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南人 作者:眠琴柳岸
正文 第91节
南人 作者:眠琴柳岸
第91节
过了几日,大军整装待发,圣上从上都出发,孟桓便从大都抵达上都,再与大军一同从上都前往辽东。
孟桓走后,宋芷发现自己好像被一个人盯上了,观察了很久,才发现盯着他的人是孟桓的亲信,那个许久没怎么在他眼前出现过的和郎撒。
和郎撒还像从前一样木,只知道听孟桓的命令,说让盯着宋芷,就决不含糊。
孟桓走后没多久,孟府就迎来一位客人,绰漫。
绰漫来者不善,坐在主位上,命人拿上来几百两银子,并把白满儿带了过来,想是费了很大功夫才从赵孟钍稚习讶舜吹模侣哪康暮芗虻ィ合诬颇艽虐茁亓侔病?
绰漫抽了孟桓十几鞭子,但他们并没有和离。伯颜原是想和离的,可他们的婚事是圣上亲赐,若是和离,就必然会把事情捅上去,那孟桓或许就真的完了。
绰漫对孟桓依旧有感情,不忍看他仕途断绝,向伯颜求了好久,伯颜才答应暂不和离。
因此绰漫还是孟府名义上的女主人,孟桓不在,自然是她当家做主,孟府无人敢不从。
白满儿原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见宋芷受此羞辱,当即冷嘲热讽反驳过去,却被绰漫身边的赛音一个巴掌打倒在地,宋芷都还没反应过来。
绰漫盛气凌人,将自己伯颜独女、孟府主母的身份展露到极致。
“我好言劝你你不走,我连哈济尔都敢打,区区一个宋子兰,你以为我不敢动你?我便是杀了你,哈济尔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你打他了?”宋芷敏锐地抓住关键。
绰漫轻蔑地挑起唇角,道:“他娶了我,却有负于我,我不能打他么?”末了又笑,神色有些嘲讽,“难道他竟一直瞒着你?”
“他为了你,被他的爱赤哥和我爱赤哥打了,据说险些爬不起来,”绰漫说这些的时候,又是气恼又是不甘心,又心疼,眼眸冷冷一扫宋芷,“你说,像你这样只是他的负累的人,何德何能陪在他身边?”
“做人就该有自知之明,想留下不是不可以,我不反对哈济尔养男宠,但想独占他,你却没这个本事。”
“你以为你能活着从大都路总管府司狱司出来,靠的是什么?”
“是公正?”绰漫讽笑,“是哈济尔用他付出大代价换来的。”
“我听说,前阵子哈济尔的长子没了,你跟他在一起,是要他绝后么?”
“你们汉人自诩清高,怎么你竟肯委身男人身下,讨男人欢心?”
绰漫越说越难听,可不得不说,她的每一句话都戳在宋芷心窝上。
第133章 鸨羽九
是了,他是他的负累。
听绰漫说起孟桓被忽都虎和伯颜打伤的事,宋芷才倏然想起这大半年来孟桓的反常。
刚回孟府时,孟桓很不爱动,总是坐着,坐久了便站会儿,他往些年总会在清晨时起来练武,去岁冬天也不练武了。
即使是夜里,孟桓也永远和衣而睡。
只是他太专注于自己内心的事,对孟桓少了许多关心,所以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异常,他从不去细想。
原来孟桓竟是受伤了……为了他。
孟桓的体格那样好,却休养了如此之久,是伤得有多重?
“兰哥……”白满儿拉了拉宋芷的袖摆。
“满儿,”宋芷回神,用替白满儿揉脸颊的动作掩饰住自己的情绪,问她,“你想去临安吗?”
白满儿并非临安人,因此宋芷是回临安,她却是去临安。
白满儿马上道:“兰哥去哪儿,满儿便去哪儿。”
听得白满儿的回答,宋芷并不意外,却是顿了顿,眼里有些苦笑。
“怎么,想清楚了?”绰漫问。
宋芷轻轻道:“想清楚什么了?”
绰漫:“少给我装蒜,你走,还是不走?”
宋芷:“孟夫人,我希望你清楚,从头至尾,都是你丈夫不许我离开,症结在于他,而非我。”
“你无法说服他,便趁他离开来逼迫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如此小人行径,若是传出去,恐有损夫人声名。”
“况且,即便我离开了,他也会再次把我找回来,逼迫我离开是没有意义的……你觉得呢?”
绰漫知晓宋芷所言非虚,可宋芷若真将她这个正牌夫人取而代之,蒙羞的将是她整个家族。她绝不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后面的事,便不劳你c,ao心了,”绰漫说,“你只管安心地走,我自会处理好。”
“好。”
绰漫一愣。
宋芷又说:“既然孟夫人这样说了,宋芷便相信你。”
“我同意离开。”
在离开前,宋芷去拜访了齐履谦和赵孟畹热耍指跻蛉チ艘环庑牛嫠咚约阂舫棠舷氯チ侔擦恕f肼那驼悦项都很惊讶,很不舍,可他们知道,宋芷能回临安,或许是了了他的夙愿,倒也没有阻拦。
宋芷还去北城三娘家看了看,向她道谢,也向她道别。宋芷知晓孟桓或许早已给过三娘谢礼,他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便拿了几本书送给三娘的儿子,希望他好好读书。
行礼是由绰漫派人替他们收拾好的,绰漫还给了一大笔银子做盘缠,但宋芷拒绝了,他手里头还有孟桓给他的一些银票。
最难搞定的是和郎撒,被绰漫带来的伯颜的亲信费了很大力气才看管起来。
直到马车摇摇晃晃驶出了大都,白满儿还有些恍惚。
他们……就这么离开了?轻易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白满儿大半生都是在大都过的,走时竟莫名还有些不舍,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看着窗外,悄悄掉了几滴泪,又飞快地用袖子抹了。
但她仍有些不解,为何宋芷会轻易答应离开?
白满儿把目光从车外行色匆匆的人们身上转回来,落到闭目假寐的宋芷身上。
先前还没注意,此刻近距离看过去,白满儿才发现,宋芷在孟府虽则吃穿用度一切皆好,神色却极为憔悴,清瘦的身躯几乎撑不起那宽松的衣袍。
孟桓从征乃颜,只剩宋芷一个人在孟府,即便是孟桓在的时候,以宋芷和孟桓的脾性,两人也未必能好好相处。
白满儿忽而又明白了宋芷。
她自知是个无能的人,蠢笨无用,只是宋芷的拖累,如今便只想好好照顾宋芷了。
“兰哥,”白满儿轻轻道了声,“我们已离开大都了。”
马车夫是绰漫雇的,有两个,轮流赶马车,还有两个身手不错的家丁跟着,说是会一路护送他们到临安,再回来向绰漫复命。
宋芷闻言,抬了抬眼,向车窗外看了一眼,却没有掀帘,又垂下眼皮,轻轻“嗯”了一声。
他在大都生活十年,走时却连看也不多看一眼,不知是因为不敢,还是因为不愿。
“兰哥,你若是乏了,便好好歇息,日后满儿会好好照顾你。”
“就像秀娘那样。”
两人把秀娘、白重六以及白阿朱的灵位都带着,以便到临安后时常祭拜。
马车走了一日,大都以南最近的是真定路,可一日时间显然到不了真定,便在真定北部一个州县里借宿,第二日继续向南。
且说乃颜叛乱后,忽必烈派伯颜率军进驻和林切断其与叛王海都的联系,又亲帅三十万大军征讨乃颜。
上都距乃颜军营计有30日行程,为使30余万骑兵的行动不被乃颜发觉,忽必烈先派兵把守沿途要道,堵截行人,封锁消息,而后挥军日夜兼程,骑行25天,于六月初三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乃颜营地外围,对其发动突然袭击。
乃颜不敌,溃退至呼伦贝尔高原的不里古都伯塔哈﹐集结重兵﹐与元军决战﹐再次战败后逃至失烈门林,终为孟桓所获﹐被忽必烈处死。
其后孟桓率领元军继续进兵﹐北至海剌儿河﹐东逾哈剌温山﹐进至那兀江流域﹐追击乃颜余党。
八月,车驾还京师。
十月,孟桓回京。
而此时的宋芷早已在临安安了家。
如今的临安已不叫临安了,叫做杭州,杭州经历了至元十三年蒙军的血洗,又经过这十几年的修建,早已与从前不一样了。
宋芷按着记忆力曾经宋府的位置去找,那里却早已成了一家酒楼,无人知晓十几年前的光景了。
当然,杭州仍是汉人居多,初冬时节,西湖边的草上凝了霜,菊花都已谢了,更遑论什么秋海棠、木槿了,梅花却还未开好,只有些花骨朵零星地缀在枝头上。
宋芷依旧租了个铺子,卖些字画儿,生意清冷,总好过坐吃山空。
白满儿则帮着他看铺子。
白满儿快满十九岁,是个老姑娘了,她模样生得周正,人又灵巧,做得一手好女红,除了年岁大了点儿,条件还是不错的。
因此还有几家主动上门来说亲,宋芷原想替白满儿寻个好婆家,趁她还年轻,把她嫁出去,可白满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同意,宋芷只好作罢。
他知道,自己算是耽误了人白满儿一辈子了。
此次回临安,虽有绰漫承诺,会处理好孟桓,不让他寻来,但十一月月底,孟桓寻到宋芷家门口的时候,宋芷心底竟莫名并不惊讶,仿佛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绰漫的承诺如此无用。
从至元十八年第一次进入孟府起,他就仿佛在不断重复这样的过程,离开,被孟桓抓回去,再离开,再被孟桓抓回去。
而每一次回去的方式,都会比前一次更惨烈。
宋芷仰头望着那个风雪里坐在马上的男人,孟桓已经二十五岁,从十五岁上战场起,至今已有十年,十年的沙场生涯,将他周身的气势磨砺得愈发像一柄染血的刀,他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锋芒毕露,凛然的杀意和煞气都敛在他的表皮下,沉到骨子里。
孟桓披着一件大氅,墨发和大氅上都覆着雪,他低着头,看着门前站立的、单薄清减的男子。
孟桓翻身下马,抖落大氅上的雪,唇抿成一条线,脸部的线条冰冷坚硬,仿佛屋檐下的冰碴。
“兰哥,谁啊?”白满儿见来开门的宋芷迟迟没有回去,小跑着过来,尚未站定,便看清门口的男人。她吓得立马噤了声,却拉了拉宋芷,声音艰涩地为宋芷开脱:“是绰漫赶兰哥走的……有胆你冲她发火去!”
孟桓神情漠然,闻声这才分出一点眼神给白满儿,他顺手从腰间抽出佩刀,一抬手,便要冲白满儿斩下去。
宋芷反s,he性地挡到了白满儿的身前。
刀在宋芷额前一寸的地方停下来。
孟桓眼睛也没眨一下,冷冰冰道:“让开。”
宋芷的眼睛里升腾起雾气,却倔强地没有动。
半年没见,孟桓变得愈加陌生了,他浑身的气息都那么冷,眼神和语气更冷。
他千里迢迢从大都追过来,到底是因为爱他,还是仅仅因为执念?
“让开。”孟桓咬牙重复。
“我不让,要杀她先杀我。”宋芷回答,声音细微地发着颤。
孟桓的目光落到宋芷脸上,像是第一天认识宋芷,从眉毛到鼻子到嘴巴,一点一点地描摹,明明与他在辽东时记挂的是同一个人,为何眼前的人,却总是想着逃离他,忤逆他?
“你就是笃定我舍不得伤你,是不是?”孟桓的刀尖轻轻下落,冰冷锋利的刃贴在宋芷的额头上。
“征南……”宋芷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他倏然跪在孟桓身前,哽咽道,“我跟你回去,你别碰她。”
孟桓低头,看着为了白满儿而向他苦苦哀求的宋芷,心底却升起更大的愤怒,他们孤男寡女,日日同处于一个屋檐下,谁知道有没有发生了什么,宋芷不惜下跪也要保她的命,莫非真是因那所谓的“兄妹情谊”?可笑!
孟桓伸手捏住宋芷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他手心里的温度也是冷的。
“白满儿得死,你也得跟我回去。”
白满儿却看不得宋芷现在的模样,她咬着牙瞪着孟桓:“兰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凭什么限制他的自由?”
“你若想杀我,杀了便是!我怕你不成?”
她放在心尖上的兰哥,凭什么被这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孟桓冷然:“如你所愿。”
刀光反s,he着雪光,刺到人眼睛里,生疼。
“我不会原谅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弃文我发誓……我会完结的!
第134章 鸨羽十
听得这句话,孟桓的手倏然一顿。
“你若是杀了她,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宋芷便抬起头来,看着孟桓又说了一遍。
语气轻轻的,仿佛天上飘落的雪花,他又瘦了,连眼神也空空的,除了悲伤,还多了隐隐的恨,似乎孟桓今日杀了白满儿,他真会恨他一辈子。
孟桓的刀停在白满儿身前一寸,却无论如何也没再落下去,他的脸色愈渐y沉,终于如寒冰一般,凝上霜雪,却比霜雪多了分嗜血的味道,他连连冷笑,将宋芷从地上拉起来,箍在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说:“好,好得很……宋子兰,你胆子愈发大了。”
“不仅敢逃,还敢威胁我。”
“我不在的日子,你真是长本事了。”
孟桓收刀入鞘,发出“铿锵”一声,单手就把宋芷抱起来,进到屋里,随手解了自己身上满是积雪的大氅,将刀放在一旁,在燃着的火炉前把宋芷狠狠地锁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勒得宋芷喘不过气来。
孟桓扣着宋芷的后颈,近乎撕咬地吻着他,可那已分明不是吻,而更像野兽在吞噬猎物。
宋芷不堪承受,眉头拧得死紧,大脑因缺氧而有些发胀,唇齿间的疼痛和血腥味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要被拆吃入腹,可他却分毫也动弹不得。
长久以来积存的爱、恨与隐忍的欲望都在此刻爆发出来,孟桓之前忍得辛苦,此刻却不想再忍了,几步就将宋芷抱到了里间。
白满儿无力阻止,只能怔怔看着炉子里的火,又看看大氅旁的刀。
屋外的风雪愈发大了,北风呼啸,凛凛的寒风吹得木门吱呀作响,掉光了叶子的海棠树枝桠在朔风中瑟瑟发抖,雪越下越大,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厚厚的积雪上,孟桓来时的脚印也逐渐被掩盖。
白满儿将孟桓的马拉到院子里,好让它少受些苦楚。这马跟着孟桓一路过来,想来也很是辛苦。
等孟桓从房里出来,已天色将晚。他只穿了单衣,露出颈侧暧昧的痕迹,脸上冷硬的线条总算柔和了几分。因此当瞥到那勉强拿着刀的白满儿时,竟也没动怒。
孟桓在火炉前坐下,淡淡问:“想杀我?”
白满儿的眼神原是不谙世事的,这几年下来,天真没了,多了几分成熟。
“如果真能杀了你的话,我肯定会动手的。”
“既然知道杀不了,就不要徒惹人发笑了,”孟桓扫了她那细得仿佛能轻易折断的手腕,“拿得稳刀吗?”
白满儿抿唇:“这与你无关。”
“我只想让你知道,兰哥不能任你欺负。你该回去问问,你那尊贵的夫人是怎样对兰哥的。你不敢对她如何,便把气都撒在兰哥身上。你这样对他,也不过仗着他喜欢你。”
“欺软怕硬,你也不过如此。”
孟桓道:“我答应了子兰不动你。”
“饿了,去弄点儿吃的来。”
宋芷醒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他缩在被子里,除了浑身酸痛,便只有羞辱……这根本就是□□!
可他对他从来都是这样,他想要时,从来不管他愿不愿。
听到门口传来声音,宋芷闭上眼假寐,来人是孟桓,他的脚步声与白满儿不同,他的身上除了风雪的寒气,还似乎带了辽东的血腥气,在时刻提醒着宋芷,他是一个怎样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孟桓在宋芷床边坐下,眉心微蹙着,眼底被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充斥,宋芷醒了,他看得出来,为什么要装睡?
孟桓低下头,感觉到眼前人的身体更加紧绷了。
“醒了?”孟桓把玩着宋芷那枚玉佩,去年宋芷入狱时,玉佩被摘了,后来被孟桓找回来,重新给他戴上,宋芷也就一直留到了今天。
“白满儿做了你爱吃的,起来吃一些么?”
宋芷睁开眼看他,屋里没有点灯,借着月色和雪色,孟桓琥珀色的眸子透着股莫名的妖异和冷冽。
“辽东一战……听说大胜了。”
消息一早就从大都传了过来,圣上御驾亲征,大败乃颜,是孟桓亲手把抱头鼠窜的乃颜抓回来交到皇帝手上,又带领大军追击乃颜余党,立下赫赫战功,圣上龙颜大悦,直接提拔孟桓为参知政事,从二品。
孟桓连跨数级,重新成为朝中的新贵,虽然根基尚浅,但已不必事事看伯颜脸色了。
“嗯。”孟桓道,“我早说过会回来的。我想要的,也会自己争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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