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无云天 作者:七里
正文 第38节
无云天 作者:七里
第38节
“鲁师傅喜欢那个越姑娘,就让他陪着她去,为什么要带他走?”封平平问得细致了些。
“唔……就不说三尸门是邪门歪道如何如何,只说越姑娘,她是奉命陪着鲁师傅,并不喜欢他。鲁师傅想跟在她身边,她未必想鲁师傅跟着。哪怕是鲁师傅弃善从恶入了三尸门,也只能落得一世单相思,没有一刻好过。人生在世,还是两情相悦的好,勉强不得。”韦性玉答道。
“那也看鲁师傅自己愿不愿意,他要是宁可守在越姑娘身边不好过,也不愿独个好过,你们还强要带他走吗?”封平平问道。
“再想想,六弟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看你凶巴巴的,原来还有这么一种痴情念头。”韦性玉道。
“我不是你六弟。”封平平道。
“你是阿缭的弟弟,阿缭跟我结拜兄弟,他是五弟,排下来你自然算六弟。”韦性玉伸手拍拍他,封平平瞪眼看他,韦性玉悻悻地收回手去。
叶尉缭坐在一旁一直没出声,只听着他两个吵,到这时候忽然用肩头撞了撞封平平,低声道:“你在我身边,不好过吗?”
“你不喜欢我?”封平平反问道。
“噗……”叶尉缭忽地笑起来,大力拍他一把,道:“你傻,我不喜欢你,世上就没人喜欢你了!”
第九十一章
封平平低着头,绷着嘴角,分明有些暗喜偏偏肩头一送把叶尉缭撞开些。叶尉缭笑嘻嘻坐回一旁,顺势甩了甩先前使刀的手。封平平仍是看见了,绕过他身前拿住右手,十指交缠握了握,急道:“怎么了?”
“没事。”叶尉缭说着用力一握,张手把他推回来。
“虽然你两个小时候就整天黏在一处,这么大人了别这么黏糊了,怪腻歪的……”韦性玉缩到最里头,老气横秋地指摘。封平平转头瞪他一眼,叶尉缭从他身旁探头出来,道:“专门腻歪你。”
“嘁!”韦性玉一拧头看着马车前头,丢给他二人一个后脑勺。停了停,他自己又觉出不对,掉头回来问道:“阿缭你是不是又受伤了?嗓音变了,手是旧伤未愈还是添了新伤?”
“玉玉你也跟着啰嗦,没事了。”叶尉缭笑道。
“到底怎么闹得,他这么寸步不离护着你怎么又伤了……你两个找到覃中吕了?动上手了?”韦性玉追问道。
“不告诉你。”叶尉缭道。
“阿缭!”韦性玉急道。
“没有,只找到她的一个小徒弟,是个小女孩。”叶尉缭大致说道。
“那小女孩呢?没跟她问出来覃中吕人在何处?阿缭你总不会连个小女孩都没拿住……等等,你被一个小女孩伤了?她还跑了?”韦性玉看着面前两个人面色都有些不好,连番猜测下来,只觉得离奇。他自然想不到两人经历了怎样一番绝处逢生的凶险,两人却也都不愿跟旁人提起来。
“死了,”封平平沉声道:“我杀的。”
“六弟你这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不分轻重缓急……”韦性玉正说着,叶尉缭打断他道:“他手快。”韦性玉气急,喊道:“阿缭你能不能不拉偏架!明明我占理你也偏帮他!”
“哼。”封平平斜他一眼,嘴角一撇,颇有些炫耀意思。
“不理你们了!”韦性玉气得掉头又去面壁,马车颠簸着向前,他一路窝着不回头。
叶尉缭偏头看了,又推推封平平,叫他去哄哄。封平平皱眉瞪眼,仿佛历经无数艰难险阻一般缓缓向韦性玉挪过去一些,伸手往他肩上一搭,正要说话,韦性玉忽然一挺身坐正,喝道:“糟了!”
两人都唬了一跳,静等他往下说。
“冯夫人赠的宝刀忘了从长乐府带出来!”韦性玉连声嗟叹,道:“那可真是一把好刀,寒光湛湛,锋锐无匹……”
“你回去吧。”叶尉缭道。
“阿缭——”
三人一路浑说着,守着一个醉倒的鲁丰霞回到东城巷客栈,三鲜兄弟看见韦性玉手足俱全活泼泼地走回来,一道围上去关怀不休,韦性玉叫他们把鲁丰霞搬进房。封平平拉着叶尉缭就要走,还是武鲜美偷眼看见,喊了一声。韦性玉冲上来也拉着叶尉缭不肯松开,无论封平平如何以神情同言语恐吓,只是扭头不看,胡乱喊道:“不许再走了!阿缭再伤了怎么办!跟着我们一道,看看有谁敢动我侯府的人!”
“你刚刚被人劫走。”封平平道。
“那还不是平平安安放回来了!你道冯夫人看我英俊,还是看你厉害?还不是看在侯府这块招牌?”韦性玉冷哼两声,道:“六弟,让做哥哥的教教你,行走江湖不能逞匹夫之勇,有些仗势总是好的!”
“玉玉你教他什么呢!初六不听这些。”叶尉缭道。
“我能护住他!”封平平道。
“不许走!”韦性玉道。
“哼!”封平平道。
两人仿佛拔河一样一左一右扯着叶尉缭,只顾吵嘴,三鲜兄弟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叶尉缭两手抬起落下,虽然卸力脱出两人手掌,两边衣袖却都给扯去一幅,喝道:“不要闹了!”
韦性玉同封平平各持半截袖子,互瞪着眼。
“初六你站着,手摆好,不许动!”叶尉缭先管住了他,随即掉头看向韦性玉,眼对眼地望着,忽然跟他笑了笑。韦性玉原本有些惴惴地怕挨骂,看他笑,跟着也笑起来,一双眼笑成了两弯新月。叶尉缭抬手拽开他手中的袖子,缓缓拿走,仍是直直望着他说道:“玉玉,这洛阳城有锦妍妍一党人马潜伏,危机四伏,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嗯。”韦性玉点点头。
“鲁师傅情形不好,带着他上路需乘马车,还需你守在跟前,跟他把种种情由分说明白,之后他要怎么办也只好由他。只是他是你带出来的,你得尽力管到底,管到不能再管。你是侯府三少爷,不能弃友人于不顾,不能做无信无义之事。”叶尉缭又道。
“嗯,嗯。”韦性玉接连点头。
“我这一趟往齐云去,还有要事和苏管家相商,再耽搁不得。只是有些不放心,怕你再出事,也怕你独个看顾不住鲁师傅……”
“你小瞧我,就没有你,我一路往仪山去还不是好好地……”
“行,那我就放心了。”叶尉缭一笑,伸手拍拍他肩膀。韦性玉听到这里,终于明白是让他给哄得转了一团,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后悔也来不及。匆忙抓住他手,张嘴停了停,到底想到一句话说:“你好歹把衣裳换了!袖子都短半截!”
叶尉缭抽回手去背在身后,偏头喊封平平:“初六你去收包袱,我去换衣裳,咱们头先赶路,到仪山等着玉玉。”
封平平偏头再瞪韦性玉一眼,跟着叶尉缭拐进去隔壁房间。两人收拢齐整走出来,探头到韦性玉房间没见着人,鲁丰霞房间居然也没人,有些疑惑,再往前走到客栈前堂,却看见桌椅大半收起,余人全数不见,只在正中摆了一张大桌,七张椅子。
韦性玉坐上首,右边依次坐着三鲜兄弟,下首却是不知几时醒转的鲁丰霞,他低着头微侧身坐在桌旁,面色于灯影下更见沉郁,就手摸到一杯酒放到唇边却又不饮,总是斟酒的人不在了。
叶尉缭不意他醒来了,却也不便就走,站在大桌前犹豫不前。封平平也看着鲁丰霞,没着急拉他走。
“饯行酒,不拦着你们了!”韦性玉十分不悦地说道。
“玉玉你真好。”叶尉缭笑着,拉封平平一道坐在韦性玉左边,封平平倒拽了他一把,自己往前去,又坐到了他两个中间。
“鲁师傅……”叶尉缭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手中就把酒杯举了起来,鲁丰霞看见了,闷声不出地举起酒杯跟他隔桌一敬,仰头一饮而尽。他已经喝了,当先举杯的叶尉缭更不能不喝,正要往嘴边凑,身旁封平平一把拽过去,一口喝下。
“初六?”叶尉缭正疑惑他能不能喝酒,韦性玉倒是赞了一声:“看不出来六弟还是个爽快人!来,咱们也喝一杯,一笑泯恩仇!”
“你们有什么恩仇!”叶尉缭奇道。
封平平倒是已经举起自己那一杯,跟韦性玉一碰酒杯,又是一口饮尽。韦性玉跟着喝完,拿起酒壶就给封平平斟满了,一边连声大笑,道:“今日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不醉不散!鲁师傅,别喝闷酒,这酒就该跟朋友一起喝个痛快的!”
三人站起来碰一杯,又一起喝了。
三鲜兄弟互相碰杯也喝起上来,一桌人只得叶尉缭一个清净,举筷夹菜,一边悠悠然地吃着一边看他们借酒撒疯。
韦性玉没喝两杯就已经手舞足蹈的,围着桌子转圈,要学长乐府的阿彭舞刀,还不停惦念那把宝刀,想来抽走叶尉缭的刀,叶尉缭把他蹬一边去。鲁丰霞酒入愁肠愁更愁,一手支在桌面上拿着酒壶,愣怔一阵,长叹一声,对着壶嘴喝上一气。封平平倒是不动如山,稳稳坐着,也不叹气也不吵闹,只是酒气上行将一张脸染得通红,一直红到脖颈,只怕再往下也都红透了。
倒是三鲜兄弟对酌几杯就放下了,吃饱了饭,往门外守着去。他三个弄丢了一回韦性玉,如今是加意小心。
韦性玉绕桌一圈,拉着三鲜兄弟喝酒没拉住,又跌回椅中,跟封平平碰了一杯。封平平往嘴里一送又喝了,红着脸盯着前头酒壶盯得眼睛发木。叶尉缭给他倒了一杯茶,交到他手里,他看看不是酒杯又放一边去,捉着酒杯找韦性玉再喝,似乎想跟他一较高下,看谁先喝倒了。
“为什么?”鲁丰霞忽然抬头看到叶尉缭,直着舌头,沉着嗓子问道:“他跟着你?他是三尸门少主,怎么就能跟着你?”
“他是我弟弟。”叶尉缭答道,又夹了一筷子吃食往封平平嘴边送,封平平扭着头不肯吃。
“鲁师傅这你就不懂了,谁跟着谁,最要紧的是两情相悦……”韦性玉比划着说到一半,探身上桌,越过封平平一口叼走了叶尉缭筷子上的吃食。
封平平急红了眼,把他拽开,自己扭头过来要吃。叶尉缭刚刚把筷子收回去,封平平凑到他跟前,张着嘴,伸手指指自己口中,要他喂。
“几岁了!”叶尉缭拍他一把,往他嘴里塞了块糕饼。
“阿缭我也要!”韦性玉叫道。
“你走!”封平平喝道。
“我吃我自己的,你们饿着去!”叶尉缭道。
三人正混闹着,前堂大门开了半扇,武鲜美闪身进来,道:“那个冯夫人,又派人来了……”
一桌四人齐刷刷站了起来,叶尉缭心知他三个都喝得不成了,往前踏出一步,迎接来客。来客是白日里试过一刀的石由由,神态恭敬,笑得纹丝不露,双手端端正正地捧着一个长锦盒迈进来,行了一礼,道:“夜来打扰,多有得罪,只是冯夫人才看见这样东西落下了,又怕各位已经走了,叫我赶急送来。”
他也不到近前,只是斜抱着盒子打开,叫一桌四人看了看。盒中是一柄刀,黑漆漆的刀鞘,刀柄之末有一道银灰色的寒芒。
“我的宝刀!”韦性玉一看就冲了过去。
叶尉缭迈前一步,揪住他衣领把他甩回桌前,自己上前走到石由由跟前,伸手把锦盒盖回去,朗声道:“无功不受禄,这把宝刀还请带回去。”
“阿缭!”韦性玉吵道。
“扑通——”跟着又是一声响动,动静不小。
叶尉缭不由得转眼一看,却是封平平直挺挺栽倒在地,醉过去了。韦性玉要往前扑,鲁丰霞不知如何也往前扑过来,叶尉缭一手一个把他俩挡回去,摁在椅子上,再叫三鲜兄弟看着。掉头去看,门口石由由却已经走了,一大个锦盒摆在地下。
叶尉缭只觉得头大,叫三鲜兄弟先关门再送韦性玉和鲁丰霞回房间,明天再把锦盒丢回长乐府的院墙里头就是了。
他自己过去捞起了地下的封平平,今晚是走不了了,只得背着他回房间去。他醉得厉害,背上都挂不住,两只脚拖在地下,两只手倒是把他脖子圈得紧,险些给他勒得往后倒过去。好不容易背进房中扔到床上,气得揍了他两下,也不知道傻着喝什么酒。
封平平脑袋被他拍疼了,睁眼看见是他,忽然嘴角一扯笑起来,笑得真,仿佛全心全意地看着,全心全意地笑着。
叶尉缭一愣,伸手又轻轻拍了拍他脑门,跟着轻笑起来。
封平平两只手臂展上来,两手捧住他的脸,使劲揉了揉。一边低声呜呜地哼咛,撒娇一样。叶尉缭正要拉开他手救出自己的脸,封平平忽然挺身凑上来亲了一口,意犹未尽,又啃了啃。
“初……”
叶尉缭名字都没喊完,封平平抱着他就往床上滚去,手足齐上又裹了个严严实实。
第九十二章
一呼一吸间酒气都喷在脸上,叶尉缭一手托着封平平下巴往后推,一手揪着他手指想掰开他圈成一圈的胳膊。封平平在他手里转转脸,转得有些头晕,又哼起来,哼得十分委屈。
叶尉缭以为掰疼了他,奋力伸头去看看他的手。
封平平右手在荒漠地窖的机关里撞断了大指同小指,虽然他痊愈得快,摸过去仍是留下两道浅浅伤痕。叶尉缭捉着他手,轻轻抚过旧伤。封平平翻手按住他手,左手也捞住他左手,两人手腕上两道弯刀划开的疤痕交叠摩挲。叶尉缭愣了愣,忽然想到,自换血疗毒之后两人倒真是血脉相通的兄弟了。
封平平脑袋抵在他颈侧,圈着他沉沉睡去。
叶尉缭望着床榻顶上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偏头看他一张清清静静的睡脸,只眉头有些微微皱起,于是贴到眉心吹了口气。封平平睡梦中觉得痒,脸都皱了皱,渐渐全然平和下来,眉心也放开了。
他睡得安稳,叶尉缭却一直睁着眼,支着耳,只怕一众人醉着夜里出事。
到半夜时候就听见有人窸窸窣窣地爬上了屋顶,正要掀开封平平起身,再听却是韦性玉跟鲁丰霞,又上房喝酒去了,时不时呜哩哇啦地说上一阵,叹上几声,还摔了两三个酒坛子。听着十分可气,却也不好上去揪着他们打。
到天明前两人声息渐低,也不知道是不是醉倒过去了。
叶尉缭这才稍稍合了一阵眼,刚刚昏昏沉沉地要睡,身旁封平平忽然一挺身就坐起来,两手抓着他摇了摇,叫道:“初五,初五?初五!”
“嗯?”叶尉缭猛一睁眼,一惊就要起身。
“哦。”封平平看他醒来长出了一口气,压着他不许他起来,自己就像没事人一样躺倒回去,照旧伸手过来抱住。叶尉缭蹬他一脚,甩开他手臂,喝道:“你这撒得什么酒疯!”
封平平本来就要接着往下睡,让他给闹醒了,再睁开眼全无方才的ji,ng神,醉眼惺忪地看着他,刚想开口说话,眉头猛一皱,抬手按住自己额头。
“活该!让你逞能乱喝!”叶尉缭骂道,一边伸手过来给他揉揉脑袋。封平平皱着脸想了想,问道:“你干什么踢我?”
“踢你怎么了?我还想揍你呢!”叶尉缭顺手拍了拍他头。
“我怎么……我干坏事了吗?”封平平这一回很难得地没跟他犟回来,反而有些自知理亏似的,问得当真一样。
“你死沉死沉的,我胳膊都压麻了,刚刚睡过去就让你吵醒了!”叶尉缭凶道。
“就这样?”封平平问道。
“你还想怎样?”叶尉缭喝道。
“嗯……”封平平偏头盯着他,若有所思地缓缓眨了眨眼,两手伸过来又要捧住他脸,自己脸跟着往前凑。叶尉缭经过一回,到底知道他要干什么,仰身后退,一手推前糊到他脸上。“别闹了!”
“没有闹,不要老当我闹……”
封平平在他手掌后面瓮声瓮气地说着,也不管他手挡不挡,自己两只手仍旧按住他肩膀,紧跟着他后仰的姿势整个人都向前压下去。
叶尉缭一脚踢到他腰侧,跟着拧身向一旁滚。封平平一臂横在他胸前,一手按住他膝盖,仗着身形压制不叫他乱滚。叶尉缭眼看要输,往手上呵了一团气,伸手就去挠他腋下。封平平忍了一回,再一回,到底痒得抖了抖,手下松劲。叶尉缭趁势翻身,把他摔倒在床榻上,一手按着他胸腹,一手耀武扬威地跟他挥了挥拳头,高高提起,往他脸上轻轻揍下。
封平平晕乎乎地躺着,望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缓缓说道:“我想亲你。”
叶尉缭怔了怔,原本有无数语句都在嘴边可以说他、笑他、逗他,或者骂他,只是看着他一副真切得不能再真切的样子,一个音也没发出来,张着口无声地动了动,掉头看到一旁去,转头回来又张着口动了动,有些口干舌燥的,不由舔了舔唇。
“我想亲你。”封平平又道。
“初六……”叶尉缭开口正打着磕绊,忽然听见外头“嘭”一声响,当即兔子一样从床上蹿下去,不及穿鞋,一溜烟跑出了门。
跑到客栈后院里头,声响是从这边传出来的,一看,一个韦性玉摇摇晃晃地站在屋顶上,一个鲁丰霞带着几片碎瓦从屋顶上摔下来,手脚平展醉倒成一滩。
“玉玉!”叶尉缭转瞬又恢复伶牙俐齿,喝道:“你们两个一晚上不睡觉在屋顶干什么!一大早又扰人清静!”
“我,”韦性玉挥动着手里的酒坛子,前后走了两步,道:“我这不是在劝慰鲁师傅吗?天涯何处无芳草……鲁师傅?鲁师傅呢?阿缭!鲁师傅不见了!嗯,头疼,吵死了……”
叶尉缭再不听他胡说,飞身上了屋顶,揪着他腰带提下来。三鲜兄弟也从屋中出来了,搀起鲁丰霞,接过韦性玉。叶尉缭交代他们把两人塞进马车,一路南行回侯府去。王鲜艳听得面有难色,道:“三少爷半路醒了,还不是要改道?”
“要我跟着肯定给他下药,”叶尉缭低声咕哝,跟着高声道:“先走着,看看鲁师傅如何,再由玉玉自己决断。他虽然少爷脾气,到底重情重义的,不至于太过糊涂。”
三鲜兄弟一起应了,牵马套车,铺了一车厢的棉被把两人安顿下来。
叶尉缭掉头去房中找鞋,抬头看见封平平沉着脸坐在床沿,稍一愣,笑道:“初六,我跟三鲜兄弟要了一壶解酒茶,你大口喝,喝了不头疼。等会儿他们就走了,咱们也上路吧,先去把冯夫人的刀还了。”
“嗯。”封平平点头应道,没气,也没不理人。
叶尉缭走到他跟前,一边把茶壶茶杯递给他,一边伸脚去套鞋。封平平倒了杯茶,又是一口饮尽。叶尉缭在一旁说道:“慢点,别烫着。”
“你不喜欢我亲你吗?”封平平抬头问道。叶尉缭一时没回过神,愣道:“嗯?”
“我小时候亲过你,那不算。我在山里也亲过你,那也不算。我依稀记得昨晚亲了你,记得不真。我想真真的亲你,你记得,我也记得。”封平平一番话说得十分坦然,仿佛理所应当之事一样,最后又问道:“你不喜欢我亲你吗?要是你真的不喜欢,那我就不亲。”
“初六……”叶尉缭低着头想了想,到底躲不过去,道:“我心里乱得很……”
“那不要紧,你喜欢多想就想吧,我等着你。”封平平道。
叶尉缭又愣了愣,全不意他这么沉沉稳稳诸事明白的样子,倒显得自己没来由地慌张。伸手往他肩上拍了一把,捉着他肩头没动,心中有无数思绪一忽而过,事事在心,样样皆重,哪怕当真去想也是有心无力。
“初六你……”叶尉缭正要说话,门外响起几声轻叩,跟着是武鲜美的声息:“叶少爷,咱们这就走了。”
叶尉缭又拍了封平平一下,转身出去,封平平背上包袱跟着走出来。两人送别了三鲜兄弟同横躺马车中呼呼大睡的韦性玉和鲁丰霞,拿上冯夫人送来的锦盒,骑马往城北长乐府去。途中封平平并不再提起客栈房中说过的话,叶尉缭更不提,一路上只跟他说些趣事,还买了个糖人叫他拿着。
封平平嫌弃地看他一眼,不肯接,叶尉缭只得自己把糖人吃了。
锦盒随处扔到院墙里到底不行,原本打算扔到长乐府的大门门槛里头,两人骑马沿着院墙走过半条长街,遥遥望见大门敞开着,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外上下放着许多盆奇花异草。倒不是往府里搬的,是往车上搬的。
“咦?”叶尉缭只觉有些古怪,纵马到近前。
除开一个车夫同三两个里外搬运的花匠,还有一个认识的在跟前监工,正是石由由。两天见了他三回,叶尉缭只当熟人一样招呼:“阿由!怎么?长乐府要搬家了?”
“叶少爷说笑了,冯夫人往妙云庵进香要住上一段,舍不得这些花草。”石由由道。
“我们前脚离开主人家后脚就跟着出门,倒是我们误事了。阿由你搬这么几盆花花草草偏偏要大张旗鼓地往正门跟前摆着,不是想让人知道你长乐府搬家……莫非是门前风水好进进出出能滋养花草?”叶尉缭笑问道。
“叶少爷说是,多半就是了。”石由由也笑着答道。
叶尉缭跟他眼对眼看了一阵,从马鞍上抽出锦盒递给他,道:“这样东西也带去妙云庵还给冯夫人吧。”
石由由抬手正要推拒,挨到锦盒忽然又接过去拿在手中颠了颠,随即打开盒盖。盒中躺着的哪是什么宝刀,是灶下一根通炉灰的铁棍,还细细包裹了几层布帛充作刀鞘形状。
“玉玉这个混账东西!”叶尉缭怒道。也是他自己一路上神思恍惚,拿着锦盒全没掂出重量有差,竟然就让韦性玉偷梁换柱顺走了宝刀。封平平从旁看着他,自然知道他满心想着什么放不下,眼尾眯了眯,隐隐地有些笑意。
“叶少爷不必介怀,宝刀赠给韦三少爷就是韦三少爷的,本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石由由笑着跟他行了一礼,道:“天时不早,就不耽搁叶少爷同少主了。”
“好说。”叶尉缭笑眯眯一抱拳,看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行去,长乐府的大门倒是两下紧闭,静悄悄不闻人声。叶尉缭轻声道:“这么大一个地方,总不能轻易就人去楼空,可是看样子又是想让人知道它空了。”
“进去看看。”封平平道。叶尉缭偏头看他一眼,道:“或许是诱你进去的陷阱。”
“那咱们走吧。”封平平又道。
“嗯……”
“你还是想管闲事。”
“也不算闲事,”叶尉缭苦笑道:“凡三尸门的事,多多少少都要牵扯到咱们,还是知根知底的好。长乐府机关重重不便探查,咱们先往赌坊去……”
第九十三章
封平平没等他说完就翻身下马,一晃到了长乐府的高墙跟前,纵跃上去。
“初六!”叶尉缭低喝一声,恨不能当即按住揍他一顿,也只得下马上墙跟去。封平平跑得快,转眼绕过最前头的的厅堂院落往后面园子去,叶尉缭紧赶慢赶地追着,一直跑到昨日到过的花厅跟前封平平才稍稍站下,皱了皱鼻子。
叶尉缭追上来先往他背上糊了一巴掌,骂道:“初六你是骡子吗?骂着不走打着倒退!会不会听话!”“……又没人。”封平平伸手蹭了蹭脊背,有些委屈。
“没人?”叶尉缭问道。
“一路过来都没有人声,这里头也没有,还有,这里头的香味散了好多。”封平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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