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遵命 作者:麟潜
正文 第18节
遵命 作者:麟潜
第18节
李苑点头:“这个不错。”
篝火渐渐熄灭,悬崖静水中繁星闪烁,夜空倾倒,将繁星抛洒在泉水间。
李苑坐在悬崖边,望着崖畔静水中的星辰:“再过些日子,王公贵族京城集会,父王身子不好,肯定只能我去,到时候有件大事,是我跟父王商谈以后决定的。”
李苑回过头问他们:“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也与我的几位兄弟们争一争,说不定以后就不需要再躲藏掩饰了,可我没把握,也什么都不懂,很可能会输,输得一干二净,赔上整个齐王府,你们都会给我陪葬。”
影五眨了眨眼:“那当然啊,不然呢。”
既是影卫,从来时就已经放弃了很多东西,一旦主人输了,他们便是把一生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一座枯城。
李苑随手拣了颗小石头,扔到悬崖底下,只听一声水响,繁星的倒影全部消失在一圈圈涟漪中。
“父王说,自己心怀何物,见的便是怎样的世间。”
“我名为逸闲,平白空梦,无逸无闲。”
影四抬眼看着李苑:“殿下,您已经没有选择了。”
几人起身,在李苑身后单膝跪地,恭敬行影卫礼。
“属下皆愿追随。”
第五十七章 银鞍白马度春风(一)
越水畔,梁家楼船。
梁霄搂着娇小的孔少爷,下巴搁人家头顶上,一脸见了鬼的惊诧,看着面前悠哉吃葡萄的世子殿下。
身上的几道戒尺伤。
“我说逸闲,你这趟禁闭可关得有点儿久,王爷打得够狠的啊?”梁霄掀开李苑手臂袖口看了一眼,作心口痛不欲生道,“为什么,怎么能对我们世子殿下这么心狠,本公子看得真真儿的心疼啊……”
李苑收回袖子瞪他:“少来恶心我。”
孔言玺前倾了倾身子,睁大水灵的眼睛看着李苑:“李兄去了一趟临州,怎的回来让王爷发这么大脾气,王爷向来不都是宠着你的吗?”
李苑含着葡萄摆摆手:“别提了,打都打完了,禁闭也关完了,还说什么。”
“我来跟你告个别,回头动身去京城了,我父王你常过去照看一眼,万一老爷子身子不爽了,还想瞒着我,你传信告诉我。”
“放心吧。”梁霄盘起腿,把孔小少爷圈起来,低头问他,“京城集会啊,听说是七年办一次?大承的王公贵族都要到场,言玺你去吗?”
南越贵族,沉沙孔家,也算大承的贵族了。
孔言玺边剥葡萄边道:“我一点也不想去的,弟弟去就够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待见我,我干嘛去讨人嫌呢。”
“不过,钟离将军和楚威将军一定会到,楚将军对我们孔家有教导开化之恩,于情于理我都得去。”
李苑笑了:“到了京城你能不能拉住你弟弟,绑住也成啊,我嘴闲的慌,万一我没管住撩了他几句,还得被他揍一顿。”
孔言玺眨眨眼:“李兄的影卫不跟着?”
“我就带几个去,王府里得留人。”李苑往椅背上一靠,“你说的轻巧,就你那个弟弟,我几个影卫能干得过你弟弟啊?手下留情,饶我孩儿们一条命吧。”
孔言玺小声答应:“嗯,我回去和阿澜说。”
梁霄仰头往椅背上一靠,孤单道:“行吧,你们都走了,这段日子我可怎么过,哎呦真愁人。”
李苑拿了衣裳站起来:“今晚就走了,回来给你带点京城的土产。”
楼船隔间外,影焱靠在墙边等着世子殿下。
李苑出了雅间,四处看了看:“影五呢?”
影焱笑笑:“去方便了。”
李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去满庭欢赌钱了吧?你个小丫头还帮他糊弄我,扣钱,统统扣钱。”
越州赌坊,满庭欢。
影五叼着一朵花,优雅不失风度但略显浮夸地等在尹小姐必经之路上。
马上就要跟着世子殿下去京城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得跟梦中佳人道个别。
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来,影五内急,跑去先解个手再说。
脱了下裤放了水,影五舒舒服服吹着小口哨,旁边过来一个,站在侧身旁,影五瞥了一眼那人底下,哦嚯,玩意儿还不小呢。
眼神上瞄,这人穿着一身s_ao气兮兮的墨绿裙裳。再往上瞄,睫毛纤长微卷,嘴唇红艳,脸颊ji,ng致柔媚。
影五瞪大眼睛,露出一个狗熊硌了门牙的震惊表情。
尹眉无朝他妩媚一笑,“小五?花是送奴家的吗?”
“哥——!!!”影五哀嚎一声,屁滚尿流连摔带爬逃回了王府。
影焱刚送世子殿下进府门,就看见影五灰头土脸跑回来。
“怎么了?”
影五挂在影焱身上,失魂落魄吸鼻涕:“姐姐,这是我这辈子撒的最惊悚的一泡尿了呜。”
李苑闲来无事,绕到训场去看影卫训练。
一群影卫侍卫围在训场外围,观摩前辈讲学授武。
影七站在影四对面,一脸冷淡正经,用他特有的微哑又好听的声音讲述技巧:“飞燕斩,这种轻功的技巧在于小腿和腰同时发力,左足攻小腹,右足攻下颌,再借力脱离对方,飞廉组的格斗稍弱,注意脱离,饕餮组擅长强攻,可以落在对方近身处二次攻击。”
一个少女侍卫脆生问影七:“前辈,若是这一击没有让对方倒地,那接下来如何应对?”
影七耐心解释:“一般而言,飞燕斩结束后,会以背后落地,如果对方力量或是重量与我方相差不多,可以就落地之势扫对方下盘,破防后起身再断对方颈脉。”
“我建议女孩子如果力量弱,面对的又是与自己体型相差悬殊的对手,在腾空时就不要落地,借力翻身坐在对方脖颈上,然后用身体拧断对方脖颈,但随时应变,对方意欲仰摔脱离时立刻撤开,不要缠斗。”
女孩子认真问:“是这样吗?”
影七有些局促,想给她纠正姿势又不好碰她,只好用手指:“这里,你,低一点……”
几个女孩子都没听懂,一脸茫然看着影七:“前辈,哪里啊?”
“这样。”影七实在无法,抓住她手腕掰正了,低声严肃道,“低一点。”
李苑的脸就差贴在训场的铁栅门上了,眯着眼睛向影七嗖嗖扔眼刀。
人太多,影七没注意这边。
李苑气得挽袖子想亲自下场教武功了。
这群小丫头片子,小七是我的,我的!叫什么前辈套什么近乎?
最后是影七亲自演示,平时都是影五陪练,今日影五影焱跟着世子殿下出府了,别的鬼卫还在轮值,只有统领在,顺便给影七当个陪练。
影四站在影七对面,影七足底一点,左足踩在影四腹上,右足则踏向他面门,影四抬起鞭柄挡了一下,影七像一只凌空翻身的飞燕,踏着鞭柄绕身坐在影四脖颈上,用力一拧,只听一串咔咔的骨响,影四被按在训场金沙上,后颈窝抵上一把暗刀。
影四回头冷冷看了影七一眼:“轻点。”
“属下冒犯。”影七松了手,从影四身上翻身下去,落在地上,“好了,诸位可以回去练习这一项了。”
“谢谢前辈!”
“多谢前辈!”
“前辈慢走!”
“多谢前辈指点,这个给您。”几个少女侍卫捧着自己用草枝编的小燕子,放到影七怀里就嘻嘻哈哈地跑走了,跑走的时候还大着胆子喊,“前辈,您真好看!”
“身材真好,腿好长好细哦。”
跑开以后窃窃私语:“前辈好纯情啊,都不敢碰我们手。”
影七不知所措地看着怀里的几个小燕子,直到影四微微扬了扬下颏,让他看铁栅门外的人。
世子殿下站在铁栅门底下,一脸本世子今天就是要把这扇门都吃了的凶狠表情。
影七飞快把手里几只草编的小燕子藏到身后,无辜地看着李苑。讪讪走过去:“殿下,您来了……属下刚好歇班,陪您……”
李苑勉强用仅剩的涵养和理智压着醋味,转身拂袖走了。
影七把手里草编的小燕子一股脑都塞进影四手里,追着李苑走了。
影五哭天抢地跑回来找他哥:“哥哥,我刚刚痛失一个姻缘呜……”刚抱住影四,就看见他哥手里几个女孩子送的草编小燕子。
影五转身涌着泪跑了:“现在又痛失一个哥哥呜……”
影四:“……”
李苑闷着不说话,影七在身后默默跟着,几次伸手想拉住李苑,手抬到半空还是犹豫着放下了,继续默默跟着。
照说吃了飞醋,都是往自己闺房里跑,然后关上门任情郎怎么哄求也不出来。但世子殿下不一样,径直往园林走,进了影七住处,往影七床上一躺,把自己卷进被子里。他怕回了自己书房,小影卫会不敢来哄他。
影七嘴角向上弯了弯,转身关上门,坐在他身边,轻轻推了推蜷成一团的世子殿下。
“殿下,属下知错了。”
李苑蒙头闷声问:“错哪儿了?”
影七诚恳认错:“收女孩子东西,碰女孩子胳膊。”
李苑皱眉:“还有呢?”
影七抿唇想了一会儿:“没有了。殿下,属下得教她们训练。”
李苑翻开被子问他:“你辛苦练的轻功,就舍得这么教给她们?”
影七点头:“属下虽教了,但能习得ji,ng髓者少之又少,若能因此发现人才,也是为王府发掘一位骨干。”
李苑坐起来托腮问他:“那你每天都来教我好不好啊?最好对我动手动脚的。”
影七微微挑起眉梢:“您轻功已经不错了。王公贵族大多骨弱筋脆,您修习至此已经足够了。”
李苑脸色又y了。
影七看出殿下脸色不善,抿了抿唇,悄声说:“修炼上乘轻功需重新开筋骨,属下舍不得您受苦。”
李苑心情才好了不少。一得意,哐当一声撞在床头的矮柜上。
影七慌忙过去扶他:“殿下,您怎样?疼吗,我去叫魏世医。”
“痛。叫什么魏世医啊,脑袋又没掉。”李苑揉了揉头顶,矮柜被弹开了柜门,掉出来一个钱袋。
影七愣了一下。
“嗯?”李苑捡起钱袋看了一眼,眼睛亮了亮。
这不是之前赏给影七影五的那个钱袋吗。
“这个还留着啊。”李苑眼神温柔不少,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有根头发。
影七咬着嘴唇:“……”
“头发?”李苑小心的把头发拽出来,一边嘀咕,“好长啊,是哪个小贱人的头发……为什么和本世子的一样……长……”
李苑忽然顿住,扬起眼睑望着影七。
影七舔舔嘴唇:“属下私藏的,殿下恕罪。”
李苑眯起眼睛,飞快转身拉开橱柜:“我看看你还藏了些什么好东西。”
搜出不少赃物。
一个小银勺,一个钱袋,一根长发,一幅殿下亲手画的画像,一枚小银镯,还有李苑的天香牡丹印,和之前戴在影七指上的碧指环。
影七就像被抄了家的小仓鼠,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大米和瓜子全被搜出来摆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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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银鞍白马度春风(二)
李苑把搜出来的影七偷藏的小宝贝们圈在怀里,不让影七动。
影七想拿回来,又迫于世子殿下的 y 威拿不回来,在床沿边垂手站着。
李苑扬起眼睑问他:“小七,伤好些了吗?”
影七不知有诈,单纯回答:“已经拆了药线,恢复的很好了,内里的骨伤也能慢慢养回来。”
“哦。”李苑若有所思,“还疼吗?”
影七不明所以,摇头:“不疼了。”
李苑勾勾手指,影七小心地附耳过来听。
李苑在他耳边轻笑:“卖/身换家当,能让我给你开个苞吗?”
“什么,什、什么……”影七整个人一下子着了火,摸哪儿都是烫的。
“别装噢,我知道你学过这些。之前在秦淮岸借着弹琴勾/引我摸小手的是你吧,温裳小公子……”李苑揽着影七的腰抱上床榻,一边顺着腰窝抚摸,一边在他耳边呢喃低语,“给我吧,让我进去,不会让你难受的,信我……”
影七不敢反抗,轻轻推了推李苑:“殿下……晚上就启程了……”
李苑轻解他腰上百刃带,温柔问他:“怎么,你怕弄疼了你,骑不得马?无妨,到我马车上便是。”
“别推我,我再说最后一遍,不准推我。”
影七在李苑压迫蹂/躏下起了反应,却还是保持着一丝理智清醒:“殿下,来日方长。”
“小七,你知道这次京城集会意味着什么吗……来日方长……何来那么多来日方长……我们已经孤注一掷了……”李苑俯身压上去,嘴唇贴着他嘴角喘/息道,“牡丹花下死……别让我留遗憾……”
“是……”影七呼吸沉重了不少,下裳已经褪到腰胯之下,露出ji,ng实有力的小腹线条。
园林外传来脚步声,影七忽然翻身扶住李苑手臂,另一手按住后腰的青蛇剑鞘,飞快把衣裳理整齐,百刃带挂上暗扣。
流玉敲了敲门:“影七大人,世子殿下来过您这儿吗?王爷召殿下过去呢。”
影七松了口气,有点难为情地悄声问李苑:“殿下,还……还做吗?让流玉姑娘……稍等一会。”
李苑被扫了兴本来十分不爽,看影七乖巧也就没发火,捏了捏他脸颊冷笑:“稍等一会儿?你瞧不起谁呢?算了,我先去吧。”
恶霸一走,险些被强占的小媳妇赶紧把床榻上的小宝贝们都拢在一起,仔细清点一番看差不差数儿,再全都小心翼翼收起来。
捡起床上落的天香牡丹印和碧指环,影七默默盯着看了半晌,把指环拿到面前,轻轻吻了一下玉面,再收回钱袋里放进矮柜,把天香牡丹印放进百刃带夹层锁扣里,万无一失的地方。
李苑去了茗竹堂请安,老王爷没多说什么,只是把一个漆黑如墨的黑玉盒郑重交到他手上,苍老的手攥着李苑的手嘱咐:“此行不知归期,多小心。让王府鬼卫都跟着你,不用留人在本王身边。”
京城集会算头至尾也不过短短几日而已,不知归期意义何在,父子二人心照不宣。
李苑推脱:“至少留影四在您身边也好。”
老王爷摇头:“不会有人冒着风险打本王这把老骨头的主意了,让他们都跟着你。”
李苑无法,只好听命。
老王爷攥了攥儿子的手:“影七……”
李苑有些警惕:“他挺好的,很乖很听话,很忠心。”
“在你眼里,本王就是个木奉打鸳鸯的老顽固?”老王爷无奈笑笑,“本王是想起从前,你母妃在我身边的时候。”
这些话这些年老王爷已经说了无数遍,每次说起王妃,总是眼含留恋。
“飞鸾她是老将军的孙女,自幼学武,本王第一次领兵出征,她扮成少年,给本王做传令兵。”
“后来立了功,本王去老将军府上谢师,才见她桃花面孔。”
“再后来,本王再领兵,她为我作前锋。”
“那时候受了伤也不肯跟本王说,总是躲起来自己疗伤,脾气倔,但其实又温柔。”
“辗转多时,嫁进王府,有了你。”
“本王曾许诺飞鸾,为她踏平边疆土,安享盛世太平,太平有了,她却走了。”
老王爷眼神宁静,谈起数十年往事仍旧满心追忆,缓缓抬手,把李苑手中的黑玉盒掀开。
里面安放着一枚只有鹌鹑蛋大,却雕刻ji,ng微繁杂,如同影壁纹的鸾鸟琥珀,琥珀中心包裹着一枚凤目血玉,在漆黑玉盒中散着柔光。
“这是齐王府赠媳妇的聘礼,传世飞鸾。”
“不论是霸下还是影七,是女子还是男子,你真心相待,想同他过后半辈子,就挑个时候给他。对父王而言,飞鸾走了,这世上唯有你是父王最挂念的,你过得高兴,父王就别无所求了。”
李苑收了黑玉盒,起身离开,轻轻吸了吸鼻子:“你等我,等我回来,我回来若是不见你,我就拆了王府,把银子都花干净。”
“省着点。”老王爷看着李苑快步跑开的身影,微微扬了扬嘴角。
过了一会,影七走进来:“王爷,召影七何事。”
老王爷朝他招招手:“过来。”
影七跪在王爷床前,膝行近了些。
老王爷抬起干枯起皮的手掌,按在影七发顶,缓缓道:“本王就是看看你。”
手掌落下,在影七掌心里放了一件沉甸甸的东西。
影七低头看了一眼,眼睛瞪圆了,诧异地看着老王爷。
“去吧,趁着天色还亮,启程吧。”
“是。”
影七出了茗竹堂,额角渗出冷汗,手中紧紧攥着那个沉甸甸的东西,掌心攥得生疼,微微展开手看了一眼。
啸狼营兵符。
一下子,仿佛手心里攥着雷霆万钧。
尚未日暮,齐王世子的马车已启程了。身边只有影七骑马随从,其余鬼卫暗中跟随,并未露面。
世子殿下恶名在外,寻常人家都当他是纨绔恶少,见齐王世子的马车经过,纷纷避瘟神似的让开。
李苑乐得道路宽敞,从小窗探出半个身子揪了朵花,无聊了就掀开小帘逗逗影七,偶尔探出身子再买点黏糕当零嘴。
快出越州城时,一个小孩跑过路边,孩子还很小,穿着破烂,是个小乞丐,又瘦弱,走路不稳,摔在李苑的马车前。眼看要被马蹄活活踏死,影七飞身下马,把那小孩子捞起来抱在怀里。
李苑掀开帘子瞧了一眼:“什么事儿啊。”
影七抱着小孩骑马过来,给李苑看了看:“殿下,是个乞儿。”
小男孩眨着杏眼,嘴角天生就微微翘着,水灵灵地看着李苑:“柿子,狮子,虱子吗?”
李苑趴在小窗前看他,虽然脸颊脏兮兮的,稚嫩眉眼中却含着初见端倪的美艳,不由得叹了一句:“不得了,这可是个美人胚子。”
影七问:“放回府邸安置吗?”
李苑捻着长发笑笑:“干嘛呀,我又不是菩萨,这样的孩子多了去了,我全捡来?”
影七略迟疑:“那属下找个人家托付。”
“你够心善的。”李苑啧了两声,把刚刚买黏糕剩的几文钱丢给这个漂亮的小乞丐,“哪儿捡的扔回哪儿去。”
漂亮的小乞丐看见铜钱,开心地攥在手里,露出一个又甜又美的笑容。
李苑把刚买的小黏糕递到小乞丐面前:“想吃不?”
小乞丐眨着杏眼,翘着嘴角:“嗯。”
“今后若是有人哄骗你去青楼赌坊,别去。去给小贩搬搬东西,抓抓老鼠,会有人赏你东西吃的。听见了?”李苑问他,“你答应我这个就给你吃。”
漂亮的小乞丐眯起杏眼微笑:“嗯。”
李苑才把小黏糕给他。
影七想拿块碎银给他,被李苑按住手。终究没给他什么,把这个漂亮的小乞丐放回了路边。
影七大概也明白世子殿下心意,这样漂亮又爱笑的孩子,不论托付给什么人家,寻常人家恐怕都是会为了银子哄骗卖他进风尘之地的。
命途由天吧。
赶了一阵路,夜色降下时刚好在城外驿站落脚。
影七轻敲车壁:“殿下,去歇歇吗?”
李苑早在马车里睡了半日,醒来靠在车壁上揉揉眼睛:“你们歇歇吧,我就不进驿站了,黎明咱们就走。我下去透透气,颠得身子乏。”
李苑下了马车舒展舒展筋骨,坐在车前沿,摸了摸马屁股:“辛苦了。”
这是李苑的马,乌云役,正年轻,性子烈又骄傲,打了个响鼻懒得瞧李苑,让它这么一匹千里马拉车,它一百个不乐意。
迎面又缓缓驶来一马车,车壁jian血,马匹也受了轻伤,来驿站换马的。
车帘掀开,娇小的孔少爷提着下摆从马车里跳下来,吓得脸色发白,扶着横梁喘气:“这群山匪……岂有此理,怎敢截我们的马车……”
车帘被风吹开,孔家二少在马车里跷着腿,刚好望见对面的李苑,眼神里的高傲轻蔑劲儿就更浓了。
李苑悠哉坐在车边望着孔家二少吹了声口哨:“小澜儿,出来看看长个儿了没?”
心里暗道:不好,我怎么又没忍住撩他。
孔家二少眼神一冷,跳出马车,缓缓走来。跟李苑差不多高。
“弟弟弟弟……别闹事……”孔言玺跑过来拦他弟弟,在他弟弟面前就像个小宝贝一样,被孔二少提着领口拎到身后。
影七倏然挡在李苑身前,冷冷注视着对面的孔家二少。
孔澜骄扬起半边嘴角,冷笑看着影七:“让让,跟我动手你还没那个资格。”
影七脸色如常,冷淡道:“我家殿下在休息,不想受打扰。”
孔澜骄视线越过影七,看着一脸悠哉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的齐王世子,告诫道:“今后别带着言玺进烟花风尘地,再有那等差池……别怪我不客气。”
李苑啧啧感叹:“真是不识好歹,你哥哥是被陈贵妃的表兄轻薄的,我替言玺出气,你不谢我反而怪我,哪儿说理去。”
孔澜骄还想上前,被影七拔剑拦住。
这时候孔家的小厮换了马,唤二位少爷赶路。
“现在连影卫也敢对我叫嚣了……罢了,放你一马。”孔澜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孔言玺欠身给李苑赔不是:“李兄见谅,弟弟他刚刚杀了几十个山匪,脾气还没下去,又是小孩子,李兄别见怪。”
李苑摆摆手:“我知道他脾气,没事,你回去吧。”
影七收了剑,退到李苑身边。
李苑磕着瓜子问他:“小七,这位孔二少如何?”
影七轻吐了口气:“十分厉害。”
李苑又问:“那你对上他有胜算吗?”
“没有。”影七摇头,垂着眼睑咽了口唾沫,“人外有人,属下根本不是对手。”
第五十九章 银鞍白马度春风(三)
刚刚影七拔剑拦孔家二少时,对方的指尖直接按在了影七剑刃上,以青蛇双剑的锋锐本可斩金断铁,却始终无法触及孔澜骄的皮肤,被他一层外放的内力隔绝。
两人虽一触即分,电光火石间却已经内力相抵数次,以至于孔家二少离开之后,影七仍旧在心悸,握剑的虎口发麻。
让影七感受到一种绝对的力量压制。
谈话间,李苑已经剥了一小捧瓜子仁,都倒在影七掌心里。
主之赏须接,影七双手接来,谢过殿下,一颗一颗地吃,身体的内力波动才渐渐平稳下来,心跳缓慢恢复。
李苑又问他:“那你觉得影五对上他,如何?”
影五是影宫饕餮组影卫中战力最强的,甚至早已超过上一个斗圣鬼卫的实力。影七思考了一会儿:“说不好,属下还没见过五哥用出全力。只望孔家二少爷不要与王府为敌才是。”
李苑轻松靠在车壁旁:“他也就是对我有成见而已……当今大承武将,正名扬天下的是两位将军,一位年轻的是定国将军府的七公子钟离牧,另一位是镇南王楚威。”
“楚威还不是将军的时候在我父王麾下作小兵,得父王赏识提拔,如今当了将军,平定南越封了镇南王,再怎么说也是受我父王庇护提携,楚大哥对我挺好的,每回打仗回来也都给我带些小玩意。”
“孔家受楚威将军教化庇佑恩惠,爱屋及乌地跟咱们家还不错。”
“朝廷一直提防着咱王府,却迟迟没有动手,还是忌惮着楚大哥在军中的威信,我们两家虽算不上结盟,但终归是互相扶持的,谁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朝廷想要收回兵权顺便削弱藩王势力,我们不能遂他们的愿。”
“况且楚威大哥是真忠臣良将,在朝廷眼里恐怕跟我这个所谓‘霸星遮日蓄意谋反’的亲王之子也不是一路人。”
这几个字触动影七心里一直以来的担忧,眉头皱在一起。
“殿下……”影七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如果他只是影卫的话的确没有置喙的余地,主亡影卫亡,没有道理就是道理。可如今,他接受不了任何可能与主人分开的可能,不论生离或是死别。
“您……真的会……会吗?”
李苑挑眉:“会什么?造反吗?”
影七突然像炸了毛的小猫,万分紧张地看着李苑,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大概是觉得李苑声音太大了。
李苑把影七拉到怀里顺了顺毛安抚:“别怕,反哪是那么好造的,就算现在让我坐上龙椅,也不会有人听我的。”
“因为我身上没有战功。”
“一步一步来。”
影七略微放松了些,小心又放肆地抓着李苑的衣襟,只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怕了?”李苑低头问他。
影七默然摇头:“您一直都在的话就不会。”
“临走前父王叫你去说话了?”
“嗯。”
“父王交给你什么东西了没。”
“有。”
李苑勉强勾了勾嘴角:“老爷子还是怕我不肯拿。你替我收着吧,拿好了。”
“是。”
李苑摸摸他的头:“歇够了吗,休息好了我们就走,等到下个驿站再好好歇歇。”
影七扶李苑进马车,翻身上马启程。
隐没在周围各处的鬼卫皆是两人一组同行,趁着这段时辰歇了一会儿,见世子殿下的马车动了,纷纷起身跟随。
影五与影四搭伴而行,影五小声嘀咕:“我又没跟孔二少爷交过手,怎么知道我打不过,找个机会把他揍趴下给你们看。”
影四时常注意周围是否有异动,没工夫同影五闲聊。影五忽然捏了个小虫拿到影四面前:“看,咬咱俩的那个蚊子被我逮着了,死蚊子我要给它大刑伺候。”
嘎巴一下给蚊子捏扁了,影五震惊:“哎哥,你看这血,肯定是咱俩的血,溶在一起了,果然是亲兄弟。”
影四目不斜视:“咬过驴和你的也能溶一起。”
影五撅嘴:“我不信。”
影四扳过他的脑袋:“赶路,看前面。”
途中经过几个驿站,赶路不急,李苑性子更悠哉,中间路过一温泉池还下去泡了泡。
路经京城百里外的一个小镇,看见几个粥棚还立着,难民围坐在粥棚底下喝粥。
影七本来是想去给世子殿下买点瓜子零嘴打发路上时辰,一问才知这小镇一带前几日遭了水害,太子爷巡察临洵二州回来时,听闻这边水害便直接改道驾临小镇,帮着出谋划策赈灾,还自己掏银子建了粥棚。
水害也不算大,没几天就安置得差不多了,在这小镇里一提太子爷的名字,村民们都当救世的神仙拜着。
李苑坐在马车里,趴在小窗前听着影七回禀见闻。
“噢,那就是没有卖瓜子的呗,那走吧。”李苑托腮无聊道。
影七点点头,又问:“殿下去看看吗?”
李苑理了理长发:“不去。我是个顽劣不堪,不食人间烟火的纨绔世子,别坏了我的好名声。”
影七安慰地抚上小窗:“殿下,我们走吧。”
李苑叹了口气笑笑:“搭棚施粥,接济难民,干的都是明面上的活计,这月份水害多发,救了这次还有下次,不如趁着这时候把工钱提上来,周围各镇的粮价压下去,雇镇里人挖渠蓄水,等这段熬过去了,再筑坝,明后年的旱灾水灾都能防得住。我人懒,喜欢一劳永逸,还是太子堂兄会做事。”
常常发个小水害,常常救一救,这小镇离京城不远,什么消息传得也快,太子殿下的善心盛名就能常常传一传,比起百姓的安稳,那当然是太子的名声更重要些。
影七愣愣看着世子殿下,眨了眨眼睛:“您懂的真多。”
“反正也没用。”李苑跷起腿,枕着手靠在车壁间,“走了走了。”
齐王世子的马车就这么慢慢悠悠驶进了燕京,在城外就有一队马队接应,十个驮红箱的壮马车,箱中有半年前就托人置办好的越州绸缎、珠宝,还有珍稀字画,各式礼物应有尽有。就当作是李苑不远千里从越州一道带来的。
进城门时影七拿着令牌与城门守卫交接,李苑坐在马车里整了整衣裳,这时候刚好有位眼熟的大人进城门。
礼部尚书休沐回府,借圣上旨意出城办了趟事儿。这位何大人是太子太傅,同李苑那位太子堂兄近得很。
李苑掀开车帘下了马车,给何大人打了个招呼。
何大人一见是齐王世子,连忙行礼寒暄:“老臣眼拙,光忙着折子,没瞧见世子殿下,远道而来,着实辛苦,老臣府邸正在玄武门附近,不如殿下……”
李苑虚扶了一把何大人略显臃肿的身子:“大人客气,改日定当拜访。李沫儿他们催了我不少次了,说太子堂兄等急了,我也不敢拂太子堂兄的面不是?”
“对了大人,听说京城郊外百里遭了水害,现在如何了?”李苑问得诚恳,就跟自己真不知道似的。
太子殿下算是何大人的学生,办了惠民之事,何大人自然骄傲,走在路上最希望别人问的就是京郊水害的事。
何大人眼神里透着自豪:“托太子的福,赈灾有方,已平定多时了。”
李苑思忖了一阵,真情实意地点头:“太子堂兄善心,又有治世大才,苑儿实在惭愧。”
何大人心情颇佳,拱手谦虚道:“殿下说哪里话。”
这位齐王世子没什么架子,又格外客气,何大人心中受用,其实最让何大人满意的是李苑对太子殿下的敬畏态度。何大人是太子太傅,凡事定是先将太子周到了,在宫中,凡是妨碍太子地位的皇子王子,一律是何大人的眼中钉r_ou_中刺。
岭南王世子李沫儿就是其中一根刺。别的不说,李沫身上的战功是真的硬,二十岁的年纪已经在边疆磨练不少回,领兵打了两回以少胜多的仗,任何皇子和王子都比不了,太子爷也一样。
什么功劳都能用时间和污蔑抹去,唯独战功是最硬的护身符。
来一趟京城,礼不送一圈便是不周到,李苑从不情愿来京城与王公贵族集会,来这儿半月比寻常一年笑得还多,齐王世子虽说性格顽劣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胜在脾气好又会说话,长袖善舞左右逢源,没人在乎李苑是不是逢场作戏,谁不爱听好听的话呢。
影七早已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待何大人走了,拿着令牌回来奉还给李苑。
“殿下。”影七将令牌交还给李苑。
忽然接到信儿,堂兄弟们正在镇南王府,庆贺王妃身孕,邀李苑顺道过去看看。
李苑拿着信纸掸了掸:“瞧瞧,这得是宠成什么样了,诊出个身孕都得叫我们去瞅瞅真是……走。”
镇南王府今日格外热闹,镇南王楚威将军亦是今日回京,刚进家门就听说了王妃身孕的好消息,刚好太子爷治理水害回来不多时,顺便去镇南王府上看一眼。
李苑踏进镇南王府,影七便倏然消失,轻盈攀上了屋檐,安静等待。
厅堂里比李苑想象的还热闹。
“我一进燕京就先跑来瞧嫂子了,上口茶呗?呦,堂兄堂嫂也在?”李苑踏进厅堂,堂中众人见是齐王世子,纷纷行礼。
楚威将军战甲都没脱,揽着弱柳扶风的美人王妃爱不释手,笨拙地关切妻子:“有了身子还不写信告诉我,我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了……可有不舒服?”
王妃摇摇头,甜甜一笑,埋怨他:“哎呀问了十遍了,没有不舒服,孩子出生万一跟你一样絮叨我可怎么办啊。”
看见李苑进来,王妃招了招手:“苑儿来了,快来坐。给世子殿下倒茶。”
王妃严婉凝,是个活泼可爱的大家闺秀,却是齐王府宿敌严丞相的女儿,不过李苑不爱迁怒,虽说恨不得严丞相立刻暴毙而亡,但这个又甜又活泼的小嫂子,他一根汗毛也不想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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