下手上原本忙活着的事情,跪下行礼:“参见九殿下,贺喜九殿下得小公子。”

    【什么?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来人正是大兴国当朝皇帝最为宠爱的第九子,名杨至,为艳冠后宫的刘贵妃所生,今年堪堪十四岁,却已在方才做了父亲。只见他一进门就眼巴巴地看着接生婆手上的一团,伸出手道:“可生出来了!快,给我抱抱!”

    接生婆只犹豫了一下,便被他劈手夺过手中的孩子,惊得一边跟着他进来的奶娘王氏慌道:“殿下小心些,小公子才出生,身子骨可脆弱着,经不起太大的力。”

    “啊?”杨至双手将小家伙抱了满怀,听奶娘这么一说顿时吓得不敢动弹,僵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小声地道,“那王嬷嬷,我现在该怎么办?”

    到底还是个孩子!王氏心中好笑,面上可不敢显,略福了福身,上前指导他该怎么抱婴孩。

    【不对,很不对,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又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种不妙的感觉……】

    “呼——”好不容易学着摆出了正确的姿势,杨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手却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别扭地弯下脖子去瞅怀中的小东西,很快失望地垮下脸,“他怎么这么丑?还闭着眼,都不看我的?”

    “呵——”王氏捂着嘴轻笑,“我的殿下,这小孩子刚生出来可都是皱巴巴的,过两天就长好了,到时候怕会可爱得令您爱不释手呢!这眼睛啊,也要过上几天才会睁开,瞧您急得!”

    “这样啊——”杨至先是有些失望,随即又振奋起来,“不能看总能听吧?”见奶娘在他期盼的目光下笑着点了头,立时将脸凑到怀里的小东西面前,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就张嘴哄开了:“小东西,我是你爹爹喔!你要快点长大才好,爹爹好带你去玩,去打猎!”

    【‘殿下’、‘小公子’,我,这、是……转、生、了?!!】

    “对了,云姐姐怎么样了?”又逗了一会,见小东西一直不理会他,杨至也没了开头的兴奋,这才想起孩子的母亲来。

    “殿下~~”有些虚弱的声音打帐内传来,“您抱孩儿进来给奴婢看看可好?”

    “好!”杨至脆生生地应了,拒绝了奶娘伸过来的手,自个儿抱着小东西走向内室,许是真有那么几分天份,这时他的手臂已经自然了许多,竟将小儿子抱得稳稳的。

    这玉子宫里的人行动利落,这么些时间内室已经清理干净,床上也换上了清洁的褥子,一个十七八岁、长相秀丽却脸色苍白的少女倚在床头,略有些无力地笑着。

    “云姐姐,可苦了你了。”杨至快步走到床边,弯腰将怀里的小东西送到她面前,道,“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喔,瞧他多可爱!”得,转过头就将方才嫌自己儿子丑的事情忘记了。

    少女微微一笑,道:“是好可爱,给奴婢也抱抱可好?”

    “云姐姐你怎么又自称‘奴婢’?”杨至嘴里抱怨着,可见少女也不说话,只在脸上挂着常年都有的笑容,便知道说不动他,只在心中叹了口气,边将小东西送过去边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他是你生的,你想抱就抱,爱抱多久就抱多久。”

    “唔——”少女不置可否,一脸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孩儿,如玉般的食指点在他小巧的口上,嘴里喃喃道,“宝贝乖,娘亲的乖宝贝……”

    明明是温馨的一幕,在屋内其他人眼里却倍感凄凉——虽说昨夜云姑娘因即将临盆而被放回来,可这赦不赦到底没个定论,还不知会怎的……造孽喔,也不知云姑娘到底犯了什么事,竟连深受帝宠的九殿下也有可能保不了她?

    “殿下——”

    “啊?”杨至看着少女眼中遮不去的一丝酸楚正自出神,猛地听到她一声唤,愣了一下方回过神来,“怎的?”

    “殿下,奴婢自己为我们的孩儿取个名字可好?”

    “这——”杨至犹豫,“云姐姐也知道,这皇子皇孙们的名字可都要父皇定夺的。”

    少女苦笑一声,道:“殿下何必自欺欺人?”

    “云姐姐——”杨至顿时呆住,日前他长跪于西汶殿前,也不曾换得父皇心软,若不是皇祖母劝说斩杀孕妇有伤天德,怕是此时云姐姐早已徘徊在黄泉路上,父皇如此憎恶云姐姐,又岂会为她所出的幼子赐名?只是前朝已亡了百余年,些许遗血父皇又何必如此忌讳?

    “殿下,”少女也不管他心中百转千回,只低着头逗弄怀里的孩子,轻声笑道,“你看他如此可爱,奴婢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愿他一生平安,就唤他安儿可好?”

    “安儿?杨安,杨安——”杨至嘴里念了两遍,伸手将小东西抱过来,“啪唧”一声在他小脸上啾了一口,笑道,“小家伙,你以后就叫杨安了!”

    【杨安,这名字真够乡村风的,哪有我原来的名字好?唔……原来的名字,原来的名字,我原来叫什么名字的?为什么我不记得了?怎么会这样?啊!头好痛!啊……】

    “啊——啊——”

    “呀——”

    “殿下小心!”

    原本任他们搓来搓去也不吵不闹的小东西突然大哭大叫,吓得杨至差点将他扔出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儿子才又抱紧了。虽是有惊无险,却吓得一屋老小差点掉了魂,王氏更是不客气地瞪了杨至一眼,直接将小杨安从他怀里“抢”过去,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可方才乖乖巧巧让人一度怀疑他是否天生哑巴的小人儿此刻却不依不饶起来,任育儿经验无比丰富的王氏也拿他没办法,虽然小家伙眼中无泪,可满脸痛苦的样子却让人看得更加揪心。

    “他是不是病了?”初为人父的杨至急得团团转,“要传太医吗?”

    “该是正常的,初生婴儿都会哭上这么一出的。”王氏虽然说得肯定,心里却没底,她还从没见过刚生下来不哭,过这么许久才闹上的婴孩,可如今这个行势,他们玉子宫当真要越低调才越好,所以还是看看先吧……

    “当真?”杨至瞅着小家伙眉头紧皱的样子很是心疼,他纵使聪慧,毕竟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新生儿是个什么样,倒也无话反驳。

    “当然是真的,”王氏笑道,“别忘了殿下自己都是老奴一手带大的。”

    “喔。”杨至无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奶娘哄着哭叫不止的儿子,直到声音渐止才长长出了口气。

    王氏也跟着长松了口气,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初生的小公子,见他只是睡着了方放下心来,将他送到一直担忧看着的少女怀中,怜惜地道:“小公子怕是累了,就放在云姑娘身边歇息吧。”

    少女呆呆地看着小儿子安心的睡颜许久,突然掀开被褥,单手抱住孩儿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却因产后无力,在落地的瞬间差点摔倒。

    “啊!你小心些!”杨至急忙去扶,却被她避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得他抓耳挠腮,“云姐姐,你这可是做什么?听说女子生产之后犹为虚弱,你这胡乱折腾可别伤了身子。”说着又要去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殿下!”少女对他深深地磕了个头,再抬头直看向他时一双妙目已满含泪水,“云儿身世如此,自知无幸,只求殿下看在云儿服侍殿下十年的份上,救救这孩子一命。”

    杨至吓了一跳,急道:“云姐姐怎的如此说法?父皇既然放你回来,又怎会再害你?安儿是我孩儿,便是父皇之孙,又岂会伤他?”

    少女双目流下泪来,正要再说,却被王氏挥手止住,将一干人等挥退,这才上前将她扶起,劝道:“如今事情究竟如何还没有定论,云姑娘何必急着托孤?”

    少女无力地依在她身上,哀哀痛哭道:“殿下不知事,王嬷嬷也不知事了吗?我这么一个前朝遗孤的身份还有什么出路?只可怜我的安儿——”说着爱怜地摸着儿子的脸,哭道,“可苦了你了,本该是天皇贵胄的命,却被我这么一个娘亲连累,若是我能早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好了,定不会,定不会……”心里狠了再狠,却怎么也说不出“定不会生下你”的话,只俯在幼子身上痛哭。

    如此一来王氏再说不出话来,只拍着她的背陪她垂泪。

    杨至自小受皇帝宠爱,又被权倾六宫的刘贵妃护着,虽处于深宫之中,心思却并不是很复杂,先前见他的云姐姐被放回来,只道便没事了,此时见两人模样,心里顿时升起不妙的感觉,正要上前说话,却听得约摸是宫门外隐隐传来尖声:“圣旨到——”

    3、第二章 面圣祈命

    闻言屋内的三人都是大惊,云儿“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小公子送到他父亲面前,嘶声哭道:“奴婢一死无所谓,只求殿下救救安儿!”

    杨至心底是不信她们的推断的,可被云儿这么一闹免不了就有些惊疑不定,他一生顺遂,虽聪慧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见得幼子仅凭一双细微颤抖着的手托在半空心里很是不舍,便先将他接过来抱在怀中,讷讷道:“云姐姐先起来吧,父皇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更加不会加害我的孩儿,你,你别忧心太过了……”

    云儿伴他十年,对他的想法不说十足十地知道,至少也掌握了七八分的,知他是不信宠他之至的皇上会是狠毒之人,当下也不争辩,只道:“求殿下护着安儿,不需大富大贵,只要一生平安即可,求殿下,求殿下……”她边说边磕头,只两下额上便见了血,可她却像是不知道痛般仍磕得“呯呯”作响,身前青砖都给染成褐色。

    “云姐姐!”杨至气急败坏地将她拉起来,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儿产后虚弱,经过这一么场更是耳晕目眩,话也说不清了,只边哭边喃喃地道:“安儿,安儿,求殿下,殿下,安儿——”

    “就你想得多!”杨至怒极:“安儿是我的孩儿,谁要伤他都需跨过我的尸体去!”

    “殿下!”王氏听他说得如此狠绝心下不由一惊,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这时再说什么也是晚了,只得道,“殿下还需快快出去恭迎圣旨。”

    “殿下——”云儿还要再说,王氏一眼横过去,道:“迎旨晚了那可是太不敬,云姑娘还嫌害得殿下不够吗?”她恼极这奴婢利用殿下的善心逼迫于他,这话说得是极为不客气,直刺得云儿脸色惨白,身形摇晃。

    “王嬷嬷,云姐姐,你们不必争了,”杨至苦笑道,“传旨的人已经来了。”他话音方落,便听外面有人唱道——

    “圣旨到,侍女云儿接旨。”

    不是给他的?杨到一惊,心底猛地升起一股不祥,可这时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思索,听见屋外山呼万岁,勉强安慰自己事情不会像云儿姐姐她们说的那样,尔后深吸一口气,抱着幼子上前打开房门,跪倒在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女紧随其后跪倒。

    李顺像没发现这玉子宫中的异状似的,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九皇子侍女云儿侍宠生骄,冲撞圣驾,本该杖毙,然吾皇仁慈,特赐极乐酒一杯。钦此,谢恩。”

    极乐酒?杨至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那可是剧毒啊!宫中向以此酒赐给那些犯了大错的妃子,见血封喉,父皇、父皇竟真的要杀云姐姐!

    云儿早有预料,倒不如九皇子那么震惊,面色惨然地磕头,声音微颤:“奴婢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姐姐!”杨至猛地回头,却在对上少女双目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云儿拂去面上的泪水,凄然一笑:“殿下,奴婢这可就要去了,还请殿下看在奴婢侍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忘记应下了奴婢的事。”

    杨至身体一颤:“云姐姐~~”

    “云姑娘,”李顺端过盘上的酒杯送到少女面前,“请。”

    云儿慢慢接过将夺去她性命的毒酒,颤巍巍地送到嘴边,双眼一闭,正要往嘴里倒时却猛地被一只手打落,猛地睁开一双美目,惊道:“殿下!”

    “云姐姐,我不要你死,”杨至满脸坚定地道,“我这就去求父皇,你不会死的。”语毕抱着幼子便冲了出去。

    “殿下~~”云儿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燃起一股希望:皇上向来宠爱殿下,或许,或许……

    “云姑娘,”李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请吧。”

    云儿看着面前的毒酒,终于绝望——皇上竟连殿下的反应都算计好了,当真是下了决心要她一命,只是幼子无辜,安儿,安儿……仰头饮下毒酒,云儿大声叫道:“殿下,您答应了奴婢的——”随即倒地气绝。

    从不知道冬天可以这样的冷、皇宫是这样的大。

    杨至在高大的宫墙间奔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冰冷的北风呼啸着刮去他身上的热气,全身上下唯一温暖的只剩下与初生幼子相帖的地方,令他不自禁地一再收紧双臂。

    “九殿下,你这是?”

    疑惑的声音猛地唤醒杨至的神智,环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父皇平日处理公事的地方——西汶殿。

    “九殿下?”当值的太监见这个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略有神游,忙低声提醒。

    杨至只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投上西汶殿竖的门上,道:“我要见父皇。”

    那太监见他面色似乎不善,小心翼翼地道:“禀殿下,皇上现在正与几位大臣议事,怕是——”

    “我有急事,你去通禀就是,父皇会见我的。”杨至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这——”那太监再瞄了眼他的脸色,略作思索,道,“奴婢这就去通禀。”语罢转身进了殿内,却不是向皇上通禀,而是去到侧殿找到了太监总管付一水。

    “小德子,你小子不在殿外好好守着跑进这里做什么?”付一水在见到他的时候就沉下脸,“皇上这可正在商议国家大事,要是放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来走漏了消息,小心你这一身皮。”

    “给公公见好!”小德子嘻笑着凑过去,“公公又不是不知道,奴婢候在外面也不过遇事跑跑腿,安全之类自有神卫军守着,哪轮得到奴婢呢?这不,又来给人跑腿了。”尔后附耳将事情经过说了。

    付一水当即叹道:“九殿下这可真不懂事。”

    小德子低头,当没听见他这可算是“大逆不道”的话。

    付一水一挥手,道:“今天你的值就当到这儿吧,记得别乱说话,要是传出了什么,别怪咱家不留情面。”语毕小德子连说不敢,打揖作躬地退下,付一水这才不慌不忙地往殿外走去。

    殿外杨至早等得不耐烦,一会担心云姐姐那里会不会受了委屈,一会又想着呆会该怎么说服父皇赦了云姐姐,于是一边后悔方才没有放下狠话给那些宣旨的太监,一边小心地揣测着父皇可能的态度,十四岁的少年头一次感觉到生命之重。

    付一水五十有余,眼神却还好,远远地将九皇子面上的神色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快步走过来见礼:“奴婢叩见九殿下。”

    “付公公请起。”对于这个从父皇幼年起就陪在身边的太监,即使杨至也知道不能轻慢,语气十分客气,“可是父皇宣我觐见?”

    “回殿下,”付一水恭谨地道,“皇上正与几位大人议事,奴婢不敢打挠。”

    “公公尽管通报,”杨至一听便急了,“父皇若有怪罪,我一力提着就是。”

    “殿下稍安勿躁,”付一水做了个“低声”的手势,道,“且听奴婢一言。”

    杨至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躁动,道:“你说。”

    “奴婢见殿下来得匆忙,怕是有事要求皇上?”

    “没错。”

    “这求人可得有求人的样子,殿下若是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打挠了皇上议事,殿下所求的事可就……”

    杨至略思索了一下便明白过来,微微一躬身,道:“多谢公公指点。”

    付一水哪敢受他的礼,慌忙避开,道:“殿下言重,殿下天生聪慧,些许小事,也是太过着急才会有所遗漏,奴婢哪说得上‘指点’。”目光落在他怀中,疑道,“这是……”

    杨至低头看了看怀中安然沉睡的幼子,脸上露出笑意:“是我的儿子,才出生不过一个时辰呢!”随即想到孩子的母亲,那点笑意很快又散了。

    “奴婢先贺喜殿下了!”付一水像没注意到他脸色似的,满脸喜气地道,“屋外风大,不如殿下先至偏殿等候,皇上那边一散奴婢便给通报上去,殿下也可立即面圣?”

    杨至想想也是,立时便应了:“那就有劳公公了。”

    “殿下言重,”付一水转身引路,“请随奴婢来。”

    这么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期间他一会儿看着幼子的睡颜发呆,一会儿想到云姐姐满含凄楚与绝望的眼睛,想到王嬷嬷和她的一字一句,待到杨至跪在西汶殿冰冷的地上,对于祈求父皇饶恕云姐姐一事已经没剩什么信心了。

    “你的意思是要朕饶了那个前朝遗孽?”大兴国现任皇帝杨成,四十九岁的男人看起来却像是刚到不惑之年,英俊的面上失了平日里对着他最宠爱的皇子时的温和,只余一片足以令人绝望的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娃,要遭殃了~~~~~~~~

    4、第三章 驱逐出宫

    “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皇帝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爱子,语气平静得近乎压抑。

    “父皇明鉴!”杨至晶亮的双目直视天颜,朗声道,“前朝早已亡国百年,云儿一个自己都不甚清楚自己身世的孤女又能做出什么事来?父皇何不饶她一命,以示恩德?”

    “哼!”皇帝“啪”地一声扔了手中的折子,冷道,“还没做什么事已经惑得你一个皇子敢来跟朕叫板了,当真做出什么事来,你岂不是要带兵逼宫。”

    这话说得诛心,杨至当即俯身叩首,“咚咚”有声:“父皇明鉴,儿臣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父皇明鉴——”

    “行了,别磕了。”见爱子如此,皇帝也觉得不好受,冷硬的面容稍微柔软了些,“朕不怪你受人教唆之事,只是……”目光如箭s,he向他胸前,“这孽子却不能留。”

    并不狠厉甚至还带着几分温和的声音,杨至听了却犹如寒冬腊月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全身上下都透着寒气,他怎么也没想到,父皇竟真如云姐姐所说,连安儿也不放过。呆愣了许久才艰难地道:“父、皇,他是儿臣的孩儿,您的亲孙子。”这时他已经不敢再提云姐姐的事,心里明白自己定是救不了她了,只是安儿,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哪怕用命去搏!

    “他也是前朝遗孽!”皇帝语气转厉,“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杨至,你可给朕记好了。”

    “不管怎样他也是儿臣的孩儿啊!”杨至心中似给铁锤击了一下,双目流出泪来,“父皇,将心比心,若有人对儿臣不利,您又会如何?”

    皇帝也不是没见他这九儿子哭过,只是他以前要么是博人同情的假哭,要么是一分夸成三分的大哭大闹,几曾见过如现在这般伤痛地静静流泪?心里恻然,先前被顶撞抗拒的怒气便散了些,柔下声音道:“小九,朕知你舍不得亲生儿子,可你也得为他想想,他这么一个身份,说得狠一点,活下来还真不如死了。”

    杨至呼吸一窒,却没有搭话,只是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皇帝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年纪尚幼,朕与你母妃又宠你太过,养成你这么个不知世事的性子,你生来高贵,又没吃过苦受过累,反倒不明白出生的重要性。世人都是捧高踩低,这孩子有前朝遗孽的血脉,注定就低了人一头,在这宫廷中生存该何等艰辛,你能护他一时,又岂能护他一世?若有一天你的敌人利用这孩子的身世来攻击你,那时你是保这孩子还是保你自己?”

    在杨至的印象之中,父皇要么是故作严厉地训斥他,要么是满脸宠溺地逗弄他,这样语重心长地和他说话,似乎还是第一次,而且父皇说的这些话他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隐隐觉得他是对的,可这又如何?杨至心下做了决定,恭恭敬敬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儿臣叩谢父皇一片爱护之心,或许您说的都是对的,可安儿是儿臣的骨血,儿臣给了他生命就有责任保护他,若是连自己的骨r_ou_都护不了,儿臣枉为男子,更愧为父皇的儿子!”

    皇帝冷下脸:“这么说来,今r,i你是非要违抗朕命了?”

    “儿臣只求父皇饶了安儿一命。”

    “若朕不应呢?”

    “任何人想要伤害儿臣的孩儿,都需跨过儿臣的尸体!”

    “杨至!你竟敢威胁朕!”皇帝劈手抓了案台上的墨砚砸过去。

    杨至笔直跪着不闪不避,墨砚擦着他的额边飞过,淋漓墨汁洒了半边身子,垂下眼眸道:“儿臣不敢。”

    “你不敢?”皇帝胸口起伏得厉害,“你都以死相胁了还有什么你不敢的?杨至,你要明白,朕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可儿臣只有安儿这一个儿子啊!”杨至含泪的眼直看向皇帝,“父皇爱护儿臣,儿臣很感动,可是父皇为什么不能体谅儿臣的一片爱子之心呢?父皇——”

    皇帝怒道:“你有爱子之心,你如此逼迫朕可还有半点孝心?”

    “父皇——”杨至哽咽道,“儿臣自知不该忤逆父皇,可儿臣更不愿意失去安儿,父皇,儿臣,儿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父皇,您若要杀安儿就连儿臣一起杀了吧?也免得儿臣左右为难……”

    “你——”皇帝更是怒甚,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好,好,杨至你好得很?做朕的儿子为难你了是吧?那你给朕滚出宫去,朕不要再见到你这个不孝子!”

    “父皇——”杨至痛哭出声。

    “来人!”皇帝怒喝,“给朕把这不孝子轰出去!”

    杨至浑浑噩噩地走出西汶殿时天已经黑透了,大红的宫灯被寒风刮得在空中来回打转,殿外一动不动站着的神卫军在晃动的灯光照耀下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这华丽的皇宫在此刻竟然更像传说中的阎罗殿。父皇往日里的关爱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每一句悉心教导,每一次大度包容,都化成利剑刺进心里,脑中不断闪现父皇最后那张愤怒、惊痛的脸,心里像被人揪住一样难受——这都是被他气的啊!如父皇所说,他真是不孝极了,可是安儿……爱怜地用额头碰碰怀中幼子的小脸,只要安儿还在,即使被父皇厌弃也值得了!不过小家伙,杨至心道,等你长大了可别像爹爹我一样不孝啊!当然,他又在心里暗暗补充,爹爹以后绝对不会想要杀你的孩子的。(介个,父亲大人似乎想得太长远了点……)

    脑中东想西想,很快就回到了玉子-宫,杨至一到宫门就感到不对劲了——太安静了!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可心里有一个声音却一直在说不会的、不会的,于是他便有些侥幸,或许,或许呢?

    “殿下,你可回来了!”奶娘王氏一直领着宫里众人等在殿外,一见他便迎了上来,待看到他半边身子都给墨汁染黑,情急之下失礼地一把擒住他的手腕,急道,“这是怎么了?殿下惹怒皇上了?有没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伤?”

    “王嬷嬷,我没事,”杨至挣开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嘴唇动了动,许久才吐出低沉沙哑的声音,“云姐姐她、她……”

    “唉——”王氏叹了口气,怜惜地将他额前散下的一缕乱发拂至耳后,道,“你云姐姐她,去了,就在殿下去打皇上求情的时候,李公公带了一整壶极乐酒来,又给满上了……”见少年惨白着一张小脸,犹豫着轻轻地在他肩上拍了拍,“云儿走的时候没受什么苦,很是安祥,殿下别太难过,不然云儿在黄泉路上也不安心……”话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忙吸了吸鼻子掩饰口腔。

    杨至沉默了许久才道:“云姐姐安置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王嬷嬷瞅瞅他的脸色,犹豫了一下,道:“刚断气就给抬出宫去了,奴婢们不比主子,宫里是不给设灵的,过了就抬出西山化人厂,也好早登极乐。”

    “云姐姐——”杨至悲痛地唤了一声,这次却没有哭,他觉得自己的泪在今天已经流干了。

    “殿下,您别太难过,小公——”王嬷嬷见他这样有些怕了,正要劝慰几句,却被一个尖声打断。

    “圣旨到——”

    众人慌忙跪了一地,齐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皇九子杨至喜得麟儿,朕心甚慰,特赐佳宅一座,着即刻起迁住新居。钦此,谢恩!”

    杨至身体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父皇这是赶他出宫,竟然真的不要他了!身后众宫人也惊慌起来,王氏更是吓得脱口道:“殿下——”

    付一水看着面色惨白的少年,心里也道皇上心狠,可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上前扶起九皇子,将圣旨塞进他手中,道:“皇上吩咐奴婢领殿下去新居,殿下这就请跟奴婢走吧。”

    杨至木木然没有反应,倒是他的贴身太监小祥子慌忙奔过来,道:“公公,公公,殿下迁出宫,奴婢等人也可跟着去吧?”

    付一水面无表情地道:“皇上只下旨九殿下出宫,各位没有旨意却是不能随意出去的。”

    小祥子急道:“可是没有奴婢等人侍候,殿下该怎么过啊?”

    “这是皇上的旨意,奴婢也没有办法。”付一水说完便不再理会这些宫人,只对九皇子道,“殿下,这就走吧。”这突逢大变的少年一丝回应也没给他,他倒也不恼,转过身就往宫外走,杨至却也及时地跟在他身后,只不过一行才走了几百步就给匆匆赶来的王嬷嬷拦住了。付一水见她左手上挎了个包裹,右臂上搭了件大麾,只轻轻道了句:“快一点。”

    王嬷嬷会意点点头,快步走至九皇子面前,嘴唇抖索两下,唤了声:“殿下——”两眼泪花闪动,她慌忙偏头抹了去,强撑一点笑颜将臂上大麾抖开披到少年身上,道,“这天看着要落雪了,殿下可小心别着了凉。”又将手上包裹挎到他肩上,叮嘱道,“时间匆忙,奴婢只胡乱塞了些衣物还有奴婢平日里攒下的银两,殿下省着点用,以后孤身在外,奴婢可再照顾不上您啦——”至此已悲不成声。

    “嬷嬷——”杨至突然开口。

    “殿下?”王氏凑到他身前,“您说什么?”

    杨至低低地说了一句,王氏骤然捂着胸口倒退几点。

    “时间不早了,殿下还请快些吧!”付一水说了一句后便又领着人往宫外走去,一行人渐行渐远,酝酿了一整天的雪终于落了下来,漫天的雪花迅速模糊了视线。

    王氏呆呆地望着出宫的方向,顿时泣不成声,殿下最后说的那句是——

    “父皇不要我了,母妃也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终于把小皇子和小皇孙赶出宫了,接下来就是俩倒霉父子住破屋又没钱花的落魄生活了。。。。。

    5、第四章 落魄父子

    第四章落魄父子

    华盛大街,听其名便给人一种繁华的感觉,它也的确盛极一时,只不过那是在曾经的容朝。百年前大兴开国皇帝攻入太平城,并放任士兵抢劫了当时被称为“王府街”的华盛大街,致使其受损严重,之后全城重新归划也没有交它放入整修的行列,一度车马水龙的地方便这么荒凉下来。当今皇帝赐于他皇九子的“佳宅”便位于这华盛大街正中,曾是容朝威王爷的府第,十年前被人贱买下来,隐陆陆续续修整了数年,如今看起来虽然破败依旧,倒也还能住人。

    付一水向茫然看着自己将来栖居地的杨至行了一礼,道:“九殿下,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皇上还等着奴婢前去复命。”

    杨至失魂落魄地点点头,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殿下,”付一水压低声音道,“皇上向来最是疼爱殿下,您若是服个软,奴婢给您带个信,说不定皇上就消了气,您也不必吃这等苦楚。”

    杨至曾听母妃说过,这付一水油滑得紧,在宫中向来不管闲事,不说闲话,今天这句劝说的话倒是难得,杨至心里有几分感动,但今天这个“软”却轻易不能服的。于是只勉强地扯扯嘴角对他笑了笑,道:“公公厚意我记下了,不过父皇曾说我一生顺遂不曾挨过苦,现在有机会倒是想试试。”

    付一水看出他的决心,便不再劝,只道了句:“殿下保重。”尔后率了其余人等默默返宫。

    风雪越发地大了,杨至只在屋外站了这么一小会,身上就已经覆了薄薄的一屋白色,好在奶娘给他披的这件大麾足够厚,倒也不曾冻着他。望望漆黑的天空,又看看连大门都破破烂烂的大宅,杨至苦笑一声,提起付一水留下的灯笼推门而入。

    ***

    百年前这里或许是一座豪宅,而现在能住人的不过两间屋子。杨至略察看了一下,隐约感到前主人走得很急,一应物什都未曾收拾,饭桌上甚至还有个喝了一半的茶杯,也不知道他那父皇为何要赐这么一座宅子给他?

    不客气地进入卧房,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将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放上去,抖落被面上的薄灰,轻轻盖在他身上,这才惊觉自己抱着幼子足有好几个时辰,右手僵得都快伸不直了。一边吡牙咧嘴地揉着手臂,一边瞪着床上看似睡得香甜的小家伙,杨至不服气地嘟哝:“哼哼!你爹爹我为了你的小命都众叛亲离了,你倒睡得好!”越想越是不甘心,手也不揉了,三两下爬上床,戳戳小东西嫩嫩的小脸,威胁道:“你小子以后长大了要是不孝顺的话,看老子我怎么收拾你!”突然觉得这小家伙长得是丑了点,但是那手感倒是真的不错,于是左戳戳、右戳戳,越戳越得劲,却在一抬头间猛地僵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家伙已经醒过来了,一双小小的黝黑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

    事实上壳子婴儿、芯片未知被命名为杨安家伙之前因触及了些东西而暂时晕了过去,不过没多久就醒了过来,之后从赐死他母亲的圣旨到他父亲为了救他的性命遭斥,再到现在两人被赶出皇宫,一直的一直他都清醒地听着,以他如今连话都不能说的身体,压根就没想着参与进去了,就当自己在看戏,即使他本人是这场戏中最关键的部分。可是这个所谓的“爹爹”也太……奇怪了!小杨安心里也只能送给他“奇怪”两个字,生长在皇宫却如同普通少年一般不知世情,遇事爱哭却并不懦弱,为了一个地位低下的婢女以及一个随时想生多少就生多少(呃,太夸张了吧……)的儿子竟然与强权硬碰,前一刻还在为父母的遗弃而伤怀,下一刻却兴致盎然地欺负一个婴儿!(安宝宝,乃太夸张了吧,不就是戳了两下脸吗?怎么就欺负了呢?)戳他一下他也就忍了,竟然还接二连三的!杨安心里大怒,他倒想看看这个胆大妄为的人长成什么样子,于是努力地睁眼,再睁眼,终于睁开了,可是该死的婴儿身体,他眼前朦朦胧胧地,根本看不清楚!

    “安儿?”杨至不怕死地再戳戳突然变得愤怒的小家伙,奇道,“你在生气吗?”

    如果怒火真的是“火”的话,杨至现在大约已经化成飞灰了!杨安恨恨地在心里将他这小父亲蹂躏了一遍又一遍,他发誓,等他手脚有力了他一定给赏这小子一顿!

    “安儿可不能生我的气,”杨至当然不知道他的小儿子内心的想法,慢慢地钻进被窝将小家伙搂进怀里,闭上眼睛,喃喃道,“我现在可只有你了……”

    杨安心中一窒,好吧,到时候他可以下手轻那么一点点……

    屋外愈发地大了,却影响不到屋里的人,灯笼里的烛火渐渐燃尽,而床上的一大一小早已陷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床铺太硬,被子不够暖,空气中总漂浮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跟平日里的熏香不同,总让人很不舒服,更令人难以安眠的是那些记忆。云姐姐含泪喊“殿下,救我!”的,王嬷嬷怜惜地说“殿下孤身在外,奴婢可再照顾不上您”的,父皇冷着脸骂“你给朕滚出宫去,朕不要再见到你这个不孝子!”的,还有母永远美艳的脸,那么淡淡地看着他,像墙上的画,可望而不可及。

    “啊——啊——”

    细小的声音在耳边锲而不舍地飘荡,杨至终于从纷乱的梦境中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一双黝黑的眼睛,愣了许久才想起这是他新鲜出炉的儿子。摸了摸小家伙的小脸蛋,笑道:“一大早就扰人清楚,安儿你可真有不孝子的潜力。”

    可怜的小杨安再一次被怒火淹没,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暗暗腹诽:这臭小子以为他想啊!人有三急,小孩子的身体本来就难自控,他自认能忍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再不叫醒此人他可要尿裤子了!虽然人是叫醒了,可不能说话,身体又没什么力气,该怎么让此人明白他的意思呢?杨安急切地利用一切手段表达自己想嘘嘘的意图。

    于是杨至就有幸地目睹了这么一幕:小家伙蹬啊蹬啊,露出了一双嫩嫩的小腿,然后小手扒拉扒拉,将pp上的尿片扒拉开,露出中间的小嫩芽。可是这么直白的表达杨至根本就没弄明白,他还以为自家儿子是在调皮,就乐呵呵地把小家伙又给包了回去。

    小杨安怒了,小短腿使劲一蹬,然后——他尿了……

    之后杨至手忙脚乱地在原主人的箱子里找来衣服撕成尿片,学着原来包裹的样子笨手笨脚地为小儿子包好,抱着视此事为奇耻大辱、一直黑着小脸的小家伙哄来哄去也不见他展颜,头痛万分之下又遇到另一麻烦事——肚子很饿!

    杨至生于宫廷,长于宫廷,十四个年头加起来也没出宫过十次,唯一知道在宫外肚子饿了的处理方法是上酒楼,在酒楼吃饭需要钱这一点他还是懂的。打开昨夜扔在床头的包袱,果然从里面翻出了个钱袋子,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清点了一下,一张一百两、三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几十两的散碎银子,他也不知道这么些是多是少,但想及王嬷嬷临别时叫他省着点用,猜测着大约也算不上多。想了想,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藏在了被褥下面,将剩下的又装回荷包系在了腰间,俯身抱起闭着眼睛一脸不爽的小儿子就出了屋。

    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屋外白茫茫的一片,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遮在了雪下,灿烂的阳光照在雪上反s,he出耀眼的光芒,乍一望去竟分外美丽。

    杨至在门口立了片刻,想起自己起床至今还不曾洗漱,他懒得到处去寻水,就抓起一把雪在脸上搓了搓,又含了口雪在嘴里,直冻得他牙根都痛了,慌忙“呸呸”地吐出来,心想当年武师傅肯定是在跟他吹牛,这拿雪洗脸漱口的事哪是人做的呀?亏他还信以为真了!杨至自以为上了当,走路的时候愤愤地踏着步子,踩得路上的雪“嘎吱嘎吱”响。

    小杨安听了他嘴里不满的嘟哝,心里暗暗地骂了句:白痴!随即缩了缩脖子,将头往襁褓里埋去——幼儿的眼睛特别敏感,虽然闭着眼睛,但强烈的光线仍旧s,he得他不舒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添了一点点。。。

    6、第五章 世事艰难

    富贵楼名儿取得富贵,实际上并不上档次,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是普通人家,难得遇上个不知行情的能多捞点油水,楼里的小二也就练得了一身看人的本事,可今日他却有些拿不准——方才楼里来了个小公子,看他穿着富贵,一副模样也是娇养出来的,可是他发髻凌乱,一身衣服也皱巴巴的,还抱了个才出生的孩子,该不会是哪家逃出来的兔儿爷吧?转头一想却又不像,单说他那披风可是纯黑的貂皮,就是一些普通的王侯家也没有,哪有人舍得给个玩物用?再说那一身气度也不像,倒似个落难的贵公子多些,还是大富大贵那种。

    “客官,您这想用些什么?”小二怕惹到不能惹的人,说话客客气气的。

    宫用的用度都是定了的,就是出宫那也有人安排好,杨至倒从来没有自己点过菜,愣了一愣方明白过来,回忆了去年跟出来的侍卫的说法,学着道:“就随便上几个小菜,动作麻利点,爷饿了。”

    他这么一说,小二越发认定他是哪个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忙道:“好咧,小的这就去吩咐,爷先坐会,小的给您上些点心上来先垫垫肚子。”

    “唔。”杨至点点头,随即想到件事,道,“也上点小孩子吃的东西。”

    一听他这话小杨安便在心中掩面,暗骂一句:白痴!

    果然小二面上一怔,讷讷道:“爷,这个咱们店里可没有。”

    杨至奇道:“怎么没有?”

    “爷,”小二苦着脸,“看这小公子应该才刚出生吧,那可是要喝奶的,小的哪里给您找去啊?”

    “喝奶?其他的不行吗?”杨至是他这一辈里最小的,十几年来也就在几个小侄子的满月和周岁的时候见识逗弄过小孩子,可他们吃什么确实是不知道的。

    小杨安适时地“啊啊”两声,咂了咂嘴,挨饿的滋味不好受,他从被生下来到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下肚。

    “这——”小二满面为难,“或者小的给您上一碗米汤,多少先给小公子垫垫肚子,只不过米汤不够奶水有营养,客官您还是找一个奶娘的好。”

    “也好。”杨至点头。

    小二大松一口气,道了声:“客官稍等。”便直奔厨房去,飞快地端来碟粟米糕和一小碗浓稠的米汤。“客官,这米汤有些烫,您吹凉了再喂给小公子吧。”说完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杨至却对着这碗米汤犯了难,十几年来都是被人侍候着,他哪里懂得喂人吃东西?何况还是喂个才出生一天的小孩子!唉,要是云姐姐和王嬷嬷在就好了。想到死了的云儿,杨至有些难过,笨拙地托着怀里的孩子,拿起碗里的调羹学着记忆里王嬷嬷的做法,凑到面前吹了两下,又用嘴尝了尝,感觉不烫了才放到小家伙嘴边。

    小杨安早饿得狠了,自动自觉地吞咽着。

    杨至看着小家伙嘴一张一张的,时不时鼓两个泡泡,心里顿时充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是他的儿子,原来小孩子是这么的有趣!

    一碗米汤只下去了一半小杨安便不再喝了,小孩子肚量不大,只这么一点已经喂饱他了。杨至扯起袖子擦去他嘴角的白色液体,这才顾得上自己进食。小二还算实诚,见他独自一人,只给上了两荤一素,杨至从小到大从没挨过饿,吃得难免有些急,但那吃相还是没得说,一举一动尽显尊贵,不愧是皇家调教出来的。

    小二见他搁了筷子,迅速过来添茶后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杨至不知物价,从荷包里捏出一块稍大一点的银子放在桌上,指指没来得及动的粟米糕,道:“再弄几样点心,和这一块包起来。”

    “好咧——”小二笑着收了银子下去。

    婴儿都嗜睡,小杨安这时已经睡得沉了,一张小脸经过一天已经变得能看了,俩脸蛋也有了点红扑扑的感觉。杨至越看自己的孩子越喜欢,忍不住在他脸上东戳一下,西捏一下,好在他还有分寸,使的力道都很轻,没有把小家伙吵醒。

    小二很快提了一大包点心出来,和找钱一起放在杨至面前,道:“客官这是您要的糕点,还有找您的钱,您点点数。”

    原来还可以找钱的!杨至心中惊奇,面上却不显,将银子收起来,剩下的十几枚铜子推回小二面前,道:“我跟你打听点事,答得好,这些就赏给你了。”

    小二大喜,道:“客官尽管问,但凡小的知道的必一五一十地告诉您。”

    “也没什么大事,”杨至拍拍小儿子的背,道,“就是想给我家小子找个奶娘。”

    “我道是什么事,”小二笑逐颜开,“我家嫂子正打算给我那小侄子断奶,若是客官不嫌弃的话,小的就回去领嫂子去您府上给您看看?”

    杨至沉吟片刻,道:“我刚迁了新居,知道怎么走,却说不出来,不如我在这里等上一阵,你领她到这里来见我?”

    小二笑道:“好在小的家离此也近,小的这就去同掌柜说一声,回家领了嫂子前来,就是劳烦客官等一阵了。”

    杨至道:“无妨。”

    小二便收了赏钱飞快离去,不过一盏茶时间,果真领了个三十岁模样的女子前来。

    杨至生活上近乎白痴,看人的眼光道是不错,见那女子面相沉稳,心里便先有了几分满意,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决定了用她。商量好月钱一两银,那女子需在小杨安一岁以前暂居在他家等等琐事,杨至便领着这名唤安嫂的人回到他现在的栖居地。

    安嫂见到破败的屋子,脸上略有些鄂然,却谨守着规矩没有出声询问。

    杨至更加满意,主动解释道:“家父不喜这孩子的母亲,我便带着她离了家,谁知昨日她竟难产而去了,留下我们父子两人。”这种说法与事实出入不大,杨至想起过世的云儿,眼圈微微红了一红,更具说服力。

    原来是私奔的小男女,安嫂心底升起一股同情,安慰地道:“公子也不要太过伤心,想着夫人此时定已去了西方极乐。”

    听到个“西”字,杨至想到云儿最后被送去了西山化人场,更加伤心,道:“可怜我连她的尸身都没看上一眼。”

    安嫂讶道:“这是?”

    杨至察觉说漏了嘴,只好扯谎道:“她家人知道此事后把她的尸身给抢了去,还要打死我,好在我抱着安儿逃了出来。”

    这倒是人之常情,安嫂并没有怀疑,又安慰了他几句,之后回家取了些衣物,便正式加入了父子两人的家。而杨至总算能松一口气,他实在不会照顾小孩子,真怕什么时候一个照顾不到就失去了安儿。

    杨至在之后的日子里有意无意地跟安嫂探听一些市井之事,对世事有了几分了解,算了算自己余下的三百来两银子足够几人生活两三年,省点用过个四五年都不成问题,心里对更加感激王嬷嬷,回想起来若不是她考虑周到,他们两父子被赶出宫外的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暂时不用忧心钱财,杨至便学着处理生活中的琐事,这才知道要在这个世上生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早上洗漱便需要去井边打水,而打水又需要木桶和绳子,冬天用热水还得烧水,而烧水则需要灶、锅、锅盖和柴。总之五花八门、相互交替,杨至跟着安嫂东学一点、西学一点,慢慢地能将自己的发髻梳得一丝不乱,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地,烧火扫地、洗衣叠被都会了,偶尔还弄出两道味道一般的小菜,甚至后来还能穿针引线给小杨安补补小袜子。

    不过杨至学做这些活计也是防着哪天又只有他和安儿两个人而陷入窘境,学会之后便不再多cha手,都交给安嫂去做了,而他的重心都放在与小家伙相处身上。杨至在以前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人牵动他那么大的情绪,小杨安甚至不用做什么,只静静地睡着也能让他满心幸福地看着他许久许久,而当小家伙醒着的时候就更好玩啦!

    杨至发现他的小儿子常常是被饿醒或者被尿憋醒的,这时候只要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如果饿了他会咂咂嘴,而想尿了就会一直蹬两条小短腿(鉴于某小孩那次尿裤子的经历,这个动作阿至是最明白的),如果当时身边没人,他绝对不会哭,只是很有节奏“啊——啊——”地叫唤,就像大人说“喂——喂——”一样。吃喝拉撒解决了,小家伙通常就又闭上眼,一开始杨至以为他是又睡了,后来在对着“睡着”的小家伙说话时偶尔会被他瞪一眼,才发现他大约是在“养神”,于是杨至就很开心,更多地同小家伙说话,就被瞪得越来越多,直到小家伙真正地睡着再不理会他。而这些小杨安在安嫂面前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安嫂就总是说小少爷太安静了,担心他的智力会有问题,杨至听了总是笑笑,只有他知道小家伙是多么的聪明,可他并不打算说出来,他觉得与小家伙拥有小秘密这件事令他很开心。

    时间就在点点滴滴之点飞逝,转眼之眼竟过去了大半年。

    作者有话要说:皇子龙孙坚强地在世上活着。。。。。

    7、第六章 刘贵妃到

    过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年,天气开始回暖,衣服一件件脱下,到得7月间小杨安便常常蹬开身上仅有的一件单衣,而杨至给欲给他换上可爱的小肚兜却被他拳打脚踢地拒绝,弄得杨至哭笑不得,只好常常给他掌扇,小家伙倒是挺享受的,总是半闭着眼睛发出细细的呼吸声,连他父亲在耳边聒噪也能忍受更长时间了。

    大半年里杨至亲眼见证一个生命的成长,看着他的小儿子从没骨头似的一团变得能四处乱爬,小小的嘴巴里长出一颗颗牙齿,不再只能喝奶而开始吃一些捣碎的食物,时不时蹦出几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虽然常常词不达意(没办法,牙没长齐,发音不准,所以小安小朋友现在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非要说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从小家伙三个月起安嫂就只需要收拾屋子和做饭洗衣,照顾小家伙的事全由杨至亲力亲为,他每天都围着小家伙转也不嫌烦,只觉得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暖,像冬日的阳光一样令他从骨头都舒服起来。

    “小家伙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惹人疼呢?”杨至一边打扇一边在小杨安身上揉来捏去,手感真好啊!

    怕热的杨安不想失去这世界上唯一的“人力风扇”,只好尽力忽视某人这一令人讨厌的行径,翻了个身换被汗浸shi的后背享受。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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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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