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合卺 作者:冰心横世态冰心横世態
正文 第1节
合卺 作者:冰心横世态冰心横世態
第1节
往下看前的叮咛
文里关於y阳眼的解读,可能跟一般鬼故事里设定的不太一样,冰心是根据自己认识的亲朋好友有y阳眼的人的口述,以及冰心自己遇过的奇事做参考,做为文中的y阳眼的设定。至於这个设定到底是什麽,文章内容会有详细的交代,在这里就不说了。
楔子
紧握着手上挂满铜铃铛串,颇为沉重的油纸伞,急步穿过崎岖的小径。
清晨时下了场雨,雨虽然在一个多小时後止住了,但是浓云却依旧沉甸甸的压覆在山头,笼罩在云里的水气散不去,脚下每踩下的一步,都深深陷进绵软的shi泥里,好似一脚踩进云里,背後是陡峭似刀削的山谷,一个不留神便可能摔进无间。
拂樱暗暗在心里诅咒着天气,一面留意着脚下,一面急步追赶着走在前方的友人。
不同於走得小心翼翼,虽然心里着急却赶不快脚程的拂樱,尚风悦步伐又轻又快,身上的蓝色水合道袍,随着急走的步伐,在山径间翻出一朵又一朵的裙花,看得追赶在後的拂樱羡慕不已。
走了两个多小时,终於来到了云霭沉沉的山头。
尚风悦四处看了看,找到了目标所在的古坟,快步走到坟前,手捻法印,闭目轻诵了片刻的咒语,拨开草丛,在坟的四周埋丨入事先以符水浸泡过的古铜钱,而後回到坟前,抽起腰间几同於上臂长度的折扇,唰的一甩大扇,将放在袖袋里的铃铛串戴至手腕上,低垂美目,神情肃穆的开始缓缓舞动。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尚风悦的嗓音较为中性,即使是刻意压平了语调,以着既吟且唱的方式诵念,仍然颇为悦耳。
知道尚风悦一时半刻是不会理他了,拂樱抱着纸伞,寻找可以暂时坐下之处。
浓浓的云雾遮挡了视线,因为是时间久远,未经过归划的坟区,许多年代久远的坟,有的墓碑已断,有的歪歪斜斜的cha着,甚至有扣倒在地,已被蔓生的杂草掩盖的。
不想坐在不知道会不会突然跑出蛇的草丛里,更不想坐在墓碑上,拂樱微眯着美目努力在云里看了半晌,总算觑见了不远处有一块小小的空地,便快步走了过去。
在空地坐下,这才发现原来它竟在这座山的顶巅之处,虽然此刻因为云气浓重而难以看见山的全景,但是却隐约可见远方的山形勾勒在云中。
这样子看青龙镇,突然觉得青龙镇还挺漂亮的。
青龙镇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尚风悦是山城里最着名的巫女第二十四代子孙,虽然因为到山下的大城市去念书的关系,平日并不在青龙镇,但是只要一回到青龙镇,便会帮忙处理各种消灾祈福驱邪禳鬼的事。
尚风悦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年岁只相差数个月的表弟香独秀,过去尚风悦到山上驱邪时,总是由香独秀陪着他一同前往,但是自从香独秀在去年底突然开了y阳眼後,便坚持不肯再跟着尚风悦一同上山。
拂樱对於宗教仪式一向甚感兴趣,听说了香独秀不肯陪尚风悦上山之事後,便主动向尚风悦表示愿意陪同前往。
随着祭舞渐近尾声,空气里的和着土味的水气越来越浓,拂樱皱起黛眉,仰头看了眼天空,豆大的冷雨瞬间重重摔在脸颊上,jian了一脸的水。
抹去脸上的雨水,拂樱匆匆站起身,「好友!」一面拨开长及腰际的草往下走。
「…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
尚风悦回身重甩折扇,而後长揖至地,结束了冗长的祭舞,拂樱已急步赶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快走!」将尚风悦拉近身畔,拂樱迅速打开手上系满铃铛串的大伞,尚风悦则提起衣摆,两个人一起匆匆忙忙的往山下走。
走了不到片刻,眼前一阵刺眼的白光,而後是轰隆剧响,整座山为之一阵摇晃,尚风悦拉着拂樱捂着双耳刚蹲下丨身,又是一阵电光,随後是重重的一记雷击,这次似乎打中了什麽,发出沉沉的碎裂声。
拂樱下意识的回过头,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因为雨势极大,顷刻间原本包覆山头的云消散了大半,露出了云下的情景。视线穿越大雨往山颠望去,入眼的赫然是一座沉灰色的大坟,方才拂樱坐了半晌的空地,竟是大坟的腹地!
拂樱先是一怔,天际又是一阵急窜而过的紫电,沉灰色的大坟被电光照得毫无遮掩,刻意仿造牌楼的建筑,昭示着坟主不同一般的身份。
「拂樱…」
似有若无的幽唤,吞噬在嘈杂的雨声里,拂樱下意识的多看了坟头一眼,来不及瞧清上面的名字,已被尚风悦拽着往山下快步而走。
第一章 吉屋出租
抓着从墙上撕下来的红纸,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沿着陡峭的山道一阶一阶的缓缓往上走。
很热。
拖着沉重的行李,一口气爬了两百多阶,双脚像是被灌了水泥似的沉重,拂樱不得不停下脚步,抬手抹了额际一把,仰头注视着向上延伸的阶梯。
青龙镇里只有一条主要道路,道路的两旁都是青龙镇的高门大户,尚风悦就住在其中一户。
为了完成打算用来申请国科会计画的小论文,拂樱决定到青龙镇住一个月,就近跟着尚风悦以记录仪式的过程。
原本尚风悦打算邀拂樱一起回家同住,但是深知尚风悦的家规甚严,若是突然前去打扰必定会造成尚风悦的麻烦,所以拂樱便婉拒了尚风悦的好意,向镇长剑子打听哪里有出租的空房间,剑子便随手从公布栏上撕了张招租的广告,塞进拂樱的手里。
「这间房子的位置虽然偏僻些,但是很符合你的要求。上山方便,房租便宜,环静清幽。」剑子说着重重拍了拍拂樱的肩头,给了拂樱一个会心的微笑,「更重要的是你什麽都看不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
在心里一再的告诉自己,剑子一定是在说冷笑话,拂樱拖起行李,告别还想拉着他多说几句的剑子,开始漫长的寻屋之路。
站了片刻,缓过急促的呼吸,拂樱再度拖着行李,一阶一阶的往上走。
「九百九十七号,九百九十九号…总算到了!」
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眼三层楼的建筑,而後看向手上的红纸。
吉屋出租
地址 青龙镇尖石路70巷999号
三层楼透天厝
限男
不得养宠物
不用与房东同住
…
拂樱正专注的盯着看着红纸上的字,冷不防被拍了肩头一记,令拂樱一惊,几乎是出於反s,he的握住仍来不及收回的手,弯下丨身借力一旋,瞬间将背後的人重重摔了出去,咚的一声撞上红色的铁门。
「唔…」
回过神,看向被他反s,he性的摔出,正躺在地上捂着脸呻丨吟的紫发男子,只见男子身畔不远处有一只塑胶袋,袋子里装的饮料和便当洒了一地,由男子随性的穿着与手上的物品判断,男子应该是附近的住户。
拂樱连忙蹲下丨身,握住男子的手,帮着他站起身,歉然道:「抱歉。你没事吧?」
男子扶着腰,朝拂樱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事、没事,只是骨头差点散了而已。」男子揉着撞得发疼的腰,推了下鼻梁上的细金框眼镜,上下打量了拂樱几眼,「你是刚搬来的房客?」
正蹲下丨身捡起地上的饮料,听见男子的话,拂樱连忙问道:「你是房东吗?」
「算是吧…」男子语焉不详的回了句,拿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羽扇,随意挥了两下,掏出衣袋内的钥匙,打开大门,朝拂樱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拂樱拖着行李箱走进门,男子随後关上丨门,并打开室内的灯。
映入眼帘的客厅,是仿古式的装潢,布置虽然简单却很典雅,木质的地板上放着一座靠墙的白色的躺椅,躺椅旁是一张小几,几上放着一只装饰用的古董花瓶,对着山的另一侧的落地窗前放着一把摇椅,通往楼梯的门垂放着长及地板的紫色纱幔。
拂樱左右看了看,蹙起黛眉,「…一个月的房租,要多少钱?」
「好像是三百元吧。」
「好像?」拂樱听得一头雾水,「你不是房东吗?」
男子以羽扇半遮俊容,「我不负责收房租。」
「那…」
不等拂樱将话说完,男子拎着塑胶袋,往通往厨房的门走,「厨房里的东西想用什麽就尽管用,请自便。二楼的房间是空的你可以将东西放进去,我住在三楼,有什麽事可以打内线电话给我。」语罢掀起紫色的纱幔,刚往前走了一步,却又猛地停下脚步,半侧过脸,依旧以羽扇遮住半张容颜,「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枫岫主人。」
拂樱听得又是一怔,「枫岫主人?」
「是。你可以叫我枫岫…」露出羽扇的一双修长的眼眸微弯,隐隐可见笑意,「或是你想叫我主人,我不会介意。」
「……」拂樱沉默了两秒,见枫岫说完就想往楼梯口走,连忙冲上前拦下他,将传单递给枫岫,「不是说不用与房东同住吗?」
枫岫微扬了下眉,「我算是房东却不是房东。」
见枫岫说完又想往楼上走,拂樱连忙喊道:「我还没有说我要住在这里!」
枫岫回过身,身影已隐进楼梯的y暗处,依旧以羽扇遮着脸,但是略低的笑声却清楚的传至拂樱的耳畔,「你只能住在这里…你放下行李後,快下山买些食物,大雨将要来了。六千一百四十五元…扣掉车资,应该足够让你买下一个月需要的食物。」语罢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
六千一百四十五元?
拂樱连忙拿出皮夹,将所有的零钱和钞票全倒了出来,仔细清算,确定数字後,顿时一怔。
枫岫为什麽会知道他身上有多少钱?
第二章 y阳眼
花了一个小时走到山腰的公车站牌,搭上公车前往车程一个半小时外的市区。
虽然对於枫岫的话半信半疑,但是拂樱还是买了两大袋的米,又买了数袋可以放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坏的地瓜和萝卜等,并且买了数种菜和满满一大袋的罐头,几乎将身上扣掉车资能用的三千多元都用光了,才离开市区。
等到回到青龙镇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在公车司机热心帮忙下,将数大袋的食物搬下公车,看着公车隐进夜色里的山道中,拂樱回过头,看着像是延伸至云端的阶梯,想着自己一会儿必须扛着数大袋的东西再来一次早上寻屋时的过程,暗暗抹去冷汗,非常果断地拿出手机,按下尚风悦的电话号码。
手机响了半晌,尚风悦始终没有接听,大概是又出去忙了。
虽然觉得能请得动人的可能性不高,但是拂樱还是迅速又按了一串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半晌,就在拂樱以为又找不到人时,突然被接起。
「阿樱,怎麽突然打电话给我?」
虽然曾听尚风悦说,青龙镇的人无论到哪里去工作或是念书,只要一遇到假期,几乎都会尽可能赶回青龙镇,但是香独秀去年底突然开了y阳眼,被这件事闹得生活一阵ji飞狗跳,青龙镇位在山上,自青龙镇通往山顶的路上更是遍布了无数的坟墓,虽然拂樱因为什麽都看不见,在他看来顶多有点毛骨悚然,但是对香独秀而言,应该是迥然不同的情景。
「你在青龙镇吗?」
「在…你到青龙镇来了?」香独秀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嗯,我现在在公车站牌旁。你能来帮我吗?」
香独秀的声音一瞬间充满了犹豫,「这…阿樱,虽然我们是好朋友…」
不等香独秀将话说完,拂樱打断他的话,沉着嗓音道:「你下学期的道教科仪不想过了吗?」
香独秀的声音瞬间充满了哀怨,「阿樱是我最好的朋友,你都到青龙镇来了,我怎麽可能不去迎接你?请等我半小时,我就去接你。」
拂樱忍着大笑的冲动,扬起唇角,不轻不重的补上一句:「倒数读秒开始。」
***
抱着数大袋的食材,和拂樱一起走完简直像是登天梯的长阶,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香独秀重重放下手上的数只袋子,背靠着门,重重喘了口气,握起拳频频捶着肩与脚。
「阿樱,你买这麽多的东西…是打算在青龙镇一个月都不出门吗?」
拂樱掏出衣袋内的钥匙,「枫岫要我买一个月的食材回来。」
「枫岫?」
「他住在三楼。」
推开大门,客厅里一片漆黑,拂樱微拢黛眉,摸索着开启墙上的灯,回过头,却见香独秀取下了戴在脸上的深褐色太阳眼镜。
方才见到香独秀在半夜突然戴着太阳眼镜出现时已令拂樱失笑,香独秀却不肯解释,就坚持戴着太阳眼镜和他一起走上山,甚至好几次因为视线不明而差点踩错阶滚下山。刚才不管怎麽劝都无法让香独秀取下脸上的眼镜,现在见香独秀突然取下眼镜,反而令拂樱心生好奇。
「怎麽突然不戴眼镜了?」
香独秀帮忙将最後一袋食材扛进门,而後谨慎的关上大门,走进客厅,四处看了看,拍了拍胸口,朝拂樱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这间房子什麽都没有,真是太好了。」
「什麽都没有?」拂樱听得一怔,旋即会意到香独秀在说什麽。
-更重要的是你什麽都看不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剑子意有所指的话,瞬间浮现脑海之中。
「你确定什麽都没有吗?」
香独秀一脸警戒的四处又看了看,似乎是真的放下心了,在躺椅坐下,「真的没有。」见拂樱一脸的疑惑,香独秀难得正经的认真解释:「青龙镇因为紧邻乱葬岗,每到日落後,整座城镇比白天还热闹了数倍。我过去见不到没有什麽感觉,突然见到时…真是…说不出的恐怖!」重重拍了拍胸口,而後低下头抚额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尚风悦他们每天是怎麽过生活的。」
拂樱藉由曾经看过的鬼片电影,努力揣想着可能的情景,勉强算是有点理解的点了下头,「但是这跟你戴着太阳眼镜有什麽关系?」
香独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突然站起身,走到拂樱的面前,捧住拂樱的脸颊,鼻尖几乎直接碰到拂樱的鼻尖,睁大眼,紧盯着拂樱直勾勾的瞧着。
拂樱先是被香独秀突然的举止一惊,旋即一把推开他,没好气的斥道:「你在做什麽?」
「就是这样。」香独秀又在躺椅上再度坐下,一手托着脸颊,一脸的无奈,「如果不戴着太阳眼镜,天天睁开眼就被这样看着,我都要发疯了…」语罢伏在躺椅上捧心哀号,「我怎麽会这麽苦命…我美好的人生…」
虽然心里颇为同情香独秀,但是拂樱还是拍了拍香独秀的背,「现在已经半夜,枫岫可能睡了,别发出太大的声音。」
香独秀瘪了瘪嘴,一脸可怜兮兮的抱住拂樱,撒娇也似的蹭了蹭,「阿樱…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再看到鬼了…谁来还我美好的悠闲人生?」
好笑的拍了拍香独秀的头,「既然青龙镇情况特殊,你为何还要回来?」
香独秀停下玩闹,低声道:「是不得不回来…」见拂樱一脸纳闷的看着他,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握住拂樱的肩头,一脸认真的说:「阿樱,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请你千万不可以拒绝我。」
难得见香独秀这麽严肃认真的模样,「只要我能做得到…」
不等拂樱说完,香独秀立刻一把抱住他,垮下脸哀号道:「你今晚收留我吧!我绝对不要走夜路回家!那真是有够恐怖的啊啊啊…」
拂樱先是被香独秀突然的大叫震得脑中短暂的一片空白,回过神後,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第三章 侯
天色近亮时下起了雨,雨势随着时间的流逝不见转小,反而越来越大,伴随着不时划破天际的雷响,酝酿着一股低迷的心慌。
拂樱本来想等雨势转小再让香独秀离开,但是雨越下越大,香独秀看在窗前坐了一个小时,见雨势始终没有减小,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送走香独秀後,反正也无事可做,拂樱便又回床上躺着。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房内一片昏暗。
拂樱下了床,走至窗前,掀开窗帘,看着窗外被大雨阻绝,难以瞧清景象的街景,片刻後,才到一楼去替自己张罗延迟许久的午餐。
结束午餐後,拂樱便独自坐在客厅,打开电视。
虽然没有特别想看的节目,但是至少可以消遣些时间。
雨不断地飞泄,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新闻主播的声音坚定的回响着。
虽然时间在无事可做里,份外的漫长,却还是走过了一整个下午,到了将近六点的晚餐时刻。
午餐吃得晚,尚没有饥饿的感觉,拂樱正在犹豫着是否要开伙,却忽然想起一整日都没有见到枫岫。
客厅紧邻着厨房,只要枫岫下楼,在客厅里的拂樱必定知情。
一整日都不下楼,不饿吗?
想起昨日初见面时给了枫岫的一记过肩摔,拂樱不由得有些担心。
虽然因为枫岫一直用扇子半遮着脸,看不清枫岫到底是生得什麽模样,但是露在扇子外的脸,异常的白皙,不像是健康的肤色。
不会摔出什麽问题了吧?
越想越担心,也没有心思去想晚餐的问题了,拂樱连忙匆匆走到三楼,却见三楼并不像二楼,连接着楼梯的是房外的走道,而是一扇深红色的铁门。
铁门上的漆明显可见发泡变形的斑驳,似是年代颇为久远。
拂樱正想抬手敲门,却听见衣袋内的手机铃丨声大作。
是尚风悦打来的。
拂樱往下走了数阶,直至离开三楼的铁门前,才按下接听键。
「好友…你不是曾向我说过,想知道关於招魂问事的仪式是怎样进行的吗?」
听出了尚风悦语气里的沉重,拂樱担心的问道:「发生何事?」
「我现在在镇上的警察局,你立刻来一趟。」
***
冒着大雨匆匆急走,待赶到警察局前时,衣衫已将近全shi。
拂樱刚收起伞,香独秀已从警局里冲出,脸色惨白的握住拂樱的手。
「阿樱…你…你真的要进去吗?」
「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骇人。」拂樱用力在香独秀冰凉的手上一握,希望藉此让香独秀镇定下来,「尚风悦已经在里面了吗?」
香独秀点了点头,紧紧握住拂樱的手,神色镇定了些,却还是掩不住满脸忧虑。
「我知道你一直对宗教仪式很有兴趣…但是这是凶杀案…」
不等香独秀说完,拂樱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反正我什麽也看不见,更何况还有尚风悦在,不会有事的。」
「但是…」
「倒是你看得到,对你而言应该很可怕吧?你若是不想留下不用勉强,快回去休息。」
香独秀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朝拂樱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我…我是会抛下朋友,独自离开的那种人吗?」
将香独秀逞强的神色看在眼底,拂樱在心底暗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用力揽了下香独秀的肩头,「走吧!」
***
走进警察局,穿过长廊,直接走至平常用做问讯的小房间,自门外向内看了一眼,小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块草蓆,草蓆上盖着一块白布,剑子正在里面和一名警察低声交谈,尚风悦则神情凝重的盘坐在草蓆前,身畔放着一只小香炉。
感觉到身畔的香独秀开始隐隐发颤,却还是坚持的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肯离开,拂樱拍了拍香独秀的肩头,推开门,走进小房间在尚风悦的身畔蹲下。
尚风悦侧过脸,先给了脸色惨白的香独秀无奈的一眼,而後看向身畔的拂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嗯。」
尚风悦向剑子做了个手势,原本站在剑子身畔的警察立刻蹲下丨身,一把掀开覆盖在草蓆上的白布,一阵像是数年未曾清理过的水沟的恶臭,瞬间扑鼻而来。
有强烈洁癖的香独秀立刻转过头去乾呕,拂樱则捏着鼻子,打量着草蓆上的屍体。
仰躺在草蓆上的人,身体呈现不自然的扭曲状,一双眼暴睁得像是泛着血丝的眼珠子随时有掉出来的危险,脸色紫到发黑,唇畔挂着一行的已变色的血,双手手肘翻转了过去,却紧紧交握,手臂上布满着叶脉似的血丝,肌肤像是被抽乾了水份似的崩裂,十指深深陷进手背里,指畔凝结着已乾涸的血块。
自死者惊惧至极的表情,可以推知他死前必定遭受到莫大的威胁。
「医生已经确定他的死因是心脏麻痹,虽然全身有多处骨折,但是那都不是致死的原因。」剑子说完朝尚风悦一鞠躬,「就麻烦你了。」
尚风悦点了点头,弹指燃起香炉里的香柱,站起身,张开双臂,略低下头,低垂美目,轻声诵念着咒语,而後突然重重一击掌,声调陡然一变,变得又急又促,每一个字都像是拿着竹节飞快的敲打似的,重重扣在房内所有人的耳膜上。
香独秀乾呕了半晌,便浑身无力的靠着墙,闭着眼,拂樱则是专注的注视着在屍体前缓缓舞动的尚风悦。
虽然眼下的情况异常诡异,气氛亦沉重得令人难受,但是尚风悦的每一个动作,无论是击掌或是回身甩扇,蹲身,跃步,翻转,都带着力劲饱满的美感,若是不考虑真实的用意,像是一场庄严的表演。
尚风悦舞动了不到片刻,额际已是一片细汗,但是尚风悦却全无心思理会,只是迅速翻转着手上的折扇,而後突然举起脚,重重一踹地板,面无表情的厉声大喝:「敕!」
紧闭的问讯室的铁门,应声发出一声激烈的砰响,平整的铁门瞬间凹了一个窟窿,像是被人重重撞上。
拂樱反s,he性的回过头,看向发出剧响的铁门,铁门却再度传来一个激烈的砰响,这次问讯室的玻璃应声而碎,然後又是一个更强烈的撞击声,固定铁门的转轴瞬间断裂,沉重的铁门应声往房内飞s,he而来。
「危险!」原本还蹲在墙边的香独秀立刻扑上前,抓住拂樱俐落的在地上一滚,避到了另一个墙边。
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逼命的凶器,拂樱定了定神,正想道谢,却听得身畔的香独秀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大叫。
拂樱顺着香独秀手指的方向,猛地仰头,但见方才躺在草蓆上的屍体,不知何时翻转了过来,以着腹部朝上,双手双脚朝下,整个上半身对折横过身下,双手与头自胯下探出,盘踞在天花板的一角,鲜血不断地顺着墙滑下。
饶是见过许多血腥场面的警察,也脸色大变的抽出佩枪,浑身颤抖的瞄准着踞在天花板上的怪物,剑子虽然力持镇定,却也是脸色全白的蹲在墙边,尚风悦则浑身是汗的站在房间中央。
盘踞在天花板上的怪物,喀嚓喀嚓的以着如钟摆轻荡般转动着脑袋,一寸一寸的扭转,脸上原本惊惧至极的表情,僵硬的嘴扭曲的斜斜扬起,发出响亮得如刮在耳膜上的咭咭笑声。
「侯…侯…你终於回来了…你终於回来了…」
似哭又似笑的声音,令房内的众人起了一身的ji皮疙瘩。
见怪物边笑着边挪动手脚,似乎想移动,尚风悦不再迟疑的甩出折扇,手捻法印,急诵驱邪咒。
咒语一响起,怪物的表情一阵扭曲,原本诡异的笑容眨眼褪去,换上了惊骇至极的表情,扯着嗓子崩溃的尖叫:「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啊───!」骇人的尖叫声在房里响了几秒,扼断在一阵骨节崩裂的声响,旋转至诡异角度的头一松,无力的垂下,屍体瞬间砰的一声摔落在地,砸得一地的黄白色的脑浆四溢。
香独秀再也忍不住趴在一旁的墙上呕吐,剑子则紧捂着嘴,脸上也是一脸作呕的表情,尚风悦则重重喘了口气,旋即浑身无力的往後软倒,拂樱连忙冲上前一把扶住他。
「好友!」
抓着拂樱的手,尚风悦下意识的连吸了数口气,却被房里充斥的臭气弄得几乎没有跟着香独秀一起吐,连忙捏住鼻子,「你快扶我出去。」
拂樱一把搀起尚风悦,又去抓趴在墙边拚命吐的香独秀,缓缓走向门板已不见的门口,正要跨出门,却忽然被一把扯住,紧扣在脚踝上力道大得似乎要将骨头扯断。
拂樱骇然低下头,入眼的是一张鲜血淋漓的脸,扬着一抹y冷的微笑。
「我等你回来。」
拂樱尚来不及反应,尚风悦已一甩折扇,厉声斥道:「退!」
紧紧握在拂樱脚踝上的手一松,无力的瘫倒在地,终於没有再继续出现惊人之举了。
***
离开警察局後,婉拒了想陪他一起回去的尚风悦的好意,要他好好照顾吐得浑身发软的香独秀,拂樱便独自撑着伞往回家的路而走。
因为雨势极大,路上全然没有行人,只有光线稀微的路灯,隔着水晕染着淡淡的白光。
警察局里惊悚骇人的景象仍盘桓在脑海中回旋不去,空无一人的山道,凭添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拂樱努力一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什麽都没有,拚命加快脚步往前走,却仍是在风吹动长发,偶然打中背部时,忍不住猛地回过头,盯着空无一人的背後看了片刻,才又继续往前走。
一段本就颇长的路,在抑不住的惊恐下份外的漫长。
越往上走,因为高度的关系,气温越来越冷,但是背上却有一阵说不出的刺热感。
拚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匆匆往家门口走,眼看深红色的大门已在前方不远处,不知道什麽东西忽然打在伞上,发出一个重物坠地的声响,而後脚背一阵温热。
心跳几乎在瞬间停止,拂樱猛地停下脚步,呼吸急促的紧握着伞,迟疑的一点一点缓缓旋过身。
未全然转过身,一把羽扇无声无息的欺面而来,语调清冷的低喃平淡的响起:
「历春秋之代兮,踰威神之嘉成。」
拂樱猛地回过头,迎面是一阵紫纱飞扬。
应该是极为昏暗的路灯,投s,he在路灯下束发高冠,身穿深紫色华服的男子身上,却突然显得颇为明亮,在男子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温暖人心的银光。
男子反手在拂樱的背上轻推了一把,一脚向前踩出,衣袂翻转,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拂樱只觉得眼前一花,尚来不及瞧清男子是如何转身,他已移步至面前,双手执扇高举过头,继续诵道:「执羽扇以讴兮,设罗帏而宣声,逢吉日兮辰良,舞风华兮琳琅,渺渺兮风回,叩天地兮四方。群枫落兮舞天门,纷乘兮玄云,滴水兮透凝,万聚兮无垠。」
语调悠扬一字一句似吟似唱的缓缓轻诵,男子手上的羽扇随着转手,翻抬手腕的动作,在手上流畅似行云般的转动。
「风徐徐兮渐盛,声忽忽兮走石,命重云之叠垒兮,告雷师以疾巡。闻丰隆兮怒起,淡日月兮频盛,迷恶善兮太息,决山河兮天降。」
当最後一句词念出的瞬间,拂樱敏锐的感觉到背上的刺热感与脚背上黏附的温热,都同时消失了。
注视着结束祭舞後,轻摇羽扇,站在阶上眺望的男子,修长的身影,气定神闲的悠然态度,恍惚间,脑海中似有某些影像一闪而逝的滑过,带起了些许莫名的感伤,拂樱只觉得心头一颤,想捕捉却不知从何下手。
一直背对着拂樱的男子,在阶上又站了片刻,缓缓回过身,路灯下勾勒出一张异常白皙,但是五官端正俊美的容颜,澄澈的眼眸,在一片漆黑的山道里,闪烁着如同夜星般的光芒。
说不出的熟悉感,却一时想不起是在哪处相见,拂樱怔然注视着男子片刻,直到男子以羽扇半掩俊容,轻轻一笑。
「不过是一日不曾相见,好友何必用如此热情,宛如隔世相见的眼神注视着枫岫…千万不要太想念我。」
第四章 心头火
心底的感动在眨眼间消失殆尽。
「……晚安。」拂樱猛地旋过身,打开大门,头也不回的往厨房走。
亦步亦趋的跟着拂樱走进厨房,见拂樱洗了手後打开水龙头,量了两杯米欲倒进锅中,枫岫立刻按住拂樱的手背,「你一餐吃两杯米?」
拂樱微微一怔,纳闷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动作,让心里浮现的念头一惊,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只是没好气的说:「我天生食量大,你有意见吗?」
枫岫觑了眼拂樱微显不悦的脸色,非常识时务的收回手,「没有。请继续。」
瞪了枫岫一眼,拂樱又继续洗米,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一整天都没有下楼…不吃饭吗?」
枫岫拿羽扇半遮俊容,只露出一双心情甚佳而明显微扬的眼眸,恍然竟与狐狸有几分相似,小心翼翼的轻声道:「我可以当做…好友这是在担心我吗?」
「谁担心你!」火山瞬间爆发烧到了脸颊。
发现自己似乎太过激动了,拂樱抿了抿绦唇,暗恼自己的失态,却抑不住莫名袭上心头的惶乱不安,令他倍觉烦躁。
瞟了眼拂樱y晴不定的脸色,聪明的没有说破,枫岫见好就收的转移话题,「我辟谷了。」
突然跳开的话题,让拂樱一时反应不过来枫岫在说什麽,「什麽?」怔愣的看着枫岫,却见枫岫唇角微扬。
「就是辟谷了…好友莫不是想到了其它的身体部位了吧?」
拂樱立刻撇清,「我当然知道你在说的是什麽,谁会想到…我是很正经的。」
「嗯,我是很不正经的。」
「……」一脸无言的看着笑得非常开心的枫岫,拂樱只考虑了两秒,便决定无视上一句话,全神贯注的用心洗米。
「你方才到警察局去了。」
拂樱迟疑了下,问道:「你…听见了我的电话?」
枫岫以扇半掩容颜,只露出ji,ng明似狐的双眼,闪烁着明显的笑意,「何不直接说出你心里的想法?」
拂樱沉默的回望着笑得高深莫测的枫岫,「…你如何知道我身上有多少钱?甚至是…我去警察局的事?」
枫岫闻言,敛去脸上的笑容,一脸严肃的说:「那是因为我是神棍。」
「………请当我没问。」
***
趁米煮熟的时间,拂樱回房洗了个澡,换去身上shi透的衣衫,又回到厨房时,只见枫岫正坐在饭桌前,并在对面摆上了一副碗筷。
看了枫岫一眼,拂樱拿起碗,盛了碗饭,在桌前坐下,见枫岫轻摇羽扇,一派悠闲的坐在饭桌对面,拂樱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道:「你真的不吃东西吗?」
枫岫回给拂樱一抹微笑,「你如果真的想要我吃点什麽也是可以…不过你买回来的存粮只够你一个人食用,我就不浪费你的粮食了。」
既然枫岫都这麽说了,拂樱没有再提出异议,低头迅速进食,坐在对面的枫岫则始终轻摇羽扇,含着一抹淡淡的浅笑,凝视着正在进食的拂樱。
默不吭声的让枫岫盯着看了半晌,努力想忽略黏在身上的视线,却一直无法办到,拂樱忍不住道:「你若是有别的事要忙,就先去办吧。」
枫岫微颔首,一脸认真的说:「我现在正在做很重要的事。」
虽然很怀疑枫岫会说出什麽话,但是拂樱还是忍不住问道:「什麽?」
「看你吃饭。」
「……」
拂樱放下碗,抚额叹了口气,正想开口,手机铃丨声却忽然大作。
按下接听键,小免朝气十足的声音立刻响起,「斋主,你什麽时候要回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要到青龙镇住一个月吗?我昨天才刚上山。」
「我不管我不管啦!斋主不在家,小免一个人很无聊…呜呜…斋主不疼小免了…斋主怎麽可以丢下小免,自己偷偷出去玩!」
拂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是来办正事,事情办完就立刻赶回去,你乖乖听丘伯的话,不要给他添麻烦,不然我就不带你最爱的千丈青回去给你了。」
「斋主不可以食言喔!」
「一言为定。」
结束电话,却见枫岫别有深意的盯着他,拂樱被他看得浑身不对劲,连忙解释道:「小免是收养我的师父另外收养的孩子,就像是我的小妹。」
「一莲最近好吗?」
拂樱微微一怔,回过神才意识到枫岫在说的是收养自己的老和尚,「你认识我的师父?」
枫岫随意的轻搧了两下羽扇,淡淡道:「一起喝过几次茶。」
「我从来不曾听过师父提起你。」
「哦。」
这是什麽回答?
「你和我的师父是怎麽认识的?」
「这个故事说起来太长了,很麻烦,我不想说。」语罢站起身,抬手掩面,轻打了个呵欠,枫岫淡淡道:「我累了需要休息,失陪了。」
看着枫岫旋身不疾不徐的走向楼梯口,身影隐入紫色的纱幔後似隐若现,深紫色的长袍,饰着翎子的衣带迤逦在後,拖曳了一道延伸而来的晚霞,异样的熟悉感再度浮上心头,拂樱一时微怔,恍然似见得一个情景浮现过眼前。
低垂至檐下的红枫,飘扬在风中的紫色纱幔,纱幔後修长的身影,不疾不徐的顺着长廊缓缓往前走。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低离情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低低的轻喃,在耳畔缠绵的回荡,心底一阵火丨辣辣的痛,无预警的漫开。
下意识的冲口唤了句,「枫岫!」
不由自己的走上前,纱幔後的身影却已消失在楼梯的转折处,拂樱握着长垂至地的纱幔,望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心底莫名而起的怅然,久久无法平复。
第五章 故人
烟花三月,春雨薄如细雾,织成一张似有若无的轻纱,自天至地,绵密的披覆在江畔的樱花林,原本盛开如火的粉樱饱满的粉色减去了几分魅惑人心的红,只偶尔随着东风款摆掀开雨帘的刹那,展现出娇艳惑人的原貌。
虽然雨水的阻绝减去了几分樱花的艳色,但是仍是映了满江晃眼的粉红,连带得整座城都染上了粉嫰的春意,来往的行人纷纷穿着易於倒映天光的白袍、春色甚浓的粉色罗衫,或是同样柔软的鹅黄色。
不同於身畔的行人,他依旧是一身满城春光也渗不进的玄袍。
虽然身上的衣着是以天蚕丝特制的轻袍软甲,不似身畔随行之人一身刚硬沉重的战甲,但是刻意垫宽肩头的玄铁战甲,腰上又紧紧缠绕了两层,将原本的腰线隐起的护甲,胸前再加上厚重的鬼面护胸甲,仍是令他一身的线条僵硬得与眼下的春光格格不入。
兀自垂眸凝视着不远处江畔的樱花,虽然不知道一向以冷傲好强的性格闻名的人,何以突然为赏花而停步,身畔的随从人员谁也不敢开口打断,只是紧握着佩刀,尽责的守在两旁。
「侯。」
瞟了眼在面前跪下的仆人,他没有多说,只是轻摆手,「说。」
「属下方才回来时,见薄情馆的二楼上,有一名年轻公子一直往这边看,不知是否另有目的…」
回头看向不远处琉璃彩瓦,画栋雕梁,华贵非凡的酒馆,面向江畔的二楼座位,有一名身穿紫色华服的男子,背後跟着两名随从,正倚着栏杆往外看,见他回头张望,以手上的羽扇半遮容颜,朝他微微一颔首。
片刻後,男子的一名随从,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
「弃剑师奉家主人之命,特来请贵客前往一谈。」
「吾尚有公务在身,不便多做停留,贵主盛情,恕吾只能回绝。」
做了个手势,旋过身,墨色的披风在背後拖曳了一道俐落冷硬的弧度,大步向前走了数步,忽听得背後传来一声大喊。
「拂樱!」
没有回过头面向已下楼追至街上的紫衣男子,隔着重重包围阻绝靠近的随从,他只是淡淡丢下一句,「你认错人了。」便继续往前走。
紫衣男子没有继续追赶,只是语带感伤的吟道:「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低离情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醒来时,房内一片昏暗,隐约听得屋外仍在飞泄的雨声。
梦里的情景真实得像是昨日才发生的情景,却是不知从哪里取来的时光切片。
拂樱半睁着眼躺在床上,昨日下午的惊悸造成的疲倦,与梦醒後的怅然心痛,令他份外慵懒,一时没有起身的欲望。
梦里执着羽扇的男子,虽然因为距离,无法太清楚的瞧见他的容颜,不知为何却觉得与住在楼上的枫岫非常相似…
一定是因为昨日发生了太过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事,才让他做了莫名其妙的梦。
正在兀自神游之际,忽听得电铃丨声大作,令拂樱微微一怔。
在床上躺了片刻,电铃丨声不断地响着,却始终没有人应门。
难道枫岫也还在睡吗?
按电铃的人非常有耐心,似乎非得等到有人应门不可,楼上的人懒散得很坚持,电铃响了半天都没有动作,拂樱只好认命的起身下床。
***
见到站在门口,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向梳整得一丝不苟的紫色短发被青龙镇的狂风吹得有些凌乱,却依旧无损贵气的师尹,意料之外的访客令拂樱先是一怔,旋即匆匆将人带进屋。
「你怎麽突然到青龙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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