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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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正文 第6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6节

    “皇上(父皇)息怒。”皇子王爷及满朝文武齐齐跪地,却无一人出列自请往闵州赈灾,毕竟水患过后常常伴随着瘟疫,名垂青史故然是好,但把命丢了却不划算。

    御案几乎被皇帝拍得一跳:“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为朕分忧,你们要朕如何息怒?”

    突然有一人向前膝行两步,高声道:“儿臣愿往。”却是敦王杨淮。

    皇帝面色稍缓,道:“你有这份心朕很欣慰,但修葺皇陵一事尚需你c,ao持,却是不能派你前去。”皇陵虽然重要,又怎比得上江山社稷?只不过皇帝对几个儿子了如指掌,他这四子生性敦厚且不爱与人打交道,管理工部还能胜任,叫他去赈灾与各类人物周旋未免太过勉强。

    “儿臣亦愿为父皇分忧。”

    “好,不愧是朕的皇子!”剩余几子跟着请命,皇帝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只是此去闵州必然险阻重重,老五你身体向来不好,朕却不放心;赈灾需要户部调动大批钱粮,老二你也不能离开;闵州出了这么大事,朕竟然过了一月有余才知道,老三你要好好调查一下,将我大兴朝隐藏的柱虫清理干净;最近边境又有动荡,老六你要随时留意其动态,以免失了先机。”这么一算下来竟个个有事忙,皇帝看向自己的九儿子微微沉吟,“刑部近来亦是事务繁多……”

    杨至叩首道:“回父皇,刑部之事何策等人尽可以处理,请允许儿臣为父皇分忧。”

    “如此……”皇帝看向底下的官员,却见他们尽数回避自己的视线,只得道,“朕便允了你,此去艰难,朕赐你‘如朕亲临’金牌一枚,允你便宜行事。”

    “儿臣叩谢父皇,必不负父皇所托。”

    “二哥,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早猜到父皇不会让四哥去,为什么还要他主动去揽这差事?”勇王随兄长一回武王府便将憋了半天的疑惑问出口,“现在好了,父皇不但让老九去,还赐了金牌,可美死他了!要是你先开这个口,父皇肯定就让你去了,待办好这件差事,父皇还不对你另眼相看?”

    “父皇是绝不会让我去的。”武王道。

    “为什么?”勇王不满地嚷嚷,“要说能力小九哪比得上二哥你?”

    “不是能力的问题,你不懂。”这些年武王也有些后悔当初与老三等人闹得太过,致使父皇对他们忌讳甚深,否则哪轮得到小九出让老六眼红?不过那句“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也是有些道理的,此次老三与他倒挺有默契。想到这里武王微微一笑,拍了拍还在为自己愤愤不平的弟弟,道:“这种烫手山芋就让小九去接吧,来,陪二哥喝酒去!”

    同一时间温王府里,和王面带担忧地道:“闵州危险,小九此去也不知能否全身而退。”

    “吉人自有天相,小九不是福薄之人,五弟不必如此忧心。”温王面色诚恳,仿佛暗使大部分官员不请往赈灾的人不是他似的。

    “也只好作如此想了,”和王叹了口气,道,“若我身体好些,也可为父皇分忧。”

    “五弟不该自轻,”温王拾起他的手,紧握着,“你掌天下书籍,为学子编撰新书,何曾不是为大兴谋福?”

    “我也只能做这些事了。”和王摇摇头,抽回手道,“天色已不早,弟弟这就告辞了,还请三哥看在大家都是兄弟的份上,勿要落井下石。”

    “五弟……”温王心中一颤,他这弟弟心里雪亮,原来早就将他的算计看在眼里。

    救灾如救火,杨至下朝之后回刑部稍作安排,当天便轻车简从出了太平城,车轮飞快地在不甚平整的道路上辗过,车内却并不十分颠簸,因为他乘坐的马车都是经过安儿改装的,小家伙说这个叫做避震装置。这么些年似乎还是第二次出远门,杨至从窗帘的缝隙间看着流逝的景物,突然然很想念上一次陪他出门的那个人,忍不住提起笔。

    “安儿吾子:

    见信安好。岁月匆匆而过,你已经离开我六年过半,如厮狠心,期间竟然一次也未曾回来过,就连信都很少。吾儿年底将满十五,高了,也壮了吧?可有打算何时回京?你离家之前埋在屋前的梅花酿还在,我多次动念想挖出来品尝都放弃,只为等你回来一起对饮,希望安儿不会让我等得太长。

    近日南方大水,父皇派我往闵州赈灾,我心中实有些惶惶,一怕完成不好差事有负父皇所托,二怕遭遇不测再不能与尔相见……”

    车行三日,陆陆续续地可以看到从南方逃难而来的百姓,越接近闵州见得越多,有拖家带口坐了几车的,也有孤家寡人单独上路的,有尚余口粮的,也有沿路乞讨的。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流,听见他们痛苦的哀嚎,杨至第一次感觉到洪灾的可怕,以及身负的任务之沉重。可后来他才知道这时看到的这些还是轻松的,愈往灾区走,那景象愈为可怕,病死、饿死或横死的尸体从偶尔一见到随处可见,无人理会的后果就是一路上都能闻到腐r_ou_的味道,令人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等到了灾区,杨至甚至以为自己去的是地狱。

    洪水暴发于循河y中下游一带,共九个镇两百三十七个村子被毁,千万亩农田淹在了浑浊的水下,死亡人数初步估计在八千到一万五之间,受伤人数难以计算。洪水七月初二暴发,本来快马加鞭三日可报到京中的消息却迟了七日才到,杨至离京不分昼夜地赶到闵州又用去六日,是以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十六日以后,随着降雨的停止洪水已经基本退去,只留下及膝盖处深散发着恶臭的淤泥。

    “简直是人间惨剧!”随行的程武等几个侍卫目瞪口呆地望着明显是被洪水毁去的村子,久久不能回神。

    杨至心口堵得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道:“走吧,去闵州。”

    淤泥过深,马车根本无法行驶,一行人只能弃车骑马,两人一骑赶路。杨至做为王爷自是无人敢与他同一骑的,好在恰好单了一人,倒也没造成什么麻烦,只是坐在马上更能看清四周的景象,而时不时倒着一个人或畜尸体的环境实在与“美”字沾不到一点边,气氛难免压抑。

    以最快的速度行了半日多,到黄昏的时候闵州城已然在望,杨至ji,ng神一振,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待奔到城前见到的景象却叫他勃然大怒——闵州城门紧闭,数以千计衣衫褴褛的灾民被拦在城外,均是面黄肌瘦,一看便知是长期饥饿造成的,有人甚至将布片送至嘴里咀嚼!

    “王爷,”紧随而来的程武见他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询问,“可要属下去叫开城门。”

    “叫,当然要叫。”杨至从怀里掏出金牌扔过去,咬牙切齿地道,“给本王叫出那该死的严兴江(闵州刺史),一刀将他砍了。”

    “这……”程武拿不住他是说真的还是在赌气,尽量小心措词,“是否先将其拿下,待王爷审过再说?”

    “不必,”杨至断然道,“问清姓名给本王一刀剁了!”若单止将灾民拦于城外还可以说是害怕瘟疫所为,但城外一个施粥点都无,任百姓自生自灭,只能是这闵州刺史失职,更何况严兴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方出京的时候他已经命底下的人打探过了,取他性命定不会冤枉了他!

    确定了主子的意思,程武当即执行,举着金牌驰往城门,对着城上大叫:“英王殿下奉皇上旨意来闵州赈灾,见此金牌如见皇上,速速唤严兴江前来叩见!”

    城上将领早料到最近会有钦差前来,虽然对于来的是皇帝亲子这一点有些惊讶,但还是反应迅速地下跪行礼,尔后命人去请刺史大人。灾民们见得一线生机,纷纷往一行人涌去,却给城上几箭s,he在脚下,并听人高喊:“英王殿下既奉旨赈灾,尔等不日定将有食裹腹、有衣蔽体,何必急于一时冒犯了王爷而得一死罪?”众人才犹豫着止步。

    过得小半个时辰,城内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开城门,快开城门。”只听得有人大喊,过不得片刻城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疾步奔出跪倒在地:“臣严兴江参见英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至放松马僵,慢慢地踱过去,直到马蹄几乎踏到地上人的头上才止住,随后只听他淡淡地道:“来人,砍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至赈灾去了,小安快回来了。。。

    27、第二十六章 杀ji警猴(倒v)

    杨至的音量并没有特意提高,是以只有身后的亲卫及面前迎接的人听见了,几个大臣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便见英王身后一位面容正气的侍卫策马而出,手中长刀带起一道寒光,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呯”的一声落在他们身后,同时脸上一热,有什么的液体劈头盖脸地淋下,顺着脖子滑进衣服里去。现场空气有片刻的凝滞,那黑影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后静止不动,赫然是一个长满肥r_ou_的人头!

    “啊——”不知是谁惊叫出声,严兴江无头的尸体轰然倒塌,几个被洒了一脸血的官员才跟着惨叫起来,一个个瘫倒在地,更有甚者屎尿横流——这样的情景恐怕尽他们一生也无法忘记了。

    混合着血腥味和人类排泄物的气味散开,杨至冷哼一声不理会马下失态的官员,对程武道:“将本王说的话大声念出去。”

    “是。”

    “严兴江罪行有三:其一,未按朝庭要求定时检修河堤;其二,洪水爆发后未及时将灾情上报,延误救灾时机;其三,灾后不思救济百姓反将其挡于城外,致使灾民四处流落,死伤更甚于被洪水所噬。今本王受父皇之命前来赈灾,蒙赐‘如朕亲临’金牌,有先斩后奏之权,杀昏官严兴江于此,尔等可有不服?”

    抑扬顿挫的嗓音飘荡在寂静上空,待“可有不服”几个音落之后,四周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却是被城上利箭威胁着不敢上前的灾民们看到救命的火光而喜悦,只是他们经过多日饥饿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大喜之下竟有许多人晕了过去。

    “爹!”

    “娘!”

    “姐姐!”

    ……

    一连串呼喊声过去,灾民们情绪激下顾不得利箭的威胁纷纷冲到杨至面前跪下:“王爷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城墙上的守将生怕他们吓到或者伤到英王爷,慌忙喊道:“都退下,都退下……”可哪有人听他的,他又气又惊,恨不得挥手叫人将这些刁民全都s,he死了事,可一怕伤了贵人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二是想到严大人的死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将出口的命令就这么忍了回去。

    现场太过混乱,程武带着几个侍卫将英王围在中间,他们则面向外戒备地看着人群,并努力安抚:“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带着内力的声音如在耳边响起,一连说了七八遍后众人才慢慢平静下来,眼巴巴地望着马上的英王。

    “看看你们把我大兴的子民都逼成什么样了!”杨至如电双眼扫视过地下跪着的几个官员,触及他视线的纷纷羞愧地垂下头,待到那方才失禁的官员时,却见他“呯”的一声整个人匍匐在地,瑟瑟抖动,嘴里喃喃不清地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杨至嫌恶地捌过脸,怒道:“将这个东西堵住嘴给本王拖下去。”身后立即有两名侍卫跳下马去执行,待现场清理干净了杨至方才逼视余下五人,“你们可知罪?”

    几人面色发白,不敢争辩:“微臣知罪,请王爷处罚。”

    “哼!”杨至冷声道,“以你们犯下的罪便是本王直接杀了你们也不为过,可父皇仁慈,必不愿造太多孽,本王倒可以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王爷有事但请吩咐,臣等誓死完成。”几人一听还有活路立马表忠心,生怕这英王爷又反悔了似的。

    哼!早有这个心事情也不至于如此。杨至心底不屑,面上却无半点端倪,直接命令道:“本王要你们在城外搭建临时帐篷与灾民遮风挡雨,同时立即打开粮仓,设立粥场救济灾民,粥要立筷而不倒,你们可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几人连迭地应了,尔后其中一人窥了下英王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至皱眉:“有话便说。”

    “启禀王爷,”那人道,“闵州仓内现有约一千六七百石粮,这里约八千人,一日约耗去四十石,撑上一月多倒没什么问题,只是微臣担心今日过后灾民闻风而来,人数急剧增加的话这些粮食怕是撑不到几日。”

    杨至眼中利光闪过,压抑着怒气沉声道:“你们便是因此而紧闭城门?”

    “这……”那人目光闪烁。

    “本王一得差事便连夜赶来,粮草淄重紧随其后,最多七日便可到,这些都不需你费心,尔等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安抚好灾民!”杨至越说声音越高,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是。”那人应着,讷讷不敢再多言。

    “那就立即去办!”杨至说罢双腿一夹马腹,带众进城,而百姓们从头到尾听到了英王所言,都呆在原地等待施粥。

    粥场当即开设,帐篷也随后搭建起来,安抚灾民的工作徐徐展开,杨至住进刺史府衙才休息了不过两个时辰,之前下令召见的受灾地区郡守县令等人便继续到了,只好不顾还未缓解疲惫的身体爬起来。

    府衙大堂,行过礼后各自分宾主落坐,杨至也不客套,直接道:“本王初来乍到,对各处的灾情都不甚了解,还望各位大人稍加指点。”

    十一人忙起身连道“不敢”,尔后依次将自己管豁的郡县内的灾情述说了一遍。闵州共五个郡,四十二个县,这次遭灾的主要是遵郡的辛夹县、建县、东阁县、蒲县、乌县及衡硚郡的次县、淞县、谢县、运罗县、富邡县,其中淞县灾情最重,三个镇五十七个村子全毁,其他几县损失差不多上下。

    杨至默默听他们说,待六人都讲过之后,突然问道:“谢县县令为何还未曾到?”原本还算热切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杨至心里奇怪,这谢县县令到底做了何事让这些人如此忌讳?

    “柯大人公务繁忙,自不若我等闲人。”说话的人声音尖细、语气刻薄,却是辛夹县令万俟山。

    杨至微微皱眉,不等他说什么,突然听得一阵“刷刷”的脚步声,一个铁塔般的青年大踏步进来,“呯”地一声跪在地上,“咚咚”两个响头后震雷般的声音响起:“臣柯文风叩见英王。”这就是谢县县令柯文风?杨至心里有些惊讶,本以为是个硬骨头的文人,可此人却更像梗直的武将,实在与他的名字差太远了。“平身吧。”梗直的人总好过小人,虽然他来得迟了,但杨至心里却没什么恶感,因为这种人绝不会是故意的。

    柯文风也不啰嗦,听英王叫起硬梆梆的就起来了,搓了搓手,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微臣得到召令正要过来,师爷却硬要我洗漱了才准来,微臣已经尽量快了,请王爷恕罪。”

    洗漱?杨至挑了挑眉,洗过了还半身都是泥,这人莫非是在泥水里洗的?

    显然这里有人与他一样的想法,万俟山哈哈大笑,指着他满是泥泞的下摆,道:“柯大人怕是在泥里洗的澡吧?”他笑得开心,可柯文风根本无视于他,万俟山大怒,“柯文风,在英王殿下面前失仪,你可知罪?”

    柯文风一眼斜过去:“你万俟山在王爷面前大喊大叫又可知罪呢?”

    “你——”万俟山瞪大了眼无言以对,颌下的山羊胡气得一抖一抖的。

    “行了,都别吵了。”杨至不得不阻止了,现在赈灾要紧,他可没心情看官员争斗,“柯大人既然到了,就把谢县的情况说一说吧。”

    “是。”柯文风应道,“这次洪灾谢县被淹了七个村子,共有五十六名百姓遇难。其中三个村子受灾较重,房屋全毁,家畜粮食也全被大水冲走,如今住在临时搭的棚子里,微臣在县上筹了些粮食过去,勉强能够对付几天;另外四个村子则较好些,房屋垮了的百姓住进未垮人家,粮食省一省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剩下的还请王爷指示。”

    总算有个言之有物的了,就冲这一点杨至便对这个貌似粗狂的县令高看了些。“救济粮大约七天到,你看能坚持到那时候么?”

    柯文风垂首想了想,道:“回王爷,微臣认为可以。”

    “好,”杨至赞赏道,“处理得当,不使百姓流离,你做得很好。”

    “谢王爷。”柯文风不卑不亢地回道。

    他们这一番话下来,在场几人,包括柯文风的顶头上司衡硚郡守蔡琰伯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杨至不以为意,官场就是兵不血刃的战场,若是这么几个人都应付不了,这柯文风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前途。视线在众人面上溜了一圈,道:“此次淞县遭灾最重,明日本王便往淞县看看,尔等可依此方式安罢灾民,待本王回来再一一巡视。”

    “是。”几人面色再变,淞县县令习浩的脸色最为难看。

    “如此便散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小安就回来了。。。

    28、第二十七章 治疫遇刺(倒v)

    去往淞县的一路上习浩神情都显得焦躁不安,时不时还不甚明显地颤抖一下,杨至心中有所猜想却假作不知,待行至淞县城外时此人也不抖了,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习大人这是做什么?”把视线从被拦在淞县城外的灾民们身上收回,杨至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王、王爷开恩。”想到严兴江曝晒于城外的无头尸,习浩说话都不利索了。

    “哼!”竟然还有脸求饶,若不是还留着有用,杨至恨不得立即将这些蛀虫消灭干净!强压着怒火,道:“该做什么,不用本王再教你了吧。”

    “臣这就去命人开设粥场,修建帐篷,谢王爷不杀之恩,谢王爷。”习浩连连磕头,面上泪涕横流。

    那大喜过望的样子着实恶心到了杨至,他捌过头懒得再看,冷声道:“还不快去,等本王赏你吗?”

    “是,是,臣这就去,这就去。”说罢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城门冲去,“开城门,快取米拿锅,煮粥施与灾民……”

    有英王盯着,又有严兴江前车之鉴,各郡县再官员不敢怠慢,救灾工作徐徐展开,七日之后救济粮如期到达,逃难的百姓风闻之后纷纷返回原籍,困扰周围各州的流民问题终于解决,可此时英王却遇到了另一个难题——瘟疫。病情爆发于辛夹县一个较偏远的村子,一开始只是轻微头晕,那时村中无粮众人只当是饿的,到后来慢慢地全身起疹,待发觉是瘟疫的时候已经有一半的人染病不起,杨至从各县调去了医术最高明的几个大夫均无能为力,村中死亡人数急剧增加,很快便消失了三分之一的村民,剩下的也大半染病,直至一个大夫身上起了红疹,余下的大夫被吓得纷纷请辞。

    “就没有更好的大夫了吗?”杨至眉头紧簇,连续十天的忙碌使他本就削瘦的身形更薄弱了几分,苍白的面色衬得眼下的青影更为明显。

    “回殿下,闵州最出色的大夫均已在此处。”辛夹县令邓纨亦是满脸疲色,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恐惧,毕竟是在他治下发生如此大事,加上之前救灾不利,这位手段凌厉的英王殿下会怎么处置他还是未知。

    “那就到临州去找。”

    “这……”邓纨道,“时间上怕是来不及。”

    杨至猛地起身,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该死的来不及!从发现疫病的第一天他便派人回宫中去请太医,也是来不及,都来不及,这种眼睁睁看着人病死的感觉实在糟糕。

    这时程武突然闯了进来,急道:“王爷,大事不妙——”

    “说。”杨至心头猛地一跳,程武是最先跟着他的侍卫,为人向来稳重,能让他急得忘了礼仪的必是大事。

    “村里人见大夫撤走,误以为我们要屠村,此时正在冲击官兵的封锁。”

    如果真给那些村民跑出去,辛夹县甚至整个闵州都会有危险,杨至立即道:“走。”

    官兵顾忌着疫病不敢接触村民的身体,又怕英王怪罪不能伤了他们,只好排成队拿盾牌将人挡住,村民们大多身体虚弱,一再冲击却毫无效果,为着自身的性命有人从屋里拿出了锄头,眼看流血事件即将发生。

    “住手!”

    一声怒喝止住了双方的动作,在村民眼里容颜俊美的青年像从天而降的神仙一样,清冷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都忍不住自形惭愧地低下头。

    “我大兴官兵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对他们的?”杨至视线扫过村民手中的物件,声音中透出强压着的怒气,“棍木奉和锄头?”

    村民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羞愧,手中临时充当的武器“哐啪——”落地。

    “别听他的,真的是来救我们的话怎么会把我们困在这里?”人群里有人高叫,“他们就是想我们死,他们会杀了我们的,他们要屠村!”

    村民的脸色顿时变得惊疑,本要松手丢了“武器”的人又握了回去,戒备地看着这边。

    “谁跟你们说要屠村的?”杨至眼神犀利,“从疫病一被发现此处便汤药不断,粮食衣物也源源不绝,真要杀了你们还费这些劲做什么?”

    村民们一想也的确是,正犹豫间之前那个声音又道:“别信他,他们治不好我们的病,怕传染给别人就要将我们杀了,大夫都走了还有什么指望?趁我们还有力气,大家一起冲出去,冲出去啊!”村民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挥舞着手中简陋的武器攻向官兵,官兵赶紧用盾牌去挡,一时两方胶着,喊声震天。

    “都住手,王爷在此,谁敢放肆?”含着内力的喝声震摄了在场的人,程武躬声退后,将众人的视线引到身旁的英王身上。

    王爷这种动物对于村民们来说几乎与神仙等同,众人呆傻地望着俊美的青年,这就是王爷?听说王爷们讲究个什么“君无戏言”(其实是皇帝,但对于村民来说皇帝与王爷都差不多。),那王爷刚才说的都算话了,是真的不打算杀他们?

    “本王从来没有屠村的打算,”见村民的眼神有所松动,杨至适地出声,“大夫退走是因为他们的医术不足以治好你们,本王已经派人往京城请御医前来,最多十日可到。”事实上十日是最快的,慢的话半个月或二十天都有可能,当然,明白的人没人会傻得去说破的。

    “御医?”有听过说书的人惊叹,“就是给皇帝看病的人吗?听说很厉害的,太医居然会来给我们治病啊!”

    “没错,本王在疫病一起便派人去请御医了,只是因为路途遥远而迟迟不到,本王不忍大家受病痛折磨,便抱着试试的心态先遣了县里的大夫前来医治,谁知竟反害得一位大夫也染了病,这才决定先将他们撤下,静等御医前来。”杨至诚恳地看着村民,“还请大家相信本王,在这期间多进食、多歇息,保存好自己的性命等御医前来救治。”

    容貌对于人来说再重要不过,这番话若是一个形容猥琐的人来说怕是众人还要存疑,但由俊美如神砥的英王殿下嘴里吐出来却别有说服力,竟令人根本生不起怀疑的念头。众村民当即被他诚恳的语气所动,跪下地道:“王爷,请王爷救命,救救我们。”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不想死”、“救我”等呼声。

    杨至挥挥手令包围住他们的官兵退到两边,不怕感染地走近直至只余三步距离方停下,道:“你们放心,本王必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谢王爷,谢王爷。”村民们一再磕头,甚至有老人和小孩忍不住啜泣——自他们染病以来便被禁止出村庄,那些大人、官差都是离得他们越远越好,而王爷这样的大官(王爷是官么?是么?是么?)竟然走到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叫他们怎么能不感动?

    “都起来吧。”杨至见事情解决,总算松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柄银色的亮剑自拉拉杂杂起身的村民中直刺而来!

    “王爷小心!”身后的程武首先发察觉,出声示警的同时一剑递出,“当”的一声将剑挑开,刺客不死心再次攻上,两人缠斗起来。

    “啊——”村民们哪见过这么刺激的场景,纷纷尖叫着闪避,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保护王爷!”官差喊叫着欲要上前,却给混乱的人群挡了路,他们惧怕染上疫病,只能大声叫道:“让开,快让开!”却收效甚微,一时无法上前。

    杨至在被程武提醒的时候便急急后退,但四周都是染病村民的情景使他只能随着众人行动,一边警惕着不与村民接触,一边小心提防还有刺客同伙。“呀——”一个娇弱的女子被人撞得扑向杨至,他匆忙间侧身避过,却没有发觉一柄涂黑的短匕无声无自息地自身后刺来。“叮!”千钧一发之间一柄剑贴在他背上抵住了短匕,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得直扑向前,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草木的清香自鼻中一直钻进身体。

    “阁下何人?为何多管闲事?”这声音粗嘎难听且含有一股杀意,显然是刺客,杨至从矮于自己的“救命恩人”肩上抬起头,晃了晃被撞得有点晕的脑袋,接着便听到一把稍有些稚嫩的声音道:“杀你的人。”尔后被一只饱含力量的手臂牢牢扣住腰部,天旋地转间只听到“叮叮叮”的声音连绵不绝,待他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与人打斗时周围已经静下来了。

    “你没事吧?”略带着些担忧的声音响声,温热的呼吸喷在颈间,杨至心底突然有些痒意,他忙收慑心神,边推开少年的怀抱,边道:“本王无事,多谢救命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小安回来啦,还英雄救美喔!

    另外,最近网络出了点问题,上网时间变得极短,大家的留言暂时没办法回复,但我有一一看喔,谢谢大家的支持!

    29、第二十八章 爱子归来(倒v)

    然后等看清少年的脸,杨至愣住了。锐利的剑眉斜飞入鬓,漆黑幽深的双目似能看透人心一般,鼻子挺而且直可见其主人心性坚毅,一双薄唇几乎抿成条直线给人很是无情的感觉,他神情冷漠、眼神平静,如果不是稍显柔软的面部线条与掩饰不住的声线,完全不能看出他只是个少年,而让杨至呆住的原因是这人的长相实在太熟悉了。“父皇……”他情不自禁地吐出这个称谓,除了年龄的差异,这少年竟与朝上高坐之人长得一模一样,但迷惑只是瞬间,很快另一股熟悉感让他明白眼前人的身份,“安儿!”

    少年平静的眼中起了一丝波澜,嘴解几不可查地向上勾起。“是我,”清冷的声线却有着难以掩藏的温情,“一别经年,你,还好?”

    杨至眼眸闪动,嘴唇张了张,突然双臂一张将他紧紧拥入怀里。“安儿,”低沉磁性的嗓音包含一丝微微的颤抖,“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嗯,”杨安单手抱住他的腰,轻声笑道,“是我。”

    “安儿!”杨至双臂用力收紧,直到胸口有些发闷了仍不肯放松,仿佛要这样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这个人,这样才知道他是真实的。

    杨安有些喘不过气来,在男人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抚道:“好了,别这样,我又不会跑。”若是杨至现在看到他的表情肯定会抓狂,因为那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满是宠溺,像长辈看顽皮的晚辈一样!

    杨至这时稍微冷静了些,方才察觉自己刚刚的行为实在幼稚,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双手抓住儿子的肩膀,干笑道:“来,给爹爹看看我的安儿哪里变了。”

    杨安侧头看了看,道:“你确定要在此时此地叙旧?”

    杨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惊觉自己是在安抚百姓的时候遇到了刺客,安儿在千钧一发间将他救下杀了凶徒后带他出了人群,此时地上已经躺了两具尸体,官兵们将百姓驱赶至一边围住,程武等人还在围捕最后一名刺客。“留活口!”眼见程武一剑刺向杀手胸口,杨至急忙出声。

    长剑在刺进身体一寸的时候急急收回,程武手腕一转,举剑横在刺客颈上。

    “没用的,”杨安低叹,“这人是死士。”

    仿佛响应他的话般,那被制住的刺客面皮微动,程武迅速扭住他的下巴,却已经晚了一步,一股黑血随即自嘴角流出,刺客咬破牙间的剧毒自尽。程武不死心地在那人鼻尖探了探,又按了下他的颈间,这才不甘地走过来,单膝跪地,道:“请王爷责罚。”

    “起来吧,”杨至道,“此事过不在你。”说罢拉着宝贝儿子走到人群前面,指着战战兢兢的百姓道,“把他们放了。”

    “王爷,”县令邓纨忙道,“刺客出自这些人中,他们怕是脱不了干系,又或者还有同伙,须得拷问一番才是。”

    “喔?”杨至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邓大人这如热心,拷问一事若交于你亲自动手,效果定是很好。”

    这些村民身负疫病,邓纨哪敢“亲自拷问”,当即支支呜呜地垂下头去。

    杨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向官兵道:“放了他们。”又对满脸恐惧的村民道,“你们放心,本王知道刺客一事与你们无关,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责,不过从今日起你们要安心呆在村里等待御医前来医治,不可再受j,i,an人挑拨做出错事。”

    村民们受了这一番惊吓哪里还敢不从,当即纷纷表示不会再听坏人的话。英王又安抚了几句,这才满意地携着爱子、带领一帮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回到暂居的园子,杨至以最快的速度打发了一干人,拉着儿子回房,转身关门、落锁,一系列动作干将利落地做完,两只魔爪罪恶地伸向儿子的脸,然后“啪”地一声被打开。“可恶的小家伙,”在宝贝儿子面前丝毫没有在面对其他人时的成熟稳重,杨至咬牙切齿地揉揉手背,再次将他狠狠地抱进怀里,“狠心的小东西,一走就是六年多,发了那么多信都请不回你,怎么就忍心呢?”想了那么久,念了那么久,要不是大兴朝有规定皇子无旨不可出京,他早就跑到擎山去抢人了。

    读懂了他话中的刻骨思念,杨安心中微甜,双臂回抱住他,低声道:“抱歉。”杨安自认薄情寡义,唯独对此人放了几分真心,所以在对他升起为世所不容的感情时没有顺着本心强取豪夺,而是选择远远地避开,这两千多个日夜他又何尝不是在思念中渡过?只不过对这个男人的感情越是清晰就越不敢来见他,怕一见到就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来,若非皇帝在如此危险的时刻将他派到闵州,两人相见之日怕还是遥遥无期。

    “以后不许再离开我,永远都不许。”杨至哪里知道宝贝儿子的心思,有些霸道又有些撒娇似地命令。

    杨安身子僵了僵,半晌才道:“我尽量。”不愿对这人撒谎,只能如此回答。

    “什么叫‘尽量’?”杨至却不满意,抓着他的肩膀稍微将他推离,低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道,“要‘一定’,一定!”

    “咳,”杨安看向一边,“几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小孩子气了?父子两人哪有一辈子在一起的?”除非是以另一种关系,如果这人肯的话,他倒是很乐意。

    听到“一辈子”三个字,杨至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他很想说“那就一辈子在一起”,但很快便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安儿以后会娶妻,会有他自己的家。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样的将来,杨至的心里就很闷很不舒服,以至于连话都不想说,只绷着个脸看着儿子。

    杨安难得地有些不自在,挣开男人的手走到桌边坐下,掀开茶杯倒了杯水,饮过一口,问道:“如今赈灾情况如何了?”

    说到正事,杨至的面色变得严肃,走过去挨在他身边坐着,道:“我刚到这边的时候将刺史严兴江斩于城下,震慑了一班人,户部方面在二哥的监督下也够配合,如今受灾各地都设了施州场,土地大部分清理干净补种了粮食,百姓住房也在重建中,总算一切尚好,就是疫病一事让人很是头痛。御医我已经派了人去请,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州内的大夫根本束手无策,之前一个大夫染上疫症,现在他们连敢去看的都没有了。”杨至说罢抢过儿子手中的杯子,在他错愕的眼神下一口喝干了里面的水。

    杨安看看杯沿上几乎重合在一起的唇印,视线不受控制地瞟向男人水润的红唇,心脏不规则地跳动几下,脸上突然有些热。

    杨至察觉了儿子奇怪的眼神,有些不满地嘟哝道:“不就是一杯水,自己不喝还不许别人喝?”说着提起茶壶将空杯满上,推回他的面前,道,“行了,给你倒满了。”

    杨安有些狼狈地咳了一声,赶紧转移男人的注意力:“曲奇兴的长子曲鸣不擅武艺,医术倒是传自江湖上称医术第一的不死神医,我猜想会有作用,此行便带了他一起来。”

    “还是安儿想得周到,”杨至果然被提起了兴致,“他在哪里?不管行不行,先叫他去试试。”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安安百姓的心,让他们知道朝庭和王爷都没有放弃他们也好。

    “怎么还是这样急躁的性子?”杨安忍不住摇头,“曲鸣并不ji,ng通马术,一路乘马车过来,应该还要两日才能到。”

    被儿子嘲笑,杨至觉得作为父亲的尊严受到大大的挑衅,一把扯过少年,道:“好小子,翅膀硬了,敢跟爹爹说教了?来给爹爹看看长大了多少。”说着便站起来将拉在面前比身高,“唔,已经到我嘴巴了,走的时候才到我腰呢!”又扯开他的胳膊瞅,“啧啧,这手臂可真细,曲奇兴没给你饭吃吗?这都快没r_ou_了,不行,回家得叫安嫂给你弄点好吃的补补。”

    杨安道:“这个年岁是这样的,你在我这么大时还不是这么瘦?”事实上是比他现在还要瘦些,至少杨安一直在煅练,所以身体比他要结实得多。

    杨至当没听见,大手滑进他丝般的墨发,揪起尾部在他脸上扫了扫,道,“以前你梳不好头发,总说要剪了,还是我给打理的,现在头发变得这么长,又是谁给你挽发的?”

    杨安忆起小时候说要剪发时这男人紧张劝阻的样子,不禁笑了笑,道:“这么些日子,早学会了。”

    “这衣服的样式不好,太简单了,还是我以前帮你选的要好看些……”

    杨至絮絮叨叨地说着,杨安也不嫌烦任他去说,两人之间温情脉脉流动,一直很多年后,当两人闹得十分僵硬的时候再忆起今日之事都忍不住轻笑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电信那边说要十多二十天,但我向来对他们没抱太高期望,如果一个月能弄好我都很满足了,所以上网时间还是不定,汗。。。。

    30、第二十九章 载誉而返

    曲鸣果然在两日后赶到,看起来像富家公子多过江湖人的青年还不曾稍作歇息缓解一□上的疲惫,便被只大他五岁的“叔”派去做苦力了。

    “他能行吗?”待青年身影消失在门外,杨至忍不住对儿子发出疑问。实在是曲鸣太过年轻,与宫里那些胡子头发都花白了的御医在外形上相距太远,由不得他不放心。

    “不死神医的‘不死’称号在于只要还留有一口气,他便能保你不死,曲师兄虽然还没有学足他师傅的十成本事,五六成还是有的。”杨安边说边将他拉出书房,“所以你现在应该安心地去休息了。”

    “安儿,”杨至挣了挣却没有挣开,只得无奈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

    “有我帮你盯着,出不了乱子。”杨安说罢一脚踢开卧房的门,三两下将父亲剥得只剩下一身内衣,强势地将他按倒在床上,拉过薄被为他盖上,在他张嘴的瞬间食指按在他唇上,“好了,你现在需要睡眠,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看着少年不容拒绝的样子,杨至无奈地闭嘴合眼,或许是实在太过疲惫,或许是因为信任足够充分,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陷入了熟睡。

    明明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却像个孩子。杨安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声,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放在他微启的双唇之间来回摩挲,柔软的触感由指尖一直传进心底,他仰起脸闭上眼睛,几乎要呻-吟出来。“呼——”在失控之前猛地收回手,杨安死死盯着沉睡中的男人,努力平复着心底的躁动,直到呼吸恢复原先的频率方俯低身子,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极轻浅的吻。

    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杨至双眼定定地望着绣满繁复花纹的帐顶,一时竟忘了身在何方。

    “在想什么?”早在他呼吸变重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他的苏醒,杨安等了许久不见他再有动静,诧异地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竟在发呆。

    “唔,安儿。”杨至望向窗边逆着光的少年,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我睡了多久?”

    杨安往窗外扫了一眼,道:“差不多该用午膳了。”

    “竟只有一个时辰么?”杨至手撑在床上坐了起来,讶道,“怎么我却觉得过了许久似的?”

    “你的感觉没出错,”杨安脸上难得有了明显的笑意,“现在距离你睡的时候已经过去快十四个时辰。”

    “不是吧?”杨至扒拉衣服穿的动作停下来,张大嘴看向宝贝儿子,“我睡了那么久?”得到确认之后脸上一垮,“这下惨了,事务堆成山了。”

    “你再继续睡上一天也没事,”杨安扔了手中的文书,道,“事情我都处理好了。”

    “真的?!”杨至裹上衣服随意一系,急匆匆地跑过来,果然见到桌上一大堆批好的文件,乐得他“啪”地一声亲在少年脸上,抱着他的的肩膀喜滋滋地道,“有儿子可真好啊!”

    杨安一把推开再次幼稚化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擦去脸上的口水,冷声道:“曲鸣那里应该有些进展了,既然你醒了,就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咕噜”一声,杨至摸着空瘪瘪的肚子,很是无辜地道:“吃了饭再去好不好?”

    曲鸣此人平日里看着就是个文弱的富家公子样,但一碰到与“医”有关的东西就变得极为偏执,打从进入村子就开始采集病例、观察环境,中途别说歇息就连水都没有顾得喝上一口,所以杨至父子两人到时被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吓了一跳。

    “曲世侄,你这是……”杨至顶着一张看起来比曲鸣还水嫩的脸唤他“世侄”,看得旁边的人都是面目扭曲,就连杨安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王,呃,至叔,”曲鸣终是屈服于 y  -威之下,艰难地道,“我一遇到困难些的病症便会很控制不住自己,让你见笑了。”

    “无妨,”杨至笑得很“慈祥”,“年轻人嘛,哈哈——”

    周围的人面目进一步扭曲,杨安及时挽救了大家的心脏,打断他有些渗人的笑声,道:“依我看来,曲师兄应该已有所斩获。”

    “果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师弟。”曲鸣笑道,“疫病的来源起因我已经弄清楚,待我开一药方,对症下药,煮上一大锅汤水给村民们服下,症轻者便可解,患病较久的却要施针才行。”

    杨安道:“如此便劳烦师兄了。”

    “你我师兄弟一场说什么劳烦?”曲鸣拍着他的肩膀,道,“倒是王,呃,至叔这些年里对擎山多有照拂,如今能略尽绵薄之力令我喜不自禁。”

    “行了,都别客套了。”身为“叔”的杨至大手一挥,“救人如救火,世侄这便开始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是。”曲鸣应了一声,叫人拿过纸笔写下药方,递给英王,道,“请至叔命人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不光染病的人,最好连来过这个村子里的都喝上一碗。”

    杨至不懂医,随意瞄了一眼便递给身边的人去办了。

    曲鸣又道:“如今重症的村民约有五百之数,我一人施针定是忙不过来,还请至叔召集些医术尚可的大夫前来,由我教他们针法,行事可快此。”

    “这好办,”杨至道,“本王这便命人去宣召,今日内来十人约摸没有问题,要更多的却要迟一两日了。”

    “如此甚好,切记在他们进村前需得饮上一碗汤药。”

    “本王理会得。”

    曲鸣的医术果真不错,几副汤药下去村里的人大半都痊愈了,余下些病得较深的在之后赶来的二十几名大夫按他所教的针法下针,大多也都从阎王那里把命抢了回来,不过到底有几人病入膏荒,便是他亲自出手也无力回天。曲鸣情绪有些低落,虽然十日后赶到的御医都肯定了他的医术,但他自觉比起师傅还差得远,等疫症彻底过去之后便打算闯荡江湖去历练一下,顺便找找他几年不见的师傅。

    杨安知道这位师兄的性子看起来软和,真决定的事情却绝不更改,便也没多作挽留,只派了两个人跟着一路保护便任他去了。杨至倒是挺可惜的,这几年他们兄弟间的争斗愈加激烈,像安儿回来那日一般的刺杀他已经遇到了不知多少,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在身边底气总会足一些,不过他也并不强人所难,送上丰厚的盘缠便又转头忙事情去了。

    杨至从来没有怀疑过爱子的能力,从少年时期培养出来的习惯,无论大事小事都不瞒着杨安,把繁多的事务分给他处理时甚至比以前还要理直气壮——儿子大了,孝顺父亲很是应该嘛!父子同心,其利断金。忙碌了一个月之后赈灾的工作完成了大半,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办就可以了,于是英王宣布:回京。

    “做好事不留名”对于杨安来说就是废话,“有付出就得有收获”才是真理,早在他到达闵州的当天便定好了全盘计划,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边命人在暗地里宣扬英王的恩德,一边安排父亲大人做了慰问灾民、亲自布粥之类的秀。那时候的人还没见过这样“将百姓放在心上”的王爷,英王声名威望顿时大增,在离开的时候前来送行的百姓连绵数十里,英王数次登上车辕一直到了百里开外才劝住他们止步。

    再次对渐渐远去的人群挥了挥手,杨至一矮身钻进车厢,正对上儿子似笑非笑的眼睛,立马一个眼刀飞过去,上前挨着他坐下,没好气地道:“小东西哪来这么些花花肠子?”说罢整个人瘫在儿子身上——百姓的热情固然是好,但太过热情了还是很累人的。

    “很自然就想到了。”杨安答道。他生来会记事,脑中常常有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冒出来,他猜测应是转世的时候孟婆汤没有喝足,倒也没怎么在意,只当是老天给他的一项福利。

    “我怎么就有这么聪明的儿子呢!”杨至感慨地抱住少年狠狠地在他颈间蹭了蹭,语气里满是骄傲。

    是啊,我怎么偏是你的儿子呢?杨安眼眸黯了黯,搂着男人腰间的手往里紧了紧。

    车驾半个月之后到达太平城,在闵州被百姓热情欢送的一行人于此处却受到了冷淡对待,前来迎接的除了英王府的人外少得可怜,皇帝甚至没有召英王入宫觐见,直接一道圣旨命其回府休息。

    “朝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杨至悄声询问面色凝重的两位好友。

    “昨日路康昌上了一本,参王爷您滥用职权,无故斩杀闵州刺史严兴江。”

    31、第三十章 君心难测

    斩杀严兴江一事早在一个月前便上了折子的,皇帝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不想此次路康昌奏报却惹来他雷霆震怒,杨至呆了一呆便恢复常态,拉过身边的长子给两位好友介绍:“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到的安儿,安儿,来见过两位大人。”

    两人相视一笑,右侧方二十出头的青年率先道:“久仰大公子之名,今日尚佳终于见到公子本人了。”说罢还颇为俏皮地眨了眨眼,本就俊秀的面容更添几分活力。

    左侧二十七八岁面容刚毅的男子则要沉稳得多,只微一欠身,道:“怀致见过大公子。”

    杨安颔首道:“尚大人好,怀大人好。”之后便不再说话,面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以宝贝儿子的性情来说这已经算是热情的了,杨至向两位好友挑了挑眉,却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因为此时英王妃携着府里的人迎了上来。

    “王爷一路辛苦。”王妃微微蹲身行礼,身后的一班人跪下齐呼,“恭迎王爷千岁!”

    杨至展袖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王爷。”

    众人再一礼起身,王妃视线在一行人身上转过,突然落到杨安身上:“王爷,这位是?”

    英王笑着拉过儿子,道:“也难怪王妃不认得了,安儿当初离开的时候只是个八岁孩童,如今都长成翩翩少年了。”

    “原来是安儿,”王妃面上僵了僵,只不过很快便给她拿丝巾遮嘴掩饰了过去,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道,“这孩子一去就是七年,逢年过节也不回府里看一下,你这些年在山上可还好?”

    “谢母妃挂心,一切都好。”杨安极为冷淡地道。

    王妃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怒意,不等人察觉已换了笑颜,拉过身旁的小男孩推到英王面前,道:“之前还吵着要父王,怎的父王到面前了却连人都不知道叫了?”

    七八岁大的小子已经可以看出长相不凡,他好奇地望了杨安一眼,略有些怯意地行了一礼:“寿儿拜见父王,父王此行辛苦了。”原来这孩子便是方一出生便被封为英王世子的杨寿,转眼之间皱巴巴的婴儿已经长成俊俏的小童了。

    杨安淡淡地瞥了一眼,却听父亲道:“唔,知道父王远行辛苦,你很懂事,这是你大哥,也来拜见吧。”

    “大哥?”杨寿奇道,“寿儿也有大哥,怎么我都不知道的?”

    杨至轻笑道:“你大哥出门习武的时候你尚年幼,当然不知道。”

    “喔,”杨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巧地上来行了一礼,道,“寿儿拜见大哥。”

    “嗯。”对于小孩子这种脆弱而麻烦的生物,杨安向来敬而远之,只敷衍地点了下头了事,王妃在一旁见了差点揉碎了指间的丝帕。

    “回府吧。”杨至从儿子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觉察到不耐,忙道,“多日不见,还请秋大人和怀大人过府一叙。”

    两人婉拒:“王爷长途跋涉必然劳累,我等便不作打扰,改日再设宴为王爷接风洗尘。”

    “如此本王稍后再与两位叙谈。”杨至也不多作挽留,以他们的关系根本没必要理会那些虚礼。

    英王府的人都知道他们有一个大公子,只不过大多数人从未见过,这次听说大公子回府,纷纷往启祥轩探头探脑,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大公子是何等模样,令他们失望的是这大公子不喜与人亲近,也甚少出门,十多日了除去两个侍候起居的其他人都无缘得见。可这么一来众人反倒更加好奇,两个有幸被派去伺候的成了争相围堵的对象,要问在他人眼里的杨安是怎么样的呢?

    “大公子他,很俊。”小丫头红着脸说。

    “大公子他……好冷。”小家仆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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