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南人 作者:眠琴柳岸
正文 第84节
南人 作者:眠琴柳岸
第84节
在孟府时,孟桓与宋芷之间气氛暧昧,与寻常人不同,这士兵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问题来:“文丞相好歹是个一以当百的大将,你除了能在床上讨男人欢心,还能做什么?”
话语之恶毒,让人不忍卒听。
被人当成孟桓的男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宋芷到底无法习惯,忍不住就想反驳:“我不是……”
“不是什么?”那士兵在一间牢房前停下,伸手打开铁门,黑色的锁链晃动,在沉闷的监牢里发出刺耳又渗人的金属碰撞声,“就这儿,进去吧。”
一间不大的牢房,没有床,只有一些干稻草,老鼠在此安家,看到人来也不害怕,叽叽喳喳地叫着,在草堆里爬来爬去。
宋芷在兴顺胡同的家,偶尔也能看到老鼠,他不怕老鼠,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老鼠如此猖獗的。
“大哥,这老鼠都要成ji,ng了吧?”
这时候还有空说俏皮话,士兵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宋芷也不知为何如此坦然,他走进铁门,到了牢里,还没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上锁的声音。
宋芷没有回头,走到老鼠不那么喜欢的地方坐下歇息,这才抬头来看,那士兵落了锁,已经转头出去了,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宋芷。
宋芷微微叹了口气,靠着墙,闭上眼。
这牢里头是没有窗户的,只有上面一个小小的天窗,能透出一点光亮来,提醒宋芷,现在还是白天。
不过白天不白天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直到夜里,宋芷才发现,还是重要的。
一颗小石子从天窗上扔下来,砸在稻草堆里,“啪”的轻微一声响,但在睡得不安稳的宋芷看来,却极为响亮。
他离开睁开眼睛。
已是约莫子时了,月光从天窗上漏下来,宋芷仰起脸,模模糊糊看到上头有一个人影。
“子兰。”
那人低低地用气声叫。
“我来了。”
宋芷睡得有些迷糊,重重打了两个喷嚏,有些着凉,听到这声音,却倏然清醒了。
“子兰!”见宋芷注意到自己,孟桓声音里带了几分高兴。
天窗上有块透明的瓦,孟桓小心地把瓦取下来,放在旁边,脚先伸进来,然后是腿,胯,腰,他手撑着两边,看准了高度,便一松手,落了下来。
孟桓的身法很轻盈,落到地面上时,除了一点稻草响声,并没有别的声音。
“少爷?”宋芷看着那个从天而降,落到身前的年轻男子,迟疑着问,“你怎么来了?”
孟桓拍了拍一裤腿的灰,站起来后,一把便把宋芷抱住,按到了墙上。
墙上又冷又硬,宋芷忍不住缩了一下,孟桓这才知道不妥,赶忙把人搂在怀里,低声问:“还好么?”
宋芷顿了顿,如实答:“不怎么好。”
“伙食差,还冷。”
老鼠兄弟叽叽喳喳地也被吵醒了,一颗不得安宁地四处乱蹿。
孟桓当然知道牢里什么样子。
“明儿我派人来给你送床被子和吃食,府里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宋芷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下,说:“谢谢少爷。”
孟桓抚着他脸侧的手微顿:“怎么这么生疏?”
“现在就咱俩,还叫少爷?”
他琥珀色的眸子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一瞬不瞬地盯着宋芷,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宋芷拗不过他,只好顺从地叫他的名字:“征南。”
孟桓这才罢休,又一寸一寸摸宋芷身上的r_ou_,宋芷想躲,被孟桓按住了,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一只ji腿。
“就知道你没吃,呐,快吃吧。”
宋芷来了牢里之后,一天没吃东西,倒不是监牢里不给,而是实在是……难以下咽,都馊了,宋芷全送给了老鼠兄弟。
“谢谢,”宋芷不想做个饿死鬼,接过来啃了一口,他本不想在孟桓面前表现得太狼狈,却没忍住,立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孟桓轻轻拍着他的背,说,“慢点吃,别噎着。”
宋芷百忙之中抬眸看了他一眼,含混地说:“不会噎着。”
孟桓忽而鼻子一酸,替宋芷擦了擦唇角的油,低声嘱咐:“我在查背后的人是谁,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快查出来,把你救出来的。”
“不过有一点你得记着,凡是总管府提供的吃食,统统不能吃。”
“我担心他们下药,给你伪造出一个畏罪自杀的假象来。”
第122章 君子偕老四
孟桓所言太过冰凉可怖,宋芷忍不住顿了顿,连啃着ji腿的嘴都停了下来,抬头愣愣地看着孟桓。
“不过你也别怕,”孟桓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安慰,“我会保护好你,不管他们有什么y谋诡计,都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孟桓的情话说得那样好听,宋芷动了动唇,最终却只是低下头,继续啃他的ji腿。
“你偷偷过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还是快回去吧。”
宋芷其实想说,不救他也没关系,宋芷莫名觉得,若是这一次被处死了,或许会是他此生最好的归宿。
如今的他一无所有,他的亲人都已离去,他的信仰也已成了笑谈,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孟府里苟延残喘,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男宠,逃而不得。
他怕极了自己会一直这样被孟桓锁在孟府里,那还不如死了好。
“没事,我来这里没人知道,”孟桓抚着宋芷的鬓角,借着月色,他看到宋芷鼻头有些发红,孟桓一摸宋芷的手,冰冰凉凉的,“怎么冷成这样?”
宋芷不自然地抽回手,说:“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孟桓皱眉,“你身子骨本来就弱!”
孟桓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他,宋芷又推拒:“明天狱卒看见了如何解释?”
孟桓只好作罢,于是搂着宋芷坐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宋芷。
寂静的夜里,只听得到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及宋芷的咀嚼声。
“征南,”宋芷停下啃ji腿的嘴,忽而低低地开口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要替我……唔。”
孟桓面色不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胡说八道什么?”
宋芷自知说错话,讪讪地闭了嘴,小声说:“我只是说如果……”
而后飞快地接下去:“你得好好照顾满儿,给她找个好夫家嫁了,不能苛待她。”
“否则我就跟你急。”
孟桓:“……”
孟桓咬牙切齿:“你心心念念都是那个小丫头,你真被她打动了?”
孟桓心里依旧存在着某些怀疑,譬如宋芷若真跟着白满儿一起回兴顺胡同住着,孤男寡女,孟桓相信宋芷的人品,不会做有违君子之道的事,可日积月累,以白满儿对宋芷的情意,宋芷很难不被她打动。
……最后或许真会娶她。
说他自私也好,自以为是也罢,孟桓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瞎说什么呢……”宋芷别开眼。
孟桓把他的脸掰过来,盯着宋芷的眼睛,低声说:“出事,你能出什么事?”
“你满脑子当真只有她,半点也不考虑下若你出了事,我怎么办么?”
宋芷眼神游离着,他本意当然是想着,孟桓有绰漫,还会有其他更多姬妾,但他知道,说出来孟桓又要恼,索性不说。
孟桓叹了口气,扣着宋芷的后脑勺,低头便要吻他,然而这吻才贴上宋芷的唇,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错杂,听起来不是一个人。孟桓眼神倏然凌厉起来。
宋芷也慌了,猛然推开他。
“快走!”宋芷低声急促地说。
孟桓下来时,从天窗上垂了一条绳索下来,然而此时孟桓正想拽着绳索离开时,才发现那绳索忽地被割断了。
里应外合,瓮中捉鳖。
孟桓无路可逃。
这是一场y谋,一场想致孟桓于死地的y谋。
孟桓心念急转,忽地怀疑起来,下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对方真的是冲着他来的吗?
“有人劫囚!”
“快!别让他逃了!”
狱卒们举着火把,惊慌失措,火急火燎地往里赶,囚犯被劫走了,他们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宋芷手心里都是汗,孟桓紧紧握着他的手,把他护在身后。
“别怕。”他说。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大牢,意图劫囚?”来人是一个低沉平缓的声音,不疾不徐,一听便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沉得住气。
孟桓原没打算劫囚,但此人这样一说,却让他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孟桓捏了捏宋芷的手心,低声道:“待会儿你只说自己不知情,别的什么也别说。”
嘈杂的脚步声终于慢慢静下来,狱卒们人手一个火把,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口,跃动的橘红色火焰,照亮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冷漠,充满的敌意与仇视。
同样也照亮为首的人的脸。
那人正是大都路总管府的都总管,祖上是金人,姓耶律。
耶律总管本是纯臣,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从不参与党争,怎么会竟会掺和到这里?
瞬间,孟桓便有了答案。
显然,幕后之人的意思,是想直接把这事捅到陛下那里去,把它从党争变为对宋芷和他的单方面惩罚。
若是党争,陛下会更多地考虑到平衡各派系的力量,所谓帝王心术,不外如是。
可若是由纯臣检举此事,兴致就完全不一样了。
冷汗倏地从额头上掉下来。
孟桓明白,自己已然输了,脸背后是谁都尚未看清,就输得一败涂地。那人把他看得太清楚,对他太过了解,知道他对宋芷的一片赤心。
那必然是极亲近的人……
“咦?”耶律总管借着火光和月色,瞧见了监牢里两个人的容貌。
一个穿着囚服,显然是囚犯,另一个……耶律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耶律喜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下去,沉下脸,冷声喝问,“大胆贼子,竟敢私闯大牢,会见囚犯,简直胆大包天!”
劫囚忽地变成了私见囚犯,孟桓有些意外,不知道耶律喜为何维护他。
“来人,还不把这贼子给我拿下!”
“是!”一声齐刷刷的高呼,一溜整齐的士兵鱼贯而入。
孟桓并未抵抗,束手就擒,任这些狱卒将他铐了个结实。
“少爷……”宋芷却急了。
“嘘。”孟桓竖起食指,“别出声。”
“闭嘴!”抓到了这险些让他们吃板子的大胆小贼,狱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怒火攻心,眼看二人还要私相授受,当即一脚踹在孟桓腿弯。
孟桓哪儿能被他一脚踹倒,步子抖都没抖一下,依旧平稳。
“来人,把这意图不轨的囚犯押出去,本官要连夜提审!”
“是,大人!”
“出来!”有狱卒拽住宋芷手腕上的锁链,拉着他便往外走,“动作快点,别磨蹭!”
宋芷被他拽得踉踉跄跄,艰难地跟着往外走。
“你们谁敢动他一根汗毛,”孟桓的侧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下颌的线条锋利而坚硬,“我要你们的命。”
即使落了下风,孟桓也还是那个孟桓。
狱卒当即被激怒了,正想动手打他,被耶律喜叫了停。
“都废话什么,赶紧地把人带走,分开关押,本官挨个儿审!”
那狱卒不甘不愿地收回手,瞪了孟桓一眼。
孟桓被带走了。
宋芷也被关押在一个y暗的审讯室里,他被迫跪下,脚腕和手腕的锁链沉重冰冷,膝盖跪在y冷潮shi又坚硬的地面上,也疼,这是老毛病了。
他面前是一张黑木的案子,上面放着一些公文之类,案子后摆了张椅子。
耶律喜似乎先去审孟桓了,派了几个人盯着宋芷。
本可以好好睡个觉的狱卒们,被迫大晚上起来,装了一肚子气,这下总有出气的口了。
让宋芷跪着不说,还一脚踹在他胸口上,骂道:“宋子兰是吧?才刚进来第一天就这么不安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宋芷被这一脚踹得心口闷闷地疼,好半晌没能发出声音,他知道这些人只是拿他出气,打一顿就好了。
于是咬了牙忍着,不吭声,不求饶,不说话。
宋芷越是忍,这些人就越来劲儿,非要他求饶不可。
宋芷只是蜷着身子,护着头,听着沉闷的拳脚声,一下一下落到他身上。
不疼吗?
疼的。
但宋芷想,比起他的亲人所经受,比起文丞相、陈吊花等所经受的,他这又算什么呢。
一直为自己感到可耻的宋芷,终于于这疼痛屈辱中,莫名感到了一丝宽慰。纵然他知道,连这丝宽慰,也是可耻的。
几人打了半晌,见宋芷只是不说话,也没了兴致,怏怏地找了把椅子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
耶律喜说了要亲自审,因此宋芷也没理他们说的话,闭了眼睛假寐。
耶律喜是在寅时才来的,不知与孟桓说了什么,他的神色很难看,负着手,脸拉得老长,眼角的皱纹似乎都更深了一些。
耶律喜踱步到案子后边,坐下,一拍桌面,喝道:“罪人宋子兰,还不快如实回答,与你私会的是谁,为何而来,你们又意欲何为?”
宋芷的脑袋被狱卒按到地下,磕出了血,声音也是低低的。
“回大人的话,少爷他……”
“……是来问话的。”
宋芷想尽量给孟桓找个好借口,不把他拖到这泥水里来。
这与预想的答案不一样,耶律喜有些意外,打量了宋芷几眼。
“问话?问什么话,这是大牢,不是他家的私宅!”
“回大人的话,”宋芷的声音慢而坚定,“家父原是宋时一名小小县令,品阶不高,也是一任父母官,当年蒙军攻下了大宋,爹爹守城战死,娘亲亦死于蒙古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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