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正文 第2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2节
“我的儿子就是可爱啊!”杨至继续s_ao扰,邪恶地将手伸向某个部位,“小屁股软软的好好捏,啊,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士可忍,孰不可忍!杨安猛地一个翻身,小短腿一扬,白嫩嫩的小胖脚丫踹向某人的脸,随后“啪”的一声在中途被一只大手截获,他毫不惊慌地小腰板一挺,左脚也跟着踹上去,却在粘到某人鼻尖的前一刻被他眼明手快地握住脚踝。
“嘿嘿!”杨至j,i,an笑,“小安儿,你以为爹爹我还会被你踹中第三次吗?”
“巷(放)!”杨安命令。
相处了这么久,杨至对他发音不准的话大多都听得懂了,立即道:“不放!”
“泥(你)——”杨安怒目,小脚扭啊扭啊,当然是扭不出来,就算他脑子里再成熟这身体也是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在压倒性力量面前任何智慧都是无用的,只能停下动作再瞪,“泥巷嗨(你放开)!”
“想让我放开也不是不行,除非——”杨至露出狼外婆的笑脸,“你叫声爹爹来听。”
又来了,自从他开始说话这人就一直想方设法要自己叫他“爹爹”,哼,一个十四五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他做梦!杨安一瞪眼,干脆放弃了抵抗,忽略不舒服的姿式,趴着装死人。(显然小安忘了,他自己现在是更小的、还不知道哪年才会长毛的小、屁、孩!)
“臭小子,太过份了,从小就这么不孝,长大还得了?看我惩罚你!”杨至愤愤说完,提起小家伙的小脚颠啊颠,小家伙除了一双小手撑在榻上,全身都悬在空中,十只小指头在榻面上抓啊抓地努力想稳住身形,却怎么也稳不住。向来冷静的小脸上懊恼、愤怒、无奈等情绪交替闪过,看起来十分有喜感,杨至本来的那一点点措败很快消散了,加大摇晃的力道并小心控制着不伤到他,嘴里还胡乱吆喝着:“小狗爬了,小狗爬了!”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杨安在心里愤愤,完全忘记了他刚才还在心里骂人“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一事。“昆嗨(滚开)!”杨安恨恨地捶了下榻面,小脸憋得通红,显是气急了。
杨至见小家伙真生气了,也不敢再造次,慌忙松开手,讷讷地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头发,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就是不敢榻上的小人儿。
每次都是这样!杨安瞪大了眼睛,鼻子一扇一扇地喷气。他很不想这么幼稚的,可面前这个人总是试图挑战自己的底线,一次又一次用这些低级的手段耍弄他,可恨他如今被困在这具没用的身体里,竟然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越想越气,如果手上有把刀,杨安怕是会毫不犹豫地捅进这个人的身体里,而他现在却只能瞪眼,再瞪眼。可恨,可恨!
“安儿!”杨至好不容易敢正视自己的小儿子了,可一见之下却几乎惊呆,“你怎么哭了?”
感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杨安反手一抹,呆呆地看着shi润的手背——这就是泪吗?他竟然也会哭?
“安儿——”杨至这时候是真的怕了,他这个小儿子从出生那一刻就没流过一滴泪,现在竟然被他弄哭了,可他只是见小家伙总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想逗逗他开心而已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小心翼翼地将小东西抱起来,轻轻拭去他面上的泪水,心疼地道:“安儿别哭,都是爹爹不好,爹爹再也不欺负你了,安儿别伤心了好不好?”
他才不是伤心!一句话再次触动杨安的神经,他用力地擦眼,心里大吼:他才没哭,他只是气愤、气愤!
杨至奇异地将他的意思看懂了大概,安慰地拍着他的背,道:“安儿没有哭,安儿是世上最坚强的孩子,刚刚只是下雨了!”
杨安:“……”
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安嫂有些慌张地走了过来,道:“少爷,外面有人找来,说是少爷您的家人。”
皇帝赐的“佳宅”唯一的优点就是宽敞,大门到主屋之间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原先杂乱地长了些花草,经安嫂半年时间的打理已经有点形状了。杨至出来时见到一抬不起眼的青色小轿正停在院中,轿旁站的那个丫头他很熟,顿时明白来的是谁,压下有些激动的心情劝退了安嫂,这才快步走到轿边,躬身道:“儿子给母妃请安。”
丫头打起轿帘,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的脸,顿时天地都为之失色,不愧是艳冠后宫的刘贵妃,单看其人二十左右的模样,谁能想到她竟已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母亲,甚至有了一个半岁的孙子?“我没给你气死都是好的,还安什么?”如泉水叮咚般的声音从娇艳的嘴里吐出,悦耳则悦耳,只是其中的冷意难免令听者透心凉。
杨至强笑一声,道:“是儿子不孝。”
“你当然是不孝,”刘贵妃冷声道,“你父皇被你气得几天没吃好饭,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圈。”
“啊?”杨至心中一窒,“父皇他——”原来父皇还是在意他这个儿子的。
“他怎样?”刘贵妃冷笑,“为了区区一个贱种就跟他叫板,我看他是白疼你十几年!”
宝贝儿子被骂,杨至有些恼了,可他不好跟母亲发火,只勉强道:“安儿到底是我儿子,母妃别这样说他。”
“我骂他两句还是轻了的!”刘贵妃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使天家父子失和,光是这条就能要他的小命,要不是顾着你,我会整日里在皇上面前为他求情?”
“母妃!”杨至闻言大喜,甚至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您说的是真的?那您这次来,是父皇放过安儿啦?”
“瞧你激动得跟个小孩子似的!”刘贵妃脸上露出笑意,“这性子怎么吃了这么多苦头还是没变过?等回宫见了你父皇可不又得给他取笑?”
“母妃——”杨至脸色微红,“儿子谢谢您,安儿他,是了,母妃还没见过安儿呢,儿子去抱给您看看!”说着就要奔屋里去。
刘贵妃面色一凝,叫住他,道:“不必了!”
“喔!”杨至停下脚步,随即恍然大悟般,“是了,等回到宫里母妃想几时见便可几时见,现在倒是不急。”
刘贵妃沉下脸,道:“至儿,有件事我必须同你说清楚。”
“母妃,怎么?”杨至瞅着她的脸色,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个孩子,你不能带回宫中。”刘贵妃几乎一字一顿地道,面色犹为凝重。
杨至心下一沉:“这是为何?”
刘贵妃下巴微微抬起:“至儿,你要记得,我大兴血统不容混淆,若云儿只是一个普通穷人家的女儿,她生的儿子虽不会有多好的前呈,但在我皇家也可安享富贵,偏偏她竟被查出了这等身世,我皇族身边岂能容下这等血脉?”
“母妃不是说,父皇放过安儿了吗?”杨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是放过他,但他不能跟你回宫。”刘贵妃看向与自己齐高的儿子,冷声道,“我可以安排一户殷实抚养他,但你要发誓永不去见他。”
“如此……”或许阳光太强,杨至觉得有些眩晕,“儿子又怎知安儿是活着的?”
刘贵妃双眼略微睁大,怒道:“你这是怀疑我,怀疑你的娘亲?”
杨至垂下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儿子只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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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神童儿子
一句“不放心”,母子两人陷入了沉默。信任这种东西很奇妙:当你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的行动多么诡异你都能为他找到他这么做的理由;而当你不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做多少事、事实证明他这么做的确是为你好,可当再遇到什么事时,你还是会怀疑。杨至如今就在怀疑,刘贵妃也知道他的儿子在怀疑,可她甚至没有试图举证来解释,只是沉默。
“你可知道,这已是你父皇能容忍的底线?”许久,刘贵妃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如果这次你不跟我回宫,或许这一辈子都只能呆在这个破屋里,往日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都将化为乌有!”
“儿子,”杨至的声音微带沙哑,“会照顾好自己,”顿了顿,接着道,“还有安儿。”
沉默片刻,刘贵妃轻闭了一下眼睛,道:“既然你意已决……翠儿,回去!”猛地一转身迈入轿中,先前那少女匆匆过来将轿帘放下。
杨至静静地看着几个壮汉进来将轿子抬起,直到一行人快走出大门才失声叫道:“母妃——”
青色小轿转瞬消失,空气中只留下叹息般的话语:“至儿,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好……”
“母妃,”杨至望着空空的大门低喃,“对不起……”他没有发现,就在他所之处不远外的花丛里,一个半岁大的孩子看着他,露了复杂的神色。
在杨安的认知里,杨至这种为了一个小孩放弃身上的权势财富的行为是完全错误的,而一旦杨至认识到本身的错误,他就危险了。虽然对自己如今这个躯壳不太满意,但毕竟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了,还是知道要好好保护的,再说他有些害怕死亡,若是死后一了百了倒也罢了,万是又不知跑到哪个壳里,变猪变狗,或者还是变人却不止失忆还弄个神经错乱了怎么办?所以在这几个月里他大多数时候都在思考自己的出路,尽量多吃、多活动四肢,以备在被抛弃的时候多一点存活的可能,在六个月的时候他已经能很稳地走路了,只是他没让任何人知道。
今天在听安嫂说“家里来人”时杨安就明白肯定是皇帝派的人,于是他悄悄尾随而来,找了个不近不远的地方藏着,索性他这么小一团倒是挺好隐蔽的。刘贵妃的美貌与来意都没令杨安惊诧,可杨至的反应令他惊奇了,像这种娇养着长大的小孩一时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可以理解,但他在经历过世间疾苦之后竟然还能坚持初衷,实在不得不令人另眼相看。而作为受益人,他接受了这样天大的恩惠,似乎很难还得清了……(一旦觉得欠下恩情,小安就再也不能无视阿至了,jq就开始蒙芽了,喔嗬嗬嗬……)
“小家伙,你趴在这里做什么?”
想得太入神,突然在头顶响起的声音吓得杨安一个激灵跳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了。
“咦?”杨至惊喜的看着脚边的小不点,“安儿会走路了?”
杨安先惊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眼下似乎没有掩饰的必要,而且他也的确厌烦了四肢着地的日子,便撇撇嘴转身往屋里走,小短腿一步一步的倒是迈得挺稳当的,但是那姿势嘛就……
“扑噗——”杨至大笑,“安儿你这样子好像安嫂养的小鸭子!”
杨安的小脸顿时黑下来,小拳头握了又握,心里拼命催自己——你现在打不过他,等大了再说,大了再说……
虽然有了儿子学会走路的惊喜,但在那日之后杨至很是沉寂了几天,安嫂猜测是他家里还是不肯接受小少爷,劝了几回让他放开心之后也只能叹息不语,倒令杨安觉得有些不习惯了——整天在耳边乍呼的人突然变得沉默不语,让他总是浑身不自在,不过他没有自虐倾向,内心还是很乐意继续保持现状的,只可惜那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小毛孩也就深沉了那么几天,又开始闹他了。
这天一大早的,杨安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小毛孩摇醒,气得他直咬那几颗小嫩牙——要知道婴儿最是嗜睡,就算这个婴儿的身体里是大人的灵魂也没办法敢变这个事实,一旦睡不好他整天的ji,ng神都会很糟糕!只不过这次不等杨安的怒气发出来,很快就被堵了回去。
“安儿啊,”杨至揉揉小家伙的嫩脸蛋,“安嫂说今天有集市喔,爹爹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出去?杨安眯着眼睛想了想:出去看看也不错,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以后肯定用得着。于是咽下嘴边想要骂人的话,严肃地点点头,道:“岛(好)!”
一见他的小脸上露出大人的神情杨至就有些忍不住笑,伸手再吃了把嫩豆腐,拿过一套青色的小衣服,两眼弯弯:“那就要快点起床喔!爹爹来帮安儿穿衣服!”
到底是天子脚下,太平城的繁华令杨安大开眼界,不过他又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似他生活的地方不该是这样的,那楼应该不是这样的,可是具体去想该是怎样的他却又想不出来。不过他很快就不再理会这些了,毕竟转世和失忆都让他遇到了,再有些什么奇怪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现在他更在意的是……不耐地踢了踢小脚,无齿的小嘴吐出几个不清的字:“唧唧酒(自己走)。”
杨至双臂一收,“吧”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口,笑道:“这么多人,安儿走丢了怎么办?还是爹爹抱着你吧!”
杨安小脸黑得跟墨染的似的,他自然知道这个小身板还是被人抱着好,可前提是抱着他的人不时不时亲他一下,不总在他耳边聒噪!无奈地再次握拳——他忍!
没留意到小儿子的怨念,杨至兴致高昂地在人群里窜来窜去,每个小摊都要上去瞧一瞧,一件粗糙的小玩意都能引起他的惊叹,活像个土包子!
丢脸!杨安正在心里鄙视他这种行径,身子却猛的一震。
“啊!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却是一个衣着简陋的小孩儿撞到了杨至身上,正满脸惶恐地道着歉,旁边一下子围了一群人上来。
杨至第一反应是去看怀里的小家伙,见他没有受伤也没有被吓到才安下心,摆摆手,道:“行了,我没事,以后走路小心点。”
“是,是,谢谢公子。”小孩子边打揖边往后退,眼看着就要退出人群了,杨安惊觉不对,低头一瞧,喝道:“乔兜(小偷)!”
这个词汇还是第一次听他说,杨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往腰间一摸,果然悬在那里的钱袋已经不见了,失声道:“小偷啊!”
那小孩一见不好,推开身边的人就往外跑,杨至提脚就去追,却被杨安一巴掌打在脸上,嫩嫩的小手往左边一指,嘴里吐出软软的声音:“大个(那个)!”杨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见他看过去脸上闪过一抹惊慌,虽然随即又震定下来,但杨至已经明白了小家伙的意思,当下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喝道:“拿出来!”
“公子怎么胡乱抓人?”那小孩挣了两下见挣不动,突然哇哇大哭,“快放开我,好痛啊!”
“大人欺负小孩了!”人群里不知谁叫了一声,顿时引来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杨至面上涨红,继续逼问也不是,放了又不甘心,正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软糯糯的声音道:“雪(鞋)。”顿时松了口气,想也不想抬起一只脚踩住小孩的左脚鞋跟,将人往上一提,果然从鞋里滚出个碧绿色的钱袋,却不是他的。
“唉呀,这个钱袋是我的!”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惊叫,尔后一个中年人跑过来捡起地上的钱袋,“我的钱袋上面锈了两根竹子,里面装着三两银二十个钱呢!”倒出来一看,果然是他所说的数目。
“原来这也是个小偷啊!”众人惊叫。
“哼!”杨至如法炮制,将面色惊惶的小孩另一只鞋也踢掉,又一个钱袋滚出,这次正是他的紫色荷包。一把扔了挣扎不休的小孩,自有先前那被偷的人去收拾,他俯身捡起自己的钱袋,想到曾被人放到鞋子里,面上便带了些嫌恶,强忍着放进了衣袖里。
杨安现在一见到小毛孩吃蹩就很开心,小嘴难得微微上翘着:“酒(走)!”
“好。”杨至宠溺地捏捏他的脸,笑眯眯地抱着立即垮下小脸的儿子打算打道回府,没想到却被围住了。
“就是这个小孩认出小偷的。”路人甲。
“天啦,还这么小,才几个月吧?”路人乙。
“没有弄错吧?”路人丙。
“当然没有,我们亲眼看见的。”路人甲。
“神童啊!”整个人群。
最后杨至好不容易护着自家宝贝儿子冲出了人群,第一次意识到并不是每一个小孩都这么聪明的,这个臭着脸的小家伙竟然是个神童!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寂寞如雪啊。。。。。
9、第八章 培养计划
第八章培养计划
自从在集市上得知宝贝儿子是神童之后,杨至便开始转动心思要好好培养他,想着如果哪一天父皇再对安儿起了杀心,或许会因为惜才而给他多增加一些筹码。即使经历了磨难,此时少年的心思仍带着几分单纯,他还没想到,“才”可以是保命符,但在有些时候更是催命符,特别是生在皇家。
杨至没有弟妹,也就没有参考,只能在脑子里拼命回忆自己小的时候是怎样学习的,越想得多就越是汗颜。这厮记得最多的就是自己怎样吃喝玩乐以及如何变着法子逃课,想着那时父皇常常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又在他痴缠撒娇之后满脸无奈地取消责罚,心底一时又甜又酸。感叹了一阵之后,杨至决定还是先教小家伙习字,其他的等他大一点之后再请人教导好了,只是宫里有太傅,这民间该找什么人还得打听打听。
打定主意之后,杨至便第一次在早上闹醒杨安,独自出门买了些《三字经》、《百家姓》等少儿启蒙的书籍。
“的十嘛(做什么)?”杨安难得睡了个自然醒,心情是十分好的,见了小毛孩那张汗淋淋的脸首次没有鄙视,而是带了些好奇地询问。
“安儿醒了啊!”杨至已经习惯了同宝贝儿子对话,一点也没觉得这种情形诡异——八个月大的孩子,即使再聪明也不可能像真正的大人一样吧?将一摞子书放在桌上,抹了把额上的汗,将床上早已自行穿着妥当的小家伙抱起来,“波”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安儿好厉害,会自己穿衣服了!”
对于亲脸这种行为杨安在多次反对无效之后已经习惯了,这时只翻了个白眼,心道他早就可以自己穿了好不好,只是这人每天都跑来侍候,他自然没必要拒绝这种好意。
不知道自己在宝贝儿子眼里跟佣人差不多的杨至又很是蹂躏了小家伙几下,这才将他抱到桌边坐下,拿起一本书在他面前晃了晃,诱惑道:“这个是书喔!爹爹要教安儿认字了,开不开心?”
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杨安对文字书籍之类的东西挺感兴趣的,他总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因为记忆不全,他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早就想看看书查阅一番,却因为自身太过幼小而根本接触不到,本以为还要过个三四年才有机会的,没想到小毛孩竟这么早就教他习字,真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劈手将书夺过来,“三字經”几个大字跃入眼中。又是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三”和“字”两个字他能确定是认识的,而“經”这个字却是根据前两个字的提示而得出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至见小儿子皱起了眉头,想起自己小时候常常逃课一事,自动理解为他是因为不喜欢读书,忙哄道:“安儿最乖了,要是跟爹爹学认字的话,爹爹就叫安嫂煮你最喜欢的大骨头汤好不好?”
早在杨安六个月大的时候就已经拒绝了喝安嫂的奶,他的食谱改为米糊糊、面糊糊等能不用咀嚼便可下咽的东西,那味道不必说,令人惨不忍睹,而大骨头汤是杨安迄今为止最喜欢的,除了味道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它有补钙的作用。也只有个这小毛孩会以为那种东西有诱惑力了,杨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反正他是想学的,就让这人以为自己是受了诱-惑好了,偶尔表现得像小孩子一点也好。
于是杨至开始兴致-勃勃地教小杨安习字,尔后很快地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那些字只教过一遍小家伙就学会了,神童这种东西就那么神吗?
时间转眼便过了两个月,以前不学无术的某人已经有种江郎才尽的感觉,杨至一边得意于小杨安的聪慧,一边因为常常被问到自己也不明白的问题而颓废,颇有些痛并快乐着的滋味。
这天杨至再次答不上小家伙的问题,便让他先行看书,自己蹲到院子里画圈圈,想着要不要请个夫子(跟安嫂打听的)到家里来教宝贝儿子顺便教教自己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面前。“王嬷嬷,”杨至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相信地道,“你怎么来了?”无怪得他这么惊讶,要知道宫里的人除了奉旨是绝不能出宫的,而当真有什么旨意的话也是不会让个嬷嬷来宣的。
“殿下,”王氏一时激动忘了她平日里最遵守的规矩,情不自禁地抚上少年的脸,双眼含泪道,“您瘦了……”
“嬷嬷,我很好,你放心。”杨至见此很是感动,反握住她的手,之后将人拉到屋里坐下,熟练地提起桌上的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道,“当初还多亏了你,否则、否则……”说到这里便万分惭愧,他生来无忧不懂生计,当日若不是王嬷嬷替他打点包裹银两等物,他与安儿两人怕是在被赶出来那几天里就饿死、冻死了。
“傻孩子,都是奴婢该做的。”王氏打量了一下屋里,又拉过他的手,见上面不复当初的白嫩,而是添了一层薄薄的茧,面上忍不住落下泪,“可惜皇上不让奴婢跟殿下一起出宫,不然殿下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了。”
“我倒没吃什么苦,出宫的第二天我就请了一位大嫂帮忙,她很是能干,我偶尔也会帮帮忙,”杨至想起初时接触家务的狼狈,忍不住笑道,“以前都不知道你们有这么多活干的。”
王氏脸上露出不悦:“奴婢看那人也是个不上心的,竟然敢让殿下您做这些粗鄙的活计。”
杨至有些好笑,心想自己五谷不勤怕就是嬷嬷这样的惯出来的,道:“安嫂是很勤快的人,只不过活计实在很多,她也整天不得闲的,况且我也想学着做这些,万一哪一天又剩自己一人,也不至于太狼狈。”
王氏忙道:“殿下别这样说,以后有奴婢在,再不让您受苦了。”
知她是心疼自己,杨至摇摇头也不去与她争辩,问起之前的问题:“嬷嬷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王氏道:“是贵妃娘娘寻了个错,将奴婢打发出来的。”
“怎么会?”杨至先是讶异,随即明了,“母妃故意的?”
王氏笑道:“殿下真是聪慧。”
杨至不语,心道你要见了安儿才知道什么叫真的聪慧。
王氏见了他那模样还以为他还在怪当初贵妃娘娘没有出手相助,忙道:“殿下可别记恨娘娘,当日的事皇上做得甚密,直到赐死云儿的圣旨到了玉子-宫时娘娘才得了消息,当时便往玉子-宫赶了,等到的时候云儿已死,殿下也去了西汶殿。殿下也知道,圣祖有云,后宫不得干政。这西汶殿娘娘是去不得的,只好返回宫中等候消息,娘娘本以为殿下平日里甚得皇上宠爱,料也不至于有什么大事,哪知殿下竟触怒皇上至此,等到娘娘想要补救时已经来不及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娘娘等到皇上气消了许多才小心翼翼地进言,好不容易说得皇上松了口,谁知殿下竟然不领情,娘娘回宫伤心了许久呢!”
“母妃——”杨至低唤一声,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刘贵妃待他向来不热切,当日他被驱逐出宫却没见到绛祥宫有一人出现,还当自己被父厌、为母弃,没想到事实竟然如此。
王氏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娘娘虽然生殿下的气,但也能理解殿下一片为子之心,可又担心殿下您在宫外过得不好,便寻了个错将奴婢打发出来,好让奴婢看顾着殿下。”
“是儿子不孝。”杨至想起刘贵妃来的那日自己的态度,心里便懊悔难当。
王氏见他神色黯然,急道:“殿下快别难过了,奴婢说这些只是不想殿下与娘娘之间有误会,可不是让殿下伤心的。”
“嬷嬷说的是,”杨至心想如果母妃知道他这样怕是更担心,便打起了ji,ng神,道,“我会好好的,不再让母妃c,ao心了。”
“这才对嘛。”王氏笑道。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离别后的事,王氏一再感伤于杨至孤身在外受到的苦,弄得他又是感动又是无奈,终于安嫂回来让他松了口气。
“少爷,这是?”安嫂见有陌生人,有些好奇。
“你就是安嫂吧?”王氏走过去拉起她的手,道,“我是夫人派来的,从小侍候着少爷长大,你叫我一声王姐就好,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少爷和小少爷了。”
“王姐客气,”安嫂笑道,“少爷人很好,小少爷也很乖巧,我并没有辛苦。”
王氏见她面色诚实、应对得体,果真是个好的,便放了心,笑道:“以后我会留在这里继续侍候少爷,还请安嫂多多帮衬。”
安嫂直道不敢,两人又客气了几句,如此一来这个家便又进驻了一员,之后王氏见了小杨安,看他生得可爱,又不吵不闹,处纪小小已经有了贵气,原本对他连累九殿下的那点怨气也散了,心里把他与自家殿下一样地疼了。
王氏是刘贵妃特意谴出宫的,暗地里令她带了大量银钱,她见杨至已经成熟了许多,能够独当一面了,便全交给了他。杨至同王氏与安嫂商量打听了下,就请人来翻修了现在的居处,有主有次,前厅后院分明,院门外也挂上了匾,上书“九府”两字,之后买了两个仆人打扫做活,总算有个像样的家了。
做好这些杨安已经过了周岁,杨至教了他差不多一年读书习字,除了那手字因为年纪过于幼小而无可奈何之外,其他的都已经掌握了十足十,甚至有些杨至不懂的他都琢磨清楚了。杨至终于感觉到危机,他早打听好城中最负盛名的文士,一得闲便去拜了师,从此白日去老师家学习,回来之后再教给家里的小神童,一日不敢懈怠,就怕哪天被儿子鄙视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安快要长大了喔!
10、第九章 皇帝宣召
第九章皇帝宣召
顺和30年,7月。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个时辰“噼哩啪啦”地猛砸之后乌云散去又是一片明朗。这时候的竹林最是好去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泥土的清香,且没有细小虫类打扰,偶尔一滴水落在额上更添几丝清凉。九府便有这么一个好去处。
“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一个童稚的声音打竹林那边传来。
“唔,这一句的意思就是‘天地万物之中,以人类最为尊贵。人类的行为,没有比孝道更重大的了,在孝道之中,没有比敬重父亲更重要的了。’也就是说安儿你长大之后一定要孝顺我这个爹爹,明白了么?”这是一个青年的声音,清亮明快,带着几许得意。
“就像父亲大人孝敬你的父亲一样么?”幼童有几分天真地问道。
“臭小子,你又故意气我!”青年气急败坏的声音。
“儿子向父亲学习不是很正常吗?何来故意一说?”幼童不解道。
“你,你——”
听着竹林里的声音,立在屋檐下的两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相视而笑。
“少爷又被小少爷气到了。”年少些的女子道。
年长些的女子往竹林那边瞥了一眼,提高音量道:“晚饭准备些糯米饼,他吃了甜食就没事了。”尔后做侧耳倾听状。
果然不过片刻就有故意放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钻出竹林,如玉般的俊脸上带着一抹红晕,额上还粘了几滴清水,一见两人就嚷嚷道:“王嬷嬷,你也跟着这小东西一起气我。”
紧随其后的五六岁男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王嬷嬷不过是说出实情而已。”
“你、你——”青年指着他“你”了半天才怒道,“杨安,你这是一个儿子说的话吗?”这男童正是杨安,五年时光匆匆过去,当初只能无力地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小一团已经长成聪明俊俏的童子,但他的“聪明”常常气得杨至想吐血,就如此刻。
“父亲大人,”杨安瞥了一眼他的下三路,面不改色地道,“你这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吗?”
“咳咳——”这话太过大胆,王氏打断两人的争锋相对,瞥了对面脸色微红的安氏,道,“少爷和小少爷都去净手吧,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含着笑意的眼睛看向青年,道,“当真有糯米饼喔!”
“王嬷嬷!”杨至狠狠地跺了跺脚,拂袖而去。
杨安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嘴唇难得地往上弯了弯。
晚膳时桌上果然有一盘糯米饼,金黄色的饼子放在白瓷盘上,酷爱甜食的杨至即使之前被一大一小奚落了也忍不住吃了许多,眼见一盘快见底了,他却忍不住再次伸手……“啪”的一声,筷子被挡住。
“你做什么?”杨至对旁边的小人儿怒目。
“父亲大人,你已经吃得够多了。”杨安淡淡地瞥他一眼,将盘子拨得离他远远的。
“哪有多少?”杨至边伸长手去勾边道,“我都还没吃饱。”
“糯米容易积食,”杨安拦住他的手,冷冷地道,“还是说你要像上次一样,拉着我陪你溜食到半夜。”
被说到糗事,杨至讷讷地坐回凳子:“哪里有到半夜,那不是还差半个时辰么?”
杨安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两人安安静静地继续吃饭,王氏却在这时候急匆匆地跑进屋来。
“少爷,家里来人了。”
“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直到跪在冰冷的青石上杨至还有些回不过神,五年了,从一开始的日夜期盼到后来的安于现状,他以为父皇早已忘了他这个儿子。西汶殿还是那样庄严肃穆,一路行来所见也与记忆中没什么不同,可他却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在梦中,似乎很熟悉,又像很陌生。
“起来吧。”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杨至猛地回神,叩首道:“谢父皇。”
“呵,现在倒是懂规矩了,”皇帝轻笑,“到朕身边来。”
“是。”杨至拿不准他的意思,垂着头听话地走了过去,在案前站点。
皇帝站起身绕过案台走到他面前,戏谑道:“怎么?不敢见朕?”
“儿臣不敢。”杨至倒真有些胆怯的,不过他哪里敢说实话,当下老老实实地抬起头,看向阔别五载的父亲。五年前他还是十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少年,身量只到父皇的肩膀,需得抬起头才能看到那张英俊的脸,而如今竟已可平视。
皇帝面上现出几分欣慰,大手在他肩上拍了两拍,道:“朕的九儿也长大了。”
可父皇却开始老了,毕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虽然脸上还不显皱纹,可鬓边已可见几丝花白。杨至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扑通”一声跪在皇帝脚下,颤声道:“父皇,孩儿不孝。”
皇帝见此亦是动容,抬起手极慢地在他肩上又拍了两下,突然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托了起来,笑道:“至儿,你很好,很好。”
“父皇?”杨至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却敏感地察觉到“很好”这两个字里的沉重,不由疑惑地看着他。
皇帝很快收回难得外现的情感,背转过身,道:“五年时间,你可想明白了?”
杨至心中一惊,难道父皇竟还是不肯放过安儿?一时间脑中百转千回,却想不出一点对策,只得哀声道:“父皇——”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皇帝回身看着小儿子,“一个黄口小儿,却比权势地位、比朕更重要?”
“儿臣不敢,”杨至“扑通”一声跪下,“儿臣不孝,求您饶了安儿吧!”同样是一句“不孝”,之前是愧疚,现在却带着几分坚持。
“杨至,”皇帝皱起眉,“之前朕已经让步,答应留他一命,你为何不肯?”
“回父皇,”杨至道,“儿臣,舍不得。”
“朕不明白,你以后还可以有许多儿子,为何要执着于这一个?”
“因为安儿只有一个啊父皇。”无论将来还有多少个孩子,只有这一个是他从出生那一天起就带在身边,亲手喂他吃东西、为他穿衣、为他束发甚至为他穿针引线补小衣服(话说,阿至好贤惠啊。。。),亲自教他说话、教他读书习字、教他明白事理。如果一开始护他还有几分是因为少年人的冲动,那么在之后五年的时间,那个小人儿早已一点一滴地溶入他的生命,任何人都无法代替。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你要明白,很可能有一天,他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
“不管如何,”杨至抬起头,如小时候一样仰望他的父亲,一字一字地道,“儿子不悔。”
皇帝定定地看了小儿子许久,突然转过身,有些疲惫地挥挥手,道:“朕累了,你跪安吧。”
“儿臣告退。”
鉴于皇帝最后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杨至以为他的父皇终于对他彻底失望了,神情恍惚地回府后一晚上翻来覆去地都睡不着,直接影响了同床的某伪小孩。
“你又做什么?”杨安猛地一个翻身坐起,面色不善地看着一只脚在床上、一只脚在地上的男人。
“呃——”再次打扰到宝贝儿子,杨至有些尴尬,“我有点渴……”
“半个时辰前才喝过水。”明亮的月光下,杨安漂亮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杨至干咳一声,面色微红:“那我出恭——”
“一刻前去过。”杨安干脆打断他的话,“皇帝老头跟你说什么了?”
杨至大惊,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跌在地上,指着他道:“你怎么知道的?”他害怕哪一天父皇铁了心对安儿出手,至少还可以如母妃当年所说的般将他送到一般人家抚养,因此一直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同王氏商谈的时候也是极隐秘的,安儿又怎会知道自己今天见过父皇?他这么聪明,或者他根本就已知道一切了?(不得不说,阿至你真相了……)
杨安皱了皱眉,道:“你先起来。”
虽是盛夏,但青石地板到底还是有些冰凉,杨至扶着床柱站起身,右臂有点疼,他却没有理会,一把扯住小家伙,焦急地问道:“安儿,你都知道些什么?”
杨安很诚实地道:“我生下来就能记事。”
“从刚生下来时?”杨至大惊,见小家伙郑重地点头,心里顿时慌成一团,“那你母亲,就是云儿,她……”这件事情太过残酷,他实在说不下去。
“我记得她是怎么死的。”杨安直接替他说出来,他并觉得这没什么,皇权之下总有牺牲者。
“安儿……”杨至怜惜地将儿子拥进怀里,“对不起,都是爹爹没用,救不了你的娘亲。”
杨安有些不适地扭扭身体,虽然云儿生下了他,但他从来没觉得那是他的母亲,而且……“不必道歉,这并不是你的错。”
“安儿——”杨至却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大为感动地将他抱紧了几分。
“行了!”杨安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他感觉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用力推开他,沉着一张小脸道,“你还是先告诉我皇帝老头跟你说了些什么吧!”
“安儿,不可以这么没礼貌,”杨至一见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出现大人的表情就觉得好笑,拍拍他的头,道,“你要叫父皇为‘皇祖父’。”
杨安懒得与他争辩,颇有些不耐烦地道:“行了,你快说。”说完好安心睡觉,天知道小孩子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睡眠!
杨至见小家伙边说话边轻轻打了个呵欠,知他是困了,想着他既然知道父皇要杀他一事,再瞒着也没什么意义,而且安儿这么聪明,知道多些说不定还能自行趋吉避凶,便忙将事情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跪地求情这些粗粗带过就是了。
“他说了很可能有一天,我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杨安很快抓住事情的关键。
“嗯。”杨至点头,这句话没什么特别吧?小家伙为什么会很在意的样子?
杨安眉头紧皱,喃喃道:“朝上怕是有些不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大一点也是大了。。。。
11、第十章 天家兄弟
杨安根据有限的线索猜测可能是皇子争权的原因,皇帝需要新血加入才宣召了他弃了五年的九儿子,但他并没有将这些猜测告诉给年轻的父亲,而是直接转变话题开始说些功课上的事情,杨至果然上当,慢慢地抛开先前的担忧进入了梦乡。没了人打扰,杨安也很快安眠,至于可能到来的危机?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怕过。
之后的日子很平静,平静得杨至都快以为那晚被父皇宣进宫中只是他的一场梦了,然而八月十五那天早上却出了变故——一队太监浩浩荡荡地进了华盛大街,一府了人除了杨安都跪到了外面(小安语:跪皇帝老头也就罢了,跪几个太监算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值此中秋佳节之际,宫中设宴欢庆,着皇九子杨至入宫参宴。钦此,谢恩。”
“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至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心中还有些茫茫然——父皇这就原谅他了?也不会对安儿不利了?
“奴婢在这里恭喜九殿下了。”尖细却不刺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啊,是付公公。”杨至脸上现出喜色,“多年不见,公公向来可好?”
“托殿下的福,奴婢一切安好。”付一水略一弯腰,道,“贵妃娘娘得知奴婢前来颁旨,特命奴婢带了些物件给殿下。”言罢冲身后挥了挥手,便有四人抬了一大一小两个华丽的箱子过来,而这边不用杨至吩咐,自有王氏引着几人将箱子抬进他的卧房。
“多谢公公。”杨至这个谢道得真诚,当事人都知道并不只是为了此次这点顺手面为。
“九殿下客气。”付一水弯了弯腰,道,“既然旨意已经传到,奴婢也要回宫复命了,宴会酉时开始,还请殿下不要误了时辰。”
“我记下了。”杨至道,“公公慢走。”
“奴婢告退。”
付一水离去之后,杨至当即转身回房,却见之前怎么也不肯同他一起出来迎旨的小家伙已经打开了母妃给他捎来的箱子,眼睛随意地瞄了两瞄,一副“这些很无趣”的样子。心底顿时生起一股掺杂着几分无奈的怒气,暗骂了一句:这个小混蛋!(于是小混蛋他老爹就是……汗……)
“殿下,”王氏本来喜笑颜开地点查着箱里的东西,一见他来便道,“娘娘制了好些衣服给您,还赐下了许多配饰,您快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杨至同小家伙一样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你收起来就是了。”
“殿下真是,”王氏佯怒道,“怎么也是娘娘的一片心意,殿下好歹也看一看啊!”
杨至一想也是,便走过去将不甘愿的小家伙抱在怀里,凑在箱子边瞧。果真准备了许多,大箱子里全是衣服,各色的都有,杨至提了一件白色的在身上比了比,心里点了点头,是照着自己的尺寸做的。将它放回箱子,正好看到底下的另一件衣服,眼前一亮,忙将它拿起来,在小家伙面前晃了晃,道:“这是母妃为你准备的喔,安儿喜不喜欢?”
杨安懒得理会他,用力挣脱他的手跳下地,道:“我看书去了,你慢慢看。”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这,这——”杨至顿时目瞪口呆,半天才气急败坏地怒喝一声,“这小兔崽子!”
王氏在一边看着自家炸毛的殿下,捂嘴轻笑。
中秋是家宴,因此并不十分奢华,只应景地挂了各种装饰,宴席则设在御花园,以便宫中的贵人们邀花赏月。
杨至特意赶早了入宫,先去了绛祥宫给刘贵妃请安。五年的时间并没有给这们绝色美人添上半点岁月的痕迹,她对着唯一的儿子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杨至早大成人,更早早地便体会到为人父母的难处,便也不如小时候那么介意了。后宫管制极为严格,母子相见也是要计时辰掐点的,杨至陪着刘贵妃说了会儿话,呆了半个时辰便不得不离开,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正想往御花园去的时候却被一个清朗的声音叫住了。
“九弟,果真是你?”
杨至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立在一株青松之下,俊雅的面上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不由地弯了弯唇,道:“三哥向来可好?没想到几年未见你竟丝毫未变。”来人正是皇三子杨广,是四妃之一的孟妃所出,比杨至要大上十四岁,早在他被赶出宫前便已封了温王,性情犹如他的封号一般,是个温润君子。
温王快步走过来,大力在他肩上拍了拍,一脸欣慰地道:“九弟长高了,更英俊了。”
杨至笑道:“三哥谬赞。”心里却在思量:先皇后于顺和十五年去了,之后父皇一直未曾立后,后宫之中属他的母妃位份最高,他又最得父皇宠爱,哥哥们向来便与他不是很亲近,如今这位三哥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热情?
“如今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温王丝毫没察觉他这些心思般,感叹道,“五年前突然不见你踪影,兄弟们担心得不得了,私底下都打听不出来,最后老四还跑去问父皇了,被一顿好骂出来,你小子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被父皇罚了?”
皇四子杨淮为萧妃所出,比他要大上十三岁,性子一向敦厚,杨至以前与他并不曾有多少交情,听到他为了自己被父皇训斥,心里有些感动:“四哥真是……”摇了摇头,又自嘲道,“小九自小顽劣,倒叫三哥见笑了,当年的确是我惹怒了父皇,才被罚闭门读书的。”
“喔?”温王极惊讶般,“父皇向来疼爱于你,何事竟惹他发这么大脾气?”
“唉——”杨至沮丧地摇摇头,“女人是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听九弟这么说,此事似乎与一女子有关?”当年皇九子突然于禁宫之中失去踪影,同一天夜里打小侍候他长大并被他收了房且怀有身孕的婢女云儿被处死,具体缘由他曾费了许多ji,ng力都不曾查出,与两个皇弟一起也曾有过些猜测,可现在对着青年这张犹带着几分稚气却做出情圣表情的脸,温王竟觉得有些好笑——当年九弟才十四岁吧?如果真是为了个女子触怒了父皇,那他是真的那么早就懂得感情了呢,还是当做小孩子的游戏在玩呢?
“三哥还记得打小侍候我的云儿吧?”
“似乎有些印象,”温王做凝神细想状,“那女子……好像后来被你收房了吧?”
“没错!”杨至道,“不止收了房,云儿还怀了我的孩子,可是当她快要临盆的时候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恰巧被父皇听到,父皇震怒,当时就要将她打死,我得了消息赶去求情,唉——”
温王不解道:“便是父皇不应,也不至于连累了你啊!”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杨至边说边叹气,“可恨那云儿不知好歹,仗着有我的宠爱又怀着龙孙,便骄扬跋扈起来,又说了些顶撞父皇的话。我那时年纪小,也不太懂事,硬是为了她与父皇抗着,就被父皇发落去读书明理了。”
温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听九弟如今这番话,该是知错了,父皇这顿罚倒是罚得很好啊!”
“三哥!”杨至羞赧地跺了跺脚,“快开宴了,咱们还是快去吧!”说罢转身就走,倒像是狼狈而逃。
“哈哈——”温王笑着跟上。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先前所立之处转出了三个青年来。当今圣上本有九子,除了十五岁殇了的老大和六岁就殇了的老八,尚余七子。现在这三人中老二杨极和老六杨全为先皇后所出,身份高贵,分别被封为武王和勇王,都是尚武的,只不过杨极擅谋略,杨全则更为勇猛些,另有一个便是之前温王说所的老四了。
“二哥,你看这小子说的可是真话?”皮肤略显黝黑的勇王忍不住率先出声,他性情向来急躁,常常被皇帝杨成训斥却屡教不改,不过也因为这一点,他明年都而立了,看起来却像刚二十出头。
“听起来倒没有什么破绽。”现年三十有六的武王看起来仍旧年轻英俊,眉眼间带着一股傲气,看起来并不十分容易亲近。他微微侧头,问向来沉默寡言的敦王道:“四弟,你怎么看?”
兄弟几人的面相都有些相似,敦王却意外地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不熟悉的人很有可能将他看成年龄最大的那个。而他的看法是:“不似假,却也不尽真。”
“嗯,”武王点头,“我也觉得老九的话有些不尽不实。”
“这么说那小子在说谎?”勇王不悦地道。
“有些隐瞒是正常的,要真是全说实话我反而不敢信了。”说到这里武王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敲在弟弟的头上,笑道,“他说谎的对象又不是你,你急个什么劲?”
“二哥!”勇王捂头,“你又打我!”
“哈哈……”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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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