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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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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归来 作者:金家懒洋洋

    正文 第14节

    凤归来 作者:金家懒洋洋

    第14节

    自上次冷流琛与江锦笙有过亲密接触,江锦笙越发疏远冷流琛了。

    倒是冷流琛,就好似真的把江锦笙当“夫人”似的,行为举止俱是温柔亲昵,饶是赵铭也看出来奇怪了,私下里问自己大人:

    “怎么王爷好像有些不对劲?”

    江锦笙又哪里知道?他总觉得冷流琛是在耍自己作玩,这一切,不过是想瞧瞧自己的反应,好让他在这枯燥无趣的日子里打发辰光罢了。

    某日晚上二人一同吃饭,冷流琛态度亲昵地将一块鸭腿r_ou_夹到江锦笙碗里,说:

    “这个不油,你多吃点。”

    江锦笙看他一眼,沉默不语,鸭腿照吃,但也不说谢谢。

    他心中想道,你爱拿我做耍就罢了,反正鸭腿是不吃白不吃的。

    冷流琛向来严肃,此刻面上却是温柔,说道:“这几日问你也不说话,怎么,我那日冒犯你,惹你生气了?”

    江锦笙不得不面对他,但也不敢直视他,只直盯盯地看着那盘香菇炒青菜,说道:“我素来就是沉闷的性子。”

    冷流琛只好叹了口气,说:“你这是在与我赌气。”

    江锦笙那无名火“噌”一下就点着了,蹙眉看他:“我与王爷赌什么气?我哪里敢和王爷赌气!”

    冷流琛见他生气,亦蹙起眉来,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说:“不说了,吃吧。”

    江锦笙心想,还不是你无理取闹,要不是你是王爷,你以为我愿意理睬你这又臭又硬的茅坑石?

    两人各自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就听傅鸿在外头恭声道:

    “主子,事成了。”

    “进来吧。”

    只见一身黑衣的傅鸿开门进来,对着冷流琛和江锦笙行了一礼,道:“属下潜入冯正荣书房中,得到书信若干,疑似账目一本。”说着,将得来的东西悉数呈上给冷流琛。

    冷流琛慢斯条理地拿过书信,边道:“冯正荣先前是徐州知府,因为曾可道犯案,因此暂时代管齐州事,不过他手边定然会有与蒋衍山的来往的书信。”

    江锦笙忍不住道:“你这样窃取他的书信,若是他发觉,不就会怀疑有人在调查他?”

    冷流琛已经抖开一张信笺,边看边道:“那又如何,我若要下手查,他难不成还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江锦笙:……

    你说这话会不会太自负了些?

    冷流琛看着他无言以对的脸,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江锦笙的脸上立刻红得如天边火烧云一般……冷流琛方才那个动作实在是太自然太亲昵了,虽然完全不是刻意为之,但更叫人面红耳赤,而且,傅鸿还在边上啊!

    但是冷流琛做完这个动作,就一本正经地看起书信来了,完全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搞得他作什么反应都不对。

    最后还是冷流琛一目十行地阅完书信,面目有些冷清地说:“果然是他和蒋衍山有勾结。”

    江锦笙闻言,也将方才之事抛至一边,正色道:“盛国公应了这个‘盛’字,向来盛气凌人,曾有许多官员说他平时恃上眷遇,擅作威福,将王公大臣都不看在眼中,但陛下念在他是两朝元老,从龙有功,故而一直未曾加罪,可如今他贪敛财富,搜刮民脂民膏乃至欺君罔上,必定不能为陛下所容。”

    冷流琛点头,又将书信放在一边,拿起账簿来看,只是他越看眉头便蹙得越紧,最后满眼怒气,将账簿“啪”地摔在桌上,道:“贼子安敢如此!”

    江锦笙见他如此生气,不禁疑惑地拿起账簿看起来,结果匆匆翻了几页,他也被吓了一跳……此乃冯正荣联合几府官员为蒋衍山搜刮的民脂民膏,每一次“孝敬”都记在账上,数目之大,令人咋舌!

    也怪不得冷流琛如此生气了。

    江锦笙道:“此党定要连根拔除。”

    冷流琛下定决心似的,语气中带着锋芒毕露的杀机:“自然不得轻饶。”

    江锦笙看着他的侧脸,见他容色冷凝,丹凤眼微敛,薄唇微抿,样子说不出的俊俏魅人,一下子竟看得移不开眼去。

    冷流琛也注意到了江锦笙注视自己的目光,却对傅鸿说:“带着我的令牌星夜前去联络河东节度使蔡廷藩,本王要借他的兵一用,他能来最好,不能来,叫他的兵跟你来。”

    “是。”傅鸿连忙退出去了。

    江锦笙见他如此,便知他要动手了,因此道:“你是要直接抄他的家?”

    冷流琛微微冷笑:“自然,此人是半刻也留不得了,直接绑了上京都,交由陛下发落。”

    江锦笙点点头,心想,那此事便可告一段落了吧?自己是个御史,抓人审案并不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也算是完成使命了吧?

    想至此,他便道:“剩余便没有下官的事了,那下官是否不日便可启程回京?”

    说着,拿眼睛认真地看着冷流琛。

    冷流琛方才唇角的冷意一下子柔和起来,伸手拉住他的手,说道:“既然一起来了,哪有撇下我自己走的道理?”

    江锦笙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却不成功,只好看着他道:“王爷这又是做什么?”

    冷流琛仍是端着,只是眼神柔和了许多,道:“你还不曾答复我。”

    “答复什么?”

    “是否愿意做我的王妃。”

    江锦笙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面上烧得厉害,一把挣开他的手,起身道:“冷流琛,你不要脸!”又说,“我是堂堂御史,亦是男子,你怎敢拿此等侮辱于我?”

    冷流琛蹙起眉,亦跟着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背对着油灯,投下一片y影:“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若真有,便叫我即刻去死。”

    “你……”江锦笙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冷流琛看着他ji,ng致的眉目映在灯光下,衬着绯红的脸色,平添几分艳丽,忍不住认真地,一字一句道:“秋筠,我心悦你。”

    他那温柔深情的模样,再加上认真无比的语气,便是铁人也要动情,更何况江锦笙?

    江锦笙羞得低下头去,道:“你我地位悬殊,君臣有别,若传出去……”

    冷流琛闻言,又扬起一点唇角来:“还说什么‘若传出去’,你我之事,不早已传得京都人尽皆知?现如今,怕是称了他们的心罢!”

    江锦笙更无言以对。

    不是真的无话可说,怕是不想再辩驳了。

    唉,怎么兜兜转转了十年,还是栽在这个冤家手里呢?

    本章注:分钗合钿,即破镜重圆。

    第67章

    等到重阳这一日,大秦的明衍太子终于到了。

    因着正好是重阳,因此冷绪特地举办了一个宫宴来迎接明衍太子白道勋,算是为他接风洗尘。

    江怜南在绿绮轩中,对于大秦使团的到来自然也有所耳闻,他听说大秦的明衍太子也来了,心中十分好奇……

    在黄粱梦中的天册九年,大秦使团并未来京都,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明衍太子是谁,还是在后来天册十二年,也就是他十七岁的时候,大秦来犯,明衍太子作为监军,所向披靡,打得大越军队连连败退,他这才知晓原来还有明衍太子这号人物。

    为什么现在发展会和梦里不一样呢?是因为哪里有变化了,所以才不曾按照梦中那样发展?还是因为这个黄粱梦本身就不可信?

    但是无论如何,江怜南可以确信的是,黄粱梦不一定是可信的,也就是说,他的结局,很有可能也已经改变了。

    不过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在,他都不曾见过明衍太子,亦不曾见过秦人,他倒是很想看一看,秦人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书中和传说中一样,胡服碧眼?

    不过这日晚上举行宫宴欢迎明衍太子,江怜南却不曾收到冷绪的邀请,因为一般这种大宴,皇亲国戚乃至位份比较尊贵的妃嫔都是可以列席的,所以他也觉得奇怪,自己身为郡王,怎么没有被邀请呢?

    他也曾在冷绪面前提过,说:“我可不可以参加夜宴呀?我也想瞧一瞧秦人长什么样。”

    当时冷绪正在用膳,用筷的手顿了顿,但很快恢复如常,道:“没什么可瞧的,秦人与越人长得一样,只是衣衫样子不尽相同,与你上次穿得对襟类似,只是他们的袖子很窄。”

    江怜南撅了撅嘴,道:“可我就是想看一看嘛!”

    冷绪侧过头拿丹凤眼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冷凝,道:“此乃政事,不得儿戏。”

    江怜南只好道:“哦。”

    他觉得最近冷绪似乎心绪不佳,而且看他的时候眼神总是带着些许复杂,使他整天都忐忑不安,仿佛心中悬了一块石头,总是不踏实。

    因此他最近甚是乖巧。

    重阳日当日晚上掌灯时分,宫中的沁芳殿甚是热闹,灯火辉煌,乐声歌舞不停歇……那里正在举行大宴。

    江怜南双手托腮靠在小案边,一边看书,一边听外头传来的歌舞喧闹声,眼中带着些忧愁。

    碧扇端着一壶热茶进来,见他意兴阑珊,问他道:“殿下,您怎么了?可是不高兴?”

    江怜南抬起头望了望她,又摇了摇头。

    碧扇问不出什么,便道:“晚上看书费眼睛,不如早些歇息吧。”说着,拿起一旁的剪刀,将灯花剪去了一截。

    江怜南望了望窗外,见不远处灯火辉煌,又觉绿绮轩寂静非常,便苦笑了一下,道:“那便睡吧,反正我也乏了。”

    说着,起身往床边走去。

    他心想,热闹是属于他们,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他明知君王心思不可度,却仍然忍不住去想、去猜测冷绪的心思,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冷绪上回突然要说那种话,而且最近对他的态度有所变化,虽然仍然与以前一般亲昵,但他总觉得冷绪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他知道,他的感觉向来是敏锐的,很多事情别人虽不说,或者表现得不明显,但他就是能感觉到,且绝不会有错。

    ……

    沁芳殿中。

    冷绪穿着正式的玄色帝王朝服,头戴九旒冕,唇角虽带着笑容,但那透过珠旒看向底下在座人的凤眸却是十分冷清,如同一潭月光下的深泉,带着凛冽的寒意。

    殿中地方广大,灯树上的火光照得大殿明亮辉煌,一旁的司乐正在演奏令人心旷神怡的乐曲,舞女在殿中翩翩起舞,身形婀娜,舞姿轻盈,容貌美艳,眼神多情,所有的王公大臣和来宾使者都欣然而坐,如沐春风。

    一曲完毕,只见一高大男子起身,朝着皇帝举杯:“陛下,此乃盛会,明衍躬逢胜饯,不胜荣幸,敬陛下一杯。”说着,举杯饮下。

    原来此人正是明衍太子白道勋,只见他身形高大,蜂腰猿背,鹤势螂形,身穿一件月华白锦衣,外罩一件紫色比甲,上有银线绣成祥云图案,头戴金冠,长相俊美豪爽,通身的贵气,真乃帝王后裔,真龙之姿。

    冷绪朝他遥遥举杯,微微笑道:“太子过誉了。”

    说着,不甘示弱地举杯一饮而尽。

    饮罢,又对白道勋道:“我大越物阜民丰,民众热情好客,自然欢迎远方之友朋。”

    白道勋闻言,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意味深长道:“明衍正是为了两国友好邦交而来,想必陛下也定然会为百姓社稷着想,与大秦作友好领邦。”

    周围作陪的王公大臣见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心中便有了计较:大秦来者不善!

    果然,只听那明衍太子道:“我早听闻越人文质彬彬,容貌俊美而温柔多情,我心甚慕之,故愿如《越人歌》所唱,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想不到这大秦的太子竟如此光明正大地求亲,且他说的对象居然还是男子!

    但是他非常巧妙地引用了古越人向楚国王子表白心迹的典故,说明越人并不排斥男子与男子相恋,这倒叫在座的大越人无言以对了。

    帝座上的冷绪凤眸微敛,唇角的笑意已经微微凝滞:“太子,古时越人与如今已经不同,我大越没有男男婚嫁的风俗,太子不如求娶贵女,如何?”

    他心中自然知道,白道勋是不会答应的。

    果然,白道勋笑道:“若是明衍不曾心有所属,转而求娶贵女倒也罢了,但明衍如今心有所爱,便换不得了。”

    冷绪不语。

    在座的大臣却甚是吃惊……这位明衍太子竟然已经有看上的人了?他看上了哪位郡王,或者贵公子?

    而且,皇帝怎么不问他是哪一位?

    白道勋凝视着帝座上的冷绪,明知他不会问自己,因此自己主动道:“明衍前段时日来京都游山玩水,正巧遇见微服而出的淳郡王,对他一见钟情,心甚爱之,愿求娶为太子妃,日后成为我大秦唯一的皇后。”

    此话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在座王公大臣皆开始议论纷纷。

    淳郡王江怜南貌美年幼,深受皇帝宠爱,这是朝野上下人人皆知之事,皇帝会让自己宠爱的弟弟嫁给异国太子以求两国友好吗?

    且巧得很,江怜南的父亲祈安王爷冷流琛、养父江锦笙正好都有事不在座上,如此便无人为他说话,不知皇帝会如何决断?

    只见上座的冷绪无声冷笑,道:“淳郡王是朕幼弟,年不过十四,恐怕不能胜任太子妃这一尊位,还请太子三思。”

    “明衍愿给他一世宠爱,无需他c,ao心任何冗杂琐事。”白道勋双眼灼灼,满面自信地看着冷绪,语气中志在必得,“若陛下愿将淳郡王嫁与明衍,大秦愿无条件与大越沟通运河、开设互市,并签定一百年不开战之盟约,并以战马四百匹、黄金万两作为聘礼,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在座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样的条件,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还是巨大无比的馅饼!

    第68章

    身处北方大秦的向来ji,ng于战马的饲养,亦是严格限制交易的物品,因此大越只能自己培养优良的品种,但南方多水多山,马匹品种亦不够ji,ng良,因此战马怎么都比不上大秦的品种,而如今明衍太子一次性送给大越战马四百匹,哪里是用银两能计算的?光是这一项就足以打动人心,更何况再加上其它几项!

    众大臣都议论纷纷,有的认为如此条件,分明是大越占了上风,更何况明衍太子对淳郡王江怜南一往情深,必定不会亏待他,将之嫁与他,又有何不可?也有人认为,嫁郡王与大秦,相当于是和亲,和亲本是向别国示弱之举,如今大越国力强盛,并不用以和亲来委曲求全……众人各有说法,莫衷一是。

    正当众人议论不休时,便听上座的冷绪声音不冷不热道:“南儿年幼,不知世事,恐怕不愿跟太子去异国他乡,更何况他父亲祈安王爷不在,朕亦不好擅自做主……战马和黄金,大越恐怕无福消受。”

    众人往上看去,透过旒珠,只见皇帝面目冷清,唇角还带着冷笑,显然是极其不悦,只是碍于场面,没有发作罢了。

    白道勋闻言,面色晏如,甚至还带着志在必得笑容,只是若是观察入微,便可见他眼中带着不容违逆的杀机:“陛下,您要考虑清楚……如今大秦兵强马壮,随时可以挥军南下,难道陛下您就不怕作第二个赵佶吗?”

    这便是以开战相威胁了!

    冷绪至此已经怒极,但面色却越是平静如常,唯冷笑不已罢了:“大越不是宋朝,朕更加不是昏庸无能的赵佶,大秦若要挑起事端举兵来犯,大可试上一试,看到底鹿死谁手!不过,要朕用和亲换一百年安定,却是万万不能!即便你今日看上的不是南儿而是平头百姓,要朕出卖子民以换得苟且偷安,朕也做不到!”

    白道勋闻言,面色已是相当难看,跟着冷笑一声道:“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走着瞧!”

    言罢他转身要走,但不知想到什么,有转过身来,笑带邪肆,语含j,i,an佞:“不过,江怜南,我却是要定了!”

    说着,转身扬长而去。

    “陛下!”冷绎出列,紧蹙眉头道,“就任由他离开吗?这是放虎归山啊!”

    冷绪面色铁青,眼神骇人,冷笑已是一丝都不见:“他死在大越,大秦越发有理由举兵来犯。更何况,他死不死,又有什么要紧的?”

    冷绎这才明白,冷绪根本没有将白道勋当做对手,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也就无所谓是否放虎归山。

    只是今日的宴会注定是不欢而散了,冷绪青着脸,巡视了一圈座下的王公大臣,开口道:“今日换作任何一个人,只要他不愿出嫁,朕就不会答应大秦,大越,还用不着子民用姿色去换取苟且偷安!诗言‘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可见和亲一事,是极其愚蠢的计策,朕绝不会以和亲了事,更不惧怕开战,他大秦要打便打,朕奉陪到底!”

    又拿凤眸一凛众人,道:“诸卿若有质疑,尽可上奏,但若让朕听到有胡言乱语者,严惩不贷!”说着,甩袖而去。

    身后的冷绎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不住地想道:那白道勋好生j,i,an猾,他分明知道冷绪不会答应,不过是拿这些条件来迷惑大臣和百姓,用百姓舆论来压他罢了!

    若是百姓知道大秦拿这么丰厚的条件来求娶江怜南,却被皇帝一口拒绝,他们会怎么想?他们才不管什么国家朝廷的尊严,也不会管江怜南到底愿不愿意,他们只知眼前和自己的利益,他们会认为拿一个小小的郡王去换大越百年的安定和这么多的物品,绝对是一项划得来的买卖,而江怜南也有义务为大越做出这个牺牲……到时候大秦若真举兵来犯,一些大臣和百姓们不敢直言冷绪的不是,但定然会千方百计“上谏”,让冷绪答应……

    更何况,若真的两国交战,大越……真的能赢得这么轻松吗?

    ……

    大秦使团果然连夜离开京都,去往大秦,这昭示着,大秦很有可能要和大越撕破脸皮,开战了。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人心惶惶,连粮食油盐等必须物品的价格都日日涨价。

    此事很快惊动了正在回京都路上的祈安王爷冷流琛和江锦笙,二人心急如焚,且料定要在两国开战之前将曾可道税粮一案彻底解决,否则便遗留大患,因此日夜兼程昼夜不停地赶回了京都。

    两人一到京都,便马不停蹄地入宫,向皇帝秉明此次案情,并了解大秦使团求亲一事。

    崇明殿中,冷流琛听闻冷绪的陈述,忍不住怒道:“小(zi)子欺人太甚!”

    倒是一旁的江锦笙,低着头沉默不语。

    冷绪看向江锦笙,问他道:“江爱卿,你怎么不说话?可是在怪朕中秋节那日将南儿带出宫去?”

    江锦笙被点名,猛地抬起头,只是面色发白,好半响才道:“并不是……臣,臣虽是南儿父亲,亦望南儿平安康健,但,并不想他做一个‘红颜祸水’,若因南儿之故,使得大越蒙受损失,百姓流离失所……臣也心中不忍……”

    冷绪闻言心中一惊,不想江锦笙竟有这样的仁心,也没料到他对自己的儿子竟有这样狠心。

    一旁的冷流琛听罢,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眼神冷厉:“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要南儿嫁给白道勋?”

    自他对江锦笙改观以来,几乎从未出现过如此态度,江锦笙不禁一呆,随即却是清泪自眼中猝不及防地落下来:“不,我的意思……若真因他而开战,大秦不得到他不罢休的时候……你们,你们一杯鸩酒赐死他罢!”

    说着,已是无法再讲,只是心中想道:若真如此,我定然也跟着南儿一起去了!

    冷流琛亦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将他按进怀里,叹了口气,道:“不会有这种时候的,相信我。”

    冷绪只是愣了须臾,随即已然平静如常,道:“哪怕南儿真的身死,白道勋也不会就此罢休的,也许只会激怒他,也许……他既要江山也要美人,得不到南儿,只是他开战的一个理由罢了!”

    三人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冷绪道:“此事朕自有主张,只是决不让南儿受委屈。江爱卿,南儿许久不见你,你去绿绮轩见见他吧。不过千万不要提起此事,朕不想他忧虑。”

    江锦笙朝他行了一礼:“臣多谢陛下圣恩,臣先告退了。”说着,和冷流琛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大殿中只剩冷流琛与冷绪二人,冷流琛也不隐瞒,直言道:“陛下,我与锦笙两情相悦,已经表明心意,还望陛下成全。”

    冷绪早在方才便已将二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因此点了点头,道:“朕了解皇叔与江爱卿为人,更何况此乃皇叔私事,朕并无资格过问。”

    冷流琛点了点头,又问他道:“那迫在眉睫之事,你打算如何?”

    冷绪想了想,似乎在考虑措辞,又仿佛在下决心,最后,他眼神灼灼,语气坚定道:“此一战,非打不可,先皇在时就已有一统中原的心思,到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准备和积蓄已经差不多了,我本打算再等等,但如今无论是因为南儿,还是因为大越,都等不得了,片刻都等不得了!”

    他虽不把白道勋放在眼里,但前日白道勋嚣张而狂妄的态度已然触碰到他的底线……而且,他其实早在明白道勋就是秦飞意之时,就已经打算要御驾亲征一统中原了……所以他才会问江怜南那些问题,他希望,在他班师回朝时,江怜南已经足够成熟,成熟到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

    如若万一,他回不来,那也还好,毕竟他还未做到最后一步,没有糟蹋了他的南儿,他的南儿在日后或许还能去见更广阔的天地,认识更多让他欢喜的人……

    第69章

    江怜南觉得最近好奇怪,无论是周围人还是冷绪,似乎都憋着什么事情。

    刚开始他问他的老师萧瑞雪,他知道萧瑞雪是个直性子,是憋不住话的,一问果然,萧瑞雪说,大秦的使者在一些盟约方面与大越无法谈拢,已经“狗急跳墙”与大越撕破了脸皮,很有可能是要开战了。

    这下他便明白了:怪不得最近几日冷绪都很少来绿绮轩,想必是因为此事而烦恼吧。

    这日下午,他正在读《史记》,忽然听碧扇来说:

    “主子,江御史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贵妃榻上起来,喜出望外地走到正殿去,果然看见他爹爹江锦笙穿着一身绯色官袍,正坐在那里等着他。

    他立刻跑过去依偎着他,亲亲热热地说:“爹爹,你终于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锦笙感觉一月不见,自己儿子似乎又长大了不少,眉眼间更是愈见ji,ng致,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叹,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做出欢喜的模样来:“刚回来,还没回府,先去陛下那里述职了,随后就直接来你这里了……这个月,可还乖否?有没有读书写字?”

    “自然有!”江怜南颇是自豪地说,“我每天都认真地跟着老师学下棋,还有,这个月读完了《左传》和《战国策》,现如今正在看《史记》,爹爹你说我是不是很乖很勤勉?”

    江锦笙欣慰地点点头,又说:“既然如此,我考你几个问题。”

    “你考吧,我记性好着呢!”江怜南从小天资聪颖,只是以前不愿用功罢了。

    只听江锦笙道:“《左传》中写到‘郑伯克段于鄢’,郑伯为何要克共叔段?”

    “自然是因为共叔段‘滋蔓’,欲与庄公争夺大权。”

    “那么,为什么郑伯没有第一时间行动呢?”

    “因为郑伯正在等待时机,等共叔段‘多行不义’,他便可将之一举歼灭、斩草除根。”

    江锦笙点了点头,很满意儿子对史书的领悟,但又追问道:“那么假使如今大秦为我大越心头之患,大越欲除之,应该怎么做?”

    江怜南微睁大眼睛,不知自己爹爹为什么好端端地问到了这个问题,但还是迟疑地回答说:“大越先出兵,便出师无名,乃不义之师,便得不到百姓的拥护,因此需有出兵的理由。而且,如同庄公一般,要么不打它,要打,便要将它一举歼灭,彻底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江锦笙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极满意他在政事谋略上的悟性,又说:“很好,可见你近日读书很是用功。”

    江怜南闻言,却没有笑容,只睁大了眼睛问他:“爹爹,大秦和大越,真的要打仗了吗?”

    江锦笙望着自己儿子单纯的眼睛,愈发不愿跟他说白道勋为了他与大越开战一事,事实上,冷绪确实也瞒得很好,方才他进来时就听碧扇说了,绿绮轩所有人都被勒令不许在江怜南面前提起此事,若有违令者,严惩不贷……之前有两个洒扫的粗使宫女,在长街上讨论此事,差点儿让江怜南听到,秦三知道后,就将这两个宫女送去了掖庭,这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内侍宫婢敢多嘴多舌。

    江锦笙叹了口气,摸摸自己儿子的头,道:“南儿,秦越之间必有一战,不过早晚而已,此事与你无关,你安心读书便是了。”

    江怜南心想也是,黄粱梦中,秦越之间不就是开战了吗?到他死的时候,也还未分出胜负,可见这一仗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自己年纪还这么小,又出不了什么力,也只能在宫中等消息……不过也不知为何,原本应发生在天册十二年的秦越之战突然提前了呢?

    只是因为黄粱一梦不可信吗?

    江锦笙见自己儿子陷入沉思,怕他多想,因此又道:“别想了,你安心读书,爹爹不能久留,便先回去了。”

    江怜南立刻从沉思中回神,不舍地望着他:“爹爹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吗?我可想念爹爹了,更何况我和爹爹许久不曾一起好好坐下来聊天了。”

    江锦笙看着他娇憨的模样,好笑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呢?”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红起来,道,“南儿,你有没有听说我与你父亲的绯闻轶事?”

    江怜南想了想,想起来之前那些荒诞不羁的传闻,忍不住笑起来:“爹爹,难不成我真的是你生的吗?”

    江锦笙囧了囧,道:“自然不是,你爹爹我又不是怪物,怎么可能会生孩子?”

    江怜南还有些失落:“哦。”

    他也曾想过,自己若是爹爹生的,而生身父亲则是祈安王爷,觉得那也不错。

    “若是我与你父亲真的如传闻中所说,你觉得如何?”江锦笙试探他道。他从齐州回京,一路上除了担心白道勋求亲的事,还担心自己与冷流琛之事,生怕此事不被江怜南所接受。

    不过好在江怜南只是愣了愣,随即就说:“这自然好呀,父亲长得不差,为人也好,配爹爹,没什么差的。”

    江锦笙的脸又红起来,小声道:“我与你父亲之事,如今已经是真的了。”

    “啊?”江怜南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好半天才道,“什么时候的事,你们瞒得我好苦!”

    江锦笙忙解释道:“是最近的事,我与你父亲去齐州办事,后来他剖白心迹,我这才明白的,便接受了他……南儿你若是不喜欢,爹爹不跟他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江怜南忙不迭摇头:“我不在爹爹身边,多个人照顾爹爹自然是件好事,更何况父亲为人很好,定然能够和爹爹白头偕老,相扶相持一生。”

    江锦笙不料他考虑的竟是这个,心中一下子柔软起来,又想到方才自己说让冷绪赐死他,忍不住泪意涌上眼眸,一把将儿子抱进怀中,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怜南只道他是激动自己答应了这件事,觉得自己爹爹竟也有少年的一面,忍不住扬起唇角,用手抱着他的腰,拍拍他的背说:“爹爹,我明白的,男子和男子相恋是不为人所接受的,爹爹生平最注重名声,如今既然决定要和父亲在一起,便是下了最大的决心……也希望父亲能够给爹爹一个名分,不至于让爹爹平白受了委屈。”

    江锦笙不想自己儿子竟懂事了这么多,一下子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先前那万不得已与他一道去死的心思半分儿也没了,道:“南儿,什么劳什子名声,爹爹不要了,爹爹活了半生,循规蹈矩战战兢兢,如今想明白了,什么都不及你平安康健地活着……什么天下苍生,什么家国百姓,都不管了。”

    江怜南听了,不知怎么的,想起来黄粱梦中,自己至死都没能与江锦笙见上一面,眼圈也不禁红了起来,叫道:“爹爹!爹爹……”

    江锦笙听了,将他抱得更紧。

    心中想道,大秦要开战,本就不是我家南儿的错,凭什么要最无辜南儿来承担这许多?“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即便我死,我也不许你们伤害我的南儿!

    第70章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冷绪因为盛国公蒋衍山一事,在前朝忙了好一阵子,期间因为没有时间陪江怜南,江怜南便动了出宫的心思,他自然不敢说自己一个人出去,于是便求了自己的老师萧瑞雪一起去跟冷绪说。

    萧瑞雪非常尽职尽责,大约也是看江怜南整日被关在宫里四方天地可怜,因此带他去见了日理万机的冷绪。

    萧瑞雪还未做江怜南的老师之前,也算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公子……他之上有个出色的哥哥,家业也用不着他过问,因此过得十分惬意,除了琢磨下棋,更多的便是往外跑,去游玩寻乐。他虽为人暴躁高傲,但乃是性情中人,脾气率真,因此倒也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风雅有趣的朋友。

    因此,他自信带江怜南出去,定然都会挑一些文雅的正经地方,绝不会把江怜南带到乌烟瘴气之地,也不会令他受毫发之伤。

    不过冷绪并不答应,甚至萧瑞雪最后豁出去说可以让冷绎陪同他们一起去,冷绪还是没有答应。

    冷绪本也不想一直拘着江怜南,但如今非常时期,先不说大秦求亲一事,便是盛国公一事,江锦笙和九王冷流琛是最力主从重发落蒋家的,因此难保蒋家人不会记恨江锦笙,连带对江怜南产生什么不好的念头。

    因此他一直到最后,江怜南百般请求都未松口。

    彼时江怜南拉着他的袖子,眼中带着万分期盼,但他看也不看他,语气冷凝道:

    “没看见朕正忙于政事?此事容后再议。”

    江怜南拉他袖子的手一下子就松了,大眼睛又是委屈又是受伤的看他一眼,最后一声不响地转身出去了。

    见他出去,萧瑞雪微蹙起眉,开口道:“陛下……”

    “朕知道。”冷绪这才抬起头来,“但是如今乃非常时期,朕怎么可能放心让他出去?若是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他又要忧虑……”

    萧瑞雪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如今朝野上下都在讨论大秦到底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大秦民风彪悍,又有ji,ng良的骑兵劲旅,说实话,大部分人都是不看好大越的,有一部分人甚至主张趁仗还未打起来之前赶快把淳郡王江怜南送去大秦……

    他又想起来上次冷绎与他说的,其实白道勋未必真的想得到江怜南,但他开了口,而冷绪坚持不给,若到时候打起仗来大越吃了亏,大越的民众定然会把矛头指向江怜南,甚至有可能会怪冷绪因小失大,昏庸无能,此时百姓不能开口,但那些官员大臣定然会开口,那么到时候冷绪国内之事都焦头烂额,如何能抵御大秦的来犯呢?

    因此,可见白道勋此人用心之险恶。

    想至此,萧瑞雪道:“既然如此,可见陛下想法已然深远,那么陛下打算如何处理那些风言风语?《国语》有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陛下总不能堵住那些百姓的口不让他们议论吧?”

    冷绪闻言,唇边幽幽地露出一个弧度,似笑非笑:“此事我自有计较。”

    萧瑞雪并不知道冷绪有了什么计较,但心想皇帝的计策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想到,他自有主张,大约是真的有了良策。

    因此道:“既然如此,草民告退。”

    冷绪挥了挥手,示意他告退。

    此时已接近十月,江怜南坐在百鲤池的池边,却觉得格外萧索寒冷。

    百鲤池中有千百锦鲤,五彩斑斓,在水中一齐游动煞是好看。江怜南伸手将鱼食一点一点地撒入池中,便见锦鲤一拥而上,争相啄食。

    江怜南心想,我便是这池中鱼,被人投喂,亦被人圈禁于一方水池之中,看着自由自在,其实半点儿不得自由。

    其实他也并不是非要出去,只不过冷绪的态度实在是让他伤心。

    “南儿!”

    熟悉的声音让他一惊,猛地转过身,就见冷绪穿着一身玄色的帝服站在不远处。

    “此处风大,不宜久坐。”冷绪走过来,随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他系上。

    江怜南立刻红了眼睛,惊慌失措似的,转过头不去看他。

    冷绪见了他的表情,忍不住又笑起来:“还生我的气呢?”

    说话时语气端的温柔宠溺,再加上他对江怜南说话时总是微低了声音,显得愈发柔和。

    江怜南忍不住就又想哭,但是觉得自己老是哭惹人厌烦,便忍住了泪,只说:“并不曾,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冷绪就与他一道坐下,伸手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南儿,现在朝廷内外并不稳定,你出去多有危险,我不放心。”

    江怜南没有说话。

    冷绪看着他的侧脸,笑容有些苦涩:“等到一定时候,我就让你出宫去,再也不会拘着你了……”

    江怜南听了,也不曾深思,听他说要放自己出去玩,心中立刻开心起来,但仍是怀疑地问:“当真?”

    “自然当真,朕是天子,君无戏言。”冷绪说着,看着他心驰神往的表情,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南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这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江怜南的身份只有他和冷流琛知道,冷流琛绝不会擅自说出去,而且碧扇碧佩等人也没有发觉江怜南让人去调查或者接触什么人,那么江怜南又是怎么知道的?

    江怜南仰头看他,想了想说:“若我说了,哥哥你会相信我吗?”

    “自然相信。”

    “那我便说。”江怜南低下头去看百鲤池的锦鲤,低声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那是在未入宫之前,我梦见与如今一模一样的经历,我应召入宫,做陛下的侍读,陛下待我很好,我要什么给什么,但是我很不懂事,脾气很坏,经常摔东西惩罚下人。天册十三年的时候,有人入宫来告诉我,说我不是我爹爹的儿子,是小薛后的儿子,本应该是先皇的嫡长子,那皇位,也该是我的,是陛下您故意圈禁我,意欲将我养废了……”

    他说着,拿毫无杂质的黑眸看向冷绪。

    冷绪心中一惊,背后生了一层薄汗来!

    这哪里是什么梦,分明是现实……若不是江怜南做过这个梦,有了预见,现在他与江怜南大约也是这样的关系……他原本就打算将江怜南捧杀养废了的!

    “那后来呢?”

    “后来,我受了那人的挑拨,便真的做起皇帝的梦来。此时大越和大秦已经开战,那人便勾结大秦,出卖大越,却骗我说是帮我与大秦联盟,替我拉拢盟友,助我早登大宝……可是此事很快东窗事发,陛下发觉之后,龙颜大怒,将我在青霜殿里关了起来,后来,索性赐了我死罪,我很怕死,可是我无颜面再苟活下去,所以就选择一壶鸩酒自尽了……等我醒来,却发觉时间还在天册九年,我还未入宫……”

    冷绪越听越心惊,忍不住问道:“是谁在你面前挑拨?”

    “你知道的,就是盛国公蒋衍山。”江怜南对盛国公蒋衍山又恨又怕,不过好在秦越之战还未开始,他就已经被拿下了,总算了了他心头的一桩大事。

    冷绪也已料到是他,只是觉得奇怪,按照江怜南所说,这些事都发生在四年后,怎么如今却都提早发生了?是因为自己和江怜南的关系改变,使得这些事也都一一改变了吗?

    可是……自己真的会在盛怒之下赐死江怜南吗?

    所以,难怪江怜南刚进宫的时候如此惧怕自己,也如此乖巧,大约真的是被梦中经历折腾怕了吧?

    “南儿,你确定,梦中是我赐死了你?”

    江怜南想了想,道:“是秦总管带着人来的,不会有错的。”又说,“大约陛下非常讨厌我,所以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我。”

    冷绪注意到,他称呼梦中的自己,都叫“陛下”而不叫“哥哥”,大概在他心中,自己虽然与他有血缘关系,却完全算不上一个兄长吧。

    他伸手把他拥得紧紧的,道:“不会的,我怎么会讨厌南儿,更何况梦只是梦,怎么能当真呢?”

    “是啊。”江怜南的脸上总算露出笑容来,“哥哥比梦中好,父亲也待我比梦中好,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他想一想,确实如此,自己如今的经历已经比梦中好了百倍千倍,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分明是自己太贪心了,明明只要哥哥真心待自己好就够了,如今却还希望和哥哥双宿双栖,毫无隔阂……这怎么可能?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寻常人家夫妻尚且还有隔阂疏远之时,哥哥身为帝王,怎么会没有他自己的考量和苦衷呢?

    第71章

    过了几天,淮州突然传来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据说淮州在十月七日这一天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而为石,有人大着胆子去看,结果发现石上居然刻了字,赫然是:

    “护淳王者天佑之。”

    此事立刻传开,亦很快传到京都,皇帝派人将这块石头运了回来,供奉了起来,又召来灵隐寺高僧询问吉凶,高僧当着众朝臣的面道:

    “淳郡王元身乃善财童子,因在观音菩萨普度众生时怜悯众生之苦,故转世而来,正是为了护持苍生,普度众人。而那大秦蛮夷不知礼,索之甚固,已触怒菩萨,故天降异兆,警示我等善待童子,不得侮辱于他。否则就如荧惑守心,灾祸厄运降至我大越。”

    这高僧宝相庄严、仙风道骨,已然半个菩萨,大越上至皇帝下至乞丐,没有一个不尊敬他的,因此他一发话,几乎所有人都不敢不信。再加上有人刻意在百姓中间煽动,百姓们便完全深信不疑。

    要知道先前江怜南预言江州大水一事早已在民众心中扎根发芽,那话本更是一本一本的写出来,直把江怜南写得神乎其神,现如今此事,还会有谁质疑其真实性呢?

    因此这样一来,大越全国都上下一心:要战便战,要淳郡王,却是坚决不从!

    江锦笙当然很高兴,没有一个人把江怜南当作红颜祸水……他是善财童子嘛,长得好看是应该的,只怪那蛮夷不知礼仪毫无廉耻居然想把我国的“镇国之宝”要去做太子妃,想得美!

    不过有一件事他不太开心……他与冷流琛说这件事的时候,冷流琛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说那些煽动和写话本的人都是他的人。

    江锦笙何其聪明,立刻明白过来:“我和你的那些话本,也是你让他们编的?”

    冷流琛一向庄重自持的脸上立刻有些不自然:“也,也不算完全是……”

    “你,你怎么如此无聊!叫别人来编排我,看我的笑话!”江锦笙气死了,涨红了脸,“还编的这么离谱,你就是想叫我没法澄清娶不上妻子只能嫁给你是吧?!”

    冷流琛摸摸鼻子:“也不是……”

    “什么不是,分明是!”江锦笙推他出去,“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气死我了,你这个、这个伪君子!”

    冷流琛穿着单衣站在房门口,很是狼狈,跟平常那斯文威严的他判若两人。

    路过的下人们都在那里偷笑。

    冷流琛假咳一声,板起脸虚张声势道:“快点开门,如此成何体统!”

    满朝文武都怕他,唯独江锦笙从来不怕他,如今更甚:“我就不开,你还有理了,你敢闯进来我就回御史府!”

    冷流琛拿他没办法,只好拿那些偷笑的下人出气:“看什么看,笑什么笑,还不下去!”

    下人们立刻作鸟兽状散,自己私底下偷着乐去了。

    见周围无人,冷流琛立刻伏低做小:“秋筠,你让我进去吧,我知道错了。”

    江锦笙不理他。

    冷流琛没办法,只好腆着脸装可怜:“秋筠,外面好冷啊,我可就只穿着单衣啊……”

    “冻死你算了,谁叫你这么坏,面白心黑,笑里藏刀,j,i,an诈狡猾……”江锦笙将肚子里有的贬义词都拿出来骂了一遍。

    冷流琛在外头听着,居然不自觉笑了出来。

    江锦笙还在絮叨,突然听见外头没了声音,以为他怎么了呢,正听呢,就听冷流琛又在那里示弱:

    “好好好,我不好,我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就让我在外头冻上一夜,冻死算咯!”

    江锦笙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打开房门,就见那平常高高在上的王爷现如今穿着一件单衣,坐在房门口,样子甚是可怜。

    见他开门,冷流琛立即问道:“秋筠,你不生气了?”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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