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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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云天 作者:七里

    正文 第26节

    无云天 作者:七里

    第26节

    “人在船头,你把他们赶过来!”仲崇彦又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不成,我要是一脚踏错追到了船尾,不就是违背祖训的猪狗不如之辈了?”沈为富大摇其头。

    仲崇堂听到这里,低头看看初五,往船舱轻轻一摆头,笑了一下。初五搀着他就坐着一点点挪过去,挪到船舱口,占据船身中段。只是这个位置离站在另一角的覃中吕更近了,覃中吕看着对面挤做一团互为倚靠的大小三人,顿了顿,向前微微挺身。

    初五拉开架势挡在仲崇堂同初六前头,尽可能凶巴巴地瞪着她。

    “我答应过他了,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不抢封平平,你不用吓成这个样子。”覃中吕跟初五说完,盯着仲崇堂肃声道:“你也别忘了,就算你死你也得设法保他周全,不然初五可还活着。”

    仲崇堂用力点点头,并不言语。

    覃中吕微嘘一气,松了些力气又靠回船舷。

    初五仰头看看她再转头看看仲崇堂,仲崇堂并不能抬手拍拍他,只是勉力笑了一下,道:“不怕。”

    渔船两头的大船上,仲崇彦和沈为富仍是隔水吵得热闹。仲崇彦道:“那我们上船去拿人了!”沈为富道:“那也不成,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崇彦兄沦为猪狗不如之辈?”仲崇彦骂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瞧你就是有心包庇!堂堂侯府也要跟三尸门沆瀣一气吗!”沈为富针锋相对地骂回去:“崇彦兄回头看看屁股后面跟着的那艘船!谁跟三尸门更近些!”

    “那船!那船不是我们带来的!问话也不回,等它靠近它就停下了!你怎么知道船上是三尸门人!还说你跟三尸门没勾结?”仲崇彦骂道。

    “你当天底下只有你仲家会传书传消息吗!”沈为富骂得兴起,喊完这句忽然觉得不妥,改口道:“一看就知道了!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眼盲心盲!”

    “什么消息!”仲崇彦果然抓着这句没放,喊道:“你侯府在渭南传的什么消息!什么人传的消息!不是互不打扰吗?”

    沈为富被他捉住这一句把柄,竟然一时语塞,急得圆脸也有些红,正要捡不相干的话骂回去,船舱里似乎有人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偏头听了听,又站回船头上高喊道:“侯府仲家数十年不相往来,只有剿灭三尸门一事携手并进,是你仲家仲崇堂一手促成,各位也都同意了。不论你仲家暗藏什么y谋诡计,我侯府可是一心一意为武林除害,三尸门余党未尽,江湖人物同气连枝各方支援,看见有行迹可疑的跟侯府通报一声也是为着武林正道,崇彦兄以为有什么不妥吗?”

    “为着武林正道,也请沈先生把仲家不肖子弟交来!”仲崇彦道。

    “尚未有仲家子弟到我侯府这边来,如果过来了,必然跟崇彦兄知会一声。”沈为富道。

    仲崇彦听他笑得古怪,低头看江水将江心岛围得更小些,将渔船也托起来一些,一时前后荡漾,沈为富说话时候,船身正好过江心岛中轴到了这一边。

    “既然没过去,别怪我们拿人了!”仲崇彦道。

    “别来我侯府!”沈为富道。

    渔船随水而动,又飘向侯府那边多一些,船上人随船飘来荡去听着两边骂来骂去扯淡不休,仲崇堂脑袋一沉,强自抬起,只觉得一阵一阵昏晕几乎不知身处何方。初五撑着他,在他耳边小小声不住叫他,越叫哭腔越重。仲崇堂搭手在自己伤腿上,用仅余的力气掐了一把,痛得多少清醒过来一些些。

    覃中吕甩手丢给初五一把药,初五捧着,瞪着她并不敢拿给仲崇堂。

    “这些药解不了黑蛇蛇毒,”覃中吕道:“不过也不是毒药,镇痛的,清毒的,多少能帮他抵御一阵。眼前这个情势,我也不能让他就死了。”

    仲崇堂跟初五点点头,初五只得把一把药小心地递到嘴边,一颗一颗喂他吃下。

    正喂着,听见船尾一声响动,跟着船头也是一声轻响,初五匆忙两边看去,吵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忽然都凌空跃上了渔船,先后落下,小船跟着颠了颠又稳住。

    “交给你了,保他周全。”

    覃中吕交代一句,翻身跃下渔船,没入水中。

    许久没见她冒出水面,也没见她游近三尸门人那艘船,不知从何处遁去。她倒当真放心,就把封不闻的小儿子交给了一个重伤将死的仲崇堂,一个半大孩子初五。

    第六十一章

    “崇彦兄不去追那小妖女吗?她手上可是有你仲家的人命。”沈为富站在船头,只得脚掌轻点船舷随船身颠簸上下,风浪中稳稳立定不动,一副溜圆的身形轻功却十分了得。

    “你又知道?你侯府对我仲家的事情可真是一清二楚!”仲崇彦站在船尾,也高高立在船舷上隔着船舱同沈为富说话,他站得不算稳,说话时候左右挪了两回。

    两个谁也不先往船舱去,怕一不小心就随波逐流闯过了两方划江的中界。

    仲崇堂咽下一颗初五喂到嘴边的药,仰头看看他们,勉力道:“你们两下合力,还能除尽后头那艘船上的三尸门余党。”

    “崇堂哥,现在还来装模作样?当谁不知道你跟他们三尸门是一路的,还放跑了覃中吕那小妖女!就算他侯府也不能明目张胆护着你,沈先生尽管跟我摆迷魂阵,看能拖到几时!”仲崇彦骂道。

    “我跟崇彦兄说得清清楚楚,只要崇彦兄不过来我侯府这边,干什么我们都管不着,崇彦兄何必东拉西扯栽给我这许多罪责……”沈为富一边嘴不停地说着,一边趁仲崇彦站立不稳变动脚步的时候低头去看初五,睁圆眼睛看看他再偏头看看船头一侧的锚具,努努嘴,歪歪头。

    初五初时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渔船又被浪涛推向北侧,爬过去使尽了力气转动锚具把锚链放出去下锚到水里。渔船本就离岸不远,下锚便固定在原地。

    仲崇彦抬头看见,气得跳脚又碍于船舷窄细不能跳,怒喝道:“你侯府是铁了心要回护仲崇堂这恶贼了!”“崇彦兄严重了,我侯府不过行事守旧些,划渭水分南北,实在不敢违背长辈定下来的规矩。”沈为富一边笑,一边展开铁骨扇在风中摇了摇。

    “哼!哼哼!”仲崇彦接连冷笑,道:“即便我们不过去拿人,你侯府也不能接人,咱们就在这里耗着,看看他们能在这船上呆多久!”

    “耗着就耗着,”沈为富笑道:“此处风光甚好,我站在这里多赏赏。”

    仲崇彦远没有他站得住,只是侯府余人皆不出面,只遣出一个年纪轻轻的沈为富,他再要回去换一位功力更ji,ng深些的长辈未免太过丢人,只得硬撑着,全神贯注于下盘,莫名便同沈为富比起了站桩功夫。侯府同仲家这一番争执,不仅系在他两个嘴上,还到了腿上。

    “沈先生。”初五忽然轻轻叫了一声。

    他还没从锚具跟前爬开,离得近,对着沈为富微微摇摇头,悄悄跟他指了指仲崇堂比划一下他腿上的伤势,沈为富一时没看明白。初五一咬牙,一指在自己颈中划过去吐舌歪头做出一副死状,明示仲崇堂时间无多。

    沈为富一怔,虽然不知道这孩子到底瞎比划什么也看出仲崇堂情形十分不好,只怕耗不起。

    他一时也不能说什么,铁骨扇挥开,借着船头起而落的一瞬另一手暗自弹出去一颗药丸,静静滚落在初五身边。

    仲崇彦隐约发现他们有些不对,也没看清楚,于船尾喊道:“沈先生,你又有什么古怪!别想在我眼皮底下捣鬼!”

    “崇彦兄明察秋毫,我怎么敢?”沈为富笑道。

    他两个又断断续续地吵起来,初五趁便捡起那一颗药,爬回仲崇堂身边。

    仲崇堂抱着初六歪歪地靠在船舱前头,说是抱着,不过是初六窝在他腿上,睡得不甚舒服,梦里也拧着小小的眉头,臭着脸。仲崇堂低头看看初六,跟初五笑了笑,道:“帮我挪到船舱里去,也让初六好好睡。他们耗他们的,咱们该躺着就躺着,不管了。”

    “嗯!”初五捏紧药丸,扶着他往船舱里头挪过去。

    渔家本就在船上常年住着,初五把几样破旧寝具铺开又垫好一处靠背的,扶着仲崇堂半坐半卧歇下来,再把初六放平在一旁。

    仲崇堂苦笑一声,道:“苦了我们小初五了。”

    初五拿出沈为富丢下的那一枚丹药,黑褐药丸之中微微泛金,看着稀罕,也不知能不能吃敢不敢吃。

    “这是侯府秘制的金丹,能续命的。”仲崇堂认出来了。

    “那崇堂先生你快吃!”初五又给他塞到嘴边。

    这一会儿功夫仲崇堂呼啦啦被他塞了一把药,吃得有些倒牙,奈何命在旦夕也只得乖乖叼住嚼嚼咽了。先前那一把药吃下去虽不解毒,伤处痛痒渐渐消减许多。这一颗再吃下去,也不知是不痛不痒自己觉得好了还是真见了效,似乎ji,ng神许多。

    抬抬手,轻易就抬到自己眼前。

    “这药这么好,那个沈先生要是多给几颗多好,我再求求他去!”初五睁大眼看着,转身想出去再乞药。

    “傻初五,你当是饭吗?还能可劲吃。”仲崇堂一手捞住他,手上还是没什么劲力,初五倒是听话转回来了。“侯府的续命金丹药性极猛,不过一时强心提气,吃多了反伤自身。我倒是也没什么好伤的了,早晚要死,再来一颗两颗也无妨。总是韦侯爷小气,只给他们一人身上带着一颗,沈为富已经把自己的一颗给我了,很是仗义。”

    “崇堂先生……”初五皱着脸,胆战心惊地问道:“侯府能不能救你?”

    “师出无名,就是把咱们带离此地也难,沈为富尽力了。”仲崇堂摇了摇头,道:“苏管家和孙四壁都伤在殷鉴山庄一战,两大高手不能动手,侯府再剩下来的人不多,真跟仲家几位长辈和一船青壮打起来,胜算不大。沈为富是用侯府的威名震着,赌仲家也不敢真动手。仲家一贯行事谨慎,轻易不会再有人下船,侯府也不会再出来什么人……要是我还好着,硬带你们过去,沈为富还能编排个由头说是暂押下来,现在我不能动,初五,依你的水性能不能把初六带过去?”

    初五听得半懂不懂,只知道仲崇堂要设法让他两个先走,用力摇了摇头。“他重,我带不动!”

    仲崇堂苦笑一声,道:“你还好说,你不过是偷学仲家功夫的罪名,崇彦都没拿出来跟沈为富说。侯府要保下你容易,也乐得削仲家面子。初六就是能带过去,有覃中吕他们一干人在,侯府也未必肯留他。”

    两人一起低头看看鼓着小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一旁的初六,这笨孩子睡得呼呼的,全然不知道这世间除了一个小小船舱并无他容身之地。

    “初五,你能走就自己走吧。”仲崇堂道。

    初五抬头看着他,仍是用力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你设法上到侯府的船上,把这一路所见所闻所知都告诉他们,务必提醒他们,小心三尸门余党,小心覃中吕的蛇。”仲崇堂道。

    初五仍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听话,趁我现在还能动弹,你快过去。”仲崇堂怕他不信,又补了一句:“你过去之后再要回来,我也管不了你。”

    “我不走!崇堂先生你别让我走!就让我陪着你们好不好?”初五边摇头边哭起来。

    “猪锅锅……”初六也被吵醒了,哭着爬向初五,扒到他身上不下来。

    初五张开手臂抱着他,两个哭作一堆。初六瞧着初五哭得伤心,竟也不嚎啕了,一边呜呜啜泣着一边伸着小手去擦他的脸,手笨,一下一下拍在初五脸上。初五看他这么笨,更觉得不能丢下他,紧紧抱住大摇其头,乱七八糟地喊着不走不走就不走。

    “诶呀诶呀,”仲崇堂手足无措,一世英雄至此拿这两个小孩子毫无办法,救不了护不住也赶不走,直想抱着他们一起哭,仰靠着被子躺倒,深深叹了口气,道:“初五,你让我怎么忍心?”

    “崇堂先生,我又怎么忍心?”初五吸吸鼻子,反问道。

    仲崇堂听得一愣,他把初五当孩子,初五可没把自己当孩子。说到底,仍是他把初五带倒了这一步,种种情势赶着他长大成人。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死也死不安心,无论如何不能丢手。

    “好,我不赶你了。”仲崇堂坐起身望着初五同初六,无法可想,也只得认了。“咱们就呆在一处,活一起活,死一起死。”

    “嗯!”初五重重点头,道:“咱们拉钩,都不许反悔!”

    说完抱着初六更挪近些,小指勾着初六一根小小的大指,一手捞着仲崇堂的手用大指勾着他小指,再把他大指拽到初六的小指上,轻轻按着,大中小三只手团团地拉了一圈勾。

    仲崇堂摇了摇头,又跟初五轻轻点了点头,初五挂着满脸泪就破涕而笑了。

    初六并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咿呀叫着,仰头傻乎乎地看着初五笑。

    仲崇堂偏头向船舱两头望出去,天色渐渐昏沉,不知不觉已经在这渭水之上耗去了一日,也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日,还能有几日。

    沈为富同仲崇彦仍是分立渔船两端,吵也吵累了,静立许久,听着船舱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声响,听不真切,各自心下转过了无数念头。仲崇彦有时冷笑一声,沈为富便回礼般笑上一笑。天色愈昏朦,对面看着也有些辨识不清笑意,总是各自不怀好意。

    黄昏水涨,不仅浪头更大,一波一波扑打在船舷而后散落的水花还夹杂着道道飞jian的雨丝,最初只是一阵细雨,忽而几道劲风过去,雨丝变作大颗雨滴哗啦啦砸落下来,随风乱舞,浇得人一头一脸。

    仲崇彦站得筋骨酸胀,越来越是不成。

    沈为富把铁骨扇展开举在头顶,给眼前挡些雨,只盯着他一举一动。

    又是一道大浪过去,船身一晃,仲崇彦脚下一滑索性落下船舷,提刀向前赶了几步。沈为富只等他一动更动在前头,飞身上了船舱顶上,一步不差就站在船身中轴之前,铁骨扇展开,静等着他过来。

    仲崇彦并不向前赶,他就站在船尾,并不低头看向船舱里面。抬头迎着雨,也迎着沈为富笑道:“沈先生,仲崇堂伤重,是不是?以他的脾性,这许久都没跳出来,没让所有人都只看着他一个只听着他一个,他伤重得爬都爬不起来了,是不是?”

    沈为富翻手划过铁骨扇,冷声道:“我哪管那许多,我只管你不许过来!”

    仲崇彦仰天笑起来,越笑越是得意,笑得浑身都抖颤着,大喝道:“好!我们不能过去,你们也不能过来,公道!咱们就两下看着,就看着他活活耗死在这条船上!死无葬身之地!”

    沈为富沉着脸,话都不想再接一句。

    “哈哈哈我回船了!风急雨大,沈先生也请回吧!”仲崇彦抱了抱拳,放声道:“沈先生请放心,沈先生也请记着,谁再上来,谁再动他们,谁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谁家的名号也都别在江湖上拿出来了!”

    第六十二章

    “好!说得好!”沈为富大喝起来,还拿着铁骨扇拍了拍给仲崇彦捧场,带着内劲吐气开声,尽力喊得两边大船上都能听见,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就依崇彦兄所说,咱们两边谁也别踏足这船舱一步!光说不足够,咱们还得有个防范,免得有没听见又或没听明白的误打误撞跑上船来,那丢人可丢得冤枉!”

    “你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不论你如何图谋算计,只要仲崇堂到了你侯府的地界那就是你侯府背信弃义,必为天下人所不齿!”仲崇堂也把沈为富的退路全堵死了。

    “只要你仲家不过来,我管你那许多!”沈为富愤愤吼道,跟着低头叫了一嗓子:“那孩子你出来!”

    初五在船舱里听见,知道是叫自己,忙从船头那一侧钻出去探头看向船舱顶上。

    沈为富站在船舱上头,手里举着一只炮仗跟仲崇彦晃了晃,嘴里却是跟初五说道:“这根东西你拿着,点着了报信用。不论谁上船来,跳上来,爬上来,凿穿船板钻上来,你只管放了这根炮仗,照照亮,也让咱们都瞧瞧猪狗不如是个什么模样!”

    沈为富甩手丢下炮仗,初五伸开两只手接住了,小心地收到怀里。

    “初五?”仲崇彦在船尾叫他,笑笑地说道:“你个小兔崽子还蹦跶着呢?你崇堂先生怎么样了?辛辛苦苦吃里扒外把自家功夫都送出去把自家人都不顾了把自己脸面也不要了,瞧瞧到底落了什么?人生不能太得意,不能目中无人,不能只认着自己那一套,不然早晚翻船,我就守在这跟前,看着你们这一船怎么翻!”

    “你都没胆子往船舱跟前再走两步,没胆子自己问崇堂先生一句,你也就会吓唬小孩子,丢人!”初五骂道。

    “哈哈哈哈。”沈为富听得大笑起来。

    仲崇彦跟初五吵也吵了许多回从没占到便宜,只是让沈为富笑得脸热,抽刀便甩了出去,划过半个圈自渔船外兜过来正切向初五脑袋。

    初五慌忙抱头往蹲下,往船舱里滚。

    沈为富手中铁骨扇已然转了两转仿佛漫不经心地划下来,悠悠擦过刀锋,刀身咔一声轻响径自从中折作两断。沈为富扇面轻扬,将两截断刀都挑起来,跟着合拢铁骨扇连挥两下,两截断刀齐头并进地倒飞回去,叮叮两声钉在仲崇彦身前船板上。

    仲崇彦低头看着脚前寸许处两柄断刃,面色微变,心知自己不是对手。

    他出刀是负气,沈为富断刀挑刀送刀一气呵成的三式却是倾尽平生所学,务必一招立威,力道用得尽,捉扇的手也有些微微抖颤,笼进袖中,低头皮笑r_ou_不笑地看着仲崇彦,道:“崇彦兄,约也立了,雨也更大了,咱们一道后撤吧。”

    “哼!”仲崇彦只当他让了一步,转身跃起,一脚蹬上船舷借力飞身出去,挂到仲家大船船头再翻身而上。

    “保重。”沈为富低声说了句,也没法再多说,倒纵出去,一个圆溜溜的身形轻功展开倒如雨中飞燕一般忽而起落,转眼到了侯府大船船头。

    两人各自进入大船船舱,两下许久不再有动静,不再闻声息。

    只有一阵阵风急雨骤四面八方袭来,水越涨越高,江心岛剩下大半个巨石露在外头,浪越掀越大,窝在船舱里总觉得各处接连震颤有几回船舷都要被拍碎了。

    初五抱着初六缩在仲崇堂身旁,仲崇堂趁着少许ji,ng神盘腿打坐运功行气,看看能不能压制住毒性发作。初五一手紧握着炮仗,左转右转看着船舱两边,雨水太密,望出去都望不见什么。初六伸着小胳膊去接飘进来的雨,初五把他手捞回去,他又伸出来,初五就敲他的手心。初六仰头看着他,撇着嘴不高兴。

    “你个笨孩子。”初五叹道。

    又一个浪头过来,船身晃了一晃,船尾响起一声磕碰。初五惊得跳起来,把初六放到仲崇堂身旁,探头出去看。倒没什么人跳上船,是死在船舵跟前的渔家,他尸身被甩上船舷又撞落下来。

    初五看着有些难过,掉头回去捉着初六两只手一本正经地交代:“哥哥要出去办点事,有点凶险,说不定仲家的坏人会跑来找茬。你守着崇堂先生,万一有人进了船舱你就大哭大叫,好不好?”

    “咿——”初六道。

    “现在先别哭,有人来再哭,乖哦。”初五道。

    “锅锅,猪锅锅……锅。”初六道。

    “笨死了。”初五笑着拧拧他脸,把炮仗贴身塞到衣服里头,爬出船舱小心地一点点向渔家尸身挪过去。

    渔家中剧毒而亡,死状实在有些吓人,初五没敢细看,拽了一团渔网展开把尸身翻转了一圈都裹住了,然后一点点往船舱拖过去,总不好一直让他在外头风吹雨打或者翻落沉江。尸身沉重,初五拖了两下没挪动几寸,坐倒在地一点点往回拽,同时仰头盯着仲家大船上的动静。

    船身又是一个起伏,尸身往船尾滑过去拖着初五也差点撞上船舷。

    初五叫了半声,忽然看见仲家大船船头似乎多了一道黑影,赶忙住嘴,拼尽全力拖着尸身往船舱挪过去。初六也爬到船舱口接他,两只手拍着船板“锅锅锅锅”地叫唤。“回去!回去!”初五一边凶他,一边连拖带拽手脚并用总算把尸身挪到了船舱里头,挨着入口靠在舱壁放好,合掌拜了拜。初六趴在一旁,也跟着他一起拜了拜。

    再探头看出去,仲家大船上那道黑影又没有了。倒是身后船头上啪一声轻响,听着像是浪头拍落又不十分像。初五一回头,正看见一个人影晃了进来。

    他一手攥着炮仗,一边扑向一旁油灯端起来,火苗正对着引线。

    “别,别点。”来人急道。

    这人语声十分年轻,样貌也是少年模样,至多十六七岁,身形瘦长瘦长船舱里站不下只得弓着个背,穿一件鱼皮水靠,紧巴巴裹身上看着有些古怪。脸也瘦长,眉目清秀鼻高唇薄,一脸情急的样子张着嘴皱着眉,又没说出什么来。

    初五不认识他,所以他应该不是仲家的人,不忙点炮仗。

    “你是侯府的人吗?”初五问道。

    “苏,苏水朝。”来人道。

    “你姓苏?那侯府的苏管家是你什么人?”初五看他说得费劲,不如自己先猜。

    “爹,他是我爹。”苏水朝说着从身后解下来一大个油布包袱,摆在初五面前,偏头看了一眼闭目运功的仲崇堂,道:“给,给你们带的。”

    初五一手拿炮一手端灯还有些犹豫要不要都放下,初六已经爬到包袱跟前,小手挥开用力拍了拍。苏水朝抬手把油布解开,接连解了三层,里头是三叠食盒,一张机弩,数个药包,还有一卷薄被。

    “沈,沈哥说有小孩,都,都带来。”苏水朝道。

    “你是结巴吗?”初五小心地问道。

    “嗯!”苏水朝不耐烦地点点头,瞪眼看着他,道:“吃,吃吧!”

    初五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莫名觉得可信,到底放开了炮仗和油灯,扑过去先是检视那几包药,急急问道:“小苏管家,这是什么药?给崇堂先生的吗?”

    “金,金创药,也,也有蛇药,不,不知道治不治。他,他功夫那么好,还怕蛇?”苏水朝问道。

    “你不知道,崇堂先生从满地毒蛇里面闯过的,都没事。可是这次咬他的是最毒的一条,覃中吕有几百条蛇,只有这一条随身带着,又小,又毒,她说没解药。”初五说着又想哭,吸了吸鼻子。

    “那,那怎么办?”苏水朝听得也急了,低头骂了句,又道:“这,这药肯定也不行,我再找找,找点好药,找,找个好大夫来。

    “多谢小苏管家。”初五道。

    “别,别叫小苏管家,怪怪的。”苏水朝道。

    “多谢小苏哥哥,你们侯府的人真好,一个二个都这么帮我们。”初五道。

    “好,好什么?”苏水朝沉着脸,道:“好,就带你们走了。用,用得着假惺惺送这些?”

    “话不是这么说,”仲崇堂忽然接了一句,他仍是盘腿坐着,睁开眼来,勉力笑了笑。只看神色并没有一丝好转,面如金纸一般,额角挂着密密一层汗水。“小苏,仍是要谢谢你尽心尽力了。”

    “没,没有的事。”苏水朝低着头并不看他,只是闷声道:“我爹没到家,仲,仲家传书就到了。我爹回来看过,什么也没说。这,这两天,不断有消息传回府里,他,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侯府大船这一趟过来,是你的主意?”仲崇堂有些失笑,问道。

    “反,反正没告诉我爹知道。”苏水朝犟着说道。

    “这些需怪不得苏管家,他伤得重,并不能妄动。仲家传书条条罪证列得清楚明白,下手在先,我要给自己洗脱罪名也没什么证据,也是我的错,没有留下福册那半页……本想着放下这两个孩子,我自己潜回去,联络崇魏崇筠他们找到仲伯友藏玉牌的地方,现在看来也是不成了。你爹是有头有脸的,不好贸贸然行事。不过沈为富都让你带出来,还不是从你爹手里松的?船上还有谁?”

    “王守业,李合意,李合情,魏大娘魏蹁跹,还,还有几个……”苏水朝说着又有点气急,道:“他,他们就是跟来应付我,我,我说凿船,带你们过去,都不同意。魏大娘还,还说,只要我带你们下水,大船立刻掉头。”

    “我明白,”仲崇堂点点头,道:“沈为富也只能争到这份上,侯府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我,我就讨厌他们瞻前顾后的!我,我爹当什么管家,管得自己束手束脚!男,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是非分明行侠仗义,就,就像仲大侠一样!”苏水朝道。

    仲崇堂摇头笑了笑,道:“别跟你爹置气了,回去告诉他,旧年的灾银确是仲家监守自盗,三尸门也确有内应,只是两位长老都没在恐怕还有些内情不明,多加防范。覃中吕的厉害你们也听到消息了吧?你爹一直不赞同我带封不闻的小儿子回来,我如今这样,他见了只怕也要笑话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想想有些可恼,还是别见他了。”

    “仲大侠……”苏水朝本就口舌笨拙,更加不知要说什么。

    “那我们,就只能困在这里了?”初五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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