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凤归来 作者:金家懒洋洋
正文 第5节
凤归来 作者:金家懒洋洋
第5节
他们知道祈安王爷与江锦笙向来不和,不知什么原因,祈安王爷向来对江锦笙冷眼相待,此事向来也是他们私底下攻击江锦笙的一个口实……祈安王爷向来忠j,i,an分明,为人正直,若江锦笙真的如同他自己口中那么刚正不阿,怎么祈安王爷会不喜他?
如今正好,他们蠢蠢欲动,希望把这件事告诉祈安王爷,借此事来打击江锦笙。
……
第二日一早,早朝完毕。
江锦笙身着官袍官帽,拿着象笏正欲回御史台,就听身后有人用不y不阳的声音道:
“江大人,你走得这样急做什么?”
他转身望去,只见礼部尚书白元普正一脸不善地看着自己。
见他回头,白元普身边的刑部侍郎韩寻山亦开口道:“江大人如今做得半个‘国岳’,想是不愿与我等卑微之人来往了。”
“韩大人如此说是什么意思?”江锦笙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他自己向来痛恨这种媚上之事,可偏偏自己的儿子却传出来这种事,叫他怎么再做御史这个监察之职?
韩寻山见他脸色异样,不复朝堂上的进退有度,立刻得意了起来,笑道:“什么意思,江大人自己难道不知道么?江大人的儿子如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得了陛下的青眼,所得富贵荣华,可比犬子考功名来得快多了……”
“你……”江锦笙气得面色铁青,浑身都快抖起来,出口便忍不住严重了些,道,“韩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竟也像内院妇人一样嚼舌根论长短,不知若是陛下听了,会作如何想?”
韩寻山立刻被噎住了,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怒道:“你身为御史,把自己儿子送到陛下身边做娈宠,简直是恬不知耻,如今竟还有脸面在我等面前摇唇鼓舌,招摇权势,真是无耻无羞!”
一旁的白元普亦帮腔道:“寻山,你与他这等沽名钓誉、谄上欺下之徒多说什么!咱们走!”
“哼!”韩寻山冷哼一声,与之拂袖而去。
江锦笙愈发怒气盈胸,恨不得立刻进皇帝的长信宫问个明白,以洗清自己的耻辱,可他冷静下来,细细思忖,却知道自己是不能这样做的……
皇帝虽年轻,但处事极有手段,为人亦无可挑剔,是定然不会做这种荒唐事的,更何况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还这样年幼,心思又这样单纯,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
自己若是贸贸然去问,反而伤了自己儿子的心,让皇帝因此事而介怀,而那些有心以此事攻击自己的人也不会因为自己去质问皇帝就相信自己的,他们只会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做了妓女还要立牌坊。
如今,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一个字,忍。
忍到皇帝忍无可忍之时,此事定然迎刃而解。
他方出了宫,迎面就见一顶贵气而低调的轿撵落在了宫门口……下来的,正是一身蟒袍的祈安王爷冷流琛。
冷流琛见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江大人之前与本王说的字字句句,本王都记在心中,不知事到如今,江大人还有何话可说?”
江锦笙闻言却丝毫不变脸色,朝他走近两步,道:“即使这些谣言都是真的,王爷又待如何?”
冷流琛听了,愣了愣,显然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可很快,他反应过来,不答反问道:“江大人乃是御史,对这些事应该最了解不过,江御史说呢?”
江锦笙微微一笑,不急不缓道:“王爷可知周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的故事?王爷以为,此事应责怪褒姒,还是周幽王?”
冷流琛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忍不住就道:“放肆,你敢说陛下的不是!”
冷流琛与侄儿关系极好,向来是很护短的。
“下官自然不敢,陛下英明神武,怎可与周幽王相提并论?下官只是在与王爷议论历史罢了。”
“你!”
江锦笙得意地一拂袖子,别过脸不去看他:“王爷可知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若真的是君子明君,自然可坐怀不乱,便是那天仙神女下凡,也诱惑不得分毫……若是自己做不得柳下惠,却要去怪那女子妖媚无格,岂不是可笑吗?”
冷流琛想反驳什么,可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王爷,你若诛了褒姒,周幽王还会有妲己,会有冯小怜,所以,劝王爷还是去做个敢言直谏的‘比干’罢!”江锦笙说着,朝他微微一行礼,扬长而去,留下冷流琛在原地黑着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江锦笙原本心情不好,可在冷流琛处一发泄,看他黑着脸什么也说不出来,就觉得心中郁闷尽除,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他心想,你们叔侄真要是柳下惠,我们父子俩便是脱光了送你们面前,你们想必也是面不改色将我们斥下,可如今你便宜占尽,倒来说我不知廉耻,哼,想得美!
想到此,江锦笙还突然发现,其实传言中那个正直固执的祈安王爷冷流琛他居然说不过自己!次次都败于自己的铁齿铜牙之下!想必平时其他人都畏惧他的身份气势,故而见到他连大气也不敢出,哪里还敢于他辩驳?所以他其实不善言辞这个弱点根本就不为人所知,而自己不去惧怕他,咄咄逼人又巧言善辩,他自然只能无言以对。
而且,自己仗义执言,将他说得脸色铁青,他也没将自己怎么样嘛!
说明他本来就知道他不占理,根本没有理由来处置自己,只不过在那里虚张声势、无理取闹罢了!
第20章
崇明殿。
冷绪正埋头伏案批阅奏折,就听有内侍禀告道:
“启禀陛下,祈安王爷到了,正在门外候着。”
冷绪闻言,抬起头道:“请皇叔进来吧。”说着,把狼毫搁在笔山上,将奏折合上放到了一边。
冷流琛进来,就见他正用手按眉心,忍不住问道:“陛下怎么,劳神了么?”
冷绪睁眼看到他,笑了笑道:“朕哪天不劳心劳神的呢?倒是皇叔,怎么有空来崇明殿坐坐,可是又有什么事让皇叔劳神了么?”
内侍依例搬来一张红木太师椅,冷流琛便在上面坐了,随即漫不经心似的,拿起手边的茶盏,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我最近听见一些流言。”
“哦?什么留言?”冷绪微微挑起眉,“皇叔不妨说来朕听听。”
冷流琛抿了一口上好的明前龙井,缓缓道:“有人来特意告诉我,说陛下极宠幸侍读江怜南,有意将他纳为男侍?”
冷绪闻言,问道:“哦?”又笑道:“怎么皇叔也听起这种无中生有、以讹传讹的谣言来?其实那日朕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冷流琛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便继续道:“白氏莫名其妙对着江怜南发了一通脾气,还打了他……他怎么说,也是皇室的血脉,哪里能由得白氏这样一个后妃妾室折辱,朕自然很生气,便随口说他是朕的‘枕边人’,想是谣言便由此传出吧。”
冷流琛听了,点了点头,又询问道:“那陛下对于江怜南,是什么想法?”
冷绪闻言,微微笑道:“他看着挺傻,其实还是很聪明的。”
“怎么说?”
“他连什么是‘娈宠’和‘枕边人’都不知晓,但是却知道重耳申生的故事,知道对朕来说,兄弟少是一件幸事……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很奇妙?”冷绪笑着看向他,“天真不知人事,却又敏锐聪慧,这样一块璞玉,养废了岂不是可惜了吗?”
“趁他还年幼,未经雕琢,让他明白朕的苦心,明白朕对他的好,岂不是比养废、捧杀他,更好吗?”
冷流琛闻言沉默了。
冷绪继续道:“说到底,他也是先皇的血脉,上一辈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毕竟他是无辜的。退一万步说,假使他有心要夺回属于他的皇位,皇叔以为朕会输给他?若真如此,那么朕的这个皇位迟早也会失手于他人的。”
冷流琛虽对江怜南有偏见,但到底不是冥顽不灵之人,经冷绪一说,便也释然了,只说:“陛下自有分寸便好。”想了想,又说:“只不过近日谣言甚嚣尘上,大有愈演愈烈之事,陛下也许该及时制止才好。”
冷绪听了,笑着道:“朕自有主意……只是委屈了江御史。”他见自己提到江锦笙时冷流琛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想到什么,试探着问道:“朕听说皇叔与江御史不合,可确有此事?”
冷流琛却不欲多说,只说:“只是误会罢了。”
想起在自己面前咄咄逼人的俊秀男子,他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冷绪见他不欲多言,倒也不再问,道:“江御史最近若遭到刁难非议,还望皇叔必要时开口帮一帮他……他是朝中难得真正清廉正直之人,朕倒不想叫他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受了委屈。”
方才刚‘刁难’过江锦笙的冷流琛一愣,随即面色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
他与江锦笙向来不合,此时若出口相助,才是真正一句顶万言啊!
只是自己此时再去做好人,不知那人却会怎么看待自己?
……
又过了几天。
江锦笙放下了早朝出宫门,就听有人在背后说自己的是非:
“这流言传了几日了,倒也不见他去宫中,真是奇了怪了。”
“他平日素来标榜自己眼中容不得沙子,如今对自己儿子的这种龌龊之事却不见任何动静,可见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他心虚着,哪里敢有平日上蹿下跳指桑骂槐的本事?”
江锦笙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立刻转过头去,却见是门下省的两个官员,那两个官员平日畏他如老鼠见了猫,生怕被他捉到了话柄去皇帝那儿参他们一本,可如今见到他,面上虽有几分尴尬,但却并不避嫌,只作没看见他。
他愈发生气,道:“二位大人今日怎么这么闲?不去门下省府衙处理公务文书,却有时间在此作长舌妇背后议人长短?”
其中一个官员冷哼一声,道:“有劳江大人c,ao心!本朝御史都不要脸面将儿子送入宫中做娈宠,我等不过晚一些回府衙,又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你!”
另一个官员见他涨红了脸,讥诮地笑道:“如今朝中传言‘御史不誉,生子不娶’,此言江大人可有听说?想必是道尽江大人心头事罢?”
这话骂江锦笙不要脸面生儿子专为送去当伺候男人的娈宠了,是相当侮辱人的话,江锦笙被这话气得面色发白,胸中闷痛,几乎要吐出血来,正要顾不得气度开口大骂,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本王怎么不知晓,还有此等混账话?”
江锦笙一惊,立刻转身望去,却是一身常服的祈安王爷冷流琛。
三人忙拱手朝他行了一个礼:“下官参见王爷。”
“免礼。”冷流琛走到江锦笙身边,见他微微退开,眸中闪过一丝意绪,随即看向门下省的两个官员,道,“二位大人议论什么呢?不如让本王也听听?”
二人连说“不敢,不敢”。
冷流琛的眼神不由得就冷了三分,嗓音亦变得凉薄:“谣言止于智者,二位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不去府衙当值,却在此处论长道短,议论一些莫须有的事,难不成是门下省呆腻了,想去地方上历练历练?”
这一番连敲带打,说得那二人面色红了又白,心中奇道,九王爷平素是与江锦笙最不对付的,如今竟也肯帮他说话?也许这是代表陛下的态度亦未尝可知……
想到此,更是连连道:“王爷教训的是,是我等愚昧蠢钝。”
冷流琛冷冷地看二人,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还不快去府衙?”
“是,是,下官告退。”这二人说着,跟躲阎王似的,脚下生风,忙不迭地就走了。
“江大人,你不碍事吧?”冷流琛转向江锦笙,见他面色不好,想来是方才气得狠了。心想,你在我面前倒是舌灿莲花多多逼人,怎么在他们面前半个字都反驳不了呢?真没用。
江锦笙对于冷流琛的反常惊诧极了……他还以为冷流琛会帮着那两人来说自己呢,结果竟然……替自己说话了?今天是他吃错药了还是我吃错药了?
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替自己解围了,自己也不能太小气,这样想着,江锦笙便道:“多谢王爷关怀,下官不碍事的。方才,多谢王爷出言相助了。”
说着,朝冷流琛作了一个揖。
冷流琛不为所动:“那你打算怎么谢本王?”
江锦笙:……
果然没安好心!
“王爷,挟恩求报非君子所为。”江锦笙“好意”提醒道。
冷流琛抬眸看他:“我若本非君子呢?”
江锦笙:……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那王爷想要下官怎么报答你呢?”江锦笙揣着双手,一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的模样,“下官每月俸禄十两,尽数买书和补贴家用了,家徒四壁,只有一些积蓄,留着给犬子娶媳妇用。王爷认为……?”
冷流琛:……
我若是花你一个子便是千古罪人不成?
他想了想,道:“本王听说江大人在丹青上造诣颇深,不如改日送本王一张丹青如何?”
江锦笙想了想,爽快道:“下官不胜荣幸……不过这次是王爷自己要的,不是下官塞给王爷以求功名富贵了吧?”
冷流琛闻言在心中哭笑不得:真是够记仇的,居然时时不忘拿这件事讽刺他。面上对江锦笙道:“这是自然,江御史只管放心去画。”
江锦笙点点头:“那下官告辞。”
“嗯,去吧。”冷流琛目送江锦笙上了深青色的轿撵,唇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弧度。
这个人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他心想。
第21章
流言纷扰,绿绮轩自然有所耳闻。
有一日晌午,碧佩自外头回来,一脸气愤的样子进了院子,口中还喃喃骂道:“小蹄子,与我争长短,迟早叫你自打嘴巴!”
此时碧扇方从主殿中出来,见她如此,不由得道:“你轻些说话,公子午休呢。”
碧佩便连忙住了嘴。
碧扇走近她,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甚少见你如此生气。”
碧佩往主殿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道:“我从御膳房回来见着瑶华宫的飞烟了,你道如何?她居然敢嘲讽我,说咱们家公子是比后妃还不如的娈宠!真是气死我了!”
碧扇闻言,脸上不禁也有几分气愤,但毕竟为人成熟些,道:“她们爱嚼舌根便让她们嚼舌根去,她们不过是嫉妒咱们公子与陛下亲近罢了。不过此话可千万不能说给公子听,否则公子得生气了。”
“我自然知道,我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吗?”碧佩仍有些气愤,道,“我不过是看不惯她那副轻狂的样子罢了,瑶华宫那位空有位分,又不见得宠,她在那得意个什么劲!”
“好了好了,你也少说几句罢!”碧扇劝慰她道,“侍读的时辰快到了,咱们准备准备该叫醒公子了。”
两人说着,正要转身进去,却见江怜南正趴在窗口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两人立刻唬了一跳,还是碧佩反应快,试探性地问道:“公子,您……刚醒?”
“嗯,刚醒,你们在说什么呢?讲得这样小声,是不是什么趣事儿?也说来我听听,好叫我也笑一笑。”江怜南睁着大眼睛好奇又期待地望着两人。
碧扇笑了笑,道:“不过是婢子之间拌嘴的小事,恐公子听了笑话,还是不说了。”
碧佩亦跟着附和道:“正是正是……公子,时辰差不多了,奴婢们伺候您更衣洗漱吧?”
“好吧。”江怜南望了望天上高挂的日头,估摸着确实差不多了,便走回了房中。
碧扇和碧佩服侍他更衣洗漱,便目送他去了崇明殿。
两人都不知道,江怜南其实什么都听在了耳中。
崇明殿。
冷绪边批奏折边留意着江怜南,发觉他今日似乎有心事,心不在焉的,连墨汁沾到袖子了都未发觉。
他道:“你想什么呢?”
江怜南冷不丁从思绪中出来,像是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睛迷茫地望着他。
冷绪拉过他的手握在手中,语气柔了柔,说:“朕问,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样入神,连墨汁沾到袖子了都没有发觉?”
江怜南这才看见了袖子上沾到的墨汁,如同一点墨梅,绽开在白雪中。
他回过神来,朝冷绪傻傻笑了笑,说:“哦,昨日听说宫中的端午过得十分热闹,就想到吃的粽子了。”
冷绪微微敛了敛丹凤眼,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说:“你这可不像是在想粽子的表情。”
“那像什么?”
“像徘徊在汨罗江畔的屈子。”
江怜南立刻被他逗笑了,哈哈哈大笑起来。
冷绪把手放在他腰上,以免他笑得晃起来磕到桌子,又说:“你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朕都要感动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江怜南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眼角下耷,鼻子也微微皱了起来,深呼吸了一下,这才敢把眼睛对上冷绪深邃的双眼,说:“是不是大家都说我是娈宠?”
他在黄粱梦中横行霸道,得冷绪的宠,但是住得离冷绪远,冷绪也不曾待他如同今时今日这般好,因此从未有人说他是冷绪的娈宠……当然,也许是那时的他太过骄纵,别人不敢当面说他,只能在背后说他,没有碧扇碧佩的消息,他自然不会知晓。
冷绪见他一副委屈的模样,心尖带着些许疼惜,问他道:“怎么,委屈了?”
江怜南摇了摇头,他其实并不委屈,毕竟这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情,他连生死都经历过,还怕这些做什么?他只是担心……
“那你这副模样做什么呢?”冷绪也忍不住疑惑。
江怜南走近一步,靠在他身上,说:“我爹爹最讨厌别人做这种事了,有一次他去地方上巡察,有个人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他,给他当小妾,他气得当时就把那人赶出去了,说他‘吮痈舔痔,恬不知耻’……如今我被人说成娈宠,岂不是让我爹爹做那个吮痈舔痔、恬不知耻的人吗?”
其实那件事是发生在他很七八岁的时候,那时他还不懂,但是现在却已经能够懂得其中的含义。
冷绪看着他,见他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带着微微的shi意,愈发觉得他看着懵懂天真,内心却极懂事。他问道:“那你是担心你爹爹受委屈吗?”
江怜南点点头:“爹爹素来把名声看得很重,说身为御史,为朝中表率,半点差错不得,可如今我却连累他……”
说着,却是要落泪了。
冷绪看着,却忍不住笑起来:“这件事倒不怪你,怪朕,当然,朕能帮你的忙,只不过……”
江怜南眼睛都亮起来,说:“只不过什么?”
“不如你求求朕?”冷绪挑眉,伸手把他拽到自己怀里,把他禁锢在两腿之间,黑眸幽幽地望着他,“嗯?”
江怜南:……
好吧好吧,你赢了。
“求你求你了嘛。”江怜南抬头看着他,一副单纯却又委屈的小模样。
冷绪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就想欺负他,伸手将他的双手捉住,自己倾身过去,想用唇去触碰他的红唇,可是就在快碰到的时候,他却猛地停住了。
等江怜南反应过来,就见冷绪的俊脸放大在自己眼前,微微泛着琥珀色的眸子能看见自己倒映其中的面容。
他的脸蛋儿“嗖”一下红了。
连心也扑通扑通跳起来,好像揣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似的。
冷绪的眸子危险地望着他,望着他的红唇,视线灼热,仿佛要将他的唇都燃烧殆尽。
“陛下,你……”
冷绪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
幸好他悬崖勒马,否则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方才他脑子中想的,竟然是把这小家伙带上床去……
他可是自己的亲弟弟,更何况才十四岁,自己难道是禽兽吗?!
江怜南不知道冷绪在想什么,只觉他有一瞬间的僵硬,便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你怎么了?”
冷绪静了须臾,道:“没事,你让朕抱一会儿。”
他想,他也许是太久没有进后宫的缘故。
江怜南想了想,天真地笑着说:“陛下想抱就抱啦,不过陛下可一定要帮我解决我爹爹的名声问题哦!”
冷绪却什么也没说,只“嗯”了一声。
也许他在考虑今晚是否要临幸什么人了罢。
第22章
第二日早朝。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秦三一唱完,就见御史大夫宋怀之出列,道:
“陛下,臣有事启奏。”
冷绪透过帝冕上的旒看他,声音不怒不喜:“说罢。”
宋怀之微微低首,声音洪亮道:“陛下,臣早先曾听闻一件闻宫闱之事,言江大人之子江怜南虽为伴读,却行娈宠之事败坏宫闱纲纪……臣虽早知江御史之为人品行,但三人成虎,谣言虽假,亦成真也,还望陛下明鉴。”
站在左手边的江锦笙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才要站出来驳斥,就听帝座上的的冷绪说:
“此事朕亦有耳闻,只是朕以为这莫须有之事传几日便会止于智者,没想到,还是传到前朝了……”
这话就是在骂信谣言的人愚蠢了。
底下众人都是愣了愣,随即把头垂得愈低了。
“于此事,朕亦思虑已久。”冷绪说着,声音非常缓慢,像是落地的玉石一般敲打在众臣的心头,“朕有一件事要宣布……朕要特封江怜南为淳郡王。”
此言一出,众臣都惊诧得抬头看他,连江锦笙都愣了。
御史宋怀之上前一步,惊道:“陛下,江怜南无功无禄,您却封他为郡王,这……”
冷绪做了个手势,制止了他的话,道:“先听朕说,朕说完了,你们在提意见如何?”
“谨遵圣谕。”
冷绪不紧不慢道:“朕想问江爱卿,江爱卿,江怜南可是你亲生子?”
江锦笙愣了愣,随即面色不太好地低首道:“此事是微臣的家事……”
“你只告诉朕,到底是也不是?”
“不是……”
群臣哗然,他们都以为江怜南是江锦笙的亲生子,可如今却知江怜南并非他亲生子,如此一想,便更觉理所应当……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自然舍得将他送去做娈宠了!
可皇帝却道:“自然不是,因为……”
“陛下!”
众人只听一声高叫,仿佛是在阻止皇帝继续说下去,众人望去,却是祈安王爷冷流琛。
原来今日冷流琛亦在朝上,听闻冷绪这话,只当他是要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自然极力制止……毕竟这件事牵连甚广,若是公之于众,必然会导致朝廷不稳,多生事端!
可冷绪却只是朝他看了看,然后竟微微笑起来,说:“自然不是,因为江怜南是朕的九皇叔,当今祈安王爷的儿子……皇叔,是这样吗?”
冷流琛:……
众臣:原来如此!怪不得王爷如此着急!唉,私生子又如何,竟不敢当众承认,真是看错他了!
冷流琛:……
而一旁站着的江锦笙一脸晴天霹雳的模样,直直地看着远处站着的冷流琛,内心叫嚣着……
我不信!我养了十四年的儿子,竟然是这伪君子的儿子!
我不信我不信死也不信!
冷绪继续微微笑:“来人,把怜南请出来。”
然后,众人就见一个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少年,穿着银白色的锦衣,乌发及腰,只用一根红丝绦扎起,ji,ng致的五官上一脸茫然与无辜,他似乎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再细看,发现这少年的五官确实与冷流琛有几分相似,和江锦笙对比,确实更像是冷流琛的儿子,而不是江锦笙的儿子。而且,他居然还跟当今的皇帝有几分相像,若说是皇家血脉,这的确能说得通。
连江锦笙都怀疑起来,因为他看着看着,确实发现自己儿子居然与冷流琛有六分相像!
他脑子里立刻闹哄哄的,犹如火烧现场,一刻也平静不得。
可他心中却有一个执念,那便是,南儿是我的,不能被冷流琛抢走,真也好假也罢,他是我养大的,就是我的儿子!
他大步出列,大声道:“陛下,空口无凭,仅凭二人相像,这无法证明其亲缘关系……南儿是臣养大的,其中辛苦,只有臣一人知晓,虽不是亲生,却早已胜似亲生,陛下与王爷只凭长相,便说南儿是王爷的儿子,臣万万不能信服!”
站在一旁的江怜南糊涂了:怎么我成了九王爷的儿子?我不是小薛后和先皇的儿子吗?
冷绪看着跪伏在底下的江锦笙,缓缓道:“朕知道江爱卿的拳拳爱子之心,江爱卿先起来,容朕慢慢讲给你听……九皇叔在十四年前到地方上微服私访,曾爱过一个民间女子,发誓要娶她为妻,后来九皇叔朝中有急事,便匆匆回来,那女子却发现已有身孕,她孤身一人前来京都寻找九皇叔,后来却发现九皇叔乃是当朝王爷,她大约以为自己配不上皇叔,或者不想卷入宫廷,便将孩子生下,放在了京都一户人家门口,孩子的襁褓中还放有皇叔买了赠送给她的和田玉镯子和一个平安扣,随后她便不知所踪……此事皆是皇叔调查之后所得,他本不欲认回怜南,因他自认亏欠怜南甚多,无脸再认回他,但最近流言纷扰,他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才告诉朕,皇叔,是否如此?”
冷流琛:……
他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面无表情道:“陛下说得是。”
冷绪又问江锦笙:“江爱卿,当时怜南的襁褓之中,是否有此二物?”
江锦笙沉默。
因为当初他捡到江怜南的时候,确实有这两件东西,他甚至至今都还藏着。
……所以冷流琛不喜自己,是因为自己抢了他的儿子?!
众臣亦如同醍醐灌顶:原来九王爷多年来一直对江锦笙白眼相待,是因为儿子的缘故啊!
先前那两个议论江锦笙却遭冷流琛训斥的门下省官员听至此,更是冷汗涔涔,面色灰白……怪不得那日王爷那么生气,还破天荒替江锦笙说话,原来是因为江怜南是他的儿子啊!
一切真相大白,所有人都明白了,除了两个人……
江怜南:诶?诶?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冷流琛:你们用这种恍然大悟的眼神看本王做什么!本王是冤枉的!是给先皇背了黑锅!
……
“不过……”冷绪十分满意众臣的反应,适时将众人天马行空的思绪拉回到朝堂上,“不过皇叔昨日告诉朕,他虽想公布此事,但只是想把此事告诉众爱卿以及怜南本人,并不想与江爱卿抢夺爱子,江爱卿若不愿让怜南认他,便不认罢,姓名亦不用作改动,怜南还是继续做江爱卿的儿子,只要心里有他便好。”
江锦笙:呵呵,王爷您装什么可怜?
您退这么多步姿态放这么低是想膈应谁?!
“陛下,此事微臣亦做不得主。怜南已经长大了,应该让他自己选择。”他说着,转头看向江怜南,期待地望着他:“南儿!你想认谁做你的爹爹?”
众人立刻一齐望向江怜南。
江怜南懵了,一张漂亮的小脸一脸纯真的茫然,极是可爱。
他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不过他知道无论怎样,他爹爹是永远不会害他的,选他爹爹总没错!
所以,他立刻投降江锦笙的怀抱,说:“爹爹!”
江锦笙忙抱住他,随即向冷流琛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冷流琛:……
所以我今日本就不该来上早朝吗?
当然,在场众人也能理解冷流琛的一脸复杂,纷纷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唉,王爷啊,人家毕竟是朝夕相处、以父子相称十四年了,您怎么能比得过呢?想开些吧!
冷流琛:……
冷绪适时开口:“既然如此,皇叔亦不必强求,那么,着,从今日起,江锦笙之子江怜南封为淳郡王,仍居长信宫绿绮轩,另,赐田二十里,锦缎十匹。众爱卿可有疑义?”
有冷流琛那尊活阎王站在那里放冷气,众人哪敢有什么疑义,立刻异口同声说:“陛下圣明!”
江锦笙站在那里,却忍不住紧了紧拉着江怜南的手。
第23章
早朝后。
冷流琛和江锦笙被召进了崇明殿,江怜南亦一起进去了。
江锦笙仍是觉得蹊跷,看着冷流琛一脸的狐疑,冷流琛倒是一脸淡然的样子,只是虽是如此,但江锦笙还是能敏锐地感觉到他心情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冷绪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表情,先开口道:“江爱卿,你可还有什么疑问吗?”
江锦笙忙拱了手道:“无有疑问了,只是此事来得太过突然,臣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冷流琛。
冷流琛见他看自己,忍不住别过了头,只道:“本王并非想与你争夺爱子,只不过怜南他是皇家血脉,没有流落民间的道理,更何况这几日流言纷扰,若再这样下去,怜南一生的清誉都要被败坏了。”
江锦笙当然知道,皇帝宣布了这一消息之后,日后再也不会有人再制造类似的谣言,而且江怜南还能一举恢复皇室血脉……
但是,他仍是心有不甘。
毕竟这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能一朝说是别人的孩子就从他身边夺走呢?
而且,以后南儿会不会就与冷流琛亲近,不再与自己亲近了?
一旁站着的江怜南抬头看他,像是看透了他的顾虑,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说:“爹爹,虽然陛下和王爷这样说,但孩儿永远都是爹爹的孩儿,爹爹不必担心。”他说着,看向冷流琛,“是不是,王爷?”
冷流琛听他叫自己“王爷”,便看向了他,面无表情道:“你真不打算认我这个父亲?”
虽然不是真的,只是背个“黑锅”,但是居然有人不肯认自己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做爹爹,反而认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御史做爹,这还挺让他觉得纳闷的。
他这么问本没什么深意,可江锦笙听着,却有些别意在其中了他还以为江怜南不认冷流琛,让冷流琛伤心了呢!
毕竟将心比心,身为父亲,谁愿意自己的孩子不认自己呢?
更何况,当初抛弃南儿,也不是他冷流琛负心的缘故……
江锦笙想着想着,突然想起来……咦?自己怎么就替这个伪君子说起话来?这样不好,不好。
他拉过江怜南,将他护在怀里,对冷流琛道:“王爷,南儿还小,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是可以理解的,你给他些时日,不要逼他逼得太紧了吧?”
江怜南听在耳中,心想,果然还是爹爹最好……不过这个祈安王爷,真的是我的生身父亲吗?
冷流琛看着父子齐心的场景,面无表情地看了冷绪一眼……坏人都我来做,侄儿你这个坑挖得也太好了些吧?
冷绪见状,微微勾了勾唇,对江锦笙道:“江爱卿,朕已经说过了,皇叔他并不想认回怜南,你不必这样紧张,既然怜南与江爱卿你有父子之缘,便成全你们,绝不会拆散你们,更何况,你抚养怜南十几年,皇叔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想了想,又说:“怜南会写进皇室宗谱,名字会有改动,但仅仅只是在宗谱上。而且,日后,你可以经常来宫中看望怜南,朕和皇叔不会加以阻拦。”
他知道江锦笙为人懂分寸,绝不会不识大体得寸进尺,因而说得极大方。
果然,江锦笙道:“臣虽为南儿养父,但若看望他太过频繁,终究会落人口实,既然陛下与王爷已经如此宽容大度,那臣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话至此,也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冷流琛和江锦笙都离开了。
江怜南见二人都走了,忍不住跑到冷绪身边依偎着他,说道:“陛下,我真的是祈安王爷的儿子吗?”
他一直坚信自己是先皇和小薛后的孩子,可是冷绪和冷流琛又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这便让他有些迷糊了。
冷绪却不答,反问他说:“那么,你希望自己是,还是不是?”
江怜南想了想:那祈安王爷冷冰冰的,那么可怕,做自己的爹爹就更可怕了……他虽然并不想当先皇和小薛后的儿子,但也不想当祈安王爷的儿子啊!能不能就做他爹爹的儿子呢?
他诚实地朝冷绪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我爹爹。”
冷绪早知道他会这样说,可是却不能告诉他事实真相,毕竟,要给江怜南一个皇室血脉的名分,却又不能公布他身为皇子的事实,只能对外宣称他是祈安王爷的儿子……而且,必须让江怜南自己对此也深信不疑。
因此,他说:“可皇叔他就是你的父亲。”
见江怜南ji,ng致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恍然,他又道:“不过,你可以认江爱卿做爹爹,也可以不改姓名,但你以后见到皇叔,必须改口喊他父亲,明白了吗?”
江怜南懵懂地问:“为什么?陛下不是说我可以不认回祈安王爷吗?为什么还要认他做父亲?”
冷绪耐心地解释说:“因为你本就是他的孩子,你不叫他父亲,却叫他‘王爷’,这不是让他伤心吗?就如同你不叫你爹爹作爹爹,却叫他‘江御史’,你觉得你爹爹会怎么想?”
更何况,江怜南不认回冷流琛,他这个郡王的名号,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江怜南闻言,默默地垂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懂了。”说着,又忍不住拉着冷绪的袖子,说:“但是看见他我害怕……他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冷绪闻言笑了笑,将他揽进自己怀里,道:“皇叔向来如此,不苟言笑固执清冷,但若相处久了,便会知道他是一个正直而重情重义的人,你不必怕他。”
说起来,冷绪虽与先皇长得相像,但性子却跟祈安王爷很像,一样的沉静内敛,一样的不苟言笑,只是冷绪还带着一些帝王的气势与不怒自威。
江怜南想了想,说:“那我下次试试。”
“嗯。”冷绪又嘱咐他说,“你不必刻意讨好他,也不用过分畏惧他,只当做平常对待即可。”
他了解他皇叔的脾气,做得多了,反而弄巧成拙。这一次的事,自然是他亏欠于他,因此,他也希望江怜南能带给他一些做父亲的快乐,少给他添一些麻烦。
江怜南乖巧地点点头。
冷绪又看着他的眼睛,问他道:“你被封为淳郡王,开不开心?”
江怜南歪头想了想,说:“开心,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做陛下的弟弟了!”
冷绪一愣,看着他单纯天真的小脸,却忍不住将他按进怀里。
他还以为他在开心什么呢,却原来……只是因为可以做自己的弟弟了吗?
真是个单纯又讨人喜欢的孩子。
江怜南被抱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有些兴奋地从冷绪怀中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那陛下,我可以叫您一声‘皇帝哥哥’了吗?”
冷绪身体一僵,随即开口,他看着不远处,不愿,或者说不敢与江怜南的眼睛对视,他说:“可以,但是只有在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你可以这样叫我,若有其他人在,你只能叫朕‘陛下’……”
便是这样,江怜南已经十分满足而欣喜了,他说:“嗯嗯,我知道了,皇帝哥哥!”
冷绪听见他甜甜地叫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将他再一次按进了自己怀里。
第24章
过了几天,终于要行册封礼了。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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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